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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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6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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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四月。薛睿和她约定的期限就要到了。他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回来,她只能从卦象上推算他是否平安。

初六,礼部与公主府来人下聘。贺芳芝和赵慧出面接收了,看着源源不断抬进门的聘礼,再一次意识到余舒不是嫁进寻常人家。

余舒拿到聘礼单子,大略看了两眼,就丢到一边,没有让人将这单子上的东西收入她的私藏,而是在永春苑边上另外开了两间库房,将公主府送来的聘礼都锁了进去,以便来日归还。

四月初九,册封大典在宫中举行,刘昙稳坐太子之位。次日,皇贵妃诞下一位小公主,行十九。

***

余舒休养了整整两个月,等到春暖花开,才又重新回到司天监。她不在的时候,坤翎局凡有公务需要她亲自批阅,文少安都会送到她府上,有时候谢兰和任一甲也会跟着一起去探望她这个上司,汇报一下工作情况。

二楼总是空着,余舒听文少安说起景尘这两个月也没怎么露面,这才恍然发现,自从她和景尘订亲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了,就连她受伤,他都没来看过她。

余舒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在坤翎局待了一会儿,就主动去见大提点了。到了太曦楼外面,少见地有守卫将她拦在桥头,不叫过去。

“大提点正在见客,余大人此处稍候。”

余舒就在九曲桥头等着,望向五光十色的湖面,不由地发起呆。再有半个月,她和景尘的婚期就要到了,薛睿音讯全无,想是他到了宁冬城,投入东菁王麾下,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让大提点打消念头,放弃逼迫她和景尘孕育天命太骨。

“余大人。”守卫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远远地就瞧见桥那头走过来两个人,一袭紫袍风度翩翩的自然是大提点,身边那个矮他半头的是一位老人,单看身形穿戴,她就认出是谁,能让大提点亲自送出门的,朝中怕也仅有那么两位,不是薛凌南,那就是尹天厚了。

果不其然,两人走近,余舒就看清了尹相爷一团和气的脸,不对,如今该称作尹太傅了。余舒扯了扯衣袖,上前一躬到底:“卑职拜见太傅。”

太子太傅即是未来的天子之师,理当受到天下人的尊敬,就连太子见到他都要行礼问候,尹天厚就是兆庆帝给刘昙头上加的一道紧箍咒。

尹天厚停下来,看着她笑了笑,点头道:“是余女使啊,听说你前些时候伤了腿脚,如今都好利索了?”

余舒受宠若惊道:“多亏有朱太医的灵丹妙药,卑职已无大碍。”

尹天厚似乎只是寻常地问了一句,便不在意她,转头去和朱慕昭说道:“天气一暖和,我这膝盖又开始犯痛,改日让青珏来给我看看,让我这把老骨头多熬几个春夏。”

朱慕昭道:“明天就让那小子过去。”

余舒将两人的随意看在眼里,不难猜到他们私交甚好。尹天厚离开,朱慕昭将余舒叫进了楼里。

“伤养好了?”“养好了。”“近来朝中大事,你可有耳闻?”“略知一些。”

朱慕昭引着她在临湖的窗边坐下,茶几上摆有一套巴掌大小的紫砂壶,乍一看和寻常的官窑没什么区别,若是多瞧上一会儿,就能发现奇特之处。那圆润小巧的壶身上雕刻着一对儿阴阳鱼,底座蓄着浅浅一层茶汤,那两条小鱼汲了水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明一暗地游来游去,简直是巧夺天工。

朱慕昭看她一边答话,一边偷瞄茶几上的两仪壶。像是个瞧见稀罕的小孩儿,他的面容不禁柔和了少许,对她笑道:“这只两仪壶是当年辛老院士的得意之作,茶水入壶,消得一刻再取用,便多了些提神明目的奇效,你不妨试试。”

他口中的辛老院士,并非会记司左判官辛雅,而是辛雅的父亲,曾在太史书苑教学的辛老太爷。

余舒今天本来就是到大提点这里卖乖的。于是就顺着他的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入口不觉得如何,只是比寻常茶水少些苦涩,但是过了一小会儿,她就明显地察觉到有一缕凉爽之气涌上头顶。人也跟着清醒过来。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同样是出自辛家的仿制太清鼎和醍醐香,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手上有辛家馈赠的一小部《奇巧珍物谱》,上面不见有这两仪壶的记载。想必也是辛家的不传之秘。

“下个月初一是你与景尘的好日子,你仔细着,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朱慕昭如此叮咛她,只字不提朝中的风云变幻。

余舒将茶杯放回原处,看着他运筹帷幄的样子,佯作好奇地发问:“听说太子派人前往宁冬城问罪,要将东菁王押送回京?”

朱慕昭道:“姜怀赢抗旨不尊,理当严惩。”

余舒神色迟疑:“东菁王既然已有不臣之心,又岂会束手就擒,若是他不肯回京,又当如何?”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轻描淡写一句话,余舒听着背脊发凉,太子眼下只是一个傀儡,大提点才是这个朝廷的决策者,东菁王尚未起兵谋反,他就将其认定成乱臣贼子,俨然是他早有预料会有这一天,那他会不会也知道薛睿带着云华前去投靠东菁王了呢?她为何觉得大提点这句话另有所指。

“你在担心什么?”朱慕昭冷不丁地问道,余舒轻咳一声,掩饰了不安,欲言又止地说:“传言东菁王麾下有二十万兵马,东北军个个骁勇善战,在沙场上往往能以一敌三,朝廷要降服他只怕是不易吧。”

然而朱慕昭运筹帷幄地对她笑了一笑,不再多说。

余舒生怕他看出来她是在套他的话,不敢再问下去,老老实实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退了。

***

宁冬城背临两江,一面靠山,占据兵家常胜之地,自两百年前建成后,便镇守着大安边陲,北拒鞑靼,东震海外。可以说大安近百年的太平盛世,有一半都是姜家东北军的功劳。

清明过后,北方渐渐回暖,常年驻扎在宁冬城外的兵营一早就开始操练,宽阔的校场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却在教头一声号令下,整齐划一地举盾挥刀,气势惊人。

“呵!”

“吒!”

一行人站在远处高台上眺望此景,为首的那名男子身长八尺,肩宽背阔身材雄壮,身披一件赤金软甲,头戴鹰羽冠,他人相貌英武非凡,眉尾处有一道疤痕,平添几许煞气,此人便是东菁王姜怀赢。

“二弟,你看,这刀盾营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训练,再有一个月便可上阵杀敌。”姜怀赢指着看台下的士兵,声音洪亮地说道。

在他身旁站着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只见他穿着一件竹青儒衫,一头乌发随意束起,看似手无寸铁的书生模样,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凛然之气,不同常人。这名被姜怀赢唤作二弟的青年正是两个月前摆脱朝廷追兵,前来投奔的薛睿。

“东北军多骑兵,朝廷若是派兵前来讨伐,必定有大量弓箭手针对我们的铁骑,大哥不想畏首畏尾,就需要这一支刀盾兵,进可攻退可守。”

姜怀赢点头赞同,回过头来看着他,炯炯有神地问道:“上回你让我见识的火炮,何时才能大批使用?”

薛睿微微笑道:“快了,我义父整日都在神机营,一有进展便会告知大哥。”

姜怀赢高兴地拍拍他肩膀,不无亲热道:“走,我们再到金枪营去看看,你陪我过上几招,说不得来日为兄需要你领兵上阵,你可不要懈怠了。”

两人说着就下了高台,正在讨论粮草囤积之事,忽然对面冲过来一匹火红的骏马,猛地停在他们面前,姜嬅穿着一身靓丽的骑装坐在马背上,背负弯弓,手持长鞭,横眉竖眼地瞪着薛睿,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说好了今天你陪我去打猎,我左等右等你为何不来!”

薛睿抬头看她一眼,笑容淡淡道:“我何时答应过你,全是你自作主张。”

“你!”姜嬅见他不识好歹,气地挥手就要给他一鞭子,却被姜怀赢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长鞭,用力一拽,空手将她的鞭子夺了过来,厉声训斥她道:“这里是兵营重地,不是你耀武扬威的地方。世宁亦是你的兄长,我是怎么教你的!”

薛睿前来投奔,自然是改头换面,不再使用本名,也不用化名曹子辛,而是以生母韩氏取名,刘世宁。

姜嬅被她大哥夺了鞭子,气呼呼地甩了薛睿几柄眼刀子,扯过马头跑走了。姜怀赢对着她的背影直叹气,回头看看薛睿的脸色,犹豫道:“都是我把她惯坏了,你别看她对你凶巴巴的,其实她心里是喜欢你,才不知如何对你,我上回和你说的事,你真地不再考虑考虑吗?”

“大哥,”薛睿出声打断他的话,皱眉直言道:“此事休要再提,我身负杀父之仇,立誓不破安陵,终身不娶。”

姜怀赢拿他没办法,摇摇头,便不再勉强于他,免得伤了他们的兄弟情义。至于姜嬅那点小女儿的心思,只能靠她自己争气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为情所恼

子夜时分,整座余府陷入沉寂,大门前高挂着两对灯笼,照出一条模糊的人影,踩在爆竹碎片染红的台阶上,望着头顶崭新的世家牌匾,散落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清香。

金柯揉了揉鼻子,在余府门前伫足了片刻,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转头离开。薛睿委托他回京,是为了阻止景尘和余舒的婚事,却不许他私下和余舒见面,他倒是想来给那丫头报个平安,只怕好心办坏事。

他如同幽灵一样来了又走,无人察觉。半个时辰后,他就摸到了公主府的后门,白天他到这里踩过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暗哨进入府邸,在湖边找到一座建筑精美的小楼,刚一接近,就察觉到附近有埋伏。

金柯聪明地绕到临湖那一面攀上二楼,贴在窗子上辨别屋内的呼吸声,很快就找到了景尘所在的卧房。他用匕首撬开窗子,探身而入,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他能够夜视,看得见平躺在床上的人。金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正要出手先封了他的穴道再把人叫醒,忽然眼皮一跳,伸出的手来不及收回,就被人反擒住了。

景尘猛地睁开眼,却没有大呼小叫,眼中的防备在他看清对方之后,换作惊奇:“怎么是你?”

金柯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小声道:“三弟,是我,你千万别嚷嚷,外面藏着几个高手。”景尘点点头,放开对他的钳制,从床上坐起来,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们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金柯解释道:“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义父他们都在安全的地方。”说完他不等景尘再问,便主动说明来意:“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带你离开京城去与义父团聚,三弟,你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景尘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片刻后他摇摇头,低声道:“我走不了。”如果能走,他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不走,难道真地要留下来和余姑娘成亲?”金柯试探着说:“可她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你吧。”他不敢告诉他余舒和薛睿两个人早已私定终身,恐怕他心生怨怼,愈加不肯跟他走了。

谁知景尘很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薛睿。”

金柯愣住了,他似乎听见景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我若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大提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升云观那一晚,让景尘彻底明白,他的牵绊早已不是师门,而是余舒。大提点可以用余舒的家人牢牢地拴住她,同样也可以用她牢牢地拴住自己。

金柯这下听明白了,他看着景尘的眼神不由地同情起来,这两兄弟喜欢上同一个姑娘,皆是求而不得,薛睿还好一些,至少他和人家姑娘是两情相悦,但是景尘呢,他这样委屈自己,人家姑娘还不知道领不领情。

“哎,我这么和你说吧,就算你走了,那姓朱的老贼也绝对不会为难余姑娘。相反,你走了,她才能真地解脱。”金柯并不善于游说,这些话都是薛睿教他的。

“你听着,朱老贼逼迫你和余姑娘成亲无非是为了得到天命太骨,可就算他得到天命太骨,他也一样开启不了《玄女六壬书》,因为——”他凑近景尘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他拿到的《玄女六壬书》还是假的。”

景尘心头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金柯。他刚刚说了什么,大提点费尽心机夺回的《玄女六壬书》是假的?

“我没骗你,升云观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义父一手安排的,他事先推演了许多遍,为了让姓朱的相信他拿到的是真的玄女书,就连阿弟和余姑娘都骗了,真的玄女书根本就不在义父身上,早就被他藏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除了他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玄女书藏在什么地方。而他身上携带的那部玄晶书是用南洋金刚石锻造而成,义父在外游历十年,才发现此物,又遍寻江湖名匠,才仿造出一模一样的玄女书,可是它再像真的,也是个假货,没有‘知尽天下’的奇用。”

金柯一口气说完,只怕景尘不肯信他,便狠狠心学着薛睿的口气说道:“要是真的《玄女六壬书》,别说是阿弟的性命,就是死去的麓月公主和我义母都活过来,义父也断然是不会拱手让人的。”

景尘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我爹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带走薛睿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言,金柯不禁暗叹,不愧是义父的亲生骨肉,这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聪敏过人,只不过那一个是心机难测,这一个是大智若愚。

“等你见到义父,你可以亲口问问他。”要让金柯自己说的话,他只知道大安气数已尽,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义父就是推波助澜的那一双手。

景尘的眼眸忽明忽暗,他紧紧地盯着金柯,像是在辨别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金柯眼睛都不敢乱眨一下,生怕景尘下一刻就拒绝他。

“倘使我跟你走了,你又怎么保证我离开以后,小鱼不会有危险。”

终于见他松动,金柯喜形于色,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拿给他看:“这还不好说么,我这里有义父亲手交给我的锦囊一只,里面记着辨别真假《玄女六壬书》的秘法,只要你答应跟着我离开,我就将它送到余姑娘手里,到时候姓朱的为难她,她只需指出他手上那部玄女书的伪造之处,姓朱的一定会投鼠忌器,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景尘一阵思索,内心有些摇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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