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可盼- 第29部分

他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走回自己的书房，却在途中叫住一个经过的佣人，轻声吩咐了几句。

萧可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回神望向门外。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清秀的女孩，是生面孔萧可没有见过。

女孩似乎明白萧可的意思，明朗地笑了，自己先介绍了一下：“我叫秦向，可小姐叫我小向就行，我是小铮的保姆。可小姐，我来看着小铮玩吧，您休息一会儿。”

萧可颔首。

“可小姐……我能进去吗？”

萧可微愣，但还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向得到应允后走进来抱起小铮。小铮正玩得开心，突然被打断，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却也没哭闹，任着小向抱起自己。

“小向，你看着小铮在这里玩吧，我去厨房看看心姨需不需要帮忙。”

小向有些为难地立在那里：“可小姐，您的房间一向是不允许我们进来的。我还是带着小铮去别的地方玩吧。”

她闻言眸光微微一闪，随后笑了：“没关系。”

小向还是抱着小铮出去了。小铮本来不愿意，不知道小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小铮立马安静下来，依依不舍地看着萧可。

萧可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了立在窗前的高大的身影。一身随意的休闲装，明显已然换过了衣服。

萧可不知道他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在想什么，只是，黄昏的阳光倾在他的身上，罩上了一圈的金灿灿的光芒。

那个想念的身影就立在那里，只要她上前几步就可以抱住他的腰身，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只是，她不敢上前，她害怕他回以她冰冷地“放手”两个字。她知道，他不会再耐心地等着她一步步走向他，有一天他的身边也会站着另一个美丽的女人。

金灿灿的光线照射在二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可姐姐！”

萧也林闻言缓缓地转过身。

萧可被突如其来的呼喊惊得一激灵，猛地回身，就看到小铮被小向抱在怀里，张着双臂要让萧可抱。小向一脸地无措，萧可上前，将小铮接过来：“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可姐姐，你干嘛站在这里看着叔叔？”小铮的口齿还不是很清晰，却已经能够清楚地向大人表达。

萧可面色微露尴尬地立在原地抱着小铮。感觉到身后他的步子一步步地靠近，她根本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小铮，来，叔叔抱。”那个午夜梦回才响在耳畔的声音此刻就响在耳边，她才意识到，自己想他，竟然想到超出自己的想象，超出了自己的感知。

从她的怀里将小铮接过来。看到他面上露出的温暖和煦，她有了一瞬怔忡。从来没有在他的面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小铮乖巧地窝进萧也林的胸膛。

萧也林淡然的眸光扫向她微怔的面孔，语气带了些许的无可奈何：“身子那么单薄，连抱个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萧可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似笑非笑的俊朗脸庞，张了张口，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别开眼，她不敢再去看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软弱地在他面前掉眼泪。

　　蒸腾
吃过饭后，萧可就被萧也林叫进了书房。太久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刚开始的时候，萧可是有些局促。

可是看着他一进来之后就坐在那里处理着工作，也没有跟她说过话，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之后，她就自己舒服地窝进沙发里，离得他远远地，眼珠不时地左右摇摆，似在想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未想，只是发着呆。

抬眸看了一眼专心工作的他，她出去倒了两杯热水进来，一杯放在他右手边的桌上，另一杯放在茶几上。

水有些烫，她复又窝进沙发间。很安静，耳畔不时地传来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这些微小的声音带给她的却是无限地踏实与安宁。

待得久了，干脆起身走到他的书柜前，一排一排一本一本地浏览着他存放的书籍。最后，踮脚抽出一本被搁在书架最上排的小册子。拿在手里翻了一页，她抿唇一笑，数独游戏，有好久没有玩过了。

她随手翻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他的书桌前，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拿起一支笔，再抽出一张纸。

清冷的眸子注视着她的动作，她却丝毫不知。

“怎么？现在不觉得尴尬了？”

她闻言视线从规整的九宫格上移开，看向他。在看到他眼中露出的淡淡讥讽之后，她面上微露红色。

是的，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有些局促。他有意地视而不见让她有了些许的释然。如果他没有说出那句话，她会很感激他的体贴。

她别开眼，放下笔和纸，最后干脆把那个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小册子也一并放到了他的桌上。

她轻轻开口：“对，不尴尬了。”

他轻笑着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寒星般的眸子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口：“容雅跟韩清陌在下个礼拜天举行婚礼。”

萧可微露讶异，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她以为萧容雅早就和韩清陌结婚了，毕竟，她这一走，已经将近四年。记得她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已将订婚。

他起身，绕过桌子在她面前站定：“实话跟你说，他们的婚事我并不赞同。”

她微小地退开一步，他的逼近总会使她感到紧张。她垂下眉眼：“他们结婚了，各取所需，会不会开心，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不赞同，也不见得会反对。”

他看了她一瞬，莞尔颔首，复又回到桌前，洒然落座。双手交握着搁在桌前，眸光垂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萧可见他不再说话，起身坐回到沙发上，端起桌上的水，温度温热刚刚好。刚抿了一口，就听到他低沉的声线响起：“我真怀疑你是跟你爷爷一伙儿专门回来跟我作对的。”

他的语气带了些许自嘲些许调侃，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其他的情感，反正是她从来没有听
到过的。
她听闻之后刚抿在口中的水差点呛住自己，放下手中的杯子，疑惑地抬眸看向他。

他的眸光看向坐得有些远的她，薄凉的唇线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罗清，是被你爷爷从巴黎带回来的，就在你准备回来的前一天。”

萧可有些怔忡，随后垂下眉眼，似在思量着什么，再次抬起眼眸，看向他的视线多了些许的迷茫：“她就是你说的孤儿吗？”

他的寒星微微眯起。她的敏感在离开这几年中竟然丝毫未减，总是能从只字片语间找出细微的线索串在一起。

他起身，背对着她而立。

“萧可，我是不是应该夸奖你的聪慧，”他缓缓回身，有些寒凉的视线轻轻地落在她清水般的面容之上：“可是，为什么却又笨得正中别人的下怀。”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个你口中的‘别人’，是你的父亲。”

他听着她的话，隐忍已久的怒气一瞬间爆发，几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起来，贴近自己的胸膛：“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对我如此无微不至地关怀与体贴？！”

她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是的，她胆小，她始终不敢站在他的身后，陪着他一起走前方的路。她不想搅进这场注定要伤痕累累的战场，她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她依然跨不过横在心里的那道坎。

轻轻抬起手臂，她的手指抚上他紧蹙的眉间。

这次，他并没有躲开，只是由着她轻柔地触碰着自己的眉心，眸光幽深地注视着她。

“生气伤身，也不要蹙眉。”眼眶微微泛红，却始终干涩：“原谅我懦弱，我只是想保持一个中和的态势。我长大了，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戒防吗？”

他轻轻地放开她的手臂，唇角清冷地带起笑容，眼眸中的讥讽尽显：“萧可，你太高看我了。如果我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戒防，我绝对不会把你养在身边这么久。”

他略显寂寥的声线使她愣在原地。

“我……”

“什么都别说了，不早了，离开或是留下都随你。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出去吧。”

她立在原地，想开口说着什么，有些话呼之欲出，张了张口，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他突地开口：“谢谢，对不起，你现在就只会说着这几个简单的词汇吗？你是长大了，更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以前的你可以没有丝毫顾忌地信任我，可是如今的你，可以吗？”

她咬住嘴唇，一语不发。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如今的她，对于他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去细想。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已经牢牢地牵住了她的神经和感官，她害怕从他身上了解到更多的他，她也怕自己的这颗并不健全的心脏无法承受。

“不早了，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闲人再送你回去，你就住这里吧。你可以住在你心姨房间的隔壁。”

带上房门的那一霎那，泪水轻轻地从脸庞滑落。他都知道，她不愿意回到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因为在那间房里，她会想起聚宝，想起聚宝用着它柔软的毛发蹭着她脸庞的动作神态，想起聚宝坠落时的样子。

中学课本中的概念，蒸腾作用是植物对水分吸收和运输的一个主要动力，同时促进植物对矿物质的吸收和运输。一份隐藏太久太深的感情，在某个环境，某种心情的影响下，同样也会瞬间蒸腾，遍布全身等待爆发。能够固守阵地多久？早晚都要缴械归降。

　　得失
姑姑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睡觉。萧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紧紧地抱住萧含念的脖子：“姑姑……”

萧含念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轻声埋怨：“回来四五天了，姑姑不来看你，你就不知道来看看姑姑？”

“姑姑，你怎么来了？外面冷不冷？进来坐。”萧含念的身体一直不好，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萧含念走进去，四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和环境，轻轻开口：“你不想姑姑，姑姑可想你了，来看看你。”

萧可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看着萧含念，轻轻地笑。

“小可，这里看起来乱糟糟的，为什么不回家去住？”

她去倒水：“这里没什么不好，而且很方便。姑姑，吃饭了吗？”

萧含念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轻叹：“小可，几年没见，你像是跟我生疏了很多。”

萧可挨着她坐下，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轻轻低语：“妈妈的味道……”

萧含念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眼眶也越发湿润：“小可，你这孩子，永远这么地叫人心疼。”

萧可微微抬首，没有吭声。

陪着姑姑坐了一会儿，萧可又没来由地犯困，她只好起身去洗脸。

萧含念倚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镜中的那张脸庞，神色中闪过一抹复杂。萧可洗完脸，转过身就看见姑姑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她有意地将毛巾整个附在面上，遮住萧含念投过来地些许眷恋目光，声调也有了些许地高扬：“真舒服，起床的第一件事情一定要洗脸，不然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萧含念猛地回神，别开眼，笑容有些苦涩。

“姑姑，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小可，回来也有几天了，也该回去看看爷爷了。”

“……”

“小可，爷爷年纪大了，常常念叨你。今天还对我说想你了。回去看看爷爷吧。”

萧可骇然。爷爷会想她？也许是会想吧，不过是会想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姑姑只说让她回去看望萧正科，她也不会去想太多。可现在说想她？她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多想都难。如今真假已不用再去做分辨，反正都要走这一遭就是了。

萧可仍然笑容不改，只是眼波左右摆了摆，开口：“那我们回去陪爷爷吃饭。”

萧含念疼惜地抬手将萧可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一旁：“小可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她笑着别开眼，转身背对着萧含念翻找衣服。长大了吗？是啊，长大了，长大了也就学会了失去，习惯了失去，可是她还是会怕。她并不害怕得不到，而是偏偏害怕得到后的失去。

萧也林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父亲与罗清交谈甚欢，对于他们的话题，他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逢场作戏，这里坐着三个人，表面看上去和谐，却都是各怀心思。

懂得适时合理利用资源，是商人的手段之一。只是，老爷子还是操之过急未选对时机。以为她回来了就已经决定留在他的身边，那就错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骨子里却是出奇地固执甚至偏执。选在这个时机对她敲打，不只不会对她起到什么效用，反而只会让罗清趁虚而入。不过也好，他就静观其变，反正这场局是老爷子摆开的，最后就由开局者自己收场好了。

萧也林再清楚不过，萧正科不允许萧可真正地成为萧家的人，却也不见得就能容忍一个默默无闻地罗清成为萧家的一份子。

只是，他唯一没有料想到的就是，萧正科竟然让萧含念出面去叫她过来。这一巴掌，果然打得很用力。

寒星带着些许似有似无的笑意，视线看似很温柔，又似乎很残忍。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永远地让人摸不透猜不着。萧可立在萧含念身边，视线淡淡地看过去，情绪没有丝毫地波动。

萧含念在看到坐在萧正科身边优雅地微笑的罗清之后，脚步一个不稳，幸好萧可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倒。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早上的时候，父亲还一筹莫展地对自己念叨着萧可，说丫头长大了，早忘了长辈。如今回来了也不想着回来看看。

萧含念也许久没有瞧见过萧可，所以主动开口说打电话给萧可，让她回来一趟。

萧正科却只是看着女儿，面露为难，说是萧可从小就与自己不亲近，再加上容雅当时惹出的事情，所以，他让萧含念亲自去一趟。

当时没有多想，可是如今，她真的不可置信，她不明白，为什么连自己的亲身父亲都要来算计她。原来，人是最容易被亲近信任之人欺骗的，并且往往被攻击得完全没有防备。

萧可反倒释然不少，轻轻地扯了扯姑姑的手臂。

萧含念茫然地侧首。萧可坦然地回视着她，轻微地摇头。

“爷爷。”萧可礼貌地对萧正科打着招呼，直接忽略沙发上坐着的另外两个人。

“小可，来了，来，过来坐。快四年没见着你了。”萧正科温和地笑，同时让开身边的位置，示意萧可过去坐。

萧可笑，既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