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事耽搁了。”
“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会，我很喜欢琵琶，怎么会错过你这么好的老师。”第一次听见于子说这个名字时我的心是颤抖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就像他的人一样那么让人安心。
“对了，晚上的课你去吗？”他抬着头望着远处的春花眼角的余稍扫过我，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让我莫名的放松，也许这就是于子说的魅力。
“会去。”
“那我等你喔，再见。”
等是多么沉重的一个字啊，谁又能值得谁等呢？我是学琵琶的而他是‘绝’的老板，或许本就不该有任何的联系，不过是顾客与老板的关系怎的也会出了偏差。贫民与豪门的差别就是贫民永远也想不明白豪门贵族的生活，所以我不懂他也不懂杜慕蘅，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楼梯让我可以爬到接近他们的位置。
淡淡的青灰下远处的朦胧了近处的消失了，只剩下我还在前行。我承认我是羡慕甚至嫉妒他们的，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消遣，而我就要在生活的材米油盐中挣扎。
下午吃了一点饭就抱着我宝贝的琵琶向‘绝’走去，不是很远的距离所以我不想打车，也想让黄昏的夜浸染我荒凉的心境。来来往往的行人成双成对，不知道是羡煞了单身的汉子还是嫉红了剩女的蔻丹心。我像是被小化的矮人，得不到别人的关心。郊外零星的几点光辉如冬日散落的远际星晓，虽然暗淡却也意外的温暖。本来为方便我晚上学琵琶杜慕蘅替我租的公寓就在这附近，现在我搬到学校了多少也是不习惯的，甚至我是羡慕那些富二代可以毫无顾忌的享受奢华的。每天把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花费在路上，是多么的奢侈啊。可是我又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还不是陷在贫穷里一辈子挣扎。
三环路边一栋栋豪华的建筑物转眼及成，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这里就把我淘汰掉了。‘绝’是私人的音乐休闲中心也是国内第一家为喜欢音乐的人创办的大型豪华娱乐中心。通体雪白像圣女一般屹立在安静的夜里，宛如新月的主体建筑被七根同高的汉白玉浮雕飞凤祥云的发光三尺大圆柱众星拱之，依水环绕的炸酱草里有斑斑点点的乳白小花在晚风轻揉下颤抖。碧青色的玻璃下依稀可见流动的曲水，高跟鞋踩在上面的“嗒嗒”声伴着水的节奏导出优美的曲调。
没有杜慕蘅的帮助我是绝对进不了‘绝’的，十几年的情分里我们都在远行，他不懂我而我亦从不了解他。到了练习室里看到几个羞涩的小女生抱着琵琶在年轻俊秀的学长指导下一面含羞调曲一面不经意的窥探，我不知道是否曾今我也有过这样的羞涩，只是现在我知道我是希望——我还年轻。
“宫离来了啊，成说在拉小提琴呢。”
我笑笑的点了头，不明白这些人的思维，好像男人与女人之间就不能有单纯的友谊。
“小离！你这没良心的，我想你想得都宽了衣带也不见你来，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怀州松开了握着女生的手改为轻浮的撩起我耳后的一缕头发，其实习惯了他的人也知道这只是他的一个坏毛病而已，但难免让人误会，我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怀州，你又想骗我的饭吃，我才不上你的当。”在‘绝’里只有沈怀州和我的相处是融洽的，我想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计较不了那么多的心思，因此我也就和他多相交了一些。
“哈哈，小离变聪明了喔。”
“沈怀州！”每一次我叫他全名的时候就表示我生气了，他也就有多远就逃多远了。这就是他的可爱。
和几个认识的学长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年少的小女生里也没有我认识的想必又是慕名而来的于成说的粉丝们，只是她们可能还没见着于成说就载在了这帮花心少爷们的手里了，为她们默哀三秒。
路过钢琴室的时候听见了霍尔斯特的《木星曲》不禁为之一叹，没想到还有比于成说更妖魔化地人，从玻璃窗看去是一个渺渺的身影却也销魂十分暗想又是一个非人类。
我想得正入神时钢琴声戛然而止，冒出一句“小孩子可不能偷窥喔！”把我拉回现实。
自己感到不好意思本想转身就走谁知那个飘渺身影忽的转正，让见惯了美人的我也羞红了脸。是欧南奇，那个清水传说中的未婚夫，果然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
“是你？宫离。”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马上离开。”
“等等。你是这里的学员？”
避开了他犀利的目光我谨慎的答到“是”。
“喔，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见他嘴角戏谑的笑我否定了对他一开始的所有好感，越有钱的人越是目中无人。“对不起，我想我没什么是可以帮你的。”
“看在杜慕蘅的面下也不可以吗，宫小姐？怎么说他为你花费了这么多精力你也该为他表哥服务一下啊，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就算是我欠他的也是还给他。与你好像无关吧，欧先生？”
“哈哈，宫小姐真会为自己找借口，你准备怎么偿还蘅，难不成以身相许。”
“欧先生还真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
“谢谢夸奖。”我又不是夸他，这个人还真是不要脸得很。
“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要不开心喔，作我的女伴可是你的荣幸。过来。”
“是吗？还真是我修了几百年的福气。”欧南奇一把拉过我就进了隔壁的贵宾化妆间，反手锁上门后把我按在楠木椅子上坐下。对着镜子就挑乱我的头发，猜想他是在给我化妆也就任由他搭理，自己反而打量起房间的装饰，可能是专业的关系这都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不愧是‘绝’里面的贵宾间，有它独一无二的奢华和匠心独具。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这几把楠木朱漆镂空悬雕牡丹长春图的长椅和一方赤朱美人榻，很古典的味道有于成说的感觉。处处入画，曲曲动情。
“果然浪费了我很多的时间，你还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听见了欧南奇的声音我才转眼看他的杰作，只见镜中人口赤眉黛俨如秋叶到有几分洛水之神的韵味。虽然不满他傲慢的态度；但也不得不佩服欧南奇的巧手不仅叱咤商场还得意于艺术。
“现在去把衣服换了，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拿着欧南奇递来的衣服还有几分错愕，这家活连女人衣服都随身准备吗？上流社会的宴会我是没有去过的，紧张是难免的但一想即使丢人也是丢的他欧南奇的于我这种以后都不会再参加这种豪门聚会的人来说是没什么关系的，心情也愉悦了。
我自认为我还是一个有些讲究的人可在他的眼下我简直就是粗俗的，不懂品味不会装扮也没有情趣。
“只要跟着我就好了，不用紧张。”
“恩。”
欧南奇携着我的手优雅的迈进了二楼的宴会厅，我想此刻的我是有些紧张的甚至我的手都不自觉的抓紧了欧南奇的衣袖，对比起一楼的典雅二楼才是真正的给人震撼。扩大了的《清明上河图》镶嵌在金灿灿的两边过道上，满地的血红玫瑰图案在透明的水晶地板下，檀木的香味幽幽缠绕于空气里。只见门外的墙壁上用隶书刻着一首词，上阕是：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下阕是：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横批：浸水沉烟。
明明是中国风甚重的装饰却又把西式的建筑风格融汇得如此的完美，不由得对设计者充满了好奇。
“浸水沉烟，好别致的名字。”
欧南奇挽着我继续向里走只是点头与和他搭话的人，显然此刻他的心情不是很愿意与人交谈。我也没兴趣更多的关注他，留心欣赏起美妙的音乐来。今天我真是大开了耳界，所听之曲都是那么的沁人心脾。《克罗地亚狂想曲》，在这样的场合听起来到独具风味。对于西方的古典乐派我没有什么了解，源于音乐的共通性我还是勉强知道这些曲子的奥妙，加上后人的总结多少精粹的东西还是被我们接收了。想是看出了我的漫不经心欧南奇更加用力的捏着我的手，不顾别人的眼光暧昧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别忘了你来的目的。”
听了他的话我暗自在心里嘲笑了他一番，嫌我是乡巴佬吗？我当然不会忘记今晚来的目的，只是与他的目的是不是一样的我就不知道了。杜慕蘅，你到底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想我是错了的那一个，你知道吗？
“阿离，你怎么和他来了？”夏清水看了我一眼后不可思议的望着欧南奇，我想她对于自己的未婚夫带着别的女人公开亮相多少是有怨言的，哪怕这个女人是我。
“我想你问他会好一点。”
“南奇？”
“今天不是联谊吗，带女伴来可以吧。”欧南奇避过了清水的话，我不愿去猜毕竟这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今晚的清水是奇怪的但她抱着我的怀抱却如此的温暖，她是想给我力量的吧。“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跟随你的心，阿离。”也许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要发生了，可那又怎样呢，即使知道我又能改变什么。
“恩”。
袅袅的身影像是风一样的清幽，清水永远是属于神仙级别的，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欧南奇我是你的话一定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视她的美丽。”
“哈哈。”看了一眼远处欧南奇有道；“汝非鱼岂知鱼之乐。”
找了一个角落喝着不知是什么名字的酒，欣赏起一百种人的一百种生活，他们的表情都是独一无二的，尽管有些人是一样的。
一直我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所以我在逃避在幻想，可是又被无奈的生活束缚住我渴望飞翔的翅膀。于是我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着别人，我知道那些不仅仅是梦，那是另外的一个我，她活在我渴望的世界里。
也不知道舞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我走神太久了吧。杨颖不解的目光以及江雨眠愤恨的眼神都在告诉我，今晚我似乎又错了，我就只能安份的呆在早为我划分的区域里不得逾越。难道丑小鸭天生就是呆在黑暗中的，连变成天鹅的梦都不能做？
“宫离，你让我感到恶心。”江雨眠是这样说的。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让一个并不高尚的人都对我鄙夷的，想是有些事发生在意料之外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不在乎她们对我的态度，反正一直都是这样。
“阿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这是送给你的还要我来接受他的侮辱。我恨你！宫离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杨颖的朋友。”
杯子里的酒完了，我却一点醉意也没有，即使我从不沾酒我也认为自己是千杯不醉。后来我看见舞动的人群，她们踩着高傲的步伐让裙裾摆出优雅的弧度，美妙的舞曲以及欢快的男男女女，一切符合联谊的事项都有。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尽管小心翼翼还是倍受伤害。年轻的女郎在唱，今夜我失去的是现在的一切，不属于我的终会离去。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半面妆》
杜慕蘅与清水的订婚，原来一开始弄错的那个人是我，传言在没有事实做根据时都只是光彩的泡沫。每一个行业都有他自己的潜规则，名门联姻是很正常的商业行为，可我还是会有失去了的心痛。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清水和杜慕蘅是很般配的吧，我与他这超过友情不到爱情的关系久了会让我们彼此都厌烦。我讨厌这种感觉，明明我努力了十几年还是换不来我想要的。
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我得到的是我不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别人的。八哥是，杜慕蘅也是，难道这就是命。
浑浑噩噩的，眼前是遍布的漆黑，我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幻想，是酒后的迷离。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日夜的交替，仿佛一切生命都停止了运动，岁月被暂停。我就这样一直一直下沉，无底的黑暗里有妖物吞噬着神经让我失去痛觉渐渐麻木。无知的茫然与空虚交集在胸口就像是一根刺般，拔不出咽不下，只剩下混沌。
晚上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混杂着很多年前的故事。如同是临死时的回光返照在死神抽取我记忆之时我又一次经历了平凡的一生，其实人这一生不长也不短，刚刚好的时候生命也就结束了。杜慕蘅、欧南奇、于成说、清水、杨颖、江雨眠还有那些我忘了和忘了我的人，在我以为这是结束的时候我会感激他们。在我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世界中有他们穿插的痕迹。我在一遍又一遍的审查自己，太固执的去追求一个人、一件事，即使明知毫无意义也要义无反顾。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一次不计后果的追寻的，所以我常常想固执的人都是飞蛾变的，哪怕从飞蛾变成了人也还有着飞蛾的惯性。
就这样也好；不用再去理会那些即使机关算尽也是尸骨无存的尔虞我诈；也不用爱不能恨不得了。阴森森的白骨、狰狞的模糊面孔和那染血的蔷薇似火般燃烧，放弃吧，他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八阿哥。
八阿哥。
八哥……
四面八方的水淹没了我，从每一个器官钻入我的身体，那冰冷的水像魔鬼伸着发黑的爪子把我撕裂。为什么我要如此，坚持着一个梦？真的这就是宿命吗。
我想我是鱼，死后一定会化做原形让我重新投入海的怀抱。现在是不是也算得偿遗愿，我想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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