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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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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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芬芳话到此处,停了下来,像是给时间让虞连翘领会她的意思。

虞连翘又怎会不明白。在林芬芳譬喻的马拉松里,她是早被宣告出局了的。一个没有希望赢的人,却要把她的儿子也拖扯下来。这是他们万万不会允许的。虞连翘垂眼望着地,真希望这地或墙或无论哪里,能有个洞,可以让她倏地钻进去遁走了事。

“你们在这年纪分不清什么重要、什么不是那么重要,既不知道什么东西该抓住,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先放一放。不过这些,我们知道得很清楚。”林芬芳微微一笑,看向她,“李想他是有些死心眼的,我想,你肯定会比他懂事一些。”

虞连翘与她对望一眼,匆匆低头,“我知道了,阿姨……我先走了。”

“那好。”林芬芳不紧不慢地说,“我希望这几天有时间你能和他谈一谈。”

虞连翘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李想家的。站在逐层下降的电梯里,她只看见那潮得发糊的镜面上映着她仓惶焦躁的面孔,身后左右,无处不是。






第35章


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除了天气势不可挡地热了起来,虞连翘上课下课,一切生活都按部就班地延续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内里的胶着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期间,李想依旧没有音信。情况明显不对劲,但虞连翘就像拖着绝症不肯就医的病人一样,只在心里不断地设想着、酝酿着,又反复地犹豫着。病人等待死亡,她等一个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刻到来。

周六早上,她仍像往常一样把材料字典往背包里装,沉甸甸地一提,才想起自己已经跟辅导员说过,厉家明那里的事她没法做下去了。她用了一大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辅导员解释,自己如何的没时间,学年奖学金对她如何的要紧,眼看就要期末,不花功夫就没指望了。她脸上露着极为难的表情,辅导员当然也只能挥手说算了。

既然不用去见厉家明了,那一背包的书,她一册册地又取了出来。最后拿在手上的是一本《英汉大辞典》。厚厚的,有些旧,她用杂志的内页包了封面。这本字典,是李想送她的。

在一起第三年的情人节上午,他们约了在市图书馆碰面。那天碰巧是星期天,图书馆门前开放书市。他们拉着手穿行在人群和书摊间,李想问她今年想要什么。她对他笑笑说什么都不想要,顺带鄙夷他崇洋媚外过洋节。李想可不容易被她唬住,于是两个人杵在书摊前,愣是就节日的意义辩论了许久。最后虞连翘招架不住,往摊上一指,说:“好好,就它了。”

“还有比你更没情调的人吗?”抱怨归抱怨,李想到底还是买了。作为礼尚往来,虞连翘给他买了本西西的《看房子》,也是旧书,港版的,卖得极便宜,但是挺罕见的。

不知道这书他看完没有,是带到上海去了,还是扔在家里呢?虞连翘这样想着,便将那字典仍旧塞回了包里。

她提着包,出门直奔车站,在那里,坐上了最近一趟去往上海的客车。

车到上海已快下午一点,虞连翘问路人,看路标,摸索着从地铁转乘公交,最后终于到了T大的西门。这所久负盛名的百年老校,她是第一次来。进了校门,虞连翘却没有半点好奇参观的心思,只在想这时他会在哪里?

李想住在十舍,这是虞连翘手上仅有的信息。到这时她才幡然悔悟,她对他的关心的确太少。

校园极大,虞连翘顺着指示牌,走了许久,才找到他住的那幢宿舍楼。楼群外设了铁门,虞连翘没有门禁卡,只好尾随进门的学生,蒙混而入。

但进来又能怎样,她既不知道他住哪一间,也不记得他宿舍的电话。他宿舍的电话号码只存在那部压碎了的手机里,她居然没去记它。虞连翘一边怀疑自己是否太冲动了,一边踌踌躇躇地走进门厅。

宿管正坐在值班室里,低头在桌上理着一堆红头文件。

虞连翘隔窗问:“你好,我找李想,请问他住哪个宿舍?”

宿管没答,大概是没听见。虞连翘等不及,便伸手扣了扣窗玻璃,“打扰一下,我找李想……”

“嗨,连翘!”她正准备报专业和年级,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虞连翘循声看去,却是许久不见的金菁。虞连翘先是微笑,但怎么笑都掩不住惊讶,“金菁,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读T大呀,你忘啦。”金菁把手上的报纸往报夹上一搁,朝她走过来,“我坐那儿,差点没看到你。”

虞连翘笑了笑,犹豫中开口问她:“李想,是住这儿,没错吧?”

“没错。你找他?他这会儿在等面试呢。你是要现在找他?”金菁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对,我找他。”虞连翘飞快接道,而后回过神,顿了一顿,问:“你刚刚说——他在面试?什么面试?”

宿舍门厅处,学生进进出出,金菁碰碰她的手臂说:“我们到里面去说。”

虞连翘由她引着,在值班室靠墙的一排塑料椅上坐下。身旁的女生显然也在等人,而且认识金菁,只见她用一种兴奋的声音问金菁:“你早上怎样?快说快说,他们都问什么?什么时候出消息?”

虞连翘一点也不关心她们的对话,幸好金菁也只是简单地回了那女生几句。

招呼完,她转过头来,对着虞连翘急切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说:“这次面试的是南洋理工,他们来招联合培养生。前段时间学院里推了名单,审核过了,这周末面试。”

“哦,”虞连翘在脑中快速地过滤着信息,尽管有林芬芳的谈话在前,但这一时半刻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的这个南洋理工,是什么——我是说它在哪里?”问这样的问题,也许会让她在金菁面前显得又蠢又白痴,可她不得不问。

“是新加坡的学校,排名很好的,他们跟市里有什么合作,前年开始的,每年都来招人。条件也很好,给的奖学金基本能cover学费和生活费。不过竞争很激烈。”金菁的话里没有半点看轻她的意味。

虞连翘又问:“那你觉得……他的把握大吗?”

“你说李想?他肯定能上。”金菁笑着答道,“算GPA,他系里排名最高,又有雅思成绩,你知道他听力考了几分?8分!这学期有个作业好像还拿了什么奖,反正只要他自己不想搞砸,面试肯定没问题。”

虞连翘又“哦”了一声,金菁的这些话,她听了本来应该高兴,本来应该感到骄傲的。

可是没有。她不知道他拿奖的事,不知道他还考过雅思,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成绩。她还以为他来回奔波,一定心不在焉呢。那他一定是很努力,很辛苦了。可他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呢?是怕会刺激到她?虞连翘心直往下沉。

金菁说:“你知道上次去慕尼黑,本来也是他的,结果他偏说什么还没准备好,弄得他系里的老师很是郁闷。”

“嗯,我听说了。”

金菁叹气,“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资格,也就不用在这儿忐忑了。”

虞连翘愣了愣,“你也申请啦?”

“嗯,早上刚面过,应该还行。要是再被挤,就只能转到护理专业了。”

“你肯定没问题的。”虞连翘声音低低的。她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得真诚一点。

“希望吧。”金菁的表情有一些烦恼,又有一些喜悦。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奇怪,怎么还不下来?”她一边拨电话,一边对虞连翘解释,“喏,李想有份材料落宿舍了,他没办法跑回来拿,因为不知道前面那些人过得速度快不快。我刚好在那儿碰到他,就帮他跑一趟带过去。就不知道老七找没找到……”

手机铃声呼啦啦响在楼道里,响了一会儿,便断了,然后一个男生旋风似地从楼梯冲下来,嚷着:“在这,在这!别催了!”

金菁从他手里夺过文件袋,埋怨道:“你这动作也太慢了!”

那男生跑得有些喘,哼哼说:“你就嚣张吧,等你们俩都上了,看我怎么宰你们!”

金菁开袋检查了一遍,正是李想要的材料,一页不差,便抬头冲他笑道:“谢了!”

“少罗嗦,快去!”那男生一扬手,又窜上了楼。

金菁抱着文件袋,转过身来,对虞连翘说:“我得给他送过去,嗯……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不去,虞连翘一块跷板在心中起起落落。去,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可是去了,李想见到她,会怎样?她不是自信自己对他的影响,只是觉得不应该,万千个不应该。他不应该受到影响,他不应该在远大前程与她之间抉择……不是她自私,不愿承担后果,只是不应该。像他这样的人,是要远航的船,大海是他的征途,怎么能够被她绑着,被她绊着。

“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吧。”虞连翘说。

“好,那我走了。”

金菁走到门口,却忽然顿住身,回头叫她:“连翘!你……要不要我告诉他,你来找他?”

虞连翘在座椅上仰脸看着她,想起刚才她与他室友间的那种言语气氛,想起她会有怎样的未来,她的自信与六月里嫩黄瓜似的清新。对这一切,虞连翘心里不是不嫉妒。但嫉妒的另一面是气馁与可悲。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不用了。”

十号宿舍楼门厅白墙上的挂钟,从两点走到了两点三十。虞连翘盯着时针,对自己说,再坐半个小时吧,就再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过去,李想依旧没有出现。在三点零五分时,她终于站起来,然后,背上包走了出去。她穿过校园,大跨着步,目中空无一物。

后来,在换乘时她坐错了地铁。在地铁站喧闹拥挤的人潮里,虞连翘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重新坐个回头而已,只是如此而已。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很小很小的东西上,比如隔离门上的一只小蝇子,细细小小,孤单而卑贱,在透明挡板上爬呀爬,费尽了心机,到头仍是爬不出去。

多么像她!

再后来,虞连翘阴差阳错到了火车站。回霖州只有慢车可走,她没力气再跑,便买了票。

绿色的铁皮车厢,很不整洁,她靠着窗蜷在座位上。背包里的字典沉沉地压着腿,就像笨重的火车轧过铁轨,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哐当。

那时,是傍晚四点多一些。初夏西晒的太阳,透窗晒在她脸上。日光好像还很烫,照得人很暖,可她心里冰凉凉的。

太阳离她越来越远,离得那么远,她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哭了起来。

他要离开她了。

在回程的车上虞连翘失声痛哭。
……
此后她再没这样哭过,就连祖母过世,都没这样哭过。






第36章


那个五月下午,就在虞连翘颠来倒去乘地铁误乘到了火车站时,李想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南洋理工的录取名额。他走了,她还在,一切戛然而止,成了定局。

头一年的寒假,他回国,他们曾遇见过。
但在接下去的一年又一年里,她却再没与他见过。
好似他们的缘分到此已尽。

事实上,虞连翘并没时间去想缘分之类的玄妙事情,现实生活已经够要她应付了。

四年大学,她一路紧紧张张地读下来,到最后找工作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兵荒马乱。

刚开始,虞连翘对找工作并无概念,她连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都没想清楚。只是对着用人单位的要求制作简历。她的成绩还算可以,拿过几个小小的奖学金,可惜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没有证书,没组织过社团,没做过学生干部,更没有实习过。打工的经验倒是有,但没有一样是能摆得上台面的资历。

这样的简历做出来,实在是毫无说服力,虞连翘不禁怀疑自己这四年到底忙了些什么。

三流学校的毕业生,能招揽到的目光本来就有限。她找的又都是外地单位,虞连翘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霖州的,她奶奶已经过世,再没有谁能留她下来。只要不是霖州,其他任何地方她都愿意去。抱着这样的想法,虞连翘挑挑选选投出了许多份,可全如石沉了大海。

日日等消息,又日日无消息,虞连翘自然受了些打击,但打击过后,便与其他人一样,全心全意地准备起了公务员与各种事业单位的考试。遗憾的是一轮轮考下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而已。

她学的是中文,最是泛滥不缺的专业,如果是师范生,还可以去试试中小学招考,没准能去做个语文老师;当初若能进英语系,情况肯定也比现在好。

在屡屡受挫中,虞连翘后悔多多,不过后悔有什么用,人生永无重头再来的可能。

转眼到四月,她的就业协议仍是杳无影踪。幸好书店的兼职还在继续,她自暴自弃地想,别管了,先把毕业论文写了再说,大不了靠这八百一月的工资,又不是过活不了。

她点着鼠标在书店的电脑里看参考文献,蔡圆圆被那吧嗒吧嗒的鼠标声,弄得心烦,便奚落她:“人早说了,大学毕业就等于失业,你别不信。”

“不用你来念叨,我现在比谁都信。”虞连翘没好气地应了。她心里多焦虑,可是这样焦虑,却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倾诉一下焦虑的人都没有。

蔡圆圆见她不快,便换了语气讨好地说:“不是跟你说了么,弄张照片贴到简历上,保准人家一看,就打电话叫你去签协议了。”最后,还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道:“漂亮姑娘,机会多得是,就看你肯不肯啦。前头你去招聘会,不是还有人挺中意的,叫你去做董事长秘书嘛。”

“你烦不烦呀,”虞连翘听她又提董秘的事,便哗哗啦卷起书塞进包里,“走了走了,这儿交给你了。”

第二天到店里交接班时,蔡圆圆见到她,情绪激烈地一下就把她拖了过去。

虞连翘说:“你又怎么了?”

蔡圆圆表情怪异地看着她,“我有话跟你说。”

“那你说啊,圆圆——你不用拽着我,我又不会跑掉。”虞连翘见她毫无动静,便大叹了口气,

“说吧,到底什么事?”

“陈卉打电话来,叫我们清货,全部三折。”

“不会吧!”虞连翘惊讶,但让她更惊讶的事还在后头。

“他们婚离下来了。”

“谁们?”

“还会是谁,老板和老板娘!”蔡圆圆拧着眉说。

“噢。”

“他们要把店关了,然后算钱,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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