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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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倾歌-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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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洛栖忽然想起长琴的那首榣山天水,她默默取下长琴,横在膝盖之上,轻轻弹起这首亘古消失的曲子。自从长琴走,她就再不弹琴,如今这一曲,点点滴滴渗入了自己的情思,是在两难间,痛苦的释放。
重渊收了掌,听见外面传来的悠扬琴声,他忆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候,邀她琴瑟和鸣,她却说不会。不觉默默苦笑,再抬头时候,坐与自己对面的紫袍男人缓缓睁开眼,虽是第一次相见,却仿佛认识良久,这清雅出尘的男人半晌说出口的却是:“谢谢你照顾我徒儿这么久。”
榣山天水,似乎很久没有听了。长琴一笑,三千繁花也尽失色。
坐与对面的两个人,都是当年天上不出左右的优秀男子,此刻也在打量彼此,只是重渊心里,思量的却是别样的事。
这时忽然琴声一歇,就见洛栖已经冲了进来,呆呆的看着坐在重渊对面的长琴。那是活着的长琴,那是已经回来的师傅,幼时回忆尽数落于脑内,长天碧树,似乎还能听见他轻如凉风的朗朗言语:“我的徒儿,若没这句话,就是四海八荒最美的凤凰,当你展翅天际之时,会是怎样夺目绚烂?”
“师傅!”这段时间,泪怎么也停不下。洛栖不断的抹着眼睛,还是忍耐不住的扑进了长琴的怀中。
师傅他……回来了……
重渊看着洛栖埋在长琴怀中,眸内冷寒,他静静起身,走到洞外,只见云影依旧靠于冰壁,讥笑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吧。”
重渊不答,只是淡淡的道:“我们走吧。”

“你说你要娶亲,结果是骗我。我若是知晓你是要去战场,便是死也要随着你一起的。”
“是为师的错。”长琴抚着她的长发,心中也是感慨,谁料那会战事如此大,以至于自己也被弄的措手不及。
他忽然说了句,“徒儿你长大了。”
“那是自然,你走了几十年,我还能不长大么?”洛栖从他怀中抬起头,怨气依旧。
“唔,我的徒儿变漂亮了。”长琴笑的眉眼弯弯,顿时让洛栖无言以对。忽然,她回过头,看向后方。
重渊……何时走了……
云影,也不见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洞口,突然间,心也像缺了个口子似的,洛栖忽然抽噎了下,再度落下泪来,“师傅……他不喜欢我了啊……”
不知是否被刺激过度,她忽然间惨白了脸,哭的愈加汹涌。
长琴微微一愣,旋即和蔼的问道,“那你还喜欢他么?”
“喜欢……喜欢……”若是没有他的爱,若是没有他在身后,这一个个字砸在心口,痛的她喘不过气来。只是方才她是那么明白的告诉重渊,必须救师傅,只是救师傅是一码事,爱他又是另外一码是,为何他的眼睛里,居然失望透顶。
“那你怎么还不追去,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长琴索性起身,将她向外推。
“师傅?可是师傅你刚醒……”
“师傅又不是小孩子,不需照料,这便回榣山。”长琴摇首,“若是因为师傅,徒儿的幸福没了,那岂不是要师傅负起这责任?快去吧,等诸事定后,来榣山寻师傅便好。”
咬了咬唇,洛栖回身,将五十弦琴送于长琴手上,嗫嚅了句,“那师傅,我去了。”

转身腾空,洛栖朝着来路而去,方向则是北极天桓山。
长琴将她一直送到洞口,便自坐下回复修为,口中却轻喃着:“这般,不若长睡,不复醒。”

这回洛栖只恨自己修为不够,恨不能马上飞到重渊面前,告诉他,自己心里始终还是他,没有变过。从赤水河至冰封洞,若没了云影相助,以她的脚程,需一日一夜,然则从赤水再往北极天桓山,却还要三日。
这一趟返程,与往日心情大相径庭,以至于她只能不停的催着自己。若非当时因为长琴的醒来,心绪大乱,何来让重渊黯然离去的结果,恨不能当。
可是重渊这回怎么会如此做?这根本不是他的性格!枉费她还那么自负的与云影说“我信他”,如今明明是他不信自己,这要她十分想寻见他后,狠狠的骂他一顿,然后再“就地正法”,这样他就不会再怀疑自己了!
甫一落在天桓山的地头,远远就瞧见一道蓝色影子朝自己冲来,未及反应,就被狠狠的揍了一下,摔倒在黄沙当中。抬起头,却看自己的娘亲桑悌捋着袖子气喘吁吁的居高临下站着,怒气冲冲的骂道:“你这死丫头,还敢回来!”
“娘……怎么了……”心底一慌,洛栖讷讷的问。
桑悌蹲下,气急败坏的揪着地上没有几块的好草,捶胸顿足,“你这个没脑子的死丫头啊,月华上神多么好的人啊……你定要去招惹什么桃花!”
“娘,我没有,我真没有。”洛栖起身,朝着桑悌拼命解释着。
“我问你,长琴是不是活过来了?”桑悌揪住她的耳朵,吼问。
洛栖脖子一缩,胆怯的点了点头。
桑悌气急败坏的不停的点着她的脑门,戳的洛栖疼的直掉眼泪,又不敢还手,只好任她教训,“若不爱重渊,何苦去招惹他。娘亲是当真喜欢他这个人啊,多好啊……白白被你糟践了。”
什么跟什么!
被这句话说急了,她捉住桑悌的手,大声回答:“娘,我从来没说过不爱重渊这句话。”
桑悌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女儿只是求他救了长琴师傅,但从未说过不爱他。”
“那为何前日,他与我们说,你自始至终都是喜欢长琴的,自己费尽心思却原来还是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成全了你。”
“没有!没有!没有!”洛栖急了,朝着山上奔去,却被桑悌狠狠拉住。
她面色苍白,垂头丧气的说着:“来不及了,前日他已经与天帝达成意愿,助其出征九黎顺利后,便迎娶云影入门。”
像被雷击一般,洛栖愣在了原地。半晌,她才又问了句,“娘你是说……”
“是。我是说,重渊以为你真爱的还是长琴,所以不要你了。”桑悌不由嘟囔了句,“你个水性杨花的孩子,这点怎么跟我一点都不像。”
下一刻轮到洛栖频频跳脚,大声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为什么等都不等我一回!他平日的性情哪里去了!若我真个喜欢着长琴,他难道不应该强将我掳回来的么?我本来就是他的不是么……”
桑悌倒是没料洛栖会是如此反应。
洛栖咬牙跺脚,“我去找他,你别管我。”

不待桑悌说些什么,洛栖觉着驾云都慢,瞬间化作白凰,朝着重渊的洞府飞去。左右在北极天桓山境内,都是自己人。在临近竹林时候,她一下落于地面,转回自己真模样,朝着房内奔去。
猛地推开门,大喊了声:“重渊!”
空空如也,房内无人。徒留一阵清风透窗而去,卷起数片竹叶在眼前打着旋儿。
居然不在……他能去哪。难道是天宫述职,亦或者是云影那风花雪月去了。心底苦海翻腾,灼烧肺腑,教她一阵心悸。
缓缓走了进去,颓丧的坐在竹椅之上,看着那张二人曾经缠绵过的床榻,忽然心底一酸,若是让她想象重渊与别的女人亲密的举止,那简直能让自己淹死在醋海当中;更别说真个就让重渊娶了云影了。等他回来了,定要与他把话说清楚,教他知晓,自己的心里,虽曾确实有过太子长琴,但那些都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一场梦。最炙热的,最疼痛的,最刺激的,是把颗柔软的心层层揭开,然后放进去一个名叫重渊的人,他不是那个书中记载的东方天帝伏羲,也不是如今月华上神拂息,他只是那个,肯在雷泽替她抗去三百雷刑、肯放弃千年修为只为我想的重渊。
好思念重渊的拥抱,思念他不论走到哪里,也会把自己的手握的紧紧。
用力的砸着桌子,却不小心碰落了桌上凌乱的物件,一张画就这么飘在自己的脚旁。
金桂留香,红衣繁华,高墙之上坐着的女子,云鬓松挽,墨发垂腰,玉颊生晕,朱唇噙笑,妙目澄波,眉眼处藏着的妩媚、多情、娇俏,让她似乎要从画中迈出,活色生香。这得有多深的情感才能绘出如此生动的女子,教洛栖一时都看入了神,口中喃喃着:“这是凤锦……”
那个与自己有些神似,有些渊源的女子,仿若神思出画,与她抵额相望,红纱飘舞,彩翼伸展,九天之上最美艳的神袛,将自己的体态完全舒展。
好美……也便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青帝伏羲。
她发怔的后退一步,却又望见凌乱桌上,原来画下还压着一个铜镜。这铜镜竟然与重渊腰间伏羲八卦镜有些相似,只是镜缘处以凤凰花的花型结出雕饰,面上还泛着淡淡萤光,让洛栖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凤凰花,这是自己最爱的花。
她伸手取过铜镜,镜面之上,显出自己有几分苍白的脸。她摸着镜缘轻声说:“若我这般,奈何情深如此?”
脚底微微一晃,她咬紧牙关,便想要上天宫寻回重渊。豁然间,整个镜面溢彩流光,画中的女子似乎飘入了铜镜当中,拉开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绘卷。
眸子一紧,这是……凤锦与重渊的……前尘。
过往皆席卷而来,镜中的她与重渊相爱相惜,澄湖中一汪碧水,浅浅的印着两人的倒影,“一生一世,永不相负”;镜中的她一袭红衣勇不可挡,战场之上若九天至尊,长剑指处,血染河山;镜中的她果真是彩翼玄鸟,闲着无事,便在西王母座下饮酒归醉原身尽显……而镜中的她,也被重渊却婚于门外,不论如何叩门,那扇紧闭的铜门,也不为她打开。
那个坚强的女子,那个从来不服输的女子,居然因为这一刻,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声再见也不说,就生生的遗忘了千年的相携。她的一句句自言自语都狠狠的撞击着洛栖的心,以至于她靠在墙边,头痛欲裂。
对,她想起来了,重渊本就是为了云影才不要凤锦,兵戎相见却又一意寻死,这些出人意料的行为无人知晓究竟为什么。只是凤锦,也就是自己,当真舍不得自己深爱的那人,以一颗玄鸟内丹换得重渊之命,自己却投入轮回,重生转世。
即便是被背叛,被负了,也要以己命换他命。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你重渊欠了我凤锦的,而不是我……欠了你。

最后一个画面是她中了流箭坠落在地上,而那铜镜,也生生的砸碎在地上。
北极天桓山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惊醒了宁静的空山黄沙,最高的那处山峰,豁然惊雷闪过,但见一道彩光,以一道长虹之势,炸开在明光白日之下,教桑悌素方、素节疆良四人面面相觑,几人暗叫一声不好,都抢上了重渊的洞府。
竹门推开,但见一只骄傲的彩翼玄鸟正缓慢的舒展着羽翼,化作一个红裳女子,不施脂粉、不配珠钗,一头乌丝只挽了个简单的髻。如同天上淡淡云气,将要随风拂动,直有飞升而去的感觉。雍容高华,却也有一番不为外物所动的孤高洒脱。看着她行云流水般前行,竟能生出几分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是洛栖,却又不似洛栖。那娇俏可爱的女子,不应会持着如此冷寒的目光,扫过诸人,最后定在桑悌面上,缓缓张口:“你们先在外面待会,我想一个人静静。”
若是往常的洛栖,桑悌早就上去开骂了,可此时这样的话语,竟然让他们毫无抗拒之力,对望几眼后,将门关上,徒留洛栖一人在内。
她低身捡起那幅画及已经碎裂的镜片,紧紧握在手心,眼角似含着眼泪,字字锥心,“你是故意的……便是要让我彻底醒来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前两日家里没交宽带费,断网了!好寂寞!
也许有人会奇怪重渊的行止,往后会解释这一切。
云影与姬苍为何会讨厌洛栖,往后也会解释0V0




、第二十九回 大寨风流


望生镜,重渊赠于凤锦的那柄铜镜,便是能望尽尘缘的神器,为何偏巧会放在这桌上,以往洛栖来时,连他那伏羲八卦镜都不让自己瞧上一眼,可却要选在这个时候,让记忆重生,凤锦还归。
这个时候,是他第二次说要与那可恨女子成婚;是他第二次将她一人留在世间。若念前尘,她的确早已没了恨,只是不解,满心的不解。云影一次次的横插一脚,他却一次次的隐忍退让,前世她没有错,今生也没有错。
感觉到掌心被尖利的镜片划破,鲜血渐渐落于地面,这锥心的疼刺的她一清醒,闭上眼全是她二人初相遇时候的画面。他什么都知道,步步相逼,让自己傻傻的落于掌心毫无反抗之力;他承雷刑毫无怨言,散修为更是情深,只是到这一刻,却又自去天宫应了她人,生生的将她从沉睡之中强行拔起,让她悔不当初。
悔相识,悔相爱。
这一切都是自找的,的确怨不得他人。
“你想让我去天宫找你?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将不再有五帝之战这横生枝节的桥段再奉陪一遍么?对不起,我做不到。”洛栖揉碎了手中的画,纸片和着鲜血落地,与艳红的衣裳融为一体。
为什么,事事都不与她说,突然来,突然去。口中说着爱,行径满是爱,却……从来莫名。她咬牙起身,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拉开了竹门。

桑悌刚听完疆良讲述的前世渊源,只觉头大如牛,张口结舌。这还是自己的女儿么?感觉如此不同,那张小圆脸仿佛瞬间抽芽子般的成熟,变作如今这高贵模样,她不敢认,但直觉告诉她,这分明还是。她是变回了凤锦,但她没有忘记今生的事情。
洛栖开口问道:“是杜泽让我们无家可归的么?”
“你……还是栖栖?”
洛栖抬眸,在养育了自己如此多年的爹娘面上滑过,这时才感心头一暖,轻声说:“我是凤锦,也是洛栖。若非你们一直守着我,怕也活不到记忆恢复的时候。以后,我还是你们的栖栖。”
凤锦!真是那个当年最厉害的九天神女么!素方桑悌一时不能接受现实,都傻在了原地,任由洛栖由他们身边经过。
素节拦住她前行的路,冷冷的道:“别去找青帝麻烦,他苦衷很多。”
“不会,他还轮不到我现在去找,我……也不打算找。”洛栖想起往生,那一道紧闭的铜门,心口就扎的生疼,蹙眉回道。
“多谢素节长老。”念到他当年保得自己一命,洛栖多说了一句。
素节看了疆良一眼,才淡淡的回答:“全仗青帝提醒,莫要谢我。”
洛栖不理会他字字句句替重渊的辩驳,已然腾空上天,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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