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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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骑士的血-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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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情形却与大卫的想像完全不同。
  片刻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位年轻的长发男士,他走进治疗室的时候,情绪欢快地哼着曲调。他那三天刮一次的胡子,调皮孩子似的笑脸,新潮款式的T恤衫———如果不算他身上穿的那件敞开未扣的白大褂,大卫所想像的医生的识别标准,他一条也不占。
  “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此人微笑着开口说道。看起来,此男比他俩根本大不了多少。“刚才我处理了一个嘴巴被打坏的伤员。”
  由于此话勾起了大卫心里对自己所干的坏事的记忆———在刚刚过去的三刻钟里,他竭力把这段记忆从意识中消除掉———他的胃紧张得难受,但是使他的精神备受折磨的,却不仅仅是他的良心不安。他与施特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还在这里吗?”他扭头问医生。
  “就睡在隔壁,”年轻男士点头答道,“注射了满满一针管镇痛剂。”
  这虽然使大卫心里的恐惧有所缓解,使他不必害怕自己下一个瞬间就得面对突然出现的狂怒暴跳的弗兰克,可他仍旧感到不安。
  “起码他现在会安静一会儿,不能胡说八道了。”施特拉叹息道。
  医生以询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施特拉摇摇头说道。长头发耸耸肩头,而后又转脸察看大卫的额头。
  长发男显得有些迷惑不解地看了许久。大卫认为,这医生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气恼与失望相混杂的神态。
  “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了,”他一边用断定的语气说,一边用棉花球处理伤口,“你们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找我?”
  “不可能再快了。”施特拉不无歉意地说道。她这话说的倒是事实。谁如果总是断言女人不能开车,那他就是从来没有同大卫这个漂亮的同班女生一起坐过她那辆黄得刺眼的甲壳虫车。施特拉开车时的那种疯狂劲,仿佛有魔鬼在身后追赶似的。
  年轻医生笑了一下,似乎认为这女青年开的是善意的玩笑,不过他的脸色随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实话好不好。”他脸上流露出刨根问底的神态,伸手拍拍大卫的肩膀。假如他在紧接着的下一个瞬间,闹着玩儿似的挠一把他的肩膀,仿佛他们是多年至交一般,那大卫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这一定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吧,是不是?难道你就这样脸上带着干了的凝血块到处乱跑了这么久吗?”
  “这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这家伙怎么会相信自己的话呢———大卫心里暗想。难道我真会脸上带着凝血块满世界乱跑,以便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一个硬汉子吗?
  “是一个小时以前在舞会上发生的,”施特拉证实道,“有人用酒瓶把他的头砸了一下。”
  “不可能才过一个小时。”年轻医生固执地说,他一边摇头一边更仔细地把伤口又观察了一阵。
  大卫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开始在床上不安地反复翻滚。
  “这不正常?”他转身直接面对着医生问道。
  年轻男士没有回答。在脸上重新漾起笑容的同时,他用一小块橡皮膏把清洗干净的伤口贴上,还鼓励似的拍一下大卫的肩头。有时不做回答也是一种回答。“你可以走了。”
  “谢谢大夫先生。”大卫翻身下床,与施特拉并肩向门口走去。昨天他还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普通人,过着一种完全不引人注意的平常生活,一种也许有些另类,但并非不正常的生活。而今天他却突如其来地被魔鬼变成了一个怪物,竟然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一米九高的狂暴小子的下巴打碎了,与此同时,他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却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在特别短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劳驾,明天再到我这里来一下,”年轻医生对着他的背影高声说道,“我很乐意给你再仔细地检查一下。”
  “呣。”大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急不可耐地走出治疗室,然后与施特拉并肩匆匆离开了诊所。
  “这大夫好酷哇!”施特拉开着车,轮子尖声怪叫地转弯进入寄宿学校前面的停车场,把发动机关了之后,她说了这么一句。她关发动机的动作,使人难免会想到,与其说她是在关,还不如说她是在扭断发动机的脖子,以致大卫对她颇为失望。大卫原本以为施特拉刚才去诊所的路上之所以如此疯狂地飙车,纯粹是出于对自己安危的关心。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施特拉总是像着了魔似的开快车。
  “但是我觉得,他心里在想,我们两个是在愚弄他。”她一边下车一边有些后悔似的又说了一句,“我指的是,有关你伤口的说法。”
  大卫不由自主地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上酒瓶被撞得粉碎的地方,然而,除了一小条橡皮膏之外,他什么也没摸到。
  “我猜我会惹出麻烦来的。由于弗兰克的缘故。”他转移话题,同时把手深深地插进裤子口袋里,以免再去摸伤口。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觉得,继续琢磨这个奇怪的现象,很有可能会使自己精神错乱。
  “我了解弗兰克。”在他俩不慌不忙地走向宿舍区的途中,施特拉断言道,“他这个人太高傲了,他不会告状的。十分糟糕的是,舞会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你是怎样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


各走各的路(1)


  他俩走到了宿舍大楼前面。在这里,他们该各走各的路了。因为,在这所寄宿学校里,男生和女生自然是住在不同的楼房里。
  不太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们相对而立,眼睛却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别处,或者向下看着自己的鞋尖。这次又是施特拉首先开口。
  “我真的感到抱歉,”她又说了一遍。大卫知道,她这样说是认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
  大卫微笑着耸耸肩。“弗兰克的脑袋被打坏了,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两个人又无话可说了。大卫终于鼓足勇气向前移动了很小一步,离施特拉更近了。“为这美好的夜晚我要谢谢你,施特拉。”他小声说道。
  “难道你认为这是个美好的夜晚?”施特拉笑着问。
  “是的。”大卫肯定地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非谎言。为此,他必须对自己出于无心把一个同学打伤而住院忽略不计,对自己由于打架收获了一个很难看的伤口———这个伤口竟然以神秘莫测的方式愈合了———忽略不计,对自己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很可能不管在何处遇到人都不得不回答一连串愚蠢问题或者被人瞧不起,忽略不计———前提条件是,弗兰克得让他就这样活着。可是当他一看见施特拉,当他回想起自己在树林中的空地上出现的那一个时刻,她一看见他,那双绝顶美丽的眼睛便大放光彩,当他回想起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时,其他的一切通通都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了。
  “因为我可以和你一起度过这个夜晚!”他小声说道。
  施特拉笑而不语。大卫事后有可能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是他移动了一步而离她更近了还是她朝自己移动了一步。反正他俩忽然之间令人难以置信地四目相对,脸与脸离得很近。他沉醉于她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俩嘴唇之间的距离也就只有很少几公分。他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抚摸着自己的皮肤,她满怀期待地闭上双眼,可能心里在想,他俩中间总会有一个———与他俩渐渐地越走越近一样,不知不觉地跨过这最后的一点儿距离吧。
  “嗨,那么……”施特拉尴尬地轻咳一声便转身离去,不久又转回来面向着他,这时她已经踏上了进宿舍楼大门的阶梯了。“晚安,大卫。”
  “晚安。”大卫小声回答她时,她又投来最后一瞥,随即很快就消失在女生宿舍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魔:反正自己仍旧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胆小鬼。大卫长叹一声,匆匆地走向男生宿舍。
  鲁茨娅的感觉是对的:大卫还活着。阿雷斯一次又一次盯住眼前的电脑显示屏上闪烁不定的极其少见的基因密码细看。他与舍里夫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目光。舍里夫站在阿雷斯的旁边,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向下看着显示器,同时将嘴巴紧紧闭着。阿雷斯对姐姐的态度是不公平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阿雷斯从大学医院得到的数据,把鲁茨娅看似非理性的信念转化为一件可以通过科学方法加以证实的事实。舍里夫的关系户为此收取了报酬。
  阿雷斯立即派人去找姐姐。她正在德文纳大楼外面与一个来自非洲的黑人代表团联合举行慈善赠款记者招待会。代表团要当着媒体的面从鲁茨娅的手上接过她出于仁爱之心为一个慈善组织开具的赠款支票。阿雷斯心里想,她姐姐有时侯对这个世界就是太善良了。
  然而鲁茨娅还是毫不迟疑地把宾客以及摄影记者们通通扔在现场不管,独自匆匆赶回自己的那间塞满了文件夹、计算机以及诸如此类杂七杂八东西的办公室。从阿雷斯派人去叫她,到她急忙冲进办公室,仅仅用了五分钟。然后她就弯下腰对着计算机。她的双颊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两只明亮的眼睛越过阿雷斯的肩头俯瞰荧光屏。她的举止完全不符合常规。
  鲁茨娅这个人,向来都是非把一切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不可,而且总是自我封闭。她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物。阿雷斯只有一次看见她无法克制自己。这就是在那个大祸临头的日子里,她由于丧失爱子而无法自制地高声哭喊。
  “血样来自于一个名叫玛莉费尔德的小城市的一位医生。”阿雷斯说。他有意不向姐姐道歉,不为他在过去的十八年时间里,由于假定自己的姐姐陷入精神失常而使她受到伤害道歉。谁能料到,这个冯?莫茨会让孩子活着呢。虽然看起来这是出于某种原因而存在的事实,但却远远不能说明,阿雷斯抱着与姐姐相反的想法,由于信赖自己敏锐的判断力而采取的那些行动就是错了。
  “肯定是他。”阿雷斯又画蛇添足地说。鲁茨娅早就理解了自己在显示屏上所看见的是什么。她的嘴角漾起笑意,与此同时,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终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镇定神态,对舍里夫和弟弟点点头下了一道指令。
  “把那少年给我找回来!”她说。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消失在她进来时所走的那个方向。阿雷斯目送着她的背影,看见她把手上的十字架念珠串送到嘴上深情地吻了一下———此时她刚走到自以为别人看不见她的地方。
  “打架啦?”大卫走进学校图书室的时候,看见昆廷正将最后一本书插进又高又结实的书架横格中。修士刚才打算把书架上的书整理一下,书架多年来因为沉重书卷的重压,格板显而易见已变了形。
  大卫满脸尴尬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
  修士转身看着大卫。他打量大卫的眼色,流露出的惊吓之意超过了谴责之意。大卫宁肯受到坦率的训斥。对大卫而言,没有什么比由于自己的某种行为而使昆廷感到震惊或者感到失败更糟糕的了。很可能昆廷觉得自己的养子做出违规行为,是他自己在教育孩子方面没有取得成功的直接报应。大卫在许多年以前就很想告诉他,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但是由于昆廷从来不把自己的感觉讲出来,而在大卫因冲动而引起事端的时候,他主要通过眼色和肢体语言与大卫交流,故而大卫从来找不到机会打消昆廷的误解。
  “是的。”大卫以自知理亏的语气承认,眼睛却不看昆廷。“我把弗兰克打得很痛。不过是他先动的手……我也根本不想那么干。”
  “可你这是怎么回事?”昆廷很粗暴地打断了他。
  大卫被吓了一大跳。
  大卫是一个很容易照料的孩子,后来长成了一个可信赖而又具有责任感的青年。不过,他也确实有使养父大丢面子的时候。他回忆起大约六年前的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当时他想讨好昆廷和他的教友们,便给小教堂里面的圣母玛利亚塑像刷了一层新漆。他所用的是一小罐不受气候影响的喷漆。他哪里知道,这座塑像已有四百年历史,是需要内行的文物保护专家进行特殊处理的古董。老修士为了这桩劣行不止一次高声斥责他。即使如此,那时昆廷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万分激动,以至在给大卫解释了他的行为为何是违规的之后,昆廷还像变戏法一般做出一副调皮孩子似的笑脸。但是这一次,昆廷的声音表明,他被彻底震惊了,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万分惊骇的程度。


各走各的路(2)


  “你被打得怎么样了?”昆廷两步便跨到他的身旁,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以致大卫再也无法不正眼看他了。修士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大卫看得出来,昆廷的太阳穴处的那根血管,骤然鼓了起来。
  “弗兰克的一个朋友用酒瓶把我的头砸了一下。”大卫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传出一种镇定的音调。
  “什么?!你受伤啦?”昆廷以十分干脆利落的动作一下子就把大卫额头上的橡皮膏撕开了。
  大卫知道,伤口没有什么问题,也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早晨他已经对着镜子看过,并确定了这个结果。但他还是用一块新的橡皮膏贴在同一个位置上,以免施特拉和其他———当香槟酒瓶在他头上砸得粉碎,随即无数碎片飞向四面八方时———在场的人立刻发现自己有些异常。
  “实际上,当我们到医生那里去的时候,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大卫说道,“连医生也感到相当意外……”
  “找医生看过?!”昆廷简直就是叫喊起来,吓得大卫倒退了一大步。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就大卫所知,自己所为之辩解的,其实根本用不着加以辩解。不过大卫心里决定了,要表现出恭顺而屈从的态度来,不管昆廷说什么或者采取什么行动,也不管他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惩罚,反正都得如此,以免事态朝着比实际上已经造成的后果更为糟糕的方向转化。“可是施特拉很担心。”大卫一边说一边尽量做出苦笑的表情。“我觉得她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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