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路人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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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路人来见-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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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跟这云天的宵露隔着帘子就这盘半死不活的棋手谈了三个时辰。结果……值得一提的是,他输了。

少见的,输了。

虽然只输了三子。

他叹了口气,却听帘子里面的男子赞叹道:“公子好棋艺!更是好气魄!”

他知道宵露指的什么,毕竟自取其辱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有勇气的。他淡笑:“宵露公子说这盘棋叫‘死局’,死了却摆出来让人研磨。我却以为,这棋局,仿佛在述说着一句话。”

“哦?”宵露来了兴趣。“何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宵露公子的棋里面,有深深的无奈和矛盾,死得不能再死的局势,公子却想找到一个出路,找一个‘为’的理由。”

他就棋局论事,此话一出,仿佛击中宵露的内心,从此引为知己,开了帘子,两人面对面又手谈了几盘。

临走的几天,他与宵露不知道下了多少盘,胜负各半,他不得不承认,宵露是他鲜少遇见的对手,若不是急着上京,他或许会跟这人谈山论水。

临走时,宵露送他一粒青玉棋子,笑道:“古有高山流水为知音,我们,算是知棋了。”

唐介摸摸脑袋,最终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当日我接下‘死局’,其实只是想挑战自我,看看会输几子,以此来预测我赶考的成绩而已……”

当年的好友,这几年一直没有断过联系,只是书信不比面对面,自那以后再没有人能下棋赢过他,不免怀念起那段日子,所以一熟悉了杭州的种种事情,等到了初一宵露搭台子,唐介便将那枚青玉棋子交到宵露身边的人手里,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这位多年的好友。

下了一晚上棋,像是把这么多年所有棋局的疑问解答个遍,次日清晨,日头刚升,露气未散。他神清气爽道别了多年的好友,从后门走到偏僻的巷子里。

没走几步,面前站着个红衣女子,容貌极盛,眼中的火气也一样盛。他曾经在宵露身边见过这名女子。宵露身边长期有两名女子在晃悠,淡漠的素衣女子是宵露的侍女风烟,而行为不羁的红装女子则是宵露的上司,这“云天”背后的老板,名字……不知,只听宵露叫过一次“姿姐”。

这红衣女子,每次看他,活像他抢了她的心爱之物,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本着“女人不好惹”的心思,他匆匆装作没看见,埋着头向她走去。

“站住。”红衣女子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字,气势惊人。

他止步,抬头干笑:“姑娘找在下……”

她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你跟他待了一晚上?”

“是。”下了一晚上棋,但是不累,反而很精神。

面前的红衣女子眼一瞪,眼神像是杀人,拳头握紧……

唐介背后闪过冷冷的风,不禁出声道:“姑娘,你虽然是他的老板,但他难道不能有自己的自由?”连交友的自由了没有了?就算是相公馆头牌又怎样?

他知道云天相公不能随意见外人的规定,所以为宵露不平。

“啪——”一巴掌扇过来,他没躲,生生挨了这一耳光,存心只想让红衣女子出气,而不要回去肆意对宵露发气。

巷子里刮过一阵风,红衣女子在风中发丝飘扬,衣衫扬起,仿佛被怒气所激起那般。“你再靠近他试试!”她如此威胁。

他不看她,只盯着旁边柳条,心里为宵露抱不平。“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越过她,快步向前走,正要转弯,那头钻出一个脑袋。

他一怔,看了一眼来人,心中一暖。

柳染夕。他默念她的名字,眼神从刚刚的不满柔和下来,朝她温和一笑。

染夕不明所以,但面上仍是回他一笑,然后擦身而过。

那笑,就像是熟识的好友之间的亲近。

他背对着她,噙着笑摇了摇头。这女子,是不是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份对他来说,是第一次见到?




、番外:尘介(五)

再次见到她,是半个月之后,她铺子开张那天。

他接近管事爷失败,又怕这是他对他的一个考量,所以故意让手下人不跟他接触,结果彻底失去了金钱来源。这半个月来,身上终于分文不剩,最后一餐是两天前的一个大饼,好在夏天天热,喝点水也没什么胃口,就这么挨了两天,再也受不住了,豁出去将衣服一洗,大摇大摆进了一个饭馆,吃霸王餐!

他特意选了这家,只是为了观摩街对面她新开的铺子的情况。可惜运气不好,选了一家杭州城有名的母老虎开的店,结果……可想而知。

他被乱棍打出!偏偏因为装扮的一个书生,不能用武功反击,只能生生挨着。

忽然就明白了染夕当时在黄家的感受,明明有武功,奈何扮的一个弱女子,做不得惊天动地的事,万事只能默默承受着。

“且慢!”娇嗓喝止,这个声音,他认得,曾经在他耳边低吟,在他眼前编故事。

染夕说,她不想开张之日见血,于是替他付了饭钱,他望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眼睛,只见一丝光从她眼眸里扫过,仔细打量他,然后恍然大悟。

他知道,她多半是认出自己是当日那个顺走她钱袋之人。

她眼里那种狠狠的与他结了梁子想将他揍一顿的表情,没有吓到他,只让他觉得……可爱!

不论高兴,还是生气,不论笑,或者是怨,她都是面上淡淡的,不细看真会以为她不在乎。

可他现在知道了,她在乎,她只是不想这种在乎坏了自己的心情,才息事宁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广阔的胸怀。

他见她当场做起了生意,悄然无声离去。路上正茫然自己无钱无势来日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遇见了八王。

八王发现了他这块璞玉,听管事爷一报,背景干净,再一考察棋艺,发现这个书生竟然能在棋局中分析天下局势,正合了八王的口味,于是赏识他,重用他,还赏了他一间房子,在城外山上。

他每日下山去王府,总是绕路从她铺子门前经过,见她时而勤劳地在为客人介绍货物,时而在为姑娘们画眉,时而靠在茶几上歇气,时而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每次放慢步子,但从不停留。她不知道他,但他知道,他一直注视着她,还有她日渐明显的肚子。

那是他们的孩子……

日子,在一点一点悄然地走过,幸福与平淡。

直到王爷的义女管初雪对他一见钟情,心生爱慕,找管事爷上门提亲。他就不懂了,这张皮相只能算中上之姿,管小姐自诩杭州第一美人,姿色的确过人,只是偶尔病容满面气色不佳。他与她初识时,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这样一位女子一见倾心,非他不嫁?

他记不起了。不过那也不重要,因为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心中有了这一辈子非娶到不可,非负责不可的女子,其她佳人再美,也是过眼云烟,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他这边出了点小小的插曲,就听那边媒婆上门提亲,听到这里,他心头紧了一把,生怕她怕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结果她拒了,还出乎意料地宣布自己已婚,到杭州是来寻夫的。他听着仆人碎嘴,点了点头。已婚是事实,她算是“嫁”给了黄大富,寻夫一事纯属瞎编。

待听到她夫家的姓氏时,他喝进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迅速望天。

夫家姓梅?老天爷你老人家是不是知道我现在姓梅,故意给我制造机会?

而紧接而来的“杭州第一美人”称号易主她柳染夕的头上,王妃对她感兴趣了,同时,管小姐也来兴趣了……

答应管初雪游湖,纯属王妃娘娘施压。结果管初雪浩浩荡荡上门拜访染夕去了,过程怎样他不知道,只看见管初雪回来的时候喜滋滋的,次日面色红润,细看才知道用了极其衬她肤色的胭脂,他自然晓得这是谁的杰作,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手艺。

待到午时回到王府,才知道,王妃派人将染夕请进王府来了,王爷却差人先把人截走了。

他暗叫不好,偷偷跟了上去,不巧被她察觉,回头一望,他赶紧缩头,才未被发现。

王爷把她叫进一个小厅,关了门。他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最后情急之下,他出声道:“王爷,冉夫人是不是在您这里?”

“何事?”声音……不悦?像是被打断了好事那般。

“禀王爷,王妃娘娘正到处寻这冉夫人呢……”王爷将人提前带走,王妃应该不知道,这会儿,也该来找人了。他扯的这慌,也着实惊心动魄,一旦被发现诸多功亏一篑。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出来了,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见她完好,他心头的石头一沉,欣然微笑,微微倾身一礼:“姑娘请跟我来。”

却听她犹豫了片刻,在他背后唤道:“公子留步!”

她认出他是顺走她钱袋之人了,却没有认出他是那晚上的男人。

他半是欣然,半是怅然。

敛了心神,他一本正经地逗她,假意局促不安,与她争锋相对,却将自己的家传玉佩托与她。

他心里,既然认定了这名女子,这家传玉佩,迟早也会给她。

她多疑,话语虽有试探,却很快不关心一般放弃追问。

王妃见了她,立即抓着她问东问西,甚至问出她祖籍何处。他在旁一惊,几次想要出口帮她。

王妃也是寿州人氏,官宦世家之女,出嫁前曾与那闻名天下的美女陈嘉如交好,二人被称为“寿州双姝”,王妃此次问染夕是否姓陈,难道是认出了她?

染夕也不慌,自己解了围。在王妃问起她那不存在的夫家之时,她竟然胡扯自己的夫君离弃了她,他也只得在一边暗暗叹息。

后来王爷到来,与她寒暄几句,终于放她走。她领了钱,匆匆向他道别:“梅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他低哼了一句。后会无期?

怕是,来日方长吧。

回去之后,王爷并未追究染夕的事,只是摆了盘半死的棋,让他解棋。他一见棋局,便知王爷心中必有郁结之事,明明很容易就旗开得胜,却偏偏举棋不定,迟迟不肯下那一子,就像是怕那一子落下,这一盘棋会死得彻彻底底。

他将棋局记下,当晚找了宵露手谈此局。宵露虽不知他此行究竟为何,却隐隐猜到布此局之人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迟迟不肯下手,像是在顾忌什么。

“你瞧,他这一子落下,虽能吃下你大片江山,但,你这个角,却还有一子未动。这一子,仿佛制约着整盘棋局。”宵露解释道,“布局的人,一定想要做什么事情,但又心有顾忌。”

他也是如此想的。

肯定了这样的想法,他开始着手查找八王爷的意图。一个月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在查曾经身处杭州的一名女子的事迹。

这名女子,出生杭州,父亲早死,本欲出家,恰巧碰上了前来拜祭的当时的贵妃刘娥,刘贵妃将她带入了宫中,之后就没了下文……

八王既然查这名女子,那这女子必然不简单!

顺藤摸瓜地查,才知道这名女子去年已死在宫里,死前一天被封了个“李宸妃”,乃是先皇的妃子。

而这名女子的祖籍宅子,正是染夕目前所住的这间!

与此同时,一条流言在杭州城流传开来——冉夕尘未婚怀子!

他知道迟早要出事,没事便在“碧染夕尘”前晃荡。这天,他因事先去了趟王府,回来就撞见了她被千夫所指的一幕。

她转身,将门一关,表面上虽然好似全然不当民众指责当回事,但,他看见了,她关门时紧握的拳头。

她在隐忍。

他也是。

直到民众撞门不开,那汉子喊出:“这贱妇不守妇道,生的娃儿活该进窑子!”

他怒了。

他们的孩子,岂能被他所辱!

可恨不能出手将那男子恶揍一顿,他出声怒吼:“你再对我妻儿口出狂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替她解了围,提议与她暂时假意为夫妻,期限至他上京“赶考”为止。

她问及他的目的,他找了一个不太重要的理由——八王欲将管小姐嫁给他,而他不愿意娶。

不愿娶是真话,但管小姐下嫁之事,却并不是板上钉子钉死,仅仅是他以如今情势推测出来的。

她听此,爽快答应。

确定了彼此的称呼后,她对他笑得含情脉脉,眼底却没有深情。

他亦对她笑,虽然暖如春风,心思却神晃到很远——什么时候,这双眼睛的眼底,流露出的,是对他至真至诚的爱呢?





、番外:尘介(六)

真正搬进来之后,与她朝夕相处,才发现她生活随性到饮食极其不营养,蜻蜓丫头毕竟是个小孩子,不懂得如何照顾人。

他当即出去,在鱼市晃悠了几圈,就有个渔夫靠上来了。他买了一筐活鱼,临走时,渔夫递给他了一张纸条,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点头回应,一直回了铺子确定无人才打开来看。

上面透露李宸妃死前,八王曾派人进宫密切调查与其相关的宫人。后来李宸妃死了,几个近侍也跟着“病”死了,而八王正好是那时候向太后请求回杭州养病。

巧合至极。

将鱼交给了蜻蜓去处理,染夕一脸厌恶地等着那筐鱼,然后转过头看眯眼打量他的意图。

他微笑道:“你平日里吃得太清淡了,不利于身子。今日上集市恰好遇上位老者急于将这筐鱼卖掉。我见这鱼活蹦又便宜,便扛回来了。”

染夕嫌恶瞥了他眼,皱眉道:“那你自己处理去。别赖给我。”

“夕莫非想生个花生大小的孩子?”他打趣。

她止步回头,灿然一笑,然后脸色一沉:“妾身生个多大的孩子,干卿何事?”

自然关他的事。他微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的孩子自然就关我的事了。”

“别给自己添花了。我的孩子是我的,跟你半点关系可都没有!”她极力护着这个孩子。

“既然是你的孩子,那你疼惜他便是理所当然了,”他看了她一眼,笑容可掬道:“所以夕是答应喝这汤了?”

“我喝我喝。“她明摆着是不想跟他多作纠缠。

“那……若是我每日回来发现夕没有喝……”他眸中犀利光芒一闪,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道:“用海碗灌!”

蜻蜓丫头正好进门,恰好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吓得缩到了染夕的背后,怯怯望着他。

还好染夕虽不喜鱼汤腥味,但为了肚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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