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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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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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孝成王苦笑道:“秦国哪里会爱惜寡人?他们在长平之战中已经把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都使上了(“不遗余力”一词来源)。眼下它是疲惫而不得不撤军。”
  虞卿是个有志青年,前边曾为了给魏齐两肋插刀而丢弃赵国相位。现在他又回来支援赵国建设了。他说:“秦国疲倦而归,他疲倦而不能打下来的六个县,您却白白送给他,这不是傻瓜吗。”
  赵孝成王一想也对,我这不是帮着秦国打自己吗。
  可是,亲秦派的赵郝却不赞成:“你不割给的话,明年秦国再来打怎么办。您再打败的话,大王即便把自己的卧室都割让给秦国,人家恐怕都不肯答应呢!”
  赵孝成王想了想说:“现在寡人听你的,割出六个县去。你能保证秦国明年不再攻打我们吗?”
  赵郝还算实事求是,说:“这臣可担保不了。如今秦国不打魏、韩,只跟我们过不去,都是因为我们巴结秦国不够。您即便给了秦国六个县,秦国还来打,也只能因为咱巴结他的力度还不如韩魏大。等咱巴结它的力度比韩魏大了,自然它就不打咱们而改打韩魏了!”
  赵孝成王听了赵郝的谬论,不甚满意,于是又去问虞卿。
  虞卿激动地说:“秦国虽然善攻,未必能一下子占领六个县;赵国虽不善守,总不至于一下子丧失六个城。您千万不能割地给他。大王的土地有尽,而秦国的欲望无穷,您怎么可能永远满足他们的要求呢?”
  赵孝成王犯了难了,正在踌躇,从赵武灵王时代遗留下来的老臣楼缓,从秦国出使回来了,赵孝成王赶紧听他意见。楼缓更是个亲秦派的,早年曾入秦为相(以改善秦赵关系,以便赵武灵王安全攻占中山)。楼缓长期在秦国,大约很羡慕秦国的政治制度,于是也成了分裂主义者,巴不得把六个县拿去秦国改造。楼缓说:“虞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去年大败于长平,列国都将落井下石,乘赵国之疲敝而攻之。一旦列国瓜分我们,赵国要亡了。不如我们用六个县跟秦国改善关系,列国看秦赵恢复友善,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纯粹是大棒子吓唬,赵孝成王把楼缓的意思告诉虞卿,虞卿听完大喊道:“危险啊!我看这位楼大夫一定是秦国的奸细!我们割了土地,正是向天下示弱,列国岂不也都纷纷步秦国的后尘,跑来抢占租借吗!依我之见,你不如把秦国向我们索要的六个城,割给齐国,促使秦国恨齐国。齐秦打起来,我们帮着齐国一起打秦国。赵国可保无虞了(哈哈!这跟冯亭在危急的时候把上党十七县转包给赵国是一个意思啊。看来,人在落难时被逼急了,都是这一招啊!用肉包子砸另一头狗,促使两狗互斗,舍车保帅,舍尾巴保壁虎)。”
  赵孝成王听了大加赞赏,立刻派虞卿东见齐王建,和他讨论赠城和联手攻秦的问题。按《战国策》的说法,秦国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大恐,没等虞卿从齐国返回,已经急不可待地派人跑到赵国来,向赵国善言求和了,也不讲要六县的事了!
  不过,《战国策》是古代策士们地教科书,它把楼缓的计策成效夸大得太厉害了,以吹嘘策士的智慧的能量。事实上,秦国并不在意赵国人费尽心机的蠢蠢欲动,秦昭王见赵国失信,不交出六城,立刻动员白起,挥大军再次围攻邯郸!
  潇水曰:虞卿亦不俗也!一人与赵郝、楼缓舌战,不落下风,堪称苏秦之后战国末期策士中的最强人。所谓“策”,就是侃的意思。“策士”就是能侃的人。如今长沙娱乐圈有“越策越开心”的节目,就是搞笑乱侃的意思。“策”字是长沙土话,大有古风也!
  不过,虞卿促使赵孝成王拒绝履行交割六城的承诺,使赵国背上了撕毁外交条约的恶名,赵国邯郸很快为此惨重的代价。长达三年的邯郸保卫战,开始了。  
邯郸之难二 
  长平之战第二年的秋天,庄稼都进了仓里了,又到了打仗的好时候了。为了追究赵国自食其言、拒交六县的罪过,秦昭王命白起重整军马,围攻邯郸。但是白起先生闹病了(可能是痔疮),秦昭王只能叫王陵为将。王陵攻了三个月,不但没有得手,反倒略有失利。这大约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吧,秦军这两年也太累了。
  秦昭王很着急,听说白起的病(痔疮)已经好了,赶紧喊白起上前线。可是白起屁股
  上的病好了,脑袋上的病却犯了,冲秦昭王发了很多牢骚:“当初赵军在长平新败,境内兵员死者十之七八,虚弱不堪。但是有一些没事找抽型的领导(指范雎)竟然禁止我们乘胜追击,一举踏平邯郸。如今,赵军发愤图强,涕泣相哀,戮力同忧,耕田疾作,恢复生产。赵国君臣更是早朝晏退(加班加点的意思),四面出嫁,结好诸侯。平原君把他的妻妾都编在了战士行列,君臣一心,上下同力,犹如勾践困于会稽之时。而我们秦军在长平大战死者过半,国内粮荒。如今远绝山河而攻人之国,一旦遇到赵人顽强抵抗于内,我们的兵威势必顿挫,那么诸侯看我们秦军疲敝,势必发兵断我后路于外,于是大破秦军必矣。”
  白起说的话,文采很好,而且句句珠玑,都是久经沙场后的光辉经验结晶。秦昭王现在也老了,脾气也大了,怫然不悦,哼道:“哼,寡人大兵已经围在邯郸了,焉有无故撤兵之理。” 于是他给前线的王陵追加资本,补足了更多的兵源去邯郸前线拼命。可是王陵这家伙却有辱使命,接连死了五个校尉(师长级的军官了)。
  秦昭王急得不行,又想去劝白起出山。白起偏偏装起了病,说我的痔疮又犯了。秦昭王怕再挨白起呛白,就命相国范雎去说动白起动身。
  范雎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先夸奖了白起几句,以为能把他灌迷糊了:“白起将军从前伊阙大战,以寡敌众,大破韩魏二国之兵,血流漂卤(盾牌),斩首二十四万。楚国地方千里,持戟之士百万,您提一只孤军,拔鄢夺郢,占其半壁江山。天下莫不闻您的大名。如今赵人惨败长平,兵寡国虚,正是一鼓可下,奈何将军畏惧怯战了呢?”
  白起知道他在激将,就把当初范雎如何作梗,终止白起的进逼邯郸计划,致使秦军错过了最好的灭赵良机的旧帐,当着范雎的面委婉地讲了。范雎大惭,红着脸退下了,向秦昭王去打小报告去了。
  秦昭王和范雎暂时还对白起抱有指望,于是也不敢多为难他。于是白起呆在咸阳,养他那时有时无的病。
  看看前线王陵顿挫无功,秦昭王于是又把王龁换上去。邯郸慢慢吃不消了。但是王龁攻了八九个月,死伤很多仍不能下。秦昭王又听范雎推荐,把范雎在魏国遭难时的救命恩人——好友范安平给换上去了。
  秦国由于一年多的时间不能攻克邯郸,正如白起所料,诸侯开始怀疑秦军的能力了,并且开始在秦军背后蠢蠢欲动。首先是魏安僖王,他发现魏国好几年没有挨打了,觉得有点痒痒,就遣上将晋鄙率军十万救赵。一方面是救赵,一方面也为自己,若能打退秦军,不但能夺一些被秦占领的土地回来,赵国也必然赠城感谢自己。然而事与愿违,秦昭王突然派使者来警告他说:“我此次攻赵,势如泰山压顶,几天之内就能拿下。诸侯要是有敢来救的,我灭了赵国以后,马上就移兵去先打它!”魏安僖王大恐,立即派人去阻止晋鄙进军,令他留驻河南汤阴(岳飞的老家,北距邯郸百公里)。
  赵孝成王无计可施,只得舍近求远,派王叔“平原君赵胜”去楚国求救。平原君在朝廷上悲壮地表示:“要是靠谈判能取胜,就是最好的了。如果谈判不能达到目的,就得逼也要逼楚王在宫殿里和我歃血为盟。助手不用另请外人,从我赵胜家中的食客里选就可以了,希望能找出二十位文武全才的人,和我一起上路。”他回家后选了很长时间,最后共找出十九人比较令人满意,剩下的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毛病,凑不满二十人。
  忽然有一人走上前来,对平原君说:“我听说您要去楚国谈判合纵,现在好像还缺一人,我愿往。”
  平原君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此人报出名来,不是别人,正是燕赵猛士,直勇无比的大手笔——毛遂!  
邯郸之难三 
  平原君一看毛遂,但见此人神情俊雅,颇有傲骨。但是身为低级门客,穿的也比较寒酸,就跟雪村身上总背个小书包一样,毛遂也总挎着一个行军小水壶。他说:“我这是为出使楚国准备的。”
  平原君问道:“毛先生水壶有了,很好。但毛先生在我赵胜门下,至今已经几年了?”
  “大概三年了吧。”毛遂手扶着水壶说。
  平原君便摇摇头:“贤人在世上,好象锥子钻进了布袋一般,锋芒马上就能暴露出来。您已经在我的门下呆了三年,却默默无闻,看来没有什么本事,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在下一直没有机会进布袋子呀。要是我毛遂早进了布袋子,岂止锥子尖,锥子把儿
  (颖)都露出来了!”(这就是成语“脱颖而出”) 
  平原君听毛遂自吹自擂,心情不快,但扭不过他,只好让他也背着小水壶出发了。其他那十九人看见此情此景,暗中把肚子都笑疼了。
  去楚国的路上,毛遂与那十九人坐在马车里议论天下大事,十九人这才发现谁也说不过毛遂。
  车窗外,苍茫的岁月贯穿风中的密林倾泻而下。伴随着这一行人在中原地区孤独地南下的,是林鸟一声声的孤啼,以及他们的远大理想,拍着翅膀在林稍的风中起起落落。
  到了楚国,楚国的领导人“楚考烈王”属于“考拉型”的领导,没事不动弹,他把国家交给爸爸楚顷襄王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王叔——“春申君黄歇”来管理,使后者成了楚国专权的“专业户”,自己却落得轻闲。
  这位春申君黄歇,也是战国四君子之一,曾经上书秦昭王,说退秦国数万大军,因此享誉诸侯,列名四君子之一。到了长平之战时期,趁着秦赵对峙战斗,无力东顾,春申君抓准时机攻打鲁国,夺得了徐州。如今邯郸大战又开始了,秦军被胶着在邯郸的坚城之下,春申君又挥军再攻鲁国。鲁国是个礼仪之邦,只会作揖磕头,能人都留不下。于是楚军如入无人之境,只遇轻微抵抗,鲁国就在公元前255年亡国了。从周小公建国以来,为国八百来年的鲁国,至此像一台吱吱嘎嘎的老打印机一样,再也喷不出墨来了,留下许多磕头作揖的文化遗产和一群规规矩矩以崇君为己任的儒者们。这些儒者等待着的是未来在汉朝复出,一跃成为皇帝宝座上的佳宾,统治起整个中国的意识形态。
  春申君灭鲁功大,于是在楚国说一不二,更加专权了。“楚考拉王”还把鲁国南缘的淮北十二个县封给他,听凭他治国。但是春申君灭鲁,并不意味着楚国的兵力恢复强盛起来。他的灭鲁战役极大地激怒了鲁国北边的齐国。齐楚两国边境相当紧张。春申君害怕自己的淮北十二县封地靠近齐国,不安全,于是请求改封到吴国(人都是免不了顾私不顾国啊)。于是春申君向东南逃遁,把封邑迁到了吴国去苟且,完全丧失了一度曾有的进取锐气,政治上陷入保守。春申君偏安于吴,成了这一地区的无冕之王,大修宫室,辖区包括如今的上海。上海之简称“申”,就是和春申君首次开发了这里有关。春申君贪图土地上的一时扩大而灭鲁,但得之却不敢守之,实际上并未给楚国带来多少好处,反而与齐结怨,使楚国陷于孤立被动,在战略上比较失算。
  专权者春申君不求进取,他的主子“楚考拉王”也跟他一样。平原君把自己的二十位门客留在堂下,一个人脱鞋上堂,与“楚考拉王”谈论请兵救赵的事情。楚考拉王看赵国已是风中残烛,没有兴趣与赵合纵,而且骨子里害怕秦国。平原君百般分析其中的利害,从日出一直分析到了中午,还是决定不下来。
  毛遂怒了,他反对拖拖拉拉的会议,因为这影响了他准时吃午饭。他大踏步冲上殿——史书上叫做“历阶而上”——通常登台阶,问问孔老夫子就知道,不能一步登一个台阶,而必须左脚登一个台阶,右脚升上来与左脚并拢,再战战兢兢地登下一个台阶,像得了偏瘫病一样。但是毛遂是燕赵猛人,一步一个台阶,历阶而上,上去之后就大喊:“合纵的利害,本来两句话就能讲清楚。你们两个领导已经谈了半天,怎么还决定不下来?”
  楚考拉王吃了一惊,对毛遂的扑身前来表现出一个正常人的应有反应:“你!你——什么的干活!”脸都吓白了。
  平原君也吓坏了,嗫嚅道:“这——这是赵胜的舍人毛遂,不慎冒犯了大王,请恕罪。”
  楚考拉王一看原来是个小摧巴,遂不害怕了,从新拾起领导的架子,厉声高斥毛遂道:“还不快下去!寡人在和你主子说话呢,你上来做甚?”
  不想毛遂毫不退缩,反而按住身上的剑把,逼上前来说:“大王之所以敢斥责我,不过是靠着楚国人多势众而已。现在十步之内,楚国人再多也没有用了,您的性命悬在我毛遂的手上。”
  楚考拉王和平原君见状,吓得面如死灰。毛遂断喝道:“我的主人就在这里,您凭什么当众斥责我?你不知道士可杀而不可辱也吗!”说道这里,毛遂义正词严,连小水壶里都装满了尊严。楚考拉王吓得本能地一拱手,毛遂则耸起羽毛,慷慨陈辞道:“我听说,商汤以方圆七十里的封土而称王于天下,周文王靠方圆百里的地盘使诸侯臣服。如今楚国方圆足有五千里,能打仗的百姓超过一百万,天下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比得上。可是一个小小白起却把你们吓坏了。白起有什么了不起,“白起小竖子耳”(意思是Baiqi si a sucker)。他带着几万秦军,一战便打下了你们的鄢郢;再战又烧了你们夷陵,把先王遗体尽数侮辱,你们被小小一个白起弄成这样,不觉得害臊吗?连我们赵国人都为你们感到难过,而大王您却恬不知耻。所以我们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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