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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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骑士的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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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卫上学的费用是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基金提供的,”舍里夫在讲述过程中流露出对大卫不屑一顾的神态,“是一种邮箱公司。可是我们的人坚信自己能够进一步追踪到它。”
  大卫把掩盖在T恤衫下面的木雕十字架掏出来。这十字架吊在念珠串上,是鲁茨娅在婴儿室里给他的。大卫有些失望地暗暗思忖着,虽然现在待在母亲的身边,却毫无在家里的感觉。先前在明亮的婴儿室里,鲁茨娅把房间指给他看,好像是要证明,她这么多年里始终在思念他,而他却大声责怪她。对此大卫并不感到抱歉。只是在鲁茨娅以某种方式触摸他时,他才有被母亲疼爱的感觉。一当这种感觉消失,脑子里便犹如有许多车轮在辘辘转动一般。他忽然想,当她的儿子又来到她的身边时,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笑容满面地袖手旁观,看着她的弟弟把自己的儿子刺倒。他当时是有可能因此而丧命的!也许他会变得与现在这个样子不同———在此期间,他终于明白了也认可了这一点。他的伤口愈合得更快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疤痕:被巨人阿雷斯的剑锋刺穿的肚皮上,此时连一点因攻击而致擦伤的痕迹都看不见,而每个可以正常死去的人都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不过即使大卫是一个出于某种缘故不会正常死去的人,也远远不能说明他是一个不会死的人。因为只要圣殿骑士还在守卫着传说中的圣杯,不死性就不可能是凡人所能具有的特点,尽管大卫赋有种种独特之处,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极其普通的人。
  这样,他对鲁茨娅的态度,对她任他遭受极端的痛苦,承受极度的恐惧折磨而冷若冰霜地旁观,感到极其失望,就太容易理解了。要不是他曾长大成人的那个修道院的美好世界现在被证明是可怕的,他在这几分钟里一定会产生返回那里的想法。他很怀念自己所熟悉的高墙之内的静谧而安全的氛围,怀念与施特拉的亲近,以及与昆廷的亲近。毫无疑问:大卫对修士也感到极端失望。他觉得在出身这件事上被人蒙骗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想回到修士的身边。不过,他想再见的并且置身于其庇护之下的是昨天的昆廷,而不是忽然大变了样的现在的昆廷。


一万个理由号啕大哭(2)


  不管怎么说,他在德文纳庄园里根本没有受到庇护的感觉。他想跑掉。他想看见施特拉,带着她一起走,到远离修道院的地方去,到远离自己的母亲和世上所有疯子的地方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他心里明白,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不管新家乡在什么地方,他要在那儿找到家的感觉,找到安全感,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然而在这里,是永远不可能找到的。
  “只有莫茨和圣殿骑士们不再阻挠,并且我们掌握了指引我们找到圣人之墓的全部遗物,才能找到圣人之墓。”鲁茨娅断言道。听见母亲不假思索就说出这番话,大卫吓了一跳。鲁茨娅站起来朝大卫走了几步,可大卫却不明白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何含意,所以他既不答话又没有以别的方式作出反应。“你怎么啦,大卫?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鲁茨娅问道。
  大卫站起来。哦,他心里的想法可多了。他既愤怒又失望,根本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多待一秒钟都不愿意,哪怕她是母亲、祖母和小妹妹三代人共同的化身也不多待!他已经得知了他认为重要的全部信息,而且还有他甘愿放弃的另外一些东西。他已经认识了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已不在人世,昆廷欺骗了自己。他要珍藏所了解到的这些,将这些与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时期一并锁在心底,开始过一种自我负责的成年人的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在上海、柏林或者在南非简陋的泥墙茅舍里,总可以找到一个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平静的地方,一个冯?莫茨永远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一边犹犹豫豫地回答,一边无可奈何地耸起肩头,他难以直视鲁茨娅的眼睛。真可恶,为何母爱竟是这样一种可怕的居高临下的优势情感呢?“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切与我毫无关系,你要知道。”他鼓起勇气像挤牙膏似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舍里夫平常毫无表情的脸上那两只眼睛,此刻眯成饱含怀疑神色的两条细缝。鲁茨娅则在一瞬间里显得神色惊惶,面色阴沉,眼看着就要说出难听的话来。这又令大卫大吃一惊。
  “这与你毫无关系吗?”鲁茨娅脱口而出。平常在她所吐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里都带着的母亲式的关爱之情,此刻已不见了踪影。在心里,大卫与极端矛盾的各种思想情绪进行了一番较量,搜寻能使此时的形势缓和下来的合适词语。可在他尚未找到恰当的开场白之时,鲁茨娅的情绪先缓和了下来,她向前跨了一步,离他更近了,她咄咄逼人地盯住他的眼睛。“在我的血管里流着与你一样的血,大卫,”她用恳求般的腔调小声说道,“你是圣克莱尔家族的成员,也是郇山隐修会的成员。”
  大卫没有答话,只是用疑惑的表情回应她的目光。我的母亲这是在吓唬我……难道这也是一种完全正常的母子关系吗?难道孩子们就是出于这个理由而百依百顺任由父母们摆布吗?
  “圣人之墓就是我们的命运,”鲁茨娅提高声音继续说道,“是你的命运!你肩负着一种伟大的责任,你不能随随便便地摆脱这个责任。”鲁茨娅又转身离开大卫,朝舍里夫走了几步,接着再一次转回身。“是冯?莫茨杀了你父亲!他也要杀你!”见大卫依然不知所措,沉默不语,鲁茨娅气咻咻地补充道,“你知道,当他再也用不着你的朋友昆廷的时候,他是如何对待他的吗?”
  大卫困惑不解地皱起眉头。他对昆廷干了什么?这个疯子究竟对昆廷干了什么坏事?当他再也用不着他的时候,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从前他以为,修士和拐走自己的人是朋友,他们合谋串通把他藏在修道院。对,这样说是恰当的。而母亲的话似乎可以驳倒这种猜测。仿佛有人悄悄地对大卫说,他根本不需要知道自己所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起码此刻不需要。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是太复杂了。大卫深切地感到,如果自己再挨打,只要再打一下,就必然被彻底打得个稀巴烂。他咬住下嘴唇,集中力量用牙齿咬进肉里去,把自己咬得火烧火燎般痛,以此来尽情感受给自己带来的肉体痛苦,从而忘掉自己饱受折磨的心灵痛苦。
  “这圣人之墓和你很有关系呀,我的儿子。”这次鲁茨娅的腔调里流露出更多的温情。
  大卫的理智对抵制母亲的话的是徒劳的,因为最近才闯进他的内心扎下根来的嗜杀成性的地狱看门狗,此时又一次醒过来了(所幸这畜牲迄今为止大多数时候都是用狗爪子蒙住耳朵酣睡,根本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它短短地狂吠几声,大喊道,冯?莫茨这家伙理该为对他父亲、鲁茨娅、昆廷以及他本人所干的坏事而受到严厉的惩罚。于是,大卫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最近几天,你的整个生活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鲁茨娅走到他面前,深情地抚摸他的脸。
  这种触摸……他绝望地想。若是自己藏身在澳大利亚的腹地某处,没有她,他是否会幸福呢?
  “但是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他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随后便将他抱在怀里,“也能理解了。”
  有可能吧。当她一边说一边把让人感到慰藉的温暖传递给他,并把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完全轻松的感觉注入他的心田之时,大卫心里如此思忖着。但是或许也不可能。至少大卫觉得自己明白了,他不能再离开自己的母亲了。在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她,不管身在何处,自己都不会幸福。
  经过了事变频繁的漫长一天,直到深夜大卫才上床睡觉。尽管由于担惊受怕而惶恐不安,但是一整天的劳累却使他四肢沉重疲乏不堪。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没有多久,便沉入了无梦的酣睡。在此之前的整个时间里,他都生怕阿雷斯或者舍里夫会突然出现在客房里,把他的喉咙割断或者给他的胸膛打进一块楔子,以便演示给他看伤口是如何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愈合,说穿了,他们就是要看着他遭受痛苦煎熬来取乐;或者,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再重复一遍几个小时之前在练剑大厅里那个黑发疯子的举动。
  在德文纳庄园里的第二天,谁也没来叫他起床,他是自己醒的。醒来之后,大卫很不乐意地把腿伸出床外一跃而起,看了一眼手表,虽然已经睡了八个多小时,可他仍觉得筋疲力竭,没有睡够。
  大卫心里有个荒唐的愿望,希望能把时间倒拨,以神奇的方式在寄宿学校的寝室里醒来,要真是这样,他最想立刻再倒在枕上,闭上眼继续睡下去。不料,他脑壳里面的那部机器竟然动了起来,先是缓慢地,而后越转越快并且一如既往地乱成一团。过去的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给今天这个刚刚开始的日子投下了阴影,在大卫还没有吃东西,甚至还没有洗漱的时候,这些阴影就像是有意要败坏他的这一整天似的。
  香喷喷的新鲜小面包,美味诱人的香肠和加了焦糖的热腾腾的茶,顷刻之间便将残存的疲劳感消除干净了。大卫看见,床边的凳子上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有人体贴入微地为他准备好的早餐。尽管在没有直接面对鲁茨娅的时候,还很难把她视为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母亲,可他却觉得这种关怀的表示犹如是母亲在自己的脸上吻了一下。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人把早餐给他送到床边来过。迄今为止,他每天早晨都得排着长队领取早餐,前前后后都是一些很不高兴地抱怨着睡过了头的少年,个个手里端着桔黄色的塑料托盘,说不定正一边排队一边勾着头打盹儿的时候,上面就有了一只小面包、一片发霉的奶酪,有时还有一个煮得特别硬的鸡蛋———如果运气好的话,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有特别多的贪婪的家伙悄悄捞几只藏在自己的身上的话。


一万个理由号啕大哭(3)


  被这样一种关照所感动的大卫加之突然感到的饥饿,兴致马上提高了几度,他准备无声地宣布一个强烈的愿望,他愿意毫无成见地踏入这新的一天,让这一天有机会证明自己比前一天好。连对自己的母亲,他也相信将也有可能得出一个更客观的但愿更好的印象。他根本没有忘记,昨天的感觉简直是糟透透顶。按他的心思,他要出走!不过此时他已不再急不可待。他决定,假如今天在德文纳庄园感觉不到明显的好转,他就要离她而去。
  大卫狼吞虎咽地用完了早餐,在隔壁的客人卫生间里洗漱刚刚结束,就见鲁茨娅门也没敲走了进来。她亲切地询问大卫身体怎样,示意他跟自己去击剑练习厅。途中,大卫悄悄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鲁茨娅。她的确是一个绝色美人。他的判断中,夹杂着一丝羡慕的心绪。他觉得,从外表看,自己可能更像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因为除了她的栗色眼睛之外,鲁茨娅几乎什么都没有遗传给自己。从他家族的母系一脉来看,显然赋有一种差不多可以说是令人惊奇的肉体吸引力,因为就拿阿雷斯来说,尽管他是如此的高傲自大不可一世,大卫也不能否认,他具有这样一种吸引力,混合有一种自相矛盾的残忍而色情狂式的吸引力。走在母亲身旁,他竟觉得自己活像一只丑小鸭。而当来到舍里夫守门的击剑练习厅,进门看见自己的舅舅正在眼前的时候,不由觉得,自己这只丑小鸭,连单调乏味的羽毛也没有了,一丝不挂地暴露出满身的皱纹,站在两只漂亮的大天鹅面前。
  可当大卫的目光与舅舅的根本一点儿都不吸引人的傲慢目光相遇时,丑小鸭的感觉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想,如果这就是漂亮所需要的代价的话,他倒觉得自己周身一层单调乏味的皮肤最舒服。
  “如果下次你碰到罗伯特?冯?莫茨,你得作好准备才行。”鲁茨娅说道。就在大卫还在心里琢磨,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时,鲁茨娅用手指了一下阿雷斯。阿雷斯正漫不经心而又动作优美地用宝剑在空中划奇妙的曼荼罗图形*。至少按照大卫的猜想,他的剑锋在空中运动的轨迹,像是在画这样的图形。那图形颇为复杂,却并不混乱,而那剑锋的运动速度,大卫未曾经过专门训练的眼睛是跟不上的。
  “这是你最好的老师。”鲁茨娅一边说一边转身远离他,让他和阿雷斯两人单独留在练剑场上,她则走到大厅边观看者的位置上。舍里夫犹如鲁茨娅的第二条影子似的紧随其后。
  就像昨天那样,巨人扔给大卫一把剑,不过这次却没有预先警告。大卫也像昨天一样,条件反射般接住宝剑。他似乎对自己反应迅速颇为惊讶,比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更为惊讶。不过严格地说,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人谁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意外的神态:鲁茨娅的脸上呈现出满意的笑容,阿雷斯则轻视地对他皱了一下鼻子,眼睛发射出挑战的光芒,至于舍里夫———犹如他一向对自己周围所发生的一切的反应一样———根本无动于衷。
  “欢迎回到培训班来,外甥。”阿雷斯悄悄嘀咕道。
  大卫的目光在自己手里和舅舅手里的武器之间烦躁不安地来回扫视着,同时空着的左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昨天被阿雷斯一下就捅进去的那个位置。
  “我上回并没有伤及你的性命攸关的重要内脏。”阿雷斯解释说。脸上呈现出显然是很开心的虚伪的笑容———对此,大卫觉得这比他已经干了的坏事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他挥舞着沉重而锋利的宝剑,就像拿着一根竹棍,开始围着大卫绕圈子,活像一只窥视着攻击目标的猛兽。“我们可是几个不寻常的人,孩子。”阿雷斯说话的腔调,就像在闲聊。可是这种腔调,并不能使人忽视他眼里喷射出的必胜的自信和兴奋。“鲁茨娅相信圣人血脉的故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耶稣与好女人抹大拉的玛利亚嘛。” 
  大卫缓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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