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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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将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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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是入城的恩情么?轩辕有些自嘲地扬了扬嘴角,也骑上赤霞,跟上流云的脚步。
若水回头看轩辕跟了上来,便让流云加快了些速度,山林虽然错综复杂,但是对流云相赤霞这样的宝马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困难。
入了山道,前方的道路就变得平坦起来,流云和赤霞部展示了千里马的强劲脚力,他们顺着山道跑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了驻扎在平原口的西鎏军。
黑色的军旗竖在风中猎猎作响,上头的「鎏」字在阳光下反射出的耀眼金色营造了无比恢弘的气势。
远远的,便有哨兵发现了轩辕,随着他一声激动的喊叫声,整个西鎏军都沸腾了起来。
玄色的战甲组成潮向这边涌来,若水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林祈并没有让大军骚动多久,他独自骑着战马飞奔而来,打着手势让大军原地待命。
跑到轩辕马前,他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大声道:「殿下,林祈失职,护驾不周,请殿下以军法处置。」
「起来,不关你的事。」
轩辕语气淡漠,林祈却一下子仍不敢起身,直挺挺跪着。
「你未派人四处找我乱了大军的阵脚,做得好,起来吧。」放远眺望了大军驻扎的形状及帐篷数量,轩辕欣慰地说了一句。
方才来路上他还在担心这个问题,现在看来,林祈虽然年轻,行军打仗的思路却很清晰。
大军出征,最忌自乱阵脚,虽说兵来将挡,水来上淹,但有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正稳妥的做法。
「不是属下不派人寻殿下,只因回来的士兵说带走殿下的人是君公子,属下便……」林祈说到这里噤了声,脸上的神色有些窘迫。
若水轻轻笑了笑,眨了下眼睛看着他问:「你便如何?」
「属下只是觉得,君公子不会害殿下,未马上带殿下回营,一定也是出于某些考虑。」
「哎?林大人又是凭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莫非若水看上去便是善人?」
「那倒不是,只是直觉罢了,林祈是觉得,君公子和殿下有缘。」
傻笑了下,林祈的话却让轩辕怔了怔。
身边若水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出去好远,像是乘风而去一般。
可这有缘二字,轩辕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
「军中尚有奸细之事,你可查明了?」不去想那烦人的问题,轩辕开口先问要事。
林祈站起身,转头朝军营一招手,随即三个被脱去了战甲只着中衣的男子便被压了上来。
「因出发前进行了不少调动,军中将士之间未能完全了解,所以被插进了眼线都未注意,亏得昨日回来的士兵说了此事,经过彻查,这三人便是余下的奸细。」
「好,先收押,回头我亲自审问。」
「是。」
弄明白奸细的事后,轩辕便回到了营中,传了军医,与若水、林祈一同进了主帐,等了不一会儿,军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昨日听归来的士兵说殿下身受重伤,可把老朽急坏了。」
那军医是个鬓眉老者,看上去年过六旬,满带沧桑,身体倒健朗得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显然是个练家子。
「傅老,那些士兵的伤还请您多费心。」
昨日一战甚为惨烈,轩辕已听若水说了个大概,那归来的士兵中,必是有人带着伤的。
「殿下放心,他们中无人受重伤,有些小伤都已经妥善处理了,倒是殿下您的伤……」
傅老解开轩辕肩上包裹着的绷带,一眼看到那被剜去了块肉的伤处,登时皱起了眉。
边上林祈更是瞪大了眼睛倒抽口冷气,眨巴着眼睛看向在一边候着脸上挂笑的若水。
傅老也抬起了头,犀利如鹰的目光直看向若水。
若水自方才起便一直盯着傅老看,如今正对上视线,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不少。
他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我本来还担心军医不会用此药,现在看来真是杞人忧天了,千医老者,没想到您老人家居然会在西鎏军里当了军医。」
面对这位老者,若水虽然仍是语气调皮,但神态间却显然包含了对老者的尊敬。
傅老闻言,一双眼睛把若水周身瞧了个遍,最后落在他手中长剑上,顿时朗声笑了起来,「蝉翼剑,你一定是君若水,你师父还好吧,多年不曾去拜会他了。」
「家师一切安好,不过老者您若是何时有空能去和他喝两杯,他一定会很高兴。」
「哈哈,等这场仗打完,我便去寻他叙旧。」
若水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上林祈茫然的目光,忍下住「噗哧」笑了起来。
「殿下,您可是遇到贵人了,这伤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为你处理,你就是不死,这条手臂怕是也要废了。」
仔细审视了伤口又为轩辕搭了脉后,傅老宽慰地说道。
他一边帮轩辕又把伤处包上,一边转头赞许地看向若水,「你这小子果然聪明伶俐,学什么像什么,也不枉费你师父最喜欢你。」
若水听了这赞扬也不推辞,一双带着深刻笑意的凤眸狡黠地眨了两下算是回应。


第五章

「老者,既然有您在此,那若水也不用交代什么,这就告辞了。」看着轩辕的伤口被包扎妥当,若水抬手朝三人作了个揖,笑着说道。
林祈第一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傅老已经微皱着眉开了口:「咦?你这小子不是陪殿下来打仗的?」
「当然不是,您也知道我爱玩,行军打仗这种枯燥的事我怎么会有兴趣,我与轩辕不过昨日初识,会救下他也是因缘巧合,如今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摆着手说完这句话,若水朝轩辕看了一眼,心想这下他不用再为难了,自己的话已经给他铺好了台阶。
但心中倒确实有些无奈,其实他并不放心轩辕,若可以留下,他倒是想留下来,可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今人救下了,也给送了回来,他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也该回到应该待的地方去了。
何况,轩辕恐怕到现在还未能全然信任他,这种隔阂还真让人不是滋味。
更何况,就算轩辕信任了他,他们之间也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隔着。
轩辕沉默着,目光落在若水身上,营帐中的光线并不明亮,所以他看不清若水的表情,只看到那双背光的凤眸无比明亮。
「萍水相逢,你便把这药用在了他身上?你这次出来,总共带了多少?」傅老掂着手里的瓷瓶,严肃地发问。
别人兴许眼拙看不出来,他这千医老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小小瓷瓶中装的不是普通伤药,而是名为「十日香」的最上等的伤药。
普通刀伤、剑伤撒上药粉两日便可复原,即便是像轩辕现在肩上被生生剜去块肉,靠这药也能在十日内长出新肌。
莫说这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过,就是皇宫御贡,武林珍藏,也是不曾有的。
普天之下,知道此药配方的,不出三人左右。
「老者,数年不见,您怎么变得如此较真了?您看以我的本事,会用得着这药吗?」
「我知你武艺高强,但行走江湖不是易事,你身上定还带着冰火红莲吧?」
若水听闻此言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
「这十日香你还是带着吧,我这边的伤药虽不及它,但殿下余毒已经逼出,多花个几日,也就痊愈了。」
傅老说着便把瓷瓶递回给若水,若水却是皱了皱眉不肯接,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老者,行军打仗尤忌伤患,轩辕又是主帅,何来几日够他浪费,您就别闹我了,收着这十日香吧,再说日后兴许还会有伤重的军士需要用到呢。」
话音刚落,人已出了帐,傅老见他坚持的样子,不禁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小子虽然整日笑嘻嘻的像是没什么脾气的人,但其实骨子里也倔强的很,打定了的主意谁都改变不了,这药他既然决定留给轩辕,那就一定不会带走了。
边上林祈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还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其实他也以为,君公子会留下陪殿下去打仗的。
身后,轩辕微低着头,表情被额发的阴影盖住了看不清晰,帐中安静,帐外却传来了若水的哨声和流云的嘶鸣声。
许是那些昨日死里逃生的士兵在向若水道谢,轩辕只听到他浅浅柔和的说话声模糊地传来。
那声音里似是带着笑,如流水般轻轻淌过心头。
脑海中这两日间的事一件件在眼前闪过,轩辕顿觉自己之前的犹豫和猜忌根本就是作茧自缚。
命里命外,他都不该是如此犹豫不决的人物。
明明出发前还和林祈说他们总能以不变应万变,可真的遇上了什么突然事件,他仍然如缩头乌龟一般拿不起放不下。
轩辕夜,这样的你,如何率领这二十五万西鎏大军?又如何去与诸国夺这锦绣天下?
帐外,流云似是在不舍什么,低低的嘶鸣声持续传入耳中,若水轻声安慰着牠,半晌后,轻轻喝了一声「流云,走了」。
那一个走字传入耳中,语气清明,却仍是带着淡淡无奈。
傅老此时朝轩辕看了一眼,似是从他的神色间察觉到了什么,轻叹道:「这小子虽然确实爱玩,但绝不如他说的那般对行军打仗没有兴趣,他除了武功高强医术精湛外,还颇擅兵法,若能留下,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二字乍然入了轩辕脑中,登时炸开一片火花。
他依旧面沉如水,人却一下子从坐垫上站起,一把拉上肩头衣物便冲出了帐篷。
军帐外,流云已经开始奔跑,那白色的一人一马在阳光下仿佛是要乘风而去一般,愈行愈远。
轩辕气运丹田,一声「若水」如龙吟虎啸般自口中喊出,直把那驻扎着的二十多万人都惊得转过了头。
若水闻声睁大了眼睛,未及拉动缰绳让流云停下,那通识人性的马儿已经仰头嘶鸣着停下了步子。
一时之间,山风明日,却吹不开也照不亮心头一闪而过的阴霾。
轩辕已经用轻功掠到了流云身边,肩部的中衣又隐约透出了血色,可能是刚才运气过急使伤口又裂了开。
若水皱紧了眉看向他,不明白他此时叫自己停下又有何用意,却又无法自控地抬起手,疾点了他的穴道为他止血。
指尖点下,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头,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快走。
只因与这个人多处一秒,心中的那份挣扎便会更深一分。
「若水,你不必为我隐瞒自己的能力,傅老说你其实颇擅兵法,我军中正缺一位谋士,你可愿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随着一声轻叹,这话淡淡地传入了两人耳中。
明明该是个问句,轩辕的语气中却偏偏没有请示的意味。
句末一个带着深意的降调让若水紧紧握住了缰绳,心头隐约掠过一丝说不清的犹豫。
眼前的人,是西鎏王轩辕晨的儿子,是西鎏国的太子,也是他应该要仇恨鄙夷的对象。
可为何,如今这个人站在眼前,他却无法提起一丁点的恨意呢?不但不恨,还会不由自主地为他着想,甚至不想他有任何为难。
世人皆说为人一生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也不可逾越,不论鸿沟天堑还是魍魉之地,都要一步步自己走过。
只是若水不明白,如若命中注定有缘,又为何会有之前那种种误会与伤情?
还是说,当真是各有各命,关系再近,终究不能去分担对方的命运么。
近在咫尺的轩辕,俊逸的眉眼直直看着自己,仍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抛开一切的认真和坚定。
这般郑重,几乎是倾尽了一切。
可他真能遗忘心中本来抱着的仇恨,忽略一切地留在轩辕身边吗?他日结束了征战,轩辕回到宫中之时,他又要如何自处?
「若水?」见他怔怔陷入了沉思,轩辕不禁微蹙起眉又唤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轻微的担忧。
从相遇起便一直似是没有心事的他,为何突然陷入失神的沉思呢?
自己真的提了对他来说太过为难的问题吗?
「若水小子,你若无急事要做,就陪殿下打这一场仗吧,我看这军中也确实缺个谋士,殿下是初次出征,林祈那小子也是初次担任副帅,没有魏真在,他们还真是让人担心呢。不管你在犹豫什么,殿下已经开口了,你总不忍心拒绝一个伤患吧。」
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的傅老开了口,微眯起的双目中带着慈祥的笑意,手指抚着胡须,神态倒是颇为悠然。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想若水留下来。
若水转头看他,神色嗔怪,「老者,有您这样胳膊长着往外拐的吗?好歹您也算看着我长大的,现在却只帮着他。」
傅老哈哈大笑了起来,得意地说:「有何不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老夫可是清楚得很。」
若水便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是是,真是瞒不过您,不过,您是怎么会在这西鎏军里当军医的呢?」
若水回想起记忆里的千医老者,不问江湖世事,脾气古怪,医术精湛却从不随便出手,向来只救他愿救之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西鎏军里当了小小军医,他实在无法理解。
傅老笑得更欢了,眉眼间的皱纹都深深地笑了出来,「说我是这西鎏军的军医,不如说我是跟随殿下而来,我与殿下三年前偶然结成忘年之交,殿下出征,老朽自当随行。」
「仅是为他一人而来?不是为西鎏前途,爱国之心?」
「是,仅为殿下一人。」
看着傅老抚着胡子微笑的样子,若水翻了翻眼皮,又转眼看向轩辕,这家伙到底拖的什么法术,能让千医老者甘愿追随?
「若水小子,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个『缘』字,我与殿下有缘,所以愿意追随他。如今殿下与你偶遇,你救了殿下的命,殿下又挽留你留在军中,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见若水似还有些下不定决心,傅老又笑着说了一句。
人生在世,图得无非是快乐舒畅,既然是想做的事,又怎能被自己心中的犹豫阻挡呢。
若水听着这话,目光直视着轩辕。
那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正直直注视着自己,几多坚定,几多柔情,之前的那些犹豫和不决,真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若水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就让他任性一回,随自己的心意而行吧,既然放不下这家伙,那么日后的事,为何不日后再说?
「好吧,我便卖傅老一个面子。」翻身下了马,若水戏谵地笑了起来,人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今日这个决定,其实也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轩辕和傅老对望一眼,眼中都闪过欣慰笑意。
当日,西鎏大军朝着白弥国继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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