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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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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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耗子不干净传染,不想下手抓。

可这老鼠就逗了,缩着两只细小的前爪抱着怀里的东西,背靠着墙立着,傻乎乎地也不动。

不,它动了,动的很细微,就是一条腿往边上多迈了一步,另一条腿“嗖”地跟上去,快的让余舒看不清楚。

余舒也动了,她悄悄把一条腿跪在了床上,一手探到身后去摘掉鞋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老鼠,蓄势待发,憋了口气,猛地抽出鞋子扬起手来——

那老鼠吓的一哆嗦,“啪嗒”一声轻响,捂在胸口绒毛里的东西就这么掉了出来,滚在床上,银色的,白白的一小块,指甲肚那么大,就躺在它脚边上,它低头瞅瞅掉的东西,又抬头瞧瞧余舒,腆着肚子,两只小爪子在胸前搓了搓,似是不安,就像是被人抓着先行的小偷一般。

余舒的手抓着鞋子停在半空中,瞪着那银白色的一小粒,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刀子一样地甩到那黄皮小耗子身上,阴测测地笑道:

“原是你这小贼栽赃陷害我。”

前天晚上余小修说是枕头下面的银子不见了,怀疑是她,就同她大吵了一架,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信这贼偷是只巴掌大点的小耗子。

真是宅子大了什么老鼠都有,偷吃偷喝,连钱都偷上了。

昨天余小修那几包点心被扒了,想必也是这小贼干的好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余舒的眼神把这老鼠吓的毛都炸了起来,金黄的一团,乍一看不像老鼠,倒跟只刺猬似的。

“唧!”小老鼠见势不妙,弯腰捞起脚边的银粒子护在胸口,三脚着地,夺路而逃。

“哪儿跑!”

余舒一鞋底抽过去,没打着,“啪啪”又是几下,这老鼠上蹿下跳,虽一下没被打到,但怀里揣着东西,三只脚着地,到底不如四只脚灵活,余舒急了扯起褥子,原本是想把它蒙住,却被它顺势跳上她肩膀,踩着她的背,出溜到了床外地面上。

它落地没站稳,跌了个趴,爪子里护的银块掉出来,跳跳蹦了两下躺在地上,小老鼠一骨碌爬起来,后腿一瞪,伸长了前爪扑向那块银子,然而身体在空中滞了一下,一寸都没蹿出去,就“啪”地一声,摔回了地上。

它回过头,顺着屁股往后看,一只巨大的鞋子,赫然踩在它尾巴尖儿上。

“唧!”一声惨叫。

“哼哼,”余舒弯下腰,揪了这黄皮小耗子的尾巴,得意洋洋地在空中抡了几圈,甩的它晕头转向,头晕眼花,才捡起地上那块碎银子,拎着它的尾巴,在门后头找了只破口的大碗,一翻个儿,把它盖在了碗底下。

听着碗里咣咣的挠壁声,余舒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抛了抛手里的银子,曲指在碗底叩了叩,道:

“待着啊,干活回来再收拾你。”

第三十四章景伤堂

余舒站在景伤堂门外,看着那吊的高高的一块门匾,几层台阶上黑洞洞的一口大门,挠挠手背。

原来景伤堂不是一口池塘啊?

她迟疑的半步,走上青花石压成的台阶,探头探脑地走进景伤堂。

一进门,视线豁然开朗,将近有三百平米的大厅正中央,斜摆着一座巨大的罗盘,正中一口活灵活现的阴阳鱼,外圈一环套着一环,离地少说有五米高低的天花板上,开着一面大天窗,阳光斜射入内,照应在罗盘上,显出那上面金色的,一圈圈繁复的文字,一枚黑漆漆的指针浮在盘中央,指向一方。

大厅前后开着窄小的天窗,一扇扇透进光束,照在东西两面墙上,不知盘桓着什么物事,密密麻麻的浮动着,好像一只只齿轮咬合,余舒眯了眼睛细看,赫然发现,那竟是无数只小号的罗盘,暗红的盘底,金色的环圈,黑漆漆的指针,指向四面八方,让人眼花缭乱。

几名身穿青灰色长袍,梳着流髻,系着月白发带的中年人,正捧着纸笔,游走在这无数的罗盘中间,碎碎细念,似是正在计算着什么。

“是何人?”

有人发现了门口的余舒,停下工作,出声问询,回音瞬间在这空荡的大厅中响起来,其余几个人都回过头,去看门口的余舒。

余舒从墙壁上的惊人画面中回过神,就站在门内,道:

“老太君罚我来做打扫。”

“嗯?”那人轻疑了一声,偏头和同伴低声交流了两句,才对余舒道:“屋后有水桶,你先去打一桶水来吧。”

余舒“哦”了一声,就出去找水桶了。

她一走,屋里的几个人便聊起来:

“多久没人被罚来这里打扫了?上一回是一年前四小姐犯了错被送进来吧。”

“没听说家里哪位公子少爷犯了大错啊?”

“我看那小姑娘模样,倒像是个丫鬟,什么时候丫鬟犯错,也要往咱们这里送了,老太君糊涂了吧。”

“谁知道呢,既没特别交待那就不用咱们管教了,只派给她打扫的活干吧。”

“咳咳。”

一声轻咳,不甚明显地在大厅一角响起来,几个正在闲言的易客听见,相互对视几眼,做了噤声的手势,便分散开来,各忙各的。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余舒才打水回来,最近的井口离这里不远,但她手臂上有伤,提着一桶水晃晃悠悠走回来,很是吃力。

刚喘着气把水在大厅里放下,就有人指着墙角吩咐道:

“去那箱子里取两条布,从东墙擦起,小心不要把仪针弄坏,先用湿布把卦盘擦净,再用干布擦一遍,务必不要留下水珠。”

余舒环扫一眼大厅墙面上挂的成百上千的罗盘,暗暗叫苦,忍不住确认道:

“是全部都要擦吗?”

“当然。”

个老太太的,还不如叫她去洗池塘呢!

闹了半天,昨天挨那一顿打还叫轻的,这才是真正的体罚啊。

余舒认命地走向墙角的箱子,打开来看,又是吃了一惊,抽出一团柔软布条,摸一摸,竟是上好的棉布,人都穿不起,竟然拿来当抹布。

曹子辛的勉斋对面就是绸缎铺子,那位曾经白使唤过她的吴掌柜偶尔会来串门,闲聊中,她有打听过布价,这样一箱子棉布,怕不得二十两银子,好浪费!

心疼什么,这是纪家的钱。

余舒这么想着,顿觉安慰,就抽了一大团布出来,按在水桶里湿了,拧干净缠在手掌上,拎着水桶走到大厅东侧墙下,从眼前第一块罗盘擦起。

这一擦,问题就又来了,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个子不够高,这罗盘纵横交错,每一排最上面那几块,她伸长了手蹦起来都够不着。

没傻站着,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看到对面墙下立着一张短梯,就跑过去搬了过来,也不需要谁指点,便把梯子靠在罗盘的缝隙间,爬上去继续擦。

她干活的时候也没闲着,借这机会,顺便打量了罗盘长什么样子,余舒见过刘夫子上课时用罗盘来讲解易理和卦象,听不懂就没什么兴趣,现在自己来看,这墙上的小罗盘,每一只都是一个形状。

一只罗盘有五圈套着,最里头都是画着阴阳,外面四圈被八条卦线分隔,每一格里都写着字,有天干地支,有星辰位,有乾坤八卦,有生死休伤,等等字样。

擦的多了,还发现这些罗盘五圈的字样不尽相同,指针的方向也不一样,相同的只有形状。

余舒恼自己认识的繁体字不够多,更不懂半点易理,看不明白这些罗盘上写的都是什么。

心有所想,做事也就利索,本来就不是磨蹭的人,一只只擦过去,先湿后干,出去换过三桶水,等大厅正中央那口罗盘的黑色指针的一圈,停留在巳上,她方擦完一面墙。

她细数过,一共有六百只罗盘,擦的她浑身冒汗,手上的瘀伤早就因酸痛没了知觉,手指也因泡水发红发胀。

扶着梯子歇了一会儿,拎着捅里还算干净的水到对面去,走近了,竟发现大厅这一头阴凉不见光的墙角处,搁着一张竹床,床上铺着被褥,一个人正背对着她,蜷着腿,枕着手臂侧卧在竹床上睡觉,刚好就挡住了那一小块地方的十几只罗盘。

这是什么状况,这鬼地方还有人住?

余舒纳闷地拎着水桶走过去,在床边停下,回头看了看大厅里正在工作的几个人,发现没人在意她这边,就放下水桶,把抹布搭在水桶边上,在身上蹭了蹭水,弯下腰,去看那床上躺的人。

没曾想,她刚低下头,那人就翻了个身,一张枯巴巴的老脸离她不到几寸,一双贼亮的眼睛盯过来,吓得她后退两步,“咣当”一声,就把身后的水桶给踢倒了。

随后,她便脚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四仰八叉,疼的她直咬牙,床上那人就那么躺着,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嘴一咧,大笑出声:

“哈哈哈!”

第三十五章古怪的老道士

余舒被竹床上的老头吓了一跳,滑倒在地,半桶水溅了她一身湿,狼狈地躺在地上,听到一阵大笑声,窘迫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甩掉,郁闷地看了一眼那乐不可支的老头,低头拧起身上的水。

余舒郁闷:有什么好笑的,笑这么大声,不就是摔了一跤么,值当这么幸灾乐祸么,讨厌。

分散在大厅各处记载的易客听到动静,只是回头多看了几眼,却没有一人上前。

竹床上的老人笑够了,才用手掌撑起了脑袋,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舒服地躺着打量起余舒,这随意的姿势极不搭衬他身上那条月白色的道袍。

“你是纪家的子孙?”

余舒把身上的水拧干净了,又捡起抹布蹲在地上擦水,听到他突然问话,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算是吧。”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算是?”

“那就不是。”

“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余舒被他念的不耐烦,把湿哒哒的抹布丢进水桶里,丢下一句话,转身去对面墙角取干净的棉布:

“您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吧。”

余舒还是有眼力价的,能在这地方摆床睡觉,闹这么大动静还没有一个人上来责问,这枯皮老大爷肯定在纪家有些辈分,对方也就是拿她逗个乐子,她就算是不乐意,也不能较真是吧。

等余舒拿了一大团干净的棉布回来,老道又换了一个姿势躺着,翘着二郎腿,两手枕在脑后,歪头看着余舒,笑嘻嘻道:

“谁让你到这里来干活的?”

“纪老太君。”

“哦?为什么把你撵这儿来了?”

“我犯了错,老太君罚我在这里打扫一个月。”

余舒有一句答一句,一面蹲在地上把水吸干拧进木桶里,反正这湿乎乎的地板一时半会儿也擦不干净,就当是和他闲扯打发时间了。

“犯了错,什么错?”老道一脸好奇地抖起了眉毛。

“。。。。。。”关你什么事儿啊。

“怎么,不好意思说?”

余舒使劲儿蹭了两下地板:“我把表少爷打了。”

老道想必是知道她口中的表少爷是谁,听她这么一说,顿就乐了,翻个身,冲她挤眉弄眼道: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纪家老妇最护短,你打了她外孙,她就没抽你几鞭子撒气?”

余舒暗道:鞭子没抽,藤条倒是挨了二十下,手上现在还留着挨打的力道没散呢。

又一想,不对啊,这老头不是纪家人,怎么称呼纪老太君作“纪家老妇”?

余舒起疑,就将他一开始问自己的话反问给他:

“老人家,您不是纪家的人吗?”

“我?”老道伸手一指自己鼻子,古怪一笑,摸摸鼻子,“老道才不是这家的人。”

余舒听自称,再细细一打量这老头,顿就明白了,难怪总觉得他这身打扮不一样,原是个道士啊。

“原是位道长,失敬失敬。”余舒放下抹布,冲他拱了拱手,装模作样地恭敬了。

大安朝尊道尚易,易学是一门学以致用的学问,而道教则是一派令人尊崇的宗教信仰,易学和道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相互独立的,现大安朝就有一些地方上的易学世家,原本隶属于道教某一支,后脱离出来,开门立户成了家业。

总的来说,道教门派和易学世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不沾世俗,一个则是跻身朝堂。

老道客气地摆了摆手,眼睛一转,又问道:“你既不是这家的人,那是打哪来的?”

余舒想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如实答了:“我娘改嫁给纪三老爷做妾,我就跟着住进来了。”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几月生的?”

“呃。。。”余舒嘴巴打磕绊了,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她”是几月生的。

见她半天答不上话,老道眼光一闪,竟是一骨碌坐了起来,盘着腿,笑意里莫名就多添了一些正经:

“记不得自己是几月生的,总该知道自己是哪一年生的吧?”

“当然知道,”余舒脱口道。

老道笑容一减,眼中多少流露出一些失望,嘴一撇,正要躺下去,就听余舒得意洋洋道:

“我自然是十五年前生的嘛。”

老道立马又坐直了身子,搓着下巴上的短须,眯着眼睛笑道:“十五年前是哪一年啊?”

“这。。。”余舒又哑巴了,皱着眉头去默算,大安年份算的是农历吧,今年是什么年来着?上次还听曹掌柜的说,甲午还是甲未啊?

她只顾着算术,是不察那老道一双贼光闪闪的眼睛飕飕地刮在她身上,在她看过来时,又及时收了回来,清了清嗓子,取笑道:

“看来你算术学的不好。”

听这话,余舒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哭笑不得,堂堂一个数学精英,竟被一个古人笑话算术不好,丢人,太丢人了。

“你娘是改嫁的,那你家里还有姊妹吗?”老道又问,口气就像是在同余舒唠家常,但坐姿早没了刚才的随意。

“有个弟弟。”

老道怔了怔,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失望,未几,他使劲儿抹了一把脸,枯巴巴的面皮被他揉的发红,一翻身,又在床上躺了下来,背对过去,冲余舒挥了下手,倦倦道:

“行了,玩去吧,老道要睡觉了,别杵在这儿。”

余舒垂下手,纳闷地盯着老道的后脑勺,这人老了是不是想一出就是一出?刚才还主动拉着她问东问西的,一扭脸就不待见人了。

罢了,人不待见她,她还多的活要干呢。

余舒又蹲回地上,扯了一团干棉布,继续沾着地板上的水渍,慢腾腾的,偶尔抬头看一眼竹床,始终不见那老道动弹,就当他是睡着了,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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