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夜话 作者:邓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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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夜话 作者:邓拓-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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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文”的分类来说,自从昭明太子分类之后, 清代姚鼐的《古文辞类纂》又把文章分为十三类:到了近代,福建人吴曾祺的《涵芬楼 今古文钞》又把十三类细分为二百十三日。对于他们的分类和分目原则,我们也要加以 批判、吸收。

  有人说,我们曾经把文学作品分别为诗、赋、词、典、骈文、散文、小说、戏剧等 几大门类,这就够了,何必自找麻烦,搞什么详细的分类分目呢?这种说法不值得赞同。 我们不主张过于烦琐的不切实际的分类分目的方法,但是也不能满足于几大门类的粗糙 分法,而要提倡一种新的切合实际需要的比较完备的分类法。

  这种新的分类法,不必用开会表决的办法来确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完善的地 步,它只能逐渐形成。因此,文选或诗选的编者无妨自己提出一种分类法。尽管彼此各 有不同,慢慢地就会有一种公认为正确的分类法产生出来。

  燕山夜话(三集)  错在“目不识丁”吗?

  重视文化学习,这当然是好事情。可是,怎样才算重视?能不能定出一个标准?

  一位老年的文化教员向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不懂得这问题从何而来。问他,他 说,他教的文化班有几位学生,常常笑他是老书呆,不听他的话,他们总是念错别字, 他指出他们的错误,他们也不改。因此,他很苦闷,认为他们对于文化学习太不重视了。 他举了许多例子。我表示对他抱相当的同情,同时,又对他的固执己见提出了适当的劝 告。

  的确,一般人平常都不免会读错别字,读别字比读错字的更要普遍。比如姓“费” 的,别人往往叫他“老肺”,而不叫他“老闭”;甚至于他本人也把“费”字念成“肺” 的音,而不念“闭”的音。同样,许多人对于姓“解”的,总是把他叫做“老姐”,而 不叫做“老械”,他自己也不例外;甚至于“老姐”、“老械”都不叫,而叫做“老改”。 同类的例子还多得很。乍听起来,你会觉得非常别扭,但是,久而久之,也听惯了,不 觉得有什么错误,似乎怎么念都可以了。

  我们的这位老教员就看不惯这种现象,他认为必须立刻全部纠正这一切读别字的现 象,才算重视了文化学习。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是很好的,不应该因此而笑他是老书呆。 然而,我们又必须劝告他不要过于固执。因为对待语言文字,毕竟还要按照“约定俗成” 这一条规律办事。

  语言文字本来只是传达人类思想的符号,每个符号当然要有一定的声音,大家才能 听懂它的意思。一个字的读音是否正确,主要应该看大家是否听得懂。如果人人都这么 读,都听得懂,你又何必一定要怪他们读别字呢?即便一个字最初不是这个读音,可是 现在大家都不按最初的读音,而读成另外的声音,并且反倒成了习惯,那末,肯定新的 读音是正确的,或者肯定几种读音都是正确的,难道不可以吗?

  这当然只是关于读别字的一种解释。至于读错字的又该如何呢?最普通的例子,如 “目不识丁”这句成语,明明知道读错了,应该不应该纠正呢?

  这就句成语的来历而论,读错的责任不在今人而在古人。大家知道,这句话是唐穆 宗长庆年间幽州节度使张弘靖说的。据《旧唐书》列传第七十九载:“弘靖……谓军士 曰:今天下无事,汝辈挽得两石力弓,不如识一丁字。”同样,《新唐书》列传第五十 二也写道:“弘靖……尝曰:天下无事,而辈挽两石弓,不如识一丁字。”这两部书的 字句几乎完全相同,可见宋代的宋祁在编写《新唐书》的时候,大体上是照着五代刘昫 的《旧唐书》抄的。他没有想到,这一抄就以讹传讹了。

  但是,宋代另一个学者孔平仲,在《续世说》中却认为:“一丁字应作一个字。因 篆文丁与个相似,误作丁耳。”还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宋代学者洪迈,在《容斋俗考》中 也说:“今人多用不识一丁字,谓祖唐书。以出处考之,乃个字,非丁字。盖个与丁相 类,传写误焉。”问题很明白,唐书原文如果是“不如识一丁字”,意思显然不够通顺。 为什么不说“一天字”或“一人字”呢?其实,不管用什么字都很牵强,只有说“一个 字”才最为妥贴、最为通顺。有的人自以为很熟悉古代的汉语,却不一定能够辨别“目 不识丁”的错误何在。反之,读惯了“目不识丁”的人,你能说他是错误的吗?

  这样看来,现在一般人公认的成语“目不识丁”分明是错了。那末,是不是就应该 加以纠正呢?而且,这是不折不扣地读了错字,比念别字还要严重,岂可用“约定俗成” 为理由,而轻轻地把它放过去呢!

  从前面所引的材料中,我们已经看得很清楚,读错这句成语的责任应该由古人承担。 近千年间,人们既然以讹传讹,变成了习惯,大家也完全懂得了这句的含义,那末,这 在事实上难道还不是“约定俗成”了吗?如果勉强地加以改变,岂不会使大家反而觉得 很别扭吗?

  当然,我完全不反对我们的文化教员,把每个字句的原来意义,都向学生讲解得清 清楚楚,让他们知道有几种读法,并且懂得它们的演变过程。但是,我们却不能因为学 生读了“目不识丁”等等,就批评他们的错误,相反地,应该承认他们这样读也是可以 的,不能算做错误。

  燕山夜话(三集)  自固不暇

  前次谈论了“目不识丁”的例子以后,得到了各方面的反应。多数朋友都赞成,有 个别的仍然表示不大同意。这是很自然的。对于这一类问题的看法,不一致完全没有关 系,而且永远可以保持不同的意见,不必强求一致。也许过一些时候,个别同志也想通 了,我们的认识就会一致起来。

  赞成的朋友们要求多谈大家日常熟悉的成语,指出它的来源,介绍历来都有哪些不 同的解释,辨别什么是对的和什么是错的。这种要求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把普通词 典的内容搬到“夜话”中来,似乎大可不必。因此,这里只能举出平时不常见的例子来 谈谈。

  大家常常会听见“自顾不暇”这句成语。谁会想到这四个字里头有什么问题呢?实 际上,问题恰恰最容易发生在人们以为无可怀疑的因而不加注意的地方。如果认真考查 起来,“自顾不暇”终于要发生问题了。

  究竟这个成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呢?查了许多古书都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书经》上虽有“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之句,《诗经》上虽然也有“心之 饮矣,惮我不暇”之句,但是显然都不是“自顾不暇”的出处上。

  有人说,这句成语的出处,在《五代史》附录契丹传中。原来唐末五代时期的契丹 王朝,在“大圣皇帝”安巴坚死后,由元帅太子德光继立,大举南侵,逼使晋少帝投降。 德光摆驾入汴京的时候,据《五代史》附录契丹传载:“德光将至京师,有司请以法驾 奉迎。德光曰:吾躬擐甲胄,以定中原,太常之仪,不暇顾也。止而不用。”这一段记 载是否能够算做“自顾不暇”这个成语的出处呢?恐怕未必。

  因为德光的本意无非表示谦逊一些,不要过于盛气凌人。他之所以不暇顾,仅仅是 由于他亲身率领着军队,打平了中原的石晋王朝,直下汴京,不好意思就摆起帝王的銮 驾,所以借口说顾不上用那十二面飞龙日月旗的“太常”仪节。这里边根本不包含任何 消极和被动的意思,与“自顾不暇”这句成语的意思又有多少共同之点呢!

  比较起来,这句成语的可靠出处,应该是《晋书》的《刘聪载记》。刘聪是两晋时 代前赵刘渊的第四子,继其父自立为帝,攻陷洛阳,生擒晋怀帝,鸩杀之;又陷长安, 执晋愍帝。当时晋将赵固攻河东,扬言要活捉刘聪的儿子刘粲,以赎天子。这一场战斗 很激烈。晋兵企图偷渡洛水和汭水,袭击刘粲的部队。这时刘粲部下的将官王翼光看到 晋兵要想渡河偷袭,把情况报告给刘粲。刘粲分析双方的形势,以为晋兵在河的那一边, 惟恐地位不稳固不可能渡河偷袭,因此满不在意。《晋书》上的这一段文字是这样写的:

  “王翼光自厘城觇之,以告粲。粲曰:征北南渡,赵固望声逃窜。彼方忧自固,何 暇来耶!且闻上身在此,自当不敢北视,况敢济乎?不须惊动将士也!”

  刘粲因为轻敌,后来终于被晋兵打败,不在话下。光说这一段文字,乃是迄今为止 我们能够找到的“自顾不暇”这句成语的唯一出处,这大概是比较可靠的了。

  然而,这样追根究底的结果,却使以往所谓“自顾不暇”的成语发生了动摇。看起 来这句成语恐怕是弄错了,应该改为“自固不暇”才对。宋代张君房的《云笈七签》中 有句云:“神之无形,难以自固。”这里说的“自固”,与刘粲说的意思也很相近,可 见后来有更多的人采用这种语气,久而久之,就慢慢地变为成语了。

  从此以后,我们是否应该把“自顾不暇”这句成语,普遍地改成“自固不暇”呢? 当然没有这种必要性。我们还可以按照“约定俗成”的原则,继续承认“自顾不暇”是 一个成语。而对于“自固不暇”,只要知道它在历史上有过这么一回事就可以了。

  燕山夜话(三集)  北京的古海港

  古代的北京有海港吗?回答:有海港。

  那末,什么地方是古海港呢?回答:就是什刹海和积水潭的那一片水面。

  这个海港现在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这一段历史却很值得我们研究。

  大家都知道,当着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即公元一二九一年的时候,精通天文、地 理、历法和水利的大科学家郭守敬,奉了元世祖忽必烈的命令,负责修通元大都(即北 京)到通州的运河,使往来于江南的漕运船舶,能够把南方的粮食,直接运到大都。

  为了完成这一项巨大的工程,郭守敬做了艰苦的努力。他根据他的父亲郭荣和他的 老师刘秉忠传授的知识,再加上自己实地调查和测量的结果,制订了细密的计划,并且 亲自指挥施工,经过一年多的工夫,终于修成了从通州到大都的这一段运河,命名为 “通惠河”。这在历史上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

  据《元史》《郭守敬传》载,修建“通惠河”的主要经过是:“中统三年,……北 祖召见,面陈水利六事。其一,中都旧漕河东至通州,引玉泉水以通舟,岁可省雇车钱 六万缗。……至元二年,……又言:金时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庐沟一支,东流穿西 山而出,是谓金口。……今若按视故迹,使水得通流,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广京 畿之漕。……帝善之。二十八年,……守敬因陈水利十有一事。其一,大都运粮河不用 一亩泉旧源,别引北山白浮泉水,西折而南,经瓮山泊,自西水门入城,环汇于积水潭, 复东折而南,出南水门,合入旧运粮河。……帝览奏喜曰:当速行之。……三十年,帝 还自上都,过积水潭,见舢舻蔽水,大悦,名曰通惠河。”

  元代的诗人傅若金,前以《海子》为题,写诗吟咏什刹海,其中也有“舢舻遮海水, 仿佛到方壶”的诗句,与《元史》所载忽必烈“过积水潭,见舳舻蔽水”的情形完全一 致。这就表明,当时漕运的船舶可以直接驶到元代大都城的“海子”里来。由于船舶拥 挤,以至水面都被遮住,几乎看不见了。这个海子当然只是人工造成的小内海,但是, 它完全成了一个装卸漕粮的港口,则是毫无疑义的。

  人们也许会觉得奇怪,郭守敬引白浮泉水入城是可能的吗?白浮泉水源在昌平域东 南的凤凰山,那一带地势约为海拔六十米,中间经过沙河和清河两河谷,地势降低到海 拔四十五米以下,而积水潭和什刹海周围的地势则是海拔五十米左右。按照这样的地势 看来,怎么能够引白浮泉水入城呢?

  原来郭守敬详勘测了地势之后,设计了一条长达三十公里的河渠,引导白浮泉水先 向西流,然后转向南流,再向东南流入昆明湖(即瓮山泊),然后继续向东南流,注入 大都城。这一条渠道,就是著名的“白浮偃”。它的遗迹现在还隐约可以寻见。

  根据同样的道理,从整个通惠河的地势来看,河床的坡度很大,非采取其他技术措 施,那是无法通航的。但是,郭守敬很有办法,他设置了水闸和斗门,保证了船舶的顺 利通行。《元史》《郭守敬传》载:

  “运粮河每十里置一腄,比至通州,凡为腄七。距腄里许上重置斗门,互为提阏, 以过舟止水。”

  这是郭守敬在工程开始以前就已经设计好了的。就是说,从大都到通州,设有七座 水闸,距离每座水闸约半公里的地方,又设有斗门。水闸和半门的关闭或打开,就调节 了运河各段的蓄水量,控制了水位的高低,使船舶可以顺畅地通过。

  这些办法与现在外国先进的大运河采用的办法不是差不多吗?而郭守敬的这些办法 却是早在十三世纪就有了的呀!

  到了明代,据朱国桢的《涌幢小品》记载:“禁城中外海子,即古燕市积水潭也。 源出西山一亩、马眼诸泉,绕出瓮山后,汇为七里泺。纡回向西南行数十里,称高梁河。 将近城,分为二,外绕都城,开水门,内注潭中,入为内海子。”可惜此时郭守敬开的 这一段运河却已毁坏了。所以,在《明世宗实录》上写道:

  “通州河道,经元郭守敬修浚,今闸坝具存。……京城至通州五十里,地形高下才 五十尺。以五十里之远近,摊五十尺之高下,无所不可。……迂回以顺其地形,因时以 谨其浚治,此一劳而永逸之计也。”

  又据刘侗、于奕正合撰的《帝京景物略》称,嘉靖丁亥,御史吴仲请修通惠河,三 月告成。然而,积水潭上一度出现的海港风光完全消失了。现在我们在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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