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我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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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对我撒谎-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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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离婚了,还让你继续照顾我父母,我会过意不去的,还有……我不想欠你太多。”这几天,马跃一直在想他和郝乐意的事。心平气和的时候,往前想想,结婚以来,他和郝乐意虽然也有争吵,但都不是原则问题,也想起了郝乐意对他、对这个家的付出和包容,就愧疚得很。再一想,现在婚都离了,郝乐意还在帮他照顾父母,就矛盾得要命。因为小玫瑰也说要带着儿子回来,就这几天的事了,不管是否和小玫瑰结婚,但她带着儿子回来,他就肯定要把儿子带回家去给父母看看。可郝乐意还住在家里,他怎么往回带?万一小玫瑰和郝乐意碰了面,那场面得多尴尬?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不行,出去找中介租了套房子,又去家政公司请了个家政工人,让她明天来家里上班。
“我会搬的,但我不住你租的房子。”说着,郝乐意起身,往卧室去。
“那你什么时候搬走?”说这句话时,马跃也觉得自己很混,因为知道这话伤人。
郝乐意用摔门声,回答了他。
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起身出门,怕马光明问他和郝乐意说了什么,也没敢去六楼。
第二天一早,马光明在家没等着来接伊朵的郝乐意,把陈安娜反锁在家,领着伊朵上来了。郝乐意知道瞒不住了,说打算给伊朵转园,又简单地把徐一格趁她请假,跟杨林撒谎把幼儿园骗到手并解聘她的事说了一遍。
“幼儿园落到这号心术不正的人手里,不用她解聘咱,咱也不给她干了。乐意,不怕,爸相信你能找着好工作,就算找不着工作,我和你妈的退休金也养活得了你们。”说着,马光明比画着楼上楼下的房子,“等我和你妈没了,这房子归你和伊朵,跟那没良心的东西没关系!”
憋屈了这么久一直强装笑颜的郝乐意,终于挨不住了,泪下滔滔地哭够了,听见楼下有人敲门,知道可能是家政工人来了,搬出去的事,再不说是不行了。而且,如果说是马跃让搬的,马光明肯定生气,正琢磨怎么说呢,马光明问昨晚马跃跟她说什么了,郝乐意说:“也没说什么,就是担心我妈的病。”
马光明好像不太相信,“就说了这事?”
“对了,他还去家政公司请了一位工人帮您照顾妈,怕您累着。”
“他就知道净扯些没用的!”
郝乐意告诉他,有人在楼下敲门,可能是工人已经来了。
“他说请工人就请工人,他问我了吗?”说着就往外走,郝乐意忙追出去,“爸,您别让工人走。”
马光明站在门口,探头冲楼下喊:“稍等。”回头问郝乐意,“还有事?”
郝乐意嗯了一声,小声说:“爸,您看,我外面租的房子,房租都交了好长时间了也没去住,我和马跃离也离了……还有我妈的病,不能再受刺激了,老看见我和伊朵,她心里肯定不好受,爸……要不我先和伊朵搬出去住一段试试?”
“这有什么好试的?!”马光明火了,警觉地问,“是不是马跃这混账东西的主意?”
“不是,爸,您想到哪儿去了,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郝乐意的否认,让马光明的心脏又疼了一下。多好的儿媳妇啊,马跃对她都这样了,她还护着他,替他打掩护,疼着疼着就转移到喉咙上了,哑着嗓子和郝乐意说:“乐意,有件事我拖了很长时间没办,要不……今天上午你帮我照看照看你妈,我出去趟?”
郝乐意说行,正好上午她在家教教家政工人怎么照顾陈安娜。
马光明没吭气,其实,他说的所谓有件事,不过是想揍马跃一顿,觉得他太浑蛋了。好,婚姻是你自己的,婚姻自由,你非要离他这当爸的没办法也拦不住,可郝乐意住在家里,碍着他什么了?何况房子是他和陈安娜的,马跃没权利撵郝乐意走,他居然没天良地撵了,郝乐意因此而承受的创痛,马光明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有多惨烈。如果他再不替她出这口气,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到了六楼,他直接跟等了半天的工人说,他家不需要工人,让她回去。
工人很生气,说这不涮人玩吗?
马光明心情不好,跟工人说:“谁涮你玩,你找谁算账去!反正我家不需要工人,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说着噌噌下楼梯,下了几步,又停下,“这样吧,我领你去找涮你的那王八蛋算账,走!”见工人没动的意思,就摆了一下脑袋,“放心,我是那王八蛋他爹,他要敢不给个说道,我抽这王八蛋!”
工人这才跟他走了,马光明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出去,差点就见不着陈安娜了。
02
上午,郝乐意在楼下陪陈安娜看电视,伊朵在阳台上和小仓鼠玩。
小玫瑰来了。她是中国人,了解中国女人的软肋,一旦做了妻子,不管她有多贤惠多坚强,只要有女人领着丈夫的私生子杀到门上,基本都要一口气闭过去。婚姻也是,不管从前看上去多么坚固也会在这个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土崩瓦解。
小玫瑰想要这结果,所以,她特意没告诉马跃回国的具体时间。
她牵着儿子,站在门口。郝乐意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倒是伊朵,听见门响,从阳台跑过来,皱着眉头看着小玫瑰,突然说:“妈妈,这是电脑里的阿姨。”
郝乐意恍然大悟,但没任何反应,只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飞快地流动,而且这血是冰凉冰凉的,冰得脸都麻木了。
小玫瑰在马跃的电脑上见过郝乐意的照片,但她装作不认识,微微一笑说:“您好,我找马跃。”
陈安娜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小玫瑰。
郝乐意说,马跃不在家。但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小玫瑰和孩子进来坐。
小玫瑰也没客气,这一次来,她抱着必胜的心态,因为马跃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她给他生了儿子,她用将近六年的时间,用扮演着爱情的肉体,为自己和儿子换到了想要的身份和想要的一切,唯一缺的,就是一个爱她的男人。
陈安娜愣愣地看着这个酷似马跃的小男孩,又看看小玫瑰。
“我给马跃打个电话,让他回来。”
“好的,你就说我带着我们的儿子来找他了。”
郝乐意就觉得全身的血液像快速流动的冰水,冰得她连按电话键的动作都僵僵的像个木偶。
小玫瑰很平静,摸着儿子的头说:“希望你已经知道了,这是我和马跃的儿子。”
陈安娜因为发愣而僵住的脸,像冰遇到了暖而柔的风一样,柔软地化开了,缓缓地有了笑,冲着那个酷似马跃的小男孩。
郝乐意看到了陈安娜的表情变化,心刺疼了一下,想转移目光,可就是挪不开,陈安娜似乎也感觉到了郝乐意在看自己,转头来看她。
郝乐意满脸悲怆的酸楚,惊醒了她,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低收敛了目光,兀自摆弄着手上的戒指。
郝乐意浑身无力,无力到她都按不完马跃的手机号,她放下电话,缓慢地说:“其实,你不必向我示威,我们已经离婚了。”说着拉过伊朵,“我们上楼。”
走到门口,又对小玫瑰说:“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老人,不要让她单独出门,我会打电话给马跃。”
陈安娜像个知道自己即将被父母抛弃的小孩,飞快站起来,走到郝乐意身边,执意要跟她上楼,郝乐意只好领着她出门,反手带上了门。
上楼,进门,陈安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突然说话了,“好凉啊。”
郝乐意握住陈安娜捂在她脸上的手,泪下滚滚:“妈……”
此刻的陈安娜是清醒的,她是女人,知道作为一个妻子,哪怕是前妻,看到一个女人领着丈夫的孩子找上门来时的崩溃绝望。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她这个做婆婆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郝乐意身边,哪怕什么也不说。
郝乐意告诉自己不哭不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她告诉自己,马跃已经是她前夫了,他有私生子的事她也早就知道了,现在不过是事实呈现在眼前罢了,她没有必要伤心难过,权当马跃和她结婚的时候是二婚,权当小玫瑰是他的前妻,权当这个孩子是马跃和前妻生的孩子不就行了?
可还是不行,她的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不,是砍了一刀,然后这受伤的疼,久久停留在原地不肯散去。
陈安娜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走到沙发边坐下。
郝乐意哭得说不出话,伊朵给吓坏了,惊恐地看看妈妈,又看看奶奶。陈安娜向她招了招手。伊朵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奶奶,我们一起哄哄妈妈好不好?”
郝乐意怕吓着伊朵,竭力克制住了哭,给马跃发了个短信:“小玫瑰带着你的儿子回来了,在楼下等你。”
然后,她压住内心的疼,跟伊朵说,妈妈哭一哭就不难过了,让她陪奶奶玩。郝乐意在厨房和卫生间转来转去,她不想停下来也不想固定地坐在某个地方,因为静止有助于悲伤的酝酿,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她去洗碗,洗那些本来就洗干净了的碗。可不知不觉的,碗就从她手里滑了下去,砰地掉在了地上,碎片遍地,就像她对马跃最后的一丝念想,都随着这砰砰的破碎声,灰飞烟灭了。
所有的碗,都顺着她的手滑了出去,她不是故意的。后来,再也没有碗可以从她手里往下滑了,她细致地把一地的碎瓷打扫干净了,又去了卫生间洗衣服。没衣服可洗,她就洗擦脸毛巾,毛巾就快被她洗破了,搓得手上的皮肤都通红通红的,好像要破掉了,要渗出血来了,可她还在洗。
陈安娜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声不响地看着她搓洗毛巾。后来,她说:“乐意。”
郝乐意恍惚地啊了一声。
陈安娜说:“乐意,妈跟你说句话。”
郝乐意还是恍惚着,啊了一声,把毛巾拧干了,擦干了手,从卫生间出来。
陈安娜说:“你是个好孩子。”
郝乐意忍着泪,使劲儿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是我不愿意说你是个好孩子,我怕你翘尾巴,怕你欺负马跃,也怕你瞧不起他,其实我知道他不好,知道不好有什么用?他是我儿子。”陈安娜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妈,别说了,我明白您的心。”
陈安娜微微一笑,张开双臂,“来,让妈抱抱。”
郝乐意犹豫了一下,和她拥抱在一起,她能感觉到陈安娜的渐渐用力,越抱越紧,用呼吸一样的声音和她说:“谢谢你呀,好孩子。”然后松开了她,没事人一样摆摆手,“你忙你的去吧。”
郝乐意有点愣,正琢磨陈安娜这是怎么了时,有人在外面按门铃,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是小玫瑰,就回头看了看陈安娜。
陈安娜冲她笑了笑,揽过伊朵,在她胖嘟嘟的小脸两边各自狠狠亲了一口,伏在伊朵耳边说了句什么,伊朵脆生生说了声好的,就跑进了书房。
郝乐意犹豫着开门还是不开,外面的敲门声更急了,刚要开门,就听客厅窗户刷的一声被拉开了,郝乐意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魂就飞了。陈安娜已经骑在了窗户上,回头对郝乐意说:“乐意,后面的事妈不想看了,先走了啊。”说完,连回应的机会都不给郝乐意,用力一推窗子,就跳了下去。
郝乐意撕心裂肺地喊:“妈——!”
伊朵拿着一本书,从书房跑出来,无措地四处张望着,“奶奶,奶奶,我把书拿来了。”
郝乐意跑到窗口往下一看,还好,陈安娜的上衣被四楼的空调外机挂住了,整个人像个巨大而肥硕的茧子一样,一荡一荡地晃得无比惊险。
伊朵挨个房间找了一圈,也没找见陈安娜,就拍拍郝乐意的腿说:“妈妈,奶奶呢?”
郝乐意顾不上回答她,忙关上窗户,对她说,奶奶下楼了,她这就下去找,让她在家待着,谁敲门也别开。
伊朵让郝乐意满脸汹涌流淌的眼泪给吓坏了,乖巧地点点头。
郝乐意抓起钥匙和手机就往楼下跑,边跑边打马光明的手机。
郝乐意跑去敲四楼邻居的门,家里没人,又去敲三楼邻居的门,万幸,三楼老太太已经发现了陈安娜挂在窗前的大半个身子,正吓得要命,不知怎么着才好。马光明手机没人接,郝乐意顾不上继续打,忙拉开窗户,发现陈安娜的后背上鲜血直流,因为空调外机的铸铁支架是探出来的,在划破了陈安娜的后背后又挂住了她的衣服,因为突然挂住时的一勒,陈安娜已经昏了过去。
看着摇摇欲坠的陈安娜,郝乐意急得团团转,楼下已经有三三两两围观的人,正担心地指指点点着,可都是老弱之人,郝乐意忙大喊请他们帮忙打110。眼见着陈安娜的上衣在一点点地撕裂,郝乐意急得心都着火了,她知道,凭她自己的力量,站到窗户上也抱不动陈安娜,可如果再不采取措施,等陈安娜的上衣全扯完了,就会掉下去,下面是坚硬的鹅卵石路面啊。
郝乐意团团转着,突然看见了老人家的床单,也顾不上商量就拽了下来,一撕扯成两片,接起来,一头系到自己腰上一头系到靠近窗户的暖气管子上,然后瘦弱的郝乐意像个勇猛的母大虫一样把一个老式的橱子推到窗边,她爬上去,探出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了陈安娜的腿,用力地往上托起,让挂在空调外机上的衣服不那么吃力了。老年的陈安娜很**,整个人已经昏了过去,所有的重量都死死地压在了郝乐意身上。
就像后来他们说的,如果营救的人来得不及时,如果挂住陈安娜的衣服彻底断了,那条乏旧的床单根本就拽不住郝乐意和陈安娜两个人的身体……
郝乐意不知坚持了多长时间,她只听见110来了,消防车来了,模模糊糊的。她看见地上撑开了一个橘色的充气垫,看见消防车伸出了云臂,她胳膊上的力量轻了,然后她软绵绵地栽倒了,一个怀抱接住了她。她想问问陈安娜怎么样了,可是她看见了马跃的脸,是的,是马跃的脸,一张惭愧的脸。
她拼尽全身力量挣脱了他——从他让她搬家,从小玫瑰带着儿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对这个男人的心,就冰凉冰凉地死掉了。
她踉跄着,跑到楼下,她已彻底无力,几乎是爬上救护车的,陪陈安娜去医院。
随后回来的马光明站在楼下,看着陈安娜滴在地上的血,他的眼,和地上的血迹一样的红,然后,他看见了正站在街边拦出租车的马跃。
他像一只潜伏的豹子,拎着拳头走到马跃身后,扬手就是一拳,然后,出租车来了,他拉开出租车门,坐进去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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