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 作者:微雨细细(晋江2014.02.19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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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 作者:微雨细细(晋江2014.02.19完结)-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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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
  魏忠贤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当晚内阁正是韩旷当值,魏忠贤从东华门进了宫,摸黑走到内阁值房。他在门口站住,挥手让跟随的侍从退下,探头往里瞅去。
  韩旷手持朱笔,端坐在桌后票拟。
  魏忠贤捏了捏喉咙,做出一副哀而不伤的神情来,沉沉地踱进了屋。韩旷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努了努嘴,搁下笔,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桌前。
  “韩阁老。”魏忠贤躬身,满面笑容地拱手。
  “原来是魏公公啊。”韩旷抬起下巴,背起手。
  “是是是。”魏忠贤讪笑两声,直起了身。
  韩旷眼珠一转,斜视着他:“皇上不是叫公公闭门思过吗?怎么突然摆驾到内阁来了?”
  魏忠贤尴尬地笑了笑,舔一舔嘴唇,上前两步,可怜巴巴地看着韩旷,恳切地说:“有一件事想拜托阁老。”
  韩旷别开目光,讥笑两声,道:“公公有什么事能拜托上我?”
  魏忠贤手已经伸进袖子里,听闻此话,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末了,他一咬牙,果断地掏出奏折,双手捧到韩旷面前,乞求道:“请阁老看一看。”
  韩旷眼皮一翻,扫了扫署名,脸色微变,伸手接了过来。
  魏忠贤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韩旷打开奏折,踱步于殿中,边走边看,看完微微笑起来,弹着奏折赞叹:“痛快!痛快!”
  魏忠贤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上前两步,直视着韩旷,大声道:“阁老,凭良心说句话,这上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捕风捉影?做过的没做过的全都安在我魏忠贤头上!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一个个视我为眼中钉。都是为皇上办事,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你做过的事你自己知道。”韩旷淡淡说完,将折子递给魏忠贤,“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说罢走回桌子后,捋起袖子坐下,再不看他一眼。
  魏忠贤气得七窍生烟,可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他稳定心神,上前恳求道:“阁老,如今国家有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您,谁也不能平息众口,请您留些意吧。”
  “我不能!”韩旷头也不抬,“孽是你自己做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魏忠贤一把怒火烧起来,拂袖而去。
  走出门外,天上正滴滴答答下雨,冷风夹带冷雨扑面而来,魏忠贤不禁打了个寒颤。
  外援找不到,只能直面天威了。


☆、皇帝
  魏忠贤拖着,迟迟不敢让人把奏折送到天启面前。
  但是形势已不容许他再逃避了,为了深刻地揭露魏大太监的罪恶行径,杨涟四处布道讲学,终于把这封折子上的内容传播到妇孺皆知的效果。于是京城人民都知道魏忠贤出身无赖,魏忠贤害死了嫔妃,魏忠贤给皇后堕胎,一时骂声震天。有好事者将此疏编成歌,街头巷尾传唱。国子监几百号人也不读书了,每天抄阅“二十四条大罪”,并广泛散发。
  魏忠贤已经无脸出门了。
  不过他还是要出门的,五月三日,这封奏折到了天启手中。
  
  五十多岁的魏忠贤虽然已历尽了人世的沧桑,但他仍然显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曾想跟赵南星、杨涟在内的所有人搞好关系,但没人愿意买他的账。他自己都没想到,在受到杨涟猛烈弹劾的时候,他竟然会吓得两腿发软,一路哭哭啼啼走到乾清宫,一头跪倒在皇帝脚下,诉说自己的冤屈。
  而那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皇帝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的少年跟他的父亲朱常洛一样,自幼承受着沉重的心理负担。朱常洛有着什么样的感触,这位皇长孙也有着什么样的感触。他跟他的父亲一样,也是迟迟得不到册立,迟迟不能出阁读书。
  幼年的成长经历培养了这位年轻皇帝洞悉一切的能力,帝国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在他的心中掀起任何波澜。他虽成长于两个妇人之手,但他已将魏忠贤内心深处的阴鹜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个人愚昧而狡猾,怯懦又狠辣,敢干、敢于担待。
  这样的人已经很难找了,不过他找到了,他找到了一个有着超强的个人手腕,一个能够顶住文官疯狂的攻击,一个跟王振、刘瑾、严嵩、张居正一样辣手的人物,一个可以对付文官的人物。
  他俯视着脚下痛哭流涕的魏忠贤,又一次笑了笑,温和地说:“忠贤,你起来。”
  “万岁……”魏忠贤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怔怔仰视着他。
  天启转过身,束手走到御桌前,捏起那份奏折,重又缓缓走到魏忠贤跟前,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一扯为二,扔到地上。
  “明天起,照旧到司礼监供职。”他说。
  第二天一早,宫中发出一道圣旨,张贴在午门门口,疏中严厉斥责杨涟乱议宫闱秘事,并判定杨涟的目的是孤立皇帝,以便臣下胡作非为,并警告其他人不得起而效尤。
  圣旨一出,群情激愤,舆论哗然,弹劾魏忠贤的奏折雪片似的飞进宫中,通政司里的折子堆积如山,每天约莫七八十份,跟魏忠贤有仇有怨的都没放过这个机会,东林党打头阵,其他人紧随其后,南北两京的人都来凑这个热闹。往常通政司的内侍是把折子拿到司礼监,现在是一箱一箱地抬。
  杨涟更不想半途而废,他觉得,皇帝根本没见到他的奏疏,那道圣旨是魏忠贤伪造的。他想在早朝时面奏皇帝,到时候他慷慨陈词,群臣起而响应,皇上在这种阵势面前,也许有可能改变主意。
  他并没有刻意保密,面奏的消息很快在外廷喧哗开来。第二天,皇帝传旨免朝,第三天,依旧免朝,他便猜想,魏忠贤一定在背后撺掇小皇帝了。
  五月的朝阳从东方露出头来,照耀着巍峨壮观的乾清宫,微风清凉,这是个美好的清晨。天启抱着猫,懒洋洋地走出大殿,后面跟着他的小跟班,那是十来只大小不一的小猫。
  他走到丹陛上坐下,猫儿从四面八方窜来,顺从地伏在他的脚下,摆着尾巴献媚。
  “兵部老爷,”他对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凶猛的黑猫,指了指自己右前方,“来,跪在这,对,别乱看了,就是这儿。
  “户部员外,”他用脚踢了踢一个圆滚滚的大胖猫,戏谑地说,“你怎么又胖了,是不是贪钱贪得太多,把民脂民膏都吸刮干净啦?去,跪中间去。”
  他就这样,一个一个叫着名字,把这群猫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排,全都是卧在自己的后爪上,前爪着地,直起身抬起头来看着他。
  “好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好,像是一个国王对着自己的臣民发号施令一般,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磕头你们就磕头,谁磕得好,我就给谁加官进爵,要是不磕或者慢了半拍的话,我就罚你们面壁思过,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点点头。”
  这群猫儿果然扭了扭脖子,一齐点头。
  “很好!”他拖长声音笑着说,显然对自己的子民非常满意,接着清了清嗓子,短促而大声地下达命令,“磕头!”
  只见这十几只猫儿,像小狗一样,把两只前蹄伸到前方,然后慢慢把小脑袋伏在上面,屁股高高撅起。这模样,跟个听话的小人儿一样,实在太可笑、太滑稽了。
  天启跺着脚,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一个人呆坐。
  德化门处,不知何时站了一群宫装丽人,吴敏仪推了推发呆的张嫣:“娘娘。”
  张嫣定定神,轻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吴敏仪颔首。
  张嫣端端正正地走过去,离得近了,出声唤道:“陛下。”
  他把头转了过来,脸色沉郁,看着无精打采,微有些讶然说:“皇后?”
  张嫣福了福身,走到他旁边,缓缓道:“听说这两天弹劾魏忠贤的人很多,朝廷动荡不安。”
  天启“嗯”了一声。
  张嫣的语气微带斥责了:“那陛下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逗猫?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出来主持正义吗?”
  天启沉默一会儿,抬头笑问她:“该怎么主持正义?”
  张嫣摇头叹道:“我不明白,陛下为何宁弃群臣,也要维护魏忠贤?”
  天启不想和她谈此事,改口道:“方才李清和来诊脉,怎么说?”
  张嫣的神色转为凄楚,“只是夜里凉了胃才呕吐的。”
  “我猜也是。”天启自嘲地笑了笑。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他站起身来,双手拉住她的双手,柔声问道:“现在好了吗?”
  “好了。”张嫣微微一笑。
  “陪我走一走。”
  天启手牵着她,沿着汉白玉铺成的甬道缓缓踱步。
  “陛下,你已经连着三天不上朝了。”张嫣轻轻道。
  天启抬头,以手指天,“嫣儿,你看有大雁飞过。”
  张嫣丝毫不予理睬,接着说:“陛下,您还记得吗?当年移宫,杨涟为了陛下顺利登极来回奔波,七天内须发尽白。”
  天启的神色柔和下来,然而只是一刹那,旋即他笑道:“笑话,朕是皇长孙,皇长子,大明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要登极何须任何人帮忙?”
  “陛下,”张嫣站住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能就这样抹杀他们的功劳。”
  天启轻笑:“嫣儿,你又不在场,怎么知道事实如何?即便他真是出于一片忠心,朕做的也够了。当年他是七品给事中,现在他是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张嫣道:“难道陛下真的认为,移宫一事是杨涟左光斗他们故意炮制出来,为东林争功吗?陛下,你了解西李,觉得她不会垂帘听政,可他们不了解。西李把你禁在宫里,不让出去见大臣,还让通政司把每天的奏折先送给她看,外廷臣子看到这种情况,能不担忧吗?”
  天启皱眉:“当年的事就不要再说了,这几年东林党的人一直在我耳边絮叨这几件事,我已经听得够了。我承认他们有功,我也给了他们官做,指望着他们帮我共治天下。结果呢,在朝堂上,他们排挤其他党派,边疆上连着给朕丢了辽阳和广宁,除了嘴上嚷嚷着大义,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
  张嫣叹道:“我只希望朝廷安宁,陛下无忧。”
  “难道我不想吗?”天启疲倦地抚额,“可是你看看,本来没什么事,他又来上疏。现在南北两京的官员都参与了进来,正事也不干了,都群情激愤着让朕处置一个太监。嫣儿,你不知道这帮读书人有多执拗,他们反对魏忠贤,不是忠贤做的不好,也不是忠贤出身无赖,而仅仅是因为一句祖制,太监不能干政,一帮腐儒!”
  “陛下,这不是腐儒。”张嫣正色道,“这是纲常秩序,必须坚持的原则。祖宗既然把这句话写下来,让子孙牢记,必然有他的道理。况且,你也体谅体谅他们,寒窗苦读十年,到头来还要被一个太监奴役,读书人的脊梁何存?”
  天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出声,接着他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光滑的手背,笑道:“嫣儿,能不能不要再插手政事?给朕生个孩子吧。”
  明明即将进入炎夏,张嫣却觉得像是初秋,全身泛起了凉意。


☆、廷杖(一)
  免朝三天后,天启终于在第四天早晨走出了乾清宫,御皇极门,百官排班朝参。杨涟举目一看,皇上的侍卫格外森严,数百名宦官身穿铠甲,夹陛而立,手上都举着斧、瓜等兵器。这些人个个瞪着眼睛,目露凶光。
  饶是杨涟胆壮如虎,也不免感到阵阵凉意。
  魏忠贤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朝王体乾使了个眼色,王体乾悠扬舒缓的声音在皇极门前的广场上响起:“左班诸臣不许擅出奏事。”
  左班诸臣,即文官。
  杨涟暗暗与左光斗对视一眼,两人俱都咬牙。
  面奏不成,东林党人将希望转移到首辅叶向高身上。叶向高并不认同杨涟的做法,他曾对门下弟子说:“其实魏忠贤在皇上那里也有所匡正。比如有一天,有一只鸟飞入宫里,皇上便想爬上梯子,用手去抓,魏忠贤赶紧挽住皇上的衣服,不让皇上爬上去。又有一次,皇上赐给一名小内侍绯衣,魏忠贤斥责那位小内侍说‘这不合你的身份,虽是皇上所赐,也不许穿’。可见魏忠贤是个很认真的人。若是皇上接受了杨君的疏请,恐怕难以再得到如此小心谨慎的人服侍在皇上身边了。”
  此事传到杨涟耳朵里,他大为恼火,上疏前没跟这位首辅打一声招呼。尽管他对叶向高并不满意,但还是在叶向高的身上看到一些希望。以首辅地位之重,名望之隆,起而向皇上抗争,有可能力挽狂澜。
  杨涟率领着一些朝臣来到叶向高家里,慷慨激昂,陈说大义。
  叶向高只是静静听着。
  听完后,他说:“我老了,不惜以身报国,但是,如果皇上不肯听我的话,公等将置身何地呢?”
  杨涟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悻悻离去。
  虽然叶向高对杨涟冒然上疏不满,但他身为第一大臣,在举朝攻击魏忠贤的时候,终归不能不置一词。
  五月十一日,内阁大臣合奏一本,叶向高自然第一个署名。疏中先是对魏忠贤的忠诚勤劳赞誉了一番,接着笔锋一转,向天启建议说,既然魏忠贤请求辞去东厂提督的职务,陛下不如答应,放忠贤归私第,以避嫌疑。
  这本奏疏是叶向高起草的,既不想得罪倒魏诸臣,也不想得罪魏忠贤,想用左右弥缝的办法把事情压下去。
  他自认为出了个不错的主意,天启却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魏忠贤也很感恼怒,他把叶向高的意图品味了品味,发觉阴险狡诈的家伙原来在这里!
  叶向高虽然没像杨涟那样骂他,可同样也想把他赶出宫廷。倘若他回到私宅,远离皇上,皇上对他的感情必将日益淡薄,取代他位置的宦官怕他复出,很可能会落井下石,那时朝臣们再想收拾他,还不像打死老鼠一样!
  叶!向!高!
  ——你很阴啊。
  他越想越觉得叶向高可怕,如不除掉,必将成为后患。
  不久,皇帝对叶向高等人奏疏的批复下达了。内中除了极力颂扬魏忠贤的功劳,重点是警告叶向高等人不要轻举妄动、火上浇油:“举朝哄然,殊非国体,卿等与廷臣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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