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小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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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小镇的故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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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房子,我就希望她别再干舞女啦。就这些。这不合房子的性格。”
  加奈子无言以对,不说话了。
  “我也要洗心革面,好好地去赚钱。房子也应该有她更快乐的活法。”
  达吉对着加奈子她们的梳妆镜,刮起嘴边的胡子。伸子平静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该让房子去夜总会干。阿达,你要好好地赚钱,是想结婚吗?”
  “我就一句话,别人不把这个孩子当回事儿,我却要把她当回事儿。”
  达吉兴冲冲地走了。当伸子和加奈子准备去夜总会上班时,达吉颇为疲惫地回来了。看那神色显得十分沮丧。不过,听那口气,还是蛮开朗的。
  “我认识的那些人全是穷光蛋。我跟他们说,我跟老板闹翻了,被开掉了。他们反倒劝我,让我道歉,再回去干,累得我够呛。回来坐出租,和司机聊了聊。我打算去考个本子,也去开车。”
  达吉表面上在对加奈子讲,但心里却是在向房子诉说。他把一个装着西点的白盒子放到了伸子她们前面,以此表示自己的心意。接着,他便歪斜下身子。看样子,他连坐也坐不住了。
  “我先歇会儿啊。”
  达吉声音微弱地说。加东子回过头,问:
  “不舒服吗?”
  “嗯,有点儿。”
  “你让房子看看。我们走了。房子,你就别去了。”
  伸子和加奈子走后,达吉就打着轻轻的鼾声睡着了。看样子,他累得够呛。房子给他盖上了被子后,觉得不好坐在他身边,便走到院里去洗衣服。
  在院子里,房子忽然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她连忙走进屋里,发现达吉显得十分痛苦。
  “怎么啦?难受吗?”
  达吉从牙缝中挤出的呻吟声似乎在拼命地挤压出他体内的痛苦。房子心里一惊,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抱起达吉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盯视着达吉的神情。
  “噢,舒服,舒服,噢……”
  达吉用下牙紧咬着嘴唇,口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已经无法开口讲话了。
  房子赶紧跑去叫医生。医生一会就来了。他一见达吉,便说:
  “他得的是破伤风。”
  医生说,达吉两天以前的伤在耳朵上,离脑子很近,情况很不妙。医生显得一筹莫展。
  “大夫,救救他吧。让他能舒服一些吧。他太难受啦。”
  房子显得十分慌乱,哭着哀求着大夫。
  “受了伤的时候,要是做了预防注射就好了……”
  医生道。说完,他给达吉做了血清静脉注射。注射时,达吉全身极度痉挛,房子不得不用双手按着他的身体。医生给达吉注射完强心剂、镇静剂之后,又观察了一阵,说:
  “我叫一名护士来给他注射强心剂吧。”
  “谢谢您,那就拜托了。”
  “可是,这儿就你一个人吗?要是有亲属的话,让他们一块儿来照看一下吧。”
  医生的话语里在暗示着死亡的来临。
  按照医生的吩咐,房子遮住了灯光。她探身望了望达吉。极度的痉挛使达吉的脸看起来像是在欢欣地笑着。
  “要活下去。啊,一定要活下去。我也愿意去爱护你。你一定要活下去。”
  房子脸贴在达吉身上,祈祷似的向他倾诉着。房子的泪水淌进了达吉紧咬着的牙关里。达吉的胸部、腹部猛烈地起伏着,手和脚用力地摆动着,俯在他身上的房子几乎被甩到了一边。
  “啊!”
  房子惊吓得大叫起来。突然,她想起了义三。义三要是在,他一定能救达吉。他一定能救达吉。给他打电报吧。
  “不行!”
  房子自语道。除了达吉,她不能将自己所爱的人叫到这里。现在,在这里,她爱的是达吉,她要使达吉活下去。房子觉得在痛苦中挣扎的达吉似乎就是自己本身。她的头脑开始乱了。她紧紧贴靠在极度痉挛的达吉的身体上,发出阵阵梦吃:
  “活,活下去……”
  护士赶来的时候,房子和达吉似乎都到了病情危急之状了。
  “怎么样啊?”
  听到护士的问话,房子也只是用呆滞的目光抬头望望护士。护士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年轻夫妇,便道:
  “太太,你可要挺住啊。”
  说完,护士便为达吉摸了摸脉搏,同时又开始准备注射强心剂。 
 
  
 
 

 第十章
  在昏暗的房间里


  天气变化无常。一会儿是阳光明媚的晴日,温度猛然上升,就好似初夏一般。一会儿又是雨天,冷得人们只好穿上外罩或者毛衣。
  但是,不论是雨天还是晴日,花匠店旁的独立房屋的挡雨窗都不曾打开过。阳光、声音都被遮隔在外面。达吉在这间昏暗的房屋里已经与死神搏斗了几天。
  尽管痛苦之极,但达吉的意识似乎仍是十分清楚。他那执着的视线不断地追寻着房子。为了达吉的这种目光,房子休息的时间变得更少了。
  伸子和加奈子不忍心看着两个人的可怜之状,在屋子里时总是轻轻地走路,小声地说话。晚上她们也是老老实实地准时回来。达吉的病情时时发作,使她们也无法安心入睡。不过,达吉和房子的情况过于悲惨,而且十分紧迫,伸子他们也就顾不得自己的生活不便了。
  “房子,让我稍稍替替你吧。你也睡一会儿。你再这样的话,也要病倒的。”
  加奈子说。
  “对啊。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让加奈子替替你吧。”
  伸子也附和着说。
  “房子,看你那憔悴样儿,瘦得光剩眼睛了。是不是吃不下东西?”
  加奈子又道。
  “不过……”
  房子欲言又止。
  “我……没关系。”
  她想说“死了也没关系”,但“死了”二字却没说出口。房子的确是这样想的。
  达吉的病是因为救助房子时所受的伤引起的。这使房子内心极度痛苦,同时也加深了她与达吉悲凉的爱情。当她看到在痛苦挣扎中仍然依赖着自己一人的达吉,心头涌上一种如似母亲又似姐姐的感情。在她疲惫的脑海中,达吉和在她的看护下死去的幼小的弟弟重叠起来。望着达吉,房子仿佛看到了幼小的和男的幻影。她眼前一阵眩晕,达吉又好像变成了义三。房子的心跳个不停,久久难以平静。
  她心里怦怦地直跳,就好像心里放着一只小鸟。
  房子不停地触摸着病人的手腕。否则,她就会感到阵阵的不安。当达吉病情发作十分痛苦时,房子又振作起精神,抚摸着,按压着达吉的身体。说是按压,但是由于房子体单力薄,在别人眼里,她也不过是在抱着达吉,被痉挛的达吉晃动着。
  由于不断地发作、痉挛,达吉消瘦了许多。他头发蓬乱,胡须也比平日长得快了不少。脸上颧骨显得十分突出。
  “我觉得经我看护的病人都会死的。”
  房子离开达吉的身边,请加奈子帮她梳理着头发时,小声地低语道。说着,眼眶里淌出了泪水。
  “小和那时就是……”
  这一天从早晨起,病人显得意外地安静。达吉浑身是汗,睡得很熟。
  房子松了一口气。她一边为达吉擦脸,整理头发,一边道:
  “看来,他有救了。”
  忙完了,房子感到有些发困,打起瞌睡来。她弓着身子,头埋在两膝之间。加奈子扶着她,让她躺在了榻榻米上。顷刻之间,房子便睡熟了,好像是什么东西将她诱入了梦乡。
  在睡梦之中,房子仿佛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圆在浮动,似达吉又似义三的黑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那里。
  有人轻轻地摇了摇房子。房子从梦中惊醒。
  “啊。我,有人叫我?”
  房子脱口而出。此时,她发现屋里情况非同寻常。她心里猛然一惊。
  医生来了。达吉在痛苦地呻吟着。伸子侧着脸,用力地按压着达吉。
  “对不起。”
  房子慌忙走到近前,望了望达吉的神色。
  达吉脸部扭曲了。眼睛瞪得很大,眼球显得十分呆滞。那奇异的痉挛侵袭到他的全身。
  医生从胸部拔出皮下注射的针,一点也没压底声音,就说:
  “心脏已完全萎缩了。”
  房子想:这么大声音,病人会听到的。
  “今天一直没有发作,我们还以为他转危为安了呢。”
  加奈子望着医生的脸,说。
  “他已经丧失意识了。他真能坚持啊……”
  医生平静地说着,并为病人号着脉。接着,他又为达吉打了一针。当他准备拔针的时候,注射处的皮肤附着针也挑了起来。
  加奈子她们明显地感受到达吉的生命力已从体内消失。
  医生又为达吉数了数脉搏。过了一会儿,他把达吉的手轻轻放下,低声道:“不行了。”
  加奈子首先哽咽着不停地说:
  “阿达,阿达。你太可怜啦,太可怜啦。”
  原来打算只让达吉在这里住上两三天,却没想到他却死在这里。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加奈子她们在无意之中被卷入了那难以预测的命运之潮中。
  送走医生,伸子打开挡雨窗。事隔几日,明亮的日光又照射到这间屋里。
  “哪边是北?”
  “院子是向南的。这样就成。”
  加奈子答道。她们在讲死者枕头放置的方向。
  达吉的耳朵上残留着小小的伤口。就是它,夺走了达吉年轻的生命。死去的达吉面部很美,就像温柔的“偶人”一样。痛苦已不复存在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房子把脸贴在达吉的脸上悲伤地说着。她似乎忘却了伸子和加奈子的存在。
  “是我让你死的。是我……”
  房子浑身发抖,感到十分恐惧。她觉得达吉的死因就在自己。
  廊沿上照射着刺目的阳光。伸子把脚伸到廊沿上,深深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阿达的母亲真是个薄情的女人。我给她去了电报。趁阿达有口气,你来也好啊,可她呢……这女人有了男人就把孩子给忘了。”
  “人死真够难的。生下来倒不费劲。”
  加奈子也不知是对姐姐还是对房子说道。
  “这两者,要说简单也都简单。”
  伸子答道,“我可不想死。多没意思啊。”
  “人死了,是不是要给他擦干净,再给他穿上白色的衣服?”
  “对啊。可有的人就没有这种福气。至于阿达嘛,我们尽可能为他做吧。加奈子,你去买花。现在没有姜花吧?我挺喜欢那种花的。我去夜总会把阿达的朋友们找来。加奈子,走,咱们一块走吧。”
  “房子,你洗洗脸,换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些。等人来了,看到阿达是在这么漂亮的恋人相守之下死去的,阿达是会成佛的。那孩子也是喜欢修饰打扮的嘛。”
  加奈子说。伸子也点点头。
  “对啊。房子也够不幸的……不过,还是好好打扮一下好。” 


  彷徨


  加奈子她们离开后,房子突然离开了死者。
  “真够凉的,让人受不了。”
  挡雨窗全部打开了。院子里充满了白色的光亮,令人目眩。
  房子认为达吉是能够获救的。所以在达吉与死神斗争的时刻,房子也在斗争。
  达吉痛苦时的呻吟,扭动,房子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当达吉身体变得冰凉时,房子却失去了正常的神智与力量。
  每当看到达吉的眼神时,房子总想如果达吉真的会死去,那么自己也就会疯的。现在,这真的成为了现实。
  母亲的惨死,幼小弟弟的死,另外还有曾救过自己、产生过一时爱情的达吉的死……这些与自己有关的人都死去了。
  “栗因呢?栗田呢?”
  房子低语道,并一下子站起身来。
  “房子,你怎么啦?”
  加奈子扔下买回来的花,紧紧地抱住房子。
  “别怕,没事儿……”
  “栗田呢?”
  “栗田?”
  加奈子盯视着房子。
  在这花的季节,加亲子买来了多种花组成的花束。这多彩的火焰一般的美色被抛置在脚下后,便让人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加奈子找来一个现有的花瓶,把花束插在里面,摆在了达吉的枕旁。
  伸子也回来了。
  加奈子拽着伸子的袖子,把她拉到廊沿的角落上。
  “你看,房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有可能。病人那么痛苦,她又一直守在身边,而且病人又死了。这让谁神经都得出毛病。就连我们都有些受不了啦。”
  “一想到和自己亲近的人都死了,让人真受不了。”
  “姐姐,你要多注意一下房子啊……”
  回到屋里,伸子往一个白色的雪花膏瓶里放了些灰,插上了香。
  “这味真够难闻的。”
  房子说。
  “我不喜欢香。”
  “人死了,就得像人死了的样儿嘛……”
  伸子看了看房子,觉得有些奇怪。
  “……要往脸上盖块白布的。”
  房子说话时的眼神似乎在搜寻着远方的东西。
  “我妈妈死去的时候,牵牛花开了。我记得还挂了个帘子,上面贴着张纸,写着‘忌中’两个字呢。”
  说着,她把一个红色尼龙的钱包一下扔在了榻榻米上。
  “用我的钱……”
  “你的钱?……”
  伸子感到心里发紧。
  “你的钱都付给医生了,哪还有啊?!不管怎么样,阿达的母亲是要来的嘛。就是她不来,大家也有办法的。阿达的人缘特别的好。有的人想来看看的,可又顾虑你。还有的人听到他的死讯,都泣不成声了。”
  说完之后,伸子不由一惊,赶紧看了看房子的脸色。房子的眼睛似乎仍然望着远方。伸子谈到了达吉的女人,可房子对此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房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走到廊沿上,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能听到乐队的声音。”
  “乐队?夜总会的乐队?还不到时间呢。”
  “可能是哪儿新开店了?也说不定是大贱卖呢。”
  加奈子也侧着耳朵听了听。
  “我可听不见。”
  “是来接我的吧?”
  房子做出要走到院子的样子,但又迷迷糊糊地返回到房间里。她用剪子把自己的手绢剪开,就像小孩过家家似的。然后,她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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