《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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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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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真话。
  她已将每一种可能都计算过,她的计划本来是会成功的。
  波娃又咽了口气:“现在我才知道,我还是算错了一点。”波娃说:“噶伦喇嘛远比我想像中更精明,更厉害,居然能看穿我的用心。”
  她又解释:“他平时从来没有理会我和普松的事,所以我才会低估他,现在我才知道,他一直都痛恨在心,宁对放过你,也绝不会让我称心如愿的。”
  小方又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
  她声音忽然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哀伤:“你也不必再问我对你究竟是真是假,因为你是我的仇敌,我只有杀了你。”
  小方也记得她说过同样的话。
  敌友之间,绝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彼娃又道:“所以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绝不怪你。”
  小方下不了手。
  不是不忍下手,是根本不能下手!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如果卜鹰真的是猫盗,如果波娃是为了捕盗而做这些事的,有谁能说她错?
  为了达到目的,卜鹰岂非也同样做过一些不择手段的事?
  独孤痴是剑客,剑客本无情,普松已出家为僧,更不应该惹上了情孽,就算他们是被她欺骗了,也只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
  小方没有想到他自己。
  每到这种生与死、是与非的重要分际,他常常都会忘记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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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第一四章 爱恨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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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爱恨生死一线

  波娃凝视着他。
  “你杀我也好,不杀我也好,我都不勉强你。”波娃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什么事?”
  “你不杀我,有人就要杀你。”波娃道:“我若不死,你一走出这间禅房,就必定死在噶伦的剑下。”
  “我知道。”小方说。
  说出了这三个字,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爱与恨,是与非,生与死,本来就像是刀锋剑刃,在分别上,只不过在一线间而已。
  小方走出了禅房,就看见噶伦喇嘛已经在外面的小院中等着他。
  日色渐暗,风渐冷。
  噶伦喇嘛就站在一棵古树下,风动古树,大地不动。
  这位高憎也没有动。
  他看来虽然还是那么枯瘦衰弱,但是他的安忍已到静如大地。
  唯一的一点变化是,当他看到小方时,眼睛里仿佛也露出一抹伶悯和哀伤。
  这是不是因为他早已算准小方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小方掌中仍有剑,剑光仍然是碧绿色的。
  噶伦喇嘛看着他手里的剑,淡淡他说:“名剑如良驹,良驹择主,剑也一样,你不能善用它,它就不是你的。”
  “这柄剑本来就不是我的,是你的。”小方说。
  噶伦喇嘛慢慢地伸出手:“不是你的,你就该还给我。”
  小方丝毫没有犹疑,就将这柄剑还给了他。
  这柄剑的锋利,绝不在他的意料之下,如果他掌中握有这样的器,未必绝对不是噶伦的敌手。
  但他却仿佛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完全没有想到噶伦要他交还这柄剑,就是为了要用这柄剑杀他的。
  他也没有……
  夕阳已隐没在高耸的城堡与连绵的雉堞后,只剩下惨碧色的剑光在暮色苍茫中闪动。
  噶伦喇嘛忽然长长叹息:“你本来也是个优秀的年青人,就好像普松一样,只可惜现在你也死了。我纵然不杀你,你也已和死人全无分别。”
  他抬起头,凝视小方:“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小方立刻道:“有,我还有话说,还有事要问你。”
  噶伦道:“什么事?”
  小方逼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他说:“你恨波娃,恨她毁了你最亲近的人,你也恨你自己,就因为你完全不能阻止这件事。”
  他忽然提高声音,厉声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这里?为什么不亲手杀了她?你究竟怕什么?”
  噶伦喇嘛没有回答,没有开口,掌中的剑光却闪动得更剧烈。
  难道他的手在抖?世上还有什么事可以使这位高憎惊震颤抖?
  小方的话锋更逼人:“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那么普松根本就不会死,你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非但不敢去杀波娃,甚至连见都不敢去见她。”
  噶伦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要我去杀了她?”他问小方,“如果我要杀你,是不是应该去杀了她?”
  “是。”小方的回答直接明确。
  他并不想要波娃死,可是他自己也不想死,他出了个难题给噶伦。
  他确信噶伦也跟他一样,绝不会对波娃下手的,否则波娃早已死了无数次。
  但是这次他又错了。
  他刚说了那个“是”字,噶伦瘦弱的身子已像是一阵清风般从他面前掠过去,掠入了那问禅房。
  等他跟进去时,噶伦掌中那柄惨碧色的长剑,剑锋已在波娃咽喉上。
  剑光照绿了波娃的脸,她的脸上并没有一点惊慌恐惧的表情。
  她不信噶伦会下手。
  “你想干什么?”波娃淡淡地问,“难道你想来杀我?难道你忘记了我是什么人?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密约?”
  “我没有忘。”
  “那么你就该知道,你若杀了我,不但必将后悔终生,你的罪孽也永远没法子洗得清了。”
  波娃说得很肯定,肯定得令人不能不吃惊。
  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魔女和一个高僧间,会有什么秘密的约定?约定的是什么事?
  小方想不通,也不能相信。
  可是噶伦喇嘛自己并没有否认。
  “我知道我不能杀你的,但是我宁可永沦魔劫,也要杀了你。”
  “为什么?”
  “因为普松是我的儿子。”噶伦道:“我二十八年前,也遇到过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波娃的脸色变了。
  她并不是因为听见了这秘密而吃惊,而是因为她知道噶伦喇嘛既然肯将这秘密告诉她,就一定已经下了决心要置她于死地。
  小方的脸色也变了。
  他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不但惊讶,而且悔恨,因为噶伦的杀机,是被他逼出来的。
  他绝不能眼看着波娃因他而死。
  这一剑还未刺下,小方已扑过去,右手猛切噶伦的后颈,左手急扣他握剑的手腕脉门。
  噶伦没有回头。
  他以左手握剑,他的右臂关节忽然扭曲反转,反手打小方的腰。
  任何人都绝对不能想到一个人的手臂竟能在这种部位扭转,从这种方向打过来的。
  小方也想不到。
  他看见噶伦的手臂扭转时,他的人已被击倒。
  剑锋距离波娃的咽喉已不及两寸。
  噶伦这一剑刺得很慢,抑制多年的情感和爱心忽然涌发,他对波娃的仇恨也远比别人更深。
  他要看着这个毁了他儿子的魔女慢慢地死在他的剑下。
  现在已经再没有人能挽回波娃的性命了。
  小方几乎已不忍再看。想不到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又看见了一道剑光闪电般飞来,直刺噶伦后颈上的大血管。
  这一剑来得太快,刺得太准。
  噶伦不得不救。
  他的剑反手挥去,迎上了这道凌空飞击的剑光。双剑相击,声如龙吟,飞激出的火星,就像是黑夜时放出的烟花。
  接着,又是“夺”的一声响,一柄剑斜斜地钉入了横梁。
  只有剑,没有人。
  这一剑竟是被人脱手飞掷出来的,人还在禅房外,脱手掷出一剑,竟有这种声势、这种速度!噶伦虽然还未见到这个人,已经知道他的可怕。
  小方却已猜出这个人是谁了。虽然他从未想到这个人会来救波娃,但是他认得这柄剑。
  斜插在横梁上的剑,赫然竟是他的“魔眼”。
  阴暗的禅房,雪白的窗纸,窗户半开,剑自窗外飞来,人呢?
  “魔眼”钉入横梁时,噶伦喇嘛已穿窗而出。小方只看见一道碧绿的剑光飞虹般穿出窗户。
  他的人已不见了。
  他枯瘦的身子已溶人剑光中,他的人已与剑相合,几乎已到达传说中“身剑合一”的无上妙境。
  他的“赤松”也是剑中的神品。
  卜鹰如果还在禅房外,用什么来抵挡这一剑?
  小方忽然跃起,去摘梁上的剑,希望能及时将这柄剑交给卜鹰。
  他的手还没有伸出去,横梁上的屋瓦忽然碎裂,一只手从破洞中伸下来,攫去了这柄剑。
  一只瘦削而有力的手,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干净。
  小方认得这只手,他也曾经握过这只手。
  来的人果然是卜鹰。
  卜鹰为什么要来救波娃?是为了小方,还是为了另一种至今还没有人知道的原因?
  小方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外面又响起了一声龙吟。
  “赤松”与“魔眼”双剑再次相击,龙吟声还未停歇,小方也已到了禅房外。
  暮色已深沉。
  小方看不见卜鹰的人,也看不见噶伦,只看见两道剑光游龙般盘旋飞舞,森森的剑气中,古树上的木叶萧萧而落,小方的衣袂也已被振起。
  这是小方第一次看见卜鹰的剑术。
  他练剑十余年,至今才知道剑术的领域竟是如此博大。
  他痴痴地看着,也觉得手足冰冷,心也开始发冷,直冷到趾尖足底。
  这一战谁能胜?
  碧绿的剑气看来仿佛更盛于“魔眼”的寒光,飞旋转折间仿佛也更矫捷灵敏。
  但是小方却忽然发觉胜的必将是卜鹰。
  因为“赤松”的剑气虽盛,却显得有点焦躁急进。
  急进者必不能持久。
  他果然没有看错,“赤松”剑上的光华虽然更鲜艳翠绿,剑风中却已没有那种凌厉的杀气了。
  忽然又是“呛”的一声龙吟,双剑三次拍击。
  龙吟声歇,漫天剑光也忽然消失,古树木叶已秃,禅院中忽又变成一片死寂。
  噶伦喇嘛不知何时已坐下,盘膝在落叶上,暮色中,又变得和小方第一眼看见他时那么平静阴暗衰弱。
  “赤松”已不在他手里。
  他的掌中无剑,心中也已无剑。
  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位能以气驭剑杀人于眨眼间的剑客。
  他放下他的剑时,就已重入禅院,又变为一位心如止水的高僧。
  他心里的戾气和杀机,情与仇,爱与恨,都已随着他的剑气一泄而出,就在小方觉得他剑风中已无杀气时,他心中的禅境又进了一层。
  卜鹰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严肃恭谨,眼中充满尊敬,忽然合什顶礼:
  “恭喜大师。”
  “为何恭喜?何喜之有?”
  “大师已在剑中悟道。”卜鹰道:“恭喜大师的修为又有精进。”
  噶伦喇嘛微笑,慢慢地合上眼睛。
  “你好。”他从容挥手,“你去。”
  卜鹰还没有走,噶伦喇嘛忽又张开眼,大声作狮子吼!
  “为何要你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这两句话说出,他阴暗的脸上忽然露出一层祥和的神色。
  卜鹰再次合什顶礼,噶伦喇嘛已踏着落叶,走入深沉的暮色里。
  夜空中忽然有星升起。
  “赤松”还留在地上,光华碧绿的剑锋,已变得黯淡无光。
  名剑正如剑客,也是不能败的。
  卜鹰目送噶伦的背影消失,忽然轻轻叹息。
  “他没有败。”卜鹰道:“就算败了,也不是败在我的剑下。”
  “不是?”
  “绝对不是。”卜鹰道:“他败,只因为他根本没有杀我的意思,只不过想用我激发他的剑气,泄出他心中的戾气与杀机。”
  卜鹰慢慢地接着道:“他根本没有胜我之意,又怎么能算是败?”
  小方明白他的意思。
  安忍多年的高僧,忽然发觉心中竟有激情无法抑制时,往往在一瞬间就会堕入魔劫。
  “魔”与“道”之间的距离,也正如爱与恨一样,仅在一线间。
  现在剑客已败,高僧却已悟道了。
  卜鹰凝视着小方,眼中又露出欣慰之色,他看得出小方明白他的意思。
  小方的心却很乱。
  他有很多话要问卜鹰卜他已觉察到波娃与卜鹰之间,也有种至今还没有人知道的神秘关系。
  他没有问,只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问。
  卜鹰没有说,是不是也因为不知该如何说?
  半开的窗户已阎起,禅房里没有燃灯,也没有动静,只有波娃一个人静坐在黑暗中。
  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卜鹰慢慢地转过身,面对夜空中第一颗升起的星,沉默了很久,才慢慢他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个打不开的结。”
  小方承认。
  个鹰又沉默了很久:“如果你真想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就跟我走,可是我劝你,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次小方没有接受卜鹰的劝告。
  他跟着卜鹰走了,走向东方的小屋。
  星光在沙漠中看来仿佛更明亮,他们已经在沙漠中奔驰了三天。
  小方想不到卜鹰为什么又将他带入沙漠来,他也没有问。
  他相信卜鹰这次一定会给他一个明确完整的答案,让他能解开心里这个结。
  他们快马奔驰,休息的时候很少。这三天中他们走的路,已经比上一次十天中走得更多。
  无情的沙漠还是同样无情,第三天黄昏,他们又回到那一片风化的岩石间。
  小方永远忘不了这地方,因为这里正是他初遇波娃的地方,也正是卫天鹏他们的驻扎地。现在那帐篷虽然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在那帐篷中发生的事,却是小方这一生永难忘怀的。
  卜鹰已下马,和小方分享了一块十牛肉和一袋乳酷酒。
  这三天他一直很少开口,但是每当酒后,小方就会听见他又在低唱那曲悲歌。那种男子汉的情怀,那种苍凉中带着豪迈的意境,总是比酒更令人醉。
  “我们什么时候再往前走?”
  “我们不再往前走了。”卜鹰回答,“这里就是我们的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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