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阙+番外7 作者:聆岚(晋江2012-04-1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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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阙+番外7 作者:聆岚(晋江2012-04-10完结)-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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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静的室中似乎响起了轻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尔后,一个青衫男子便有些无奈地自屋梁横木上落了下来,他步法灵动、身形飘逸,似飞叶随风般缈然无声。
  
  “小姐这次任性了。”邵千峤修身玉立地站在她了面前,看着这个尊贵无匹的女子,神色间有微微的薄责。她入宫已有六载,他却仍保持着当年相府中的旧称。
  
  浮玉山剑宗门下三弟子,如今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模样,五官疏朗,相貌并不如何出众。但,一双寒星似的眸子虽凝定内敛,炯然光华却仍昭示着他高绝的内功修为。此刻,他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笔挺地站着,周身却透着却自有一份渊停岳峙般的沉然气度,让人不自觉地便生了几分敬服之意。
  
  但,曾经的蔚大小姐,而今的皇后娘娘,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种压迫力。
  
  她闻言轻笑了起来,然后眨了眨眼,看着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惫赖:“就是因为知道邵大哥你定会一路跟着,所以我才敢这么任性的呀!”
  
  他心底又是一声轻叹,为她这赖皮有些无奈,但好在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惯了。
  
  “相爷不放心小姐,便遣我来了。”片刻后,他淡淡一句,似是解释。
  
  “即便没有爹爹的话,邵大哥你也是会来的罢?”鲜妍明媚的女子更笑了起来,眸光漾动、两靥生花……
  
  这般的笑颜,让邵千峤心中微微一动,既而有几分欣慰——十四岁便被父亲作为纵横捭阖的一枚棋子送入了深宫,六载索居,囿于一隅,她竟也未被那样幽冷暗寂的日子改变了心性,如今仍是这般朗然不拘的模样,仍有着这般生动灵丽的笑……
  
  蔚凤楼,出身矜贵的相国千金、位极俪宸的中宫皇后,但于世人而言,她却似乎只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
  
  出阁之前,作为蔚相膝下唯一的掌珠,本应金尊玉贵,举世惊羡。却是尽被那位才色殊绝的“帝都第一美人”——颜瑗掩了所有光彩,以致少有人知。
  
  而当十四岁的豆蔻少女,一袭凤冠祎衣嫁入天家,主馈中宫,成为整个大郢至尊至贵的女子。却在不久之后,便因一个独得帝宠的明氏女子,成了被帝王冷落、处境凄凉的落魄皇后……受的只有世人哀怜。
  
  恐怕不会有几个人想到,这样一个在所有市坊传闻间黯淡无光的女子,其实有着这般鲜妍明媚的美丽,有着这样生动灵丽的笑颜……
  
  七年前,初见她时,这样的笑,便深深烙进了心底……
  
  那一年,正值晋中蝗灾,代、并等数州颗粒无收。成千上万的受灾百姓食不裹腹,饥馁成荒,只得背井离乡,成了沿途乞讨的流民。流民们一路向西,纷纷涌向了长安,聚在京畿之地。
  
  未几,经左相蔚明璋当廷请旨,圣上恩准开仓放粮,并施粥三日以安抚城外流民。
  
  于是,次日,在城外临时搭建起的简易木棚中,高高架起的粥釜散出诱人的米香,无数衣衫褴褛、形容脏乱的灾民,目光饥渴地捧着破瓷甚至瓦片,排了起长长的队……
  
  而那些年老体衰,或是患病染疾的人,许多却是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一间只余三面残壁的破土屋里,满满聚了数十个衰病已极的灾民,甚至新死之人未来得及搬出的尸体,散着一股难闻的腐臭气息……
  
  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当那个绛罗衣、榴色裙,石榴花一般鲜妍明媚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上的仙女。
  
  “因为腹饥太久,身子又弱一些,你们现在只能先喝一点儿米汤润肠,明日就可以开始吃粥了。”少女的语声清然盈耳,说出的话在这些老病的灾民听来,简直像是天籁纶音。
  
  说话间,随她而来的侍从们已经动作利落地将一碗碗米汤盛好,依次放在了灾民面前,但也有已经病得不醒人事的,身边的亲人喂也喂不进东西。
  
  “凡是生病的,都带回去,送到城中‘济仁’医馆。”看到这般情形,她神色紧了紧,然后又转身向侍从们道。
  
  “小姐,这些流民……是不许入城的。”身后的一个侍卫低声道。
  
  “那就在粥舍旁另起几个宽敞的木棚,安置这些老病之人,”十三岁的少女闻言只默了一瞬,而后清声道“再去把晏大夫请来,要快。”
  
  粥舍离这儿并不远,新的木棚也很快便搭建了起来,相府的侍从们嫌恶地掩着鼻,开始从腐臭的土屋里往外拖人……
  
  见到这一幕,少女双眉紧紧蹙了起来,一句话也未说,只是抬步从容走进了屋中,在众人瞩目下,神色平常地俯下。身子,动作轻缓地扶起了地上一个头顶生了病疮的老人,小心地扶着他一步步向外走……
  
  没有大义凛然的教训,没有疾言厉色的斥责,更没有颐指气使地耍尽了相府千金的威风,她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行动,便立即惊得周遭一众侍从面如土色,往外搬人的动作瞬时变得轻缓了起来。
  
  她却一直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同侍从一起往外扶着老病的流民,直至破屋中余了最后一个人。
  
  “小姐,他……好像已经死了。”身边的侍从探了探地上那个污头圬面的男子鼻息,然后向她道。
  
  少女俯下。身子,三指搭上了他的腕脉,感觉到一丝细微的搏动:“只是病重昏迷,还有救。”
  
  不过——她心下微微疑惑,诊脉时触到他袖下的手,虎口和指节处均有厚茧,应当是个习武之人。而他眼下这副失血过多的苍白模样,也根本不是因为病……应当是受了重伤才对。
  
  这样的人,根本不像是逃荒出来的流民,更很可能惹了麻烦……但,明知如此,她却仍是毫不追究地救了他。
  
  这便是邵千峤与蔚凤楼的初见。
  
  那也是浮玉山的三弟子,十七岁初出江湖,即名惊武林的“青衣银剑”邵公子一生中形容最狼狈的时候。
  
  于是,伤愈之后,因感念这一份恩情,他便留在了相府之中,到而今……已是整整七载春秋。
  
  武林中人大多生性洒脱,不喜拘束。所以虽然屹寰盟与祁氏皇族同枝连气,但近三百年来,江湖中却也极少有真正的成名高手愿为朝廷所用。因此,历届的武状元,若论身手,未必及得上中原武林间的一流高手。
  
  而,浮玉山一脉的嫡徒,剑宗宗主明雪旷的三弟子,除却他那个问鼎屹寰盟主的大师兄,论武学修为,世上几人堪与比肩?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为报活命之恩,甘愿弃了仗剑天涯、快意平生的无羁日子,屈居相府,守护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确是,太过难得。
  
  虽说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府中为她的爹爹做事,但,若是事关她的安危,邵大哥却从来都是义不容辞。
  
  而此刻,她这一句“即便没有爹爹的话,邵大哥你也是会来的罢?”虽有玩笑的意味,但道出的却是实情。所以,他并未反驳什么。
  
  顿了片时后,邵千峤认真地看着她,问:“小姐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出宫?”
  
  “六年了,我也闷了,所以,想出来散散心。”她又是笑了笑,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闻言,他却是眸光一深,心头微疑——相识七年,他知道,她绝不是那般任性的女子。
  
  看着他疑惑的神色,她微微垂了睫,略敛了眸光,轻声开口道:“我只是……打算做一些自己想做事情罢了。”又抬了眸子看向他“邵大哥,可以不问么?”因为——你是我心里重要的人,我不想骗你。
  
  青衫男子听了,微微一怔,然后却是重重点了头,看着她的眼睛:“莫论小姐想做什么,邵千峤都愿相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那,可就多谢邵大哥啦!”她眸间的笑意蓦然间漾开,生动灵丽,明媚不可方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会加劲儿更新滴,打滚求花花O(∩_∩)O~~




☆、番外一:唯念优昙花

  
  长安的暮春三月,始是花木扶疏。叠山耸翠、疏旷有致的雅丽庭院中,馨粉清淡的千里香,浅金如星的落翘,瑰艳似火的山茶,嫣色晕霞的海棠……争芳斗丽,鲜妍竟放,灼灼花焰燃出满庭绚烂,一季芳华。
  
  而在这姹紫嫣红的毓华庭间,一个大约六七岁年纪的粉衫女童正踮了足,立在奇峻嶙峋的太湖石假山上,倾着身子去够旁边一枝绽得极好的沾露白茶花。谁想,那花枝离得太远,她努力踮了好几次脚尖儿,可还是差了一点点……
  
  “呀!”脚下的山石上生了些青苔,绣鞋底儿打了滑,小小女童身子猛地一个趔趄,便仰面向下摔去。
  
  “……啊!”而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惊痛,却是来自恰从假山下经过,不幸被上面摔下的人儿砸了个正着的同龄稚童。
  
  因为下面有人垫了背,所以粉妆玉琢的女童丁点儿也未摔疼。
  
  “阿羽!你……你没事罢?”说话间,她已经连忙自他背上翻起了软嘟嘟的小身子,看着无辜被累及的小伙伴,脆稚语声里满满尽是歉疚。
  
  “笨——阿——昙!”十二分倒楣的乔饮羽,忍着膝头和背后闷闷的郁痛,咬牙切齿道。
  
  “那个……那个、是我不小心……”自知理亏,粉团儿一般娇软稚气的六岁女童——低低薛昙垂了头,嗫嚅着小声说。
  
  “哼!”乔家小公子倨傲地撇开一双凤目,嘴巴撅得高高。他自顾自地自起了身,动作比她迅捷利落了不知多少。几下站定之后,眸光略略一扫,微微皱了眉,既而有些忿然地动手去拍自己的云锦袍子上的灰尘。看样子,分毫也不打算理会她。
  
  女童五官精致,眉目秀皎,但她小小的稚气脸儿上,此刻神情却有些无奈。薛昙略略无措地微咬了下唇,然后只好另起了话头:“那,阿羽你方才……是打算去哪儿?”
  
  “我——”才一张口,乔家小公子立即后悔了——难道老老实实说自己刚刚跑得那么急,就是要去找鸣玉居找她么?
  
  ——太没出息了!
  
  于是,心里打了个转儿,乔饮羽说出的便是另一句话:“我……刚才在栖霞阁外面,听到我爹爹和薛伯父正在议事。”
  
  “哦。”薛昙应了一声,为他缓和了起来的脸色而有些暗自庆幸,并没有追究被岔开的话题。
  
  “你都不问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么?”乔饮羽却是微微有些气恼,一双好看的修眉略略竖了起来。
  
  “唔,那他们在商量什么?”玉雪可爱的稚气女童还是开了口,但这一句颇有些应付的意味——毕竟,他们两个的爹爹同朝为官,常常在一处议事,丁点儿都不稀奇呀。
  
  听出来她并不怎么上心,乔家小公子心头升起了一丝无名火,不过还是强压了下来。
  
  然后么,他挑了一双修眉,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气定神闲地开口向她道:“我爹爹同薛伯父是在商议亲事。”说到后面,他的修眉更挑了一分,特意加重了语气“我们两个的亲事。”
  
  长安城中。共分一百一十坊,东西两市。而最东边的长乐坊便毗连着大明宫,坊间自然是贵胄遍地、朱紫云集。
  
  在这偌多钟鸣鼎食、闾阎铺地的高门望第之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乔、薛两家。
  
  乔家世代从戎,将星辈出,名震四夷,战绩彪炳。乔饮羽的祖父便获封镇国公,父亲亦是屡建奇勋的十六卫大将军。
  
  薛家则是诗礼传家,鸿儒云集,累世簪缨,位极台辅。薛昙的曾祖、祖父皆曾拜相,而父亲如今官居户部尚书。
  
  两家府邸毗邻,世代交好。到了这一辈上,乔将军和薛尚书,打小就是长安城里一道溜马探花玩儿大的勋贵子弟。而乔夫人和薛夫人两位京华名媛,出阁前亦是私交笃厚的闺中密友。
  
  巧的是,两位夫人同年出阁,临盆的日子竟也相近,将军府的小公子只比尚书府的小千金早诞了一天。
  
  乔将军喜得弄璋,翻遍了故纸旧籍,最终因了养由基“射兕中石,矢乃饮羽”之典,为鳞儿取名“饮羽”。
  
  薛尚书喜得弄瓦,因夫人笃信佛学,便索性以释教四大名花之一的“优昙”为名,为爱女取了一个“昙”字。
  
  于是,乔饮羽和薛昙,自还不记事的时候起,便常常被大人们抱着互相逗趣取乐。
  
  因两家交谊笃厚,这一双孩子又素来亲昵,两小无猜,所以父母很早便动了结儿女姻亲的心思。而这桩婚事,终于在薛昙和乔饮羽六岁这一年,落槌定音。
  
  “亲事?”此时此刻,六岁大的稚气女童,似乎还不太能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所以她微微蹙了一双秀眉,神色间有些困惑。
  
  见她一脸迷罔的样子,乔饮羽终于忍不住再次怒上心头——果然是笨!竟连这个也不明白么?
  
  “亲事就是,待日后长大了,你要做我的新娘子。”乔家小公子压着怒火,清了清嗓子,小大人一般神色郑重为她解释道。
  
  “啊!新娘子?”听到这儿,小小的女童双眸瞬时一亮,神色立即生动起来“就像葶姐姐、芷姐姐出嫁时那样,有许多好吃的枣泥馅儿、莲子馅儿的礼糕,可以看到四匹马的翠羽金漆大彩车,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纸花帕可以捡……”
  
  “不是!”这一刻,乔饮羽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到了那天,你是新娘子,要坐在障红婚轿里的。怎么能同街上的顽童一般随意嬉闹?”
  
  “唔,原来不是呀。”闻言,小小的女童嘴角一扁,眼里的神色不掩失望。
  
  此刻,看着女童一脸落寞模样,乔家小公子终于恼了——做他的新娘子就那么委屈么?
  
  过了一小会儿,薛昙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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