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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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相-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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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太子最初到漠北,肯定也给苏晏投递过某些好处,或者许诺之类,但苏晏不买账,太子才动了杀心。
苏晏的帐下有一个重将,是顾家的人,但是这个人埋得深,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动用。这个人的作用就在于在某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件上同卓力格图互通有无,或许战役不算重要,但因为这么多年,所以找出来的证据并不少。
而这些证据上,只要再加盖苏晏的私章,就顺理成章的将污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而原先那总管在这里面担了两件事,一,透露顾家有大能量的前提下,让姬允找上了顾女萝,从而让太子得到了情报;二,将穆涧加急送回的文书延期上报,也直接造成了苏晏之死的不可避免。”
苏青唇角一直抿着,一直等他说完,也不发一言。
黑衣人也不催,只将目光静静锁住她,手里把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西北是个安乐地,民风尚武,却很淳朴,所以经常可以看到昨日来打得眼红的两人今日坐在一起把酒言谈,或者是在父亲帐里争论得不死不休的两个人,出了营帐就笑嘻嘻的勾肩搭背,关系好得不得了。
所以尽管苏青自小就聪明,但心思却是着实不多的,要不喜欢,要不不喜欢,她面上的表情就能说明一切。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张扬的当街去打三皇子,青天白日,还带着一溜儿兄弟。
所以苏青不喜欢顾女萝,心气小不说,面上还老是罩个面具,那笑容让人看着就不爽利。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小时候跟着父亲学武,学兵法,跟着漠北的那些兄互相比斗,到处撒丫子跑,光阴一晃而过,倏忽间,竟然就是匆匆二十年。
想起来也伤心。
等那种回忆的伤感情绪慢慢散去之后,苏青才再度抬头,继续问他:
“京里面,轮得上争斗的其实也就两方,一是太子,一是二皇子姬越,陛下现在仿佛是毫不关心的态度,但是肯定在上面看的清楚,心中好揣摩。”
黑衣人面纱下好似挑了眉,“我记得我说过,将来自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言下之意,让她不要再套话。
但苏青只是笑了一下,“初我也以为你是姬越,不过后面才知道这是大错特错。”她伸出手,掰开黑衣人的手掌。
“姬篱,你还准备瞒到何时!”
黑衣人锁住她的眸子静静看了几秒,见她面上全是毫不动摇地笃定颜色,最终只得微微一叹,摘下了面罩,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的确是姬篱。
不过面上已经没有了平素乖巧的神色,眸子沉得像夏天幽深的井。
虽然早就认定,但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苏青还是有些恍惚。本来以为京里面好歹还有个单纯人,但后面才发现这个人实际上藏的比谁都深。这感觉就像弄混了狼和狗,一个不注意就被咬了个血肉淋漓。
但她情绪恢复得很快,“其实我之前就有怀疑,苏信的存在,两个同名同姓同表字的苏青,姬越的慌张逃蹿,还有之前朝臣就辛阙一事对你的为难,甚至还有你和丞相的交好,都让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这些都是揣测,没有真正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宁愿相信你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有时候让人火大,但总归干净。
夜探顾府那一次算是很明显的直指,所以第二日在牢狱中我有所试探,但是偏生你表现正常。后来却出现了苏信背后的人。
最开始我是怀疑姬越的,但是了解了一些之后,发现姬越现今的势力来的不明不白。支持他的朝臣,有大部分是左相的门生,而他平素又多打点,却未曾听过他有所经营,何况他母亲位置不尊,身后又无世家,哪里是没有依靠就能到现今的地步的?”
姬篱唇角拉出微讽笑意,“可是说到底你还只是在揣测,你这推论听起来仿佛头头是道,但实际上有诸多漏洞。不过是你心中有所怀疑,所以诈我一诈罢了。”他面上有懊恼神色,“竟被你的笃定神情骗了。”
苏青摇了摇头,“不算诈。”
她的目光移到姬篱的手上,“我同黑衣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瓷器伤了他的手掌,第二日早上我去寻你,看你掌心是却没有这个痕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第一次出现的才是姬越。”
姬篱点了头,这个把戏很简单,他看的也很明白。
“但是你没有想到我心中疑惑仍在,或者你想到了,却认为既然这计不成,必然会用别的计策。但我在看你掌心时注意了你得手掌纹路,手掌的大小,手指的形状,指尖的漩涡形状。没有两个不一样的人会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手。姬越食指的纹路是展开的,而你的,则是闭合的。”
姬篱这才挑了挑眉,将右手拿到面前来细看。他活了二十余年,倒是从未细细看过指尖细节,今次苏青提出来,虽是出人意料了些,却也能看出她的心思之细,实非一般人可比。
苏青又垂下了头,十指交握不语。
姬篱也不再说话。
苏信给他报信的时候,姬篱就觉得很奇怪,想着近日出了什么事让她烦恼,但到底没个思绪,也就只有直接过来了。但却也没有想到苏青真正纠结的是背后的人的真实身份。
但这种情况其实挺奇怪,因为苏青一向性格爽直,不是会纠结这种事情的人。毕竟她知道黑衣人不会伤害她,不管是所图甚大也好,还是将她作为一种依仗也好,反正她能够保证安全。
那么不管知不知道背后人真正的身份,他们这种合作的关系不会改变,而如果仅仅是因为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好奇新而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和平的话,那吃亏的肯定是苏青这边。
她才不会做这种伤脑筋又不得好的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呢?
姬篱想不明白,面上的神色却渐渐软化下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苏青面前晃了晃,嘟着嘴巴,“暮归,你生气了么?”
苏青抬起头静静看了他几秒,猛地拍开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 十年
 苏信小心翼翼的伸了个脑袋进来,看见姬篱面上黑炭一样的颜色,捂着嘴偷笑。姬篱耳朵尖,听见了,手中的茶盏顺势就砸了过去。
苏信被打得四处逃,在房间里哇哇直叫。姬篱受不了,眼光冻过去,苏信就只有在原地傻笑的份儿。
不过等了好久姬篱也没有说话,苏信挠挠脑袋,弱弱得喊:“主子?”
姬篱应了一声,还是不言,苏信就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喊:“主子?”
姬篱挡开他的手,“无事。”
但他说完这句话就靠到了椅背上,疲劳的闭上了眼,仿佛一点力气都没了。
苏信也就静默了。
苏信最开始是苏家培养的暗卫,训练到一半的时候被姬篱看见了,挑中了,就跟在他身边当侍卫。当时两个人都小,玩玩闹闹每天很开心。
后来文皇帝派皇子们去漠北历练,分批去,姬篱在最后头。走之前贤妃跟他说话,让他一路好好照料姬篱,还让他暗地里看看苏晏最近过得好不好,苏信都一一应了。
姬篱听贤妃的话,一直扮演着一个温和无害的角色,平时做事情也表现得不热衷,所以平庸又纨绔。太子经常遇上他笑他。姬篱虽然每次面上傻笑,但回来都会偷偷哭。
他那么聪明,太师教的东西只要听一次就能理解,又过目不忘,比太子强得实在太多,但却不能把才能展示出来,每次只能看着文皇帝表扬太子,他觉得很不甘心。
但是贤妃的话他必须得听,毕竟他的举动关系的不止他本身,还有他后头景和宫的众多宫女太监,还有他母亲,还有整个苏家。
这么大的担子压下来,姬篱就算再不愿意,也无能为力。所以他人前张扬傻乎乎,人后却隐忍深谋,完全不像个孩子。
这个状况一直到他遇上苏青。
苏青带人太白日当街揍他的时候,苏信就在暗处的巷子里,看着姬篱被打得鼻青脸肿,很多次都恨不得冲上去。暗卫受的训练很残酷,虽然苏信一直是个半吊子,但是对付苏青这样的,绝对绰绰有余。
但是姬篱趴在地上朝他比了不要妄动的手势。
主子命令为首,所以尽管苏信很想冲出去对着苏青狂揍,但是还是忍住了。
后来苏青在旁边骂,说姬篱是个渣,是蠹虫,话很粗,句句像刀子一样,苏信听着都难过。
但是等到苏青他们走了之后,他去把姬篱扶起来的时候,姬篱却说:
“不要找她的麻烦。”
苏信当时没忍住,眼泪哗哗就下来了。问姬篱原因,姬篱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所以苏信一直不明白姬篱为什么要那样做,后来苏宥来京,姬篱去见他,听说苏州家里面有一个妹妹,眼睛转了转,就问妹妹的名字。
苏宥哈哈笑,“你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就有了这心思?”
明显会错了意,但姬篱也不说明,嘻嘻笑,“舅舅,都说侄女儿跟姨母长的极像,我母妃那样漂亮,妹妹也一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儿对不对?舅舅您就说说妹妹的名字吧。”
苏宥笑得更开心了。
“好吧好吧,你妹妹叫苏白瑾,你以为如何啊?”
姬篱挠着脑袋嘟嘴想了半晌,“舅舅,我觉着不如一个‘青’字更好,以月做依,有莹月之光,很漂亮啊。”
苏宥跳了眉头,很奇怪,“怎么就单想了一个‘青’字?”
姬篱抬着脑袋,声音从下面低低的传出来。他说:“前几日太师教了一首诗,我觉得很美妙,叫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声音温润如玉。
苏宥在上首大笑,“好,好,好,即如是,我便依了你,回去便将你妹妹的名换成这个。”
姬篱笑着抬起头,“谢谢舅舅,舅舅你太好了。那日后妹妹及笄时候的字也能否依我?”
“好,好,就依你。”
这事儿后来被苏宥当作笑话讲给贤妃听了,贤妃虽则笑着,但毕竟没有被糊弄过去,随后就叫了他们二人去听训。
贤妃坐着,他们俩垂首站着,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静谧得让人害怕。
苏信毕竟单纯些,怕的狠了,抬起头去看贤妃面上的神色,快速的瞟了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心惊胆颤。
又过了一会儿,贤妃才道:“阿篱,你过来。”
姬篱乖顺的走了过去。
贤妃看着他面色的乖巧神色,先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问他:“阿篱,你老实跟母妃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苏晏家的那姑娘了?”
姬篱抿着唇静默了半晌,点了头。
贤妃又是一声叹息。
“想着你日后所处险恶,所谋甚大,所以我做事一贯不瞒你。当初你回来,我便问你觉得苏晏此人如何,你说‘外圆内方,过刚易折’,我便讲,这样的性子,终有日会被皇子所忌,罪延子孙,你那时便动了心思,对不对?
你听闻你舅舅家的那个妹妹同苏青年岁相仿,便想让你这妹妹做了她的替死鬼,然后让她借着你妹妹的名字继续存活下去,是也不是?”
后面的言语说得慢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苏信神经大条,但是也把里面的怒气听了个明白。
但姬篱还是坚定了点了头。
“糊涂!”
贤妃狠拍桌子,面上的茶壶茶杯都抖了一下。她眼神像刀子,“你倒是打得好主意,这样一来,你便是累了一条无辜的性命来为苏青抵罪!何况那人还是与你血肉相关的表支妹妹!我竟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来!”
但姬篱不为所动,直接跪了下去,俯首叩拜,“求母亲成全。”
声音低沉,像是直接从肺腑里滚出来的似的。
苏信再讨厌苏青,也被这声音震动的心痛。
他见姬篱跪了,也径直跟着跪了下去,但他说不来话,只知道在旁边磕头,额头上很快就浸出了一层血色。
贤妃冷眼看了他们半晌,不为所动,“你们要跪就出去跪,不要再我面前污了我的眼。”说罢就直接进内屋去了,还喊了嬷嬷来撵人。
姬篱一言不发,走出去,就在院子里跪了下来,三九天,院子里结了厚厚一层雪,但姬篱跪的很爽快,一点犹豫都没有。
苏信没法,也只有跟着跪。
但他心里已经把苏青恨上了,不仅在漠北打伤了主子,还让他遭这份罪。
跪到傍晚,天空开始落雪,姬篱苏信身上很快落了一层莹白,贤妃的近身嬷嬷看不下去了,跑进去求她,贤妃冷眼在屋子里看了半晌,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心里到底不忍,终于开了口,“让他们起来吧。”
嬷嬷这才去了。
这事儿尽管算揭过了,但贤妃还是跟姬篱约法:
“你现今大了,翅膀也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但你需记得三点:一,你将来救人时不能暴露自己的力量;二,不可将你的妹妹白瑾陷入危险之内;三,如果有一日她威胁到你的计划,哪怕只一次,我也要你保证,你必须狠下心除去她,如果你没有这个勇气,我会替你除掉她。你,明白了么?”
姬篱沉重了点了头。
贤妃又道:“苏信,此次你和家主一块回去苏州,从此就跟在白瑾身边伺候。不要想着使什么幺蛾子,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主子!若是白瑾日后出了什么差池,你记住,我为你是问!”
苏信忙着跪下应了声。
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后面苏信看着姬篱兴高采烈的跑到苏州来跟苏宥说想好妹妹的表字叫暮归的时候,心里面就更恨了。
因为在漠北埋伏的那人也给他传了信息:
苏青,字暮归。
苏信喉咙里逸出一声叹息,很轻,甚至没有惊动屋内空气的安静。
十年磨一剑,那时节和现在,刚好十年。
 
第十八章 跑马
 苏青回屋的时候忍不住摔门,“哐当”一声大响。完了还是觉得不解气,把桌上柜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往地上砸,心情像乱麻。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情这么乱,这么愤慨,但只要想着那毕竟是姬篱,心里面的邪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上窜。
苏宥的院子就在她旁边,这么大的声响老早就惊动他了,踱步过来,推开门,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问:“这是怎么了?”
苏青叫了一声“爹”,面色缓和了些,但还是不怎么好。
苏宥左右看了没见苏信,又见旁边姬篱的院子里没人出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把椅子旁边的碎渣踢开了,拉着苏青坐下,“暮归,来。”
苏青乖乖照做。
苏宥温和的问:“是玉之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苏青抿着嘴巴不说话,面容冷的像冰,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寒气。
苏宥见了她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了笑,“你们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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