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_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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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_史记-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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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隆爱幸,赏赐累巨万。文帝尝燕饮通家,其宠如是。是时丞相入朝,而通居上傍,有怠慢之礼。丞相奏事毕,因言曰:「陛下爱幸臣,则富贵之;至於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罢朝坐府中,嘉为檄召邓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坐自如,故不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今行斩之!」通顿首,首尽出血,不解。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者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邓通既至,为文帝泣曰:「丞相几杀臣。」

  嘉为丞相五岁,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二年,晁错为内史,贵幸用事,诸法令多所请变更,议以谪罚侵削诸侯。而丞相嘉自绌所言不用,疾错。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嘉闻之,欲因此以法错擅穿宗庙垣为门,奏请诛错。错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景帝。至朝,丞相奏请诛内史错。景帝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罢朝,嘉谓长史曰:「吾悔不先斩错,乃先请之,为错所卖。」至舍,因欧血而死。谥为节侯。子共侯蔑代,三年卒。子侯去病代,三十一年卒。子侯臾代,六岁,坐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国除。

  自申屠嘉死之後,景帝时开封侯陶青、桃侯刘舍为丞相。及今上时,柏至侯许昌、平棘侯薛泽、武彊侯庄青翟、高陵侯赵周等为丞相。皆以列侯继嗣,娖娖廉谨,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有著於当世者。

  太史公曰:「张苍文学律历,为汉名相,而绌贾生、公孙臣等言正朔服色事而不遵,明用秦之颛顼历,何哉?周昌,木彊人也。任敖以旧德用。申屠嘉可谓刚毅守节矣,然无术学,殆与萧、曹、陈平异矣。

  孝武时丞相多甚,不记,莫录其行起居状略,且纪征和以来。

  有车丞相,长陵人也。卒而有韦丞相代。韦丞相贤者,鲁人也。以读书术为吏,至大鸿胪。有相工相之,当至丞相。有男四人,使相工相之,至第二子,其名玄成。相工曰:「此子贵,当封。」韦丞相言曰:「我即为丞相,有长子,是安从得之?」後竟为丞相,病死,而长子有罪论,不得嗣,而立玄成。玄成时佯狂,不肯立,竟立之,有让国之名。後坐骑至庙,不敬,有诏夺爵一级,为关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国邑。韦丞相卒,有魏丞相代。

  魏丞相相者,济阴人也。以文吏至丞相。其人好武,皆令诸吏带剑,带剑前奏事。或有不带剑者,当入奏事,至乃借剑而敢入奏事。其时京兆尹赵君,丞相奏以免罪,使人执魏丞相,欲求脱罪而不听。复使人胁恐魏丞相,以夫人贼杀待婢事而私独奏请验之,发吏卒至丞相舍,捕奴婢笞击问之,实不以兵刃杀也。而丞相司直繁君奏京兆尹赵君迫胁丞相,诬以夫人贼杀婢,发吏卒围捕丞相舍,不道;又得擅屏骑士事,赵京兆坐要斩。又有使掾陈平等劾中尚书,疑以独擅劫事而坐之,大不敬,长史以下皆坐死,或下蚕室。而魏丞相竟以丞相病死。子嗣。後坐骑至庙,不敬,有诏夺爵一级,为关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国邑。魏丞相卒,以御史大夫邴吉代。

  邴丞相吉者,鲁国人也。以读书好法令至御史大夫。孝宣帝时,以有旧故,封为列侯,而因为丞相。明於事,有大智,後世称之。以丞相病死。子显嗣。後坐骑至庙,不敬,有诏夺爵一级,失列侯,得食故国邑。显为吏至太仆,坐官毛乱,身及子男有奸赃,免为庶人。

  邴丞相卒,黄丞相代。长安中有善相工田文者,与韦丞相、魏丞相、邴丞相微贱时会於客家,田文言曰:「今此三君者,皆丞相也。」其後三人竟更相代为丞相,何见之明也。

  黄丞相霸者,淮阳人也。以读书为吏,至颍川太守。治颍川,以礼义条教喻告化之。犯法者,风晓令自杀。化大行,名声闻。孝宣帝下制曰:「颍川太守霸,以宣布诏令治民,道不拾遗,男女异路,狱中无重囚。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徵为京兆尹而至丞相,复以礼义为治。以丞相病死。子嗣,後为列侯。黄丞相卒,以御史大夫于定国代。于丞相已有廷尉传,在张廷尉语中。于丞相去,御史大夫韦玄成代。

  韦丞相玄成者,即前韦丞相子也。代父,後失列侯。其人少时好读书,明於诗、论语。为吏至卫尉,徙为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薛君免,为御史大夫。于丞相乞骸骨免,而为丞相,因封故邑为扶阳侯。数年,病死。孝元帝亲临丧,赐赏甚厚。子嗣後。其治容容随世俗浮沈,而见谓谄巧。而相工本谓之当为侯代父,而後失之;复自游宦而起,至丞相。父子俱为丞相,世间美之,岂不命哉!相工其先知之。韦丞相卒,御史大夫匡衡代。

  丞相匡衡者,东海人也。好读书,从博士受诗。家贫,衡佣作以给食饮。才下,数射策不中,至九,乃中丙科。其经以不中科故明习。补平原文学卒史。数年,郡不尊敬。御史徵之,以补百石属荐为郎,而补博士,拜为太子少傅,而事孝元帝。孝元好诗,而迁为光禄勋,居殿中为师,授教左右,而县官坐其旁听,甚善之,日以尊贵。御史大夫郑弘坐事免,而匡君为御史大夫。岁馀,韦丞相死,匡君代为丞相,封乐安侯。以十年之间,不出长安城门而至丞相,岂非遇时而命也哉!

  太史公曰:深惟士之游宦所以至封侯者,微甚。然多至御史大夫即去者。诸为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也。或乃阴私相毁害,欲代之。然守之日久不得,或为之日少而得之,至於封侯,真命也夫!御史大夫郑君守之数年不得,匡君居之未满岁,而韦丞相死,即代之矣,岂可以智巧得哉!多有贤圣之才,困戹不得者众甚也。

  张苍主计,天下作程。孙臣始绌,秦历尚行。御史亚相,相国阿衡。申屠面折,周子廷争。其他娖々,无所发明。
 



 史  记


【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

  郦生食其者,陈留高阳人也。好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衣食业,为里监门吏。然县中贤豪不敢役,县中皆谓之狂生。

  及陈胜、项梁等起,诸将徇地过高阳者数十人,郦生闻其将皆握齱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郦生乃深自藏匿。後闻沛公将兵略地陈留郊,沛公麾下骑士適郦生里中子也,沛公时时问邑中贤士豪俊。骑士归,郦生见谓之曰:「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原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馀,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生自谓我非狂生』。」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弟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

  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於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郦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从横时。沛公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足下起纠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入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旻,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举兵攻之,臣为内应。」於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

  郦生言其弟郦商,使将数千人从沛公西南略地。郦生常为说客,驰使诸侯。

  汉三年秋,项羽击汉,拔荥阳,汉兵遁保巩、洛。楚人闻淮阴侯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淮阴方东击齐,汉王数困荥阳、成皋,计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拒楚。郦生因曰:「臣闻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適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取而汉反郤,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俱立,楚汉久相持不决,百姓骚动,海内摇荡,农夫释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原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今田广据千里之齐,田间将二十万之众,军於历城,诸田宗彊,负海阻河济,南近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籓。」上曰:「善。」

  乃从其画,复守敖仓,而使郦生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所归,则齐国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归,即齐国未可得保也。」齐王曰:「天下何所归?」曰:「归汉。」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汉王与项王戮力西面击秦,约先入咸阳者王之。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不与而王之汉中。项王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项王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负;於人之功无所记,於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为人刻印,劧荒苁冢还コ堑寐福荒苌停禾煜屡现筒旁怪谩9侍煜轮抗殪逗和酰勺咭病7蚝和醴⑹窈海ㄈ兀簧嫖骱又猓系持幌戮辏锍砂簿黄票蔽海偃牵捍蓑坑戎玻侨酥σ玻熘R病=褚丫莅讲种冢筛拗眨匕茁碇颍糯笮兄妫囹愫冢煜箩岱呦韧鲆印M跫蚕认潞和酰牍琊⒖傻枚R玻徊幌潞和酰M隹闪⒍病!固锕阋晕唬颂绽卤卣奖福脎兆菥啤

  淮阴侯闻郦生伏轼下齐七十馀城,乃夜度兵平原袭齐。齐王田广闻汉兵至,以为郦生卖己,乃曰:「汝能止汉军,我活汝;不然,我将亨汝!」郦生曰:「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而公不为若更言!」齐王遂亨郦生,引兵东走。

  汉十二年,曲周侯郦商以丞相将兵击黥布有功。高祖举列侯功臣,思郦食其。郦食其子疥数将兵,功未当侯,上以其父故,封疥为高梁侯。後更食武遂,嗣三世。元狩元年中,武遂侯平坐诈诏衡山王取百斤金,当弃市,病死,国除也。

  陆贾者,楚人也。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

  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他印为南越王。陆生至,尉他魋结箕倨见陆生。陆生因进说他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彊。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略诸侯,遂诛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冢,夷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覆手耳。」

  於是尉他乃蹶然起坐,谢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复曰:「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彊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人众车轝,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崎岖山海间,譬若汉一郡,王何乃比於汉!」尉他大笑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渠不若汉?」乃大说陆生,留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赐陆生橐中装直千金,他送亦千金。陆生卒拜尉他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祖大悦,拜贾为太中大夫。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

  孝惠帝时,吕太后用事,欲王诸吕,畏大臣有口者,陆生自度不能争之,乃病免家居。以好畤田地善,可以家焉。有五男,乃出所使越得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陆生常安车驷马,从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宝剑直百金,谓其子曰:「与汝约:过汝,汝给吾人马酒食,极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宝剑车骑侍从者。一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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