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千面候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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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千面候君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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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直品着上等的黄山毛尖,手持兵书,慵懒地歪在贵妃榻上,沐浴在窗边的阳光中,对面书案前的玄墨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愁眉苦脸,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地悬腕写着:“我再也不闯祸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当然,是在咒骂某个人。偶尔,抽搭几下,洒几滴清泪,却换不来方直一丝一毫的同情心。方直对她那点小伎俩可是了如指掌。玄墨怎就不明白,方直没有丝毫同情心可言——尤其是对她。

五脏六腑敲得震天响,玄墨不时皱眉按压几下。方直这边似是自语,却字字清晰:“哎呀,话说村东有个叫东施的……”话还没说完,玄墨立马放下手,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写。

认定方直是铁了心肠了,玄墨无法,只能在脑壳里翻出英雄谱聊表自慰。殊不知,到了她的笔下,无意中就变成了“我再也不闯王了”。照此写了十几遍后,玄墨才发觉这笔头误,横撇了一眼悠闲自得的方直,(奇*书*网^。^整*理*提*供)一赌气,索性也不改了,反正方直也不会突发闲心去检查那么仔细,她觉得。

终于又掌灯了,方直在贵妃塌上昏昏睡去,玄墨也写完了,细嫩的小手夹笔处肿的老高,玄墨心疼地吹气、按摩,还不忘反复翻看叹道:“这么高贵的双手用来罚写?真是可惜。”

“写完了就吃饭去,明天一早,跟我去丞相府,给你梅哥哥赔个不是。”方直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玄墨又累又饿又困又渴,浑身的昂扬斗志被磨得消失殆尽,既不反驳也不搭茬,垂着小脑袋就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招还挺好用。”方直满意地赞叹。

丞相府。

“逸哥哥,玄儿错了,下次再犯,就……”玄墨低头看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吟诵着。

“还敢有下次?!”方直提高嗓门打断玄墨。

梅逸并不理会方直,拉过玄墨的手说:“错了就改,改了再错,本就是这样,小玄儿,逸哥哥给你叫花陷酥吃好不好?” 玄墨顿时两眼放光,梅府的点心师傅在京城可是很出名的。

被晾在一边的方直很是不满,朝梅逸撇嘴咕哝:“就你会做好人!”梅逸权当没听见,只顾对着玄墨问三问四。

等点心做好端来,方直借机把玄墨支开,掏出一沓纸,递给梅逸,很神秘地说道:“喏,这是她昨天的罚写,分你几页,等她日后身份公开,获得封号,你尽可以拿着这个去发家致富,如假包换的公主真迹呀!”

“我日后至于那么落魄么?!”梅逸苦笑着接过来,不甚赞同他的发家之路。

“而且,这是她幼时调皮的见证,有这个把柄在手里,三不五时地你还能借此唬唬这小丫头,从她那里敲点什么。”方直只顾在一边眉飞色舞地干做着白日梦,仿佛好处已经到手的样子。

“无药可救了你。”梅逸露出不屑的一笑,随即翻看起那叠纸,翻着翻着,梅逸嘴角的笑转而变得高深莫测,言不由衷地说:“直,谢谢你。”

方直一愣,诧异于他的转变之快,但马上想当然地认为梅逸是因为折服于他的聪明才智才转变了初衷,不禁洋洋得意地说:“我就说嘛,堂堂公主被罚写‘我再也不闯祸了’是何等耻辱,家教也要因材施罚。”

方直走后,梅逸郑重其事地把这叠“把柄”锁进橱中,很诡异地笑道:“看来的确有的敲,直。”没来由地,方直觉得有些恶寒。

真正意义上的认栽

七月,天儿要死不死地热,方直也蔫了许多。方直怕热怕得紧,从他满月开始,至今依然如此。晚上,方直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啊。把席子铺到青石上,无果,搬到院子中,没用,反而生生地折腾了一身汗。方直热得快崩溃了,当他在晚上第十次泡进澡桶里时,耳边回响起方拓的话:“……晚上你可以抱着她安然好眠,爽否?……”

爽!当然爽!这是方直兴奋地只着底裤厚颜无耻地爬上玄墨的床便得出的结论。玄墨又凉又香,比冰水袋还健康好用,方直完全不必哀叹长夜漫漫了。

三更时分,被方直贴了个严严实实几欲窒息的玄墨刚迷糊过去,方直开始喋喋不休:“再不听话就把……誊上二百遍……嘿嘿,小篆……”被罚出一身敏感的玄墨闻声警醒过来,辨认半天,身后的轻鼾声才让她舒了一口气。刚合上眼,后颈上一阵湿漉漉,玄墨睁大眼抬手一抹,不是血,还好还好。是口水!玄墨一个激灵再度惊醒,顿觉一阵反胃,二话不说,挣扎出方直的怀抱一个侧翻抬脚朝方直的脸上踹下去,方直来不及哼哼就被蹬下床。

地上的方直倒没察觉脸上的疼痛,凭着丝丝凉意不由分说地又找上床上的玄墨,大手大脚地把玄墨捆了个结实,还很惬意地像猫一样在玄墨冰凉的后脊梁上蹭蹭被玄墨踢得火辣辣的脸。玄墨欲哭无泪。

睁着眼挨到丑时,确定方直睡死过去,玄墨嫌恶地把方直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搬走,又塞了一个长玉枕给他怀里,打点好一切,困乏至极的玄墨也昏昏睡去。

寅时,睡梦中的玄墨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的声响再度弄醒,这声音让玄墨没来由地发冷、胆寒,从床里侧向外挪了挪,声音越来越大,再仔细一听,玄墨立即汗颜,干脆扯开方直怀里的玉枕,钻进方直怀里,一边还小声地念道:“有老鼠、有老鼠……”方直无比舒服地环紧怀里的“冰枕”。没一会儿,玄墨惊喜地发现,“老鼠”没声儿了。玄墨又故伎重演,用玉枕替换了自己的位置,可身子向床里刚翻了一半,“老鼠”再度发威,玄墨又气又怕,赌气似的把四肢攀上方直的身子,看来这屋里的“老鼠”也专挑软柿子捏……

就这样过了一夜。

天一亮,玄墨面色发青、顶着乌眼圈,把状告到方枭那:“外公,我房里有老鼠!”

方枭一愣,老鼠?那还了得!当下命人领着几只猫到玄墨屋里七手八脚地捉老鼠去,可一干人无果而返,玄墨不算完了:“昨个夜里明明就有老鼠叫,怎会一只也捉不着?!”

“是不是外公的小玄儿做了噩梦,听到了幻音?”方枭笑得有些促狭。

“肯定不是,外公若是不相信我,尽可以去问问小舅舅嘛!”

“小舅舅也给你捉了?没捉着?”方枭继续笑眯眯,心里更认定有老鼠完全是外孙女产生的幻觉。

“小舅舅昨晚跟玄儿睡在一起,他肯定听到了。”玄墨继续辩解。

一句话不禁让方枭火大,脸色铁青,“来啊,去把小公子叫来!”

方直跟着方信匆匆赶来,方枭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训骂:“谁借你的胆儿?谁准许你了?”

方直不明所以,“爹……”

“我真该叫你一声爹!你怎敢赖着跟玄儿一道睡?!”大道理还没讲,方枭就被方直打断:“爹,要是不跟玄儿一道睡,只怕您就见不着我这个儿子了,您又不是不知我怕热!”

玄墨扯扯方枭的衣襟,小声提醒:“外公,讲重点,老鼠!”

方枭正在气头上,随口丢给玄墨一句:“玄儿先一边玩去,外公正在给你捉老鼠!”

玄墨闷闷不乐地往回走,中途却碰见闻讯赶来的方拓,在他的盘问下讲了个大概。哪知道,方拓听后大笑着对玄墨说:“小玄儿不要急,你屋里的确没有老鼠。”

“可我明明听见……”玄墨一阵委屈。

“小玄儿听到的声音是不是这样?——呲、呲、呲”方拓绘声绘色地模仿着。

玄墨皱皱眉头,“没错,就是这声音。”

“哈,这是你小舅舅夜里磨牙的声音,睡得一不舒服,他就会磨牙。”方拓笑着解释道。

玄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只大耗子在作祟!顿时一阵牙根痒痒。

方枭那边,他对儿子的脾性摸得可是一清二楚,知道方直是个不达目的誓不死心的家伙,干脆把玄墨搬到了自己的卧房中,绝对严防死守。

一个夜晚,无眠;两个夜晚,无眠;第三个夜晚,依然无眠;在第四个清晨,方直顶着黑紫的眼圈,坐在花园里开始思考对策,当他神情抑郁地死盯着活蹦乱跳的玄墨时,终于心生一计。

就在这天,方枭和方拓下朝归来,刚进府门,就看到蚂蚁般穿梭忙碌的下人们个个神色慌张,管家方信慌慌张张地小跑上前道:“侯爷,大公子,小少爷不好了,您二位赶紧瞅瞅去吧!”

方枭皱紧眉头,边走边问:“直儿身子一向好得很,怎就会一下子不好了?难不成又被刺客弄伤了?”

方信回道:“侯爷,大夫说小少爷多半可能是中暑引发的晕厥,现在正细瞧着,过会儿您 一问便知。”

“中暑?!”方枭诧异得很,方直畏热他是知道的,但一个有内功底子的大男人热到晕过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方直屋里。大夫慢条斯理地对方枭说:“侯爷,三公子本无大碍,只是中暑,根据脉象来看,似乎多日不曾休息过,这才导致突发性的晕厥。现下只需保证休息便能恢复。”

玄墨站在方直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方直,脸上那抹忧色还没完全退去。可是,当听到大夫的诊断后,方直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几下,看似极不正常,怎么瞅怎么让人怀疑他是在得意地笑。玄墨见此,马上很鄙夷地白了一眼假寐的方直,挥手叫来方舒,对他耳语几句,方舒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两个壮汉抬进来一人高的一块冰坨,屋里凉爽不少。

玄墨笑眯眯地说:“外公,小舅舅既然是热晕的,那就把他放到冰上降降温好了,这样他醒得也快些。”

一滴冷汗顺着方直的鬓角淌到耳后,卧冰?杀了他吧。眯缝着眼趁人不备,脚下一用劲,蹬了一脚尚在床侧的大夫。

大夫会意,马上很有眼力价儿地否定了玄墨的建议:“不可不可,寒热往来极易让公子落下病根,还是另选他法吧。”

方枭心疼地瞅了一眼双目紧闭,面色灰白的小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切当然仍没逃出玄墨的视线,玄墨顿悟,这大夫分明就是与方直串通好的!死老头!没医德!玄墨眼中飞出数十计飞刀,刷刷刷地直射那大夫,那大夫给她盯得心虚,扭捏地别开目光。

方拓交手站在旁看着一屋子的明来暗去,肚子里的肠子笑得打了结。这“徐爹半老”的大夫他认得,不就是那拼酒总输给方直的“和仁堂”的大当家么!摆明了,爹又着了方直的道了。看来,这回弟弟真是赖定玄墨了。

果然,方枭莫名其妙地咳嗽起来,边咳边说:“老夫可能是患了风热感冒,玄儿呀,打今儿个起,你还是搬回你自己的房间住吧哈,免得沾了病气。”言毕,就匆匆地逃离了方直的房间。方拓可不想蹚浑水,赶忙借送客为由也出了房门。

方直见机缓缓地睁开眼,悠闲自得地吩咐:“来呀,准备洗澡水。”随即耀武扬威地瞥了一眼一旁目瞪口呆的玄墨,狭长的凤眼中尽显得色。

玄墨仰颈长叹:“外公你就这么把我卖了,莫怪人人都喊‘外甥狗、外甥狗’,看来外甥果然是狗!”一种无力颓败的感觉在玄墨的心底逐渐扩散开来。

玄墨皱到一起去的五官逗得方直哑然失笑,他这一笑可把玄墨激怒了,破天荒地失了规矩,冲到方直跟前,挥舞着拳头威胁方直:“你不要太得意,劝你还是及早灭掉与我同睡的念想,不然日后给人知道,无人敢娶我,我便告诉我阿爹,让他兴你的师问你的罪!”

方直懒洋洋地握住在眼前晃的玄墨的拳头,挑眉戏道:“你才几岁?整日把嫁人挂在嘴皮子上羞是不羞?玄儿,我现在越来越感谢姐姐了,就冲着你比冰袋还好用这一点,我也不会让你及早嫁给别人。”说着,大掌覆住玄墨的小鸡脖儿上轻轻向自己这边一带,举止轻佻至极,玄墨以为他动真格的,浑身都绷得死紧。方直觉出玄墨僵直的反应,不由一乐,干脆凑近玄墨的耳畔,低声说道:“没人要我便委屈委屈。”玄墨大惊失色。

方直嘴角坏坏一挑,就趁玄墨没防备的当口,松了手劲,玄墨虚晃几下努力定住身子,腿弯下意识地还绷得溜直,整个人就像小树苗一样僵硬笔直地杵在了原地,这下,玄墨真的是“栽”了,而且是栽树的“栽”。

受到严重精神打击的玄墨一直“栽”到掌灯时分,到最后也是像树一样被方直连根拔起,放到了床上。

玄墨气鼓鼓地盯着床顶,黑夜中,眸子因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而显得格外地幽亮。

不知方直梦见了什么,他吧嗒两下嘴,下意识地把脸埋进玄墨的颈窝,还伸出舌尖舔了又舔玄墨的锁骨。玄墨毫不犹豫地以五指山压向方直的脸,用劲把他的头摁到一边去,无比嫌恶地说:“你是狗吗?舔来舔去,真恶心!”又拖过枕巾在锁骨出擦过来擦过去,然后把那枕巾丢到地上。玄墨使劲向墙里贴过去,恨不得融进墙体里面去。

第二天清晨,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睁眼才看到,方直又死死地贴在自己身上,玄墨当场只想尖叫一声晕死过去,然后一直晕到过年再醒来,也好一了百了。

恐怖的太子殿下

八月十八,方直十八“大寿”,狐朋狗友又能欢聚一堂,除了邀请了上回赛马的那一票公子,方府还邀请了许多玄墨未曾见过甚至是未曾听说过的富家公子、青年权贵。话又说回来,玄墨认不认识又有什么意义,她身份这么隐秘而特殊,横竖又要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功。

夜宴当天,从下午开始,受邀的众人便早早登门,及早送上自己的贺礼。玄墨练功练得无聊,索性趴在墙壁上偷听隔壁方直房中的动静。

“哈哈,直,恭喜你又老了一岁!”一个爽朗的声音进门就嚷嚷。

“剑,你可别太嚣张,再过两个月你可是跟我一般老。”方直嬉笑着回了一句。

“直,别听齐剑那小子的,哥哥祝你寿比王八,前程似花。看看,哥哥老早就让人留意,终于找齐了这些手抄本,哈哈,这可是……”下面的声音强压了下去,玄墨使出浑身解数也听不清,搞得墙这边的玄墨很好奇,好奇到心里好似突然变出一只猫,这猫该死的直在心头肉上磨爪子,玄墨心痒得发慌,究竟是什么呢?这般神秘?

接下来,三不五时地,三个公子窃笑几声,那笑让玄墨听得直发毛,甚至有种错觉,他们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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