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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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冠-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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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之前李白惯用的笔法,李白这一次却是写的狂草,大开大合,笔意间竟真颇有些 张旭的味道,看来这饮中八仙倒也不曾白白交往一场。
他默默旁观,却有旁人大声将李白所写的这首诗大声念出:“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 进波连山。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刚念德两句,已先大声叫好,而之 后每出一句,旁观者都更是大声叫好。
更有好事者将杜甫与高适二人方才所作的诗歌低低念出。一首《古大梁行》一首《遣怀 》俱是大气,李持盈听来,果觉首首皆是佳作。
再看李白书于白璧之上的这一首《梁园吟》,不禁暗暗抚掌。
“年代凄凉不可问,往来唯有水东流。”“百万攻一城,献捷不云输。”
“也是我的福运,竟能一睹如此盛况。也算不虚此行了。”她低低自语。便闻被人簇拥 着的李白发出一声长笑,把手中笔随手掷出,竟是仰头大笑。
杜甫与高适见状,便笑着过去架住李白,三人竟是大笑着扬长而去。
围观众人一拥而上,细细看着白璧上的诗,不禁大惊:“咦,这里有落款——李太白! 真是没想到,竟是谪仙人当面……”众人感叹,可对于闻讯而来的管护梁园的僧人来说 ,什么李太白之类的却都与他无关。
愤然抱怨,那僧人举着扫帚大骂:“一群臭穷酸,好好的墙壁也叫你们弄得这般脏,还 要我来粉刷。”说着话,已招呼同伴去拿石灰来。
李持盈皱了下眉,正待出声。却突听一个女子急叫道:“且慢!”
李持盈转目看去,却是一个穿着粉色袒领懦裙的年轻娘子款款而来。身后尚随着几个丫 头,也不知是哪个富贵之家的娘子。只看她的衣着,在宋州这样的小地方,却仍着袒领 懦裙,款式又不算过时,也应是官宦之家。
那小娘子急步走到白璧之前,细细看着那石壁上的诗歌,脸上惊喜之色便越发浓重,到 最后更是直接抚掌叫好。待看到诗后面的落款,更是叹息:“不想我竟来晚了。”
李持盈的目光扫过她身后丫头捧在怀中的古琴,不由心中一动。想起刚才听到的那阵古 琴声,不觉笑了起来。
那僧人站了半天,见那小娘子只是赞叹,不禁苦起脸来:“宗家娘子,还请行个方便, 这面墙若再不刷过,怕我师傅回来要骂的。”
那宗家娘子转目看他,想了想,忽然道:“李太白能在梁园壁上题诗,实在是梁园之幸 ,日后必成一景。不过,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怕师傅骂,那我便将这片墙壁买下来。 你看可好?”
“买墙壁?”那僧人大觉奇怪,还要不允,宗娘子已经回头吩咐:“回府去,取千金与 这僧人……这样的名篇,岂可被一俗僧毁去……”
她回眸端详着壁上诗文,目中尽是温柔,而那被她斥作俗僧的僧人哪还管她说些什么, 一门心思都在她许诺的千金之上。
李持盈听得有趣,忍不住笑道:“实在有趣,若是那醉鬼听到自己竟有这样的知音人, 大概在梦里也要笑醒了。”说着,便拉了秋眉,低语数句。
秋眉忍着笑,果然追上前去。待回来后只说李太白醉得太厉害,不过这“千金买壁”的 故事她却已说与另两人知道。
李持盈只觉有趣,特意使人盯着那宗娘子,知道这位宗娘子乃是宗楚客的孙女便更觉有 趣。“原来竟也是有些亲戚,不想那位的孙女竟生得这般端雅……若真成就此佳话,便 当是我帮着小表妹一把好了……”
第二日,盯着宗府的人便回来回报,说李白三人连偕拜访,与那宗娘子相谈甚欢。只可 惜,虽然如此,李白竟未曾继续留居宋州,而是同杜、高二人又往他处游玩。
暗自扼腕,李持盈便也悻悻而去。一路畅游,却在半月后巧逢李白于江畔。
不知为何,杜甫竟未与二人在一起。而在李白身旁却另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
远远听着李白二人于江畔放歌,李持盈忍不住在船上出言相邀。
李白乍见到李持盈,明显怔住。愣了许久,才深施一礼:“数日前才听到公主弃爵离京 之事,白惭愧。”
见他脸上颇有郁郁之色,李持盈不禁失声笑出:“果然是李太白,这般狂妄!这自弃爵 离京,干你何事?”
听她这样说,李白静默片刻,便也笑了起来:“是李白失言。”见李持盈目光落在身旁 女子面上,他原本微笑的脸上便闪过一丝夹杂着不安与懊恼,又有些自傲的神情。迟疑 片刻才道:“此,是白的未婚妻室。”
李持盈听得一惊,想起梁园中的宗氏,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便低喃道:“可惜了…… ”
李白目光一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只是望着李持盈的目光却始终有些异样 。
李持盈自己没有留意,可一旁的秋眉却是忍不住从鼻中一声冷哼。听出秋眉的不悦,李 持盈回眸望她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在高适身上。
显然已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李持盈的身份,高适上前见礼。神情间颇有些拘束之色,又 有压不下的激动之情。
这样的神情,在那些诗酒之宴中见过无数,李持盈坦然受礼。自知这高适也是个想要晋 身朝廷的文人。只是,看他神情,应该不是像李白一样半点不肯受屈之人。想来,或许 可在朝中有所作为。
她心中既生了这样的念头,便相邀三人同船。不待她相询,高适便已有赋诗相赞之意。
一首《玉真公主歌》既大赞李持盈,又不忘稍提了下李白,竟是一首诗同时讨好了两个 人。
像这样的赞词,李持盈早就听惯了的,这是听来也不觉有什么,只是更深觉自己刚才的 感觉没错,这高适是个能伸能屈肯折腰的人。算得上人才,可离惊采绝艳却又有些距离 。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转目望向李白,“十二郎,你我相识也有二十余载,你却不曾为我 做过一字半句诗词。莫不是我当不得你的诗句?”
李白目光微凝,忽然就笑起来:“我还记得那年宿于公主别院之中,公主却为人一首诗 弃白而去。却原来,公主还是希望看到我的诗句的……”
温然浅笑,李持盈并不解释,只笑道:“我还记得那年你赠诗与张校尉,说:清秋何以 慰,白酒盈吾杯……今日有酒有友,岂可无诗?”
李白沉吟片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果然吟道:“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 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这一首五律,比起刚才高适所作的七律,却更显神采飞扬,仙气十足。且不似那一首形 与外的献媚之意。
李持盈听得,不禁大声叫好。细细回味,不禁笑生双颊,不曾留意到高适神情间颇有难 堪之色。
李白素来豪放惯了,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一桩小事,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却不知因着这 偶然而起的对比,便令高适自此郁结于心。
许多年后,却是在引燃导火索后翻脸无情,断了如今相交同游之情。这,自然是后话。
于此明月之夜,诗旧当欢,李持盈虽未许下承诺,却也坦然会向朝廷举荐高适。一时间 ,宾主倒也欢畅。
“不知公主将往何处?”分别之时,李白揖身相问。
李持盈一笑,看着那目光一直落在李白身上的女子脸上,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如 果李白真与宗氏有缘,他日总会重逢,她如今多话,却是逾越了。
“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呢?十二郎,若有缘,他日或许仍有相见之日。或许,到那时 ,我真已成仙,去赴王母宴也说不定了呢?”
说着话,她已返身登上小船。听得岸上李白放歌,却不曾回头相望,只是默默望着江上 流水徐徐……“时光便如这流水,虽看似缓慢,可其实一忽就过了的……”
第三十八章  人生的落幕
盛极而衰,盈满则亏。当初李持盈为自己取字时,决没有想到竟会有一语成籖的时候。堂堂大唐,万邦来朝,是何等昌盛,怎么竟会说破就破了呢?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难料。当她接到消息:安禄山起兵造反,就连潼关也将要失陷。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数月前,她自长安城收到书信,还一切安好。三郎哥哥对安 禄山之信任、恩宠仍是天下第一。就连自李林甫死后独揽朝政大权的杨钊杨国忠也不能 动摇分毫。怎么这样一个人,居然就突然之间……不、不是突然之间,那样心具狼子野 心之人,便是此刻不反,怕以后也会反的。
可惜她不当年只看出安胖子是个小人,竟未能进言此人极可能造反之话。不过,就算当 年她真如此进言,怕三郎哥哥也不会相信吗?心中惶惑,她有心立刻自现在住的王屋山 赶回长安,却不想还未动身,便有快马来报,说长安城已破,皇帝率着众皇亲西游蜀地 。特遣了队羽林军来接她往蜀地会和。
在道观的广场上见到那一队羽林军。不过十数人,且人人疲惫不堪,神情颇有惶惑之色 。有几个身上还带着伤,盔甲也有多处破裂。见此情形,李持盈便采这些羽林军大概在 途中也是遭逢乱军,才是这般模样。一面觉得受累,一面却又觉得悲愤。大唐的羽林军 ,是何等样的军队。且不说当年太宗皇帝立国时的威风,便是十年前还能令渤海国使者 惶恐不安得双腿发颤。可如今,却是这般羸弱不堪一击。
竟连国度都被乱军贡献,甚至皇帝出逃还要美名其曰西游?!真是……压下心头怒意,在问明皇帝无恙时,才淡淡道:“我不过是一方外之人,不需护卫。你 们休息之后,明日便起程往蜀地去吧!会和了陛下,只说我不愿入蜀就是。”
声音顿了下,她忽然又问:“王侍郎呢?他如今也是随在陛下身边?”
领头的校尉脸色难堪,迟疑了下还是答道:“此次陛下西游走得匆忙,许多朝中大臣都 未能随行,王侍郎便在其列。”
“你是说王维仍在长安?”脸色大变,李持盈又惊又怒,直想立刻便回长安。秋眉却是 不声不响地拦在她身前。见她神情微缓后才淡淡道:“贵主,你就是此刻回了长安又如 何?难道还要安逆抓到您对外宣扬如何俘虏了大唐的公主吗?!虽然您如今身无爵位, 可您仍是大唐的公主,以身犯险之事,奴婢万万不能让您做的……”
也知道秋眉说得对,李持盈低低叹息一声,忽然叹道:“还好朝光夫妇几年前便迁往南 海了……也不知,长安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十二郎,还有观中那些女冠们……”
合上双目,她无法再想,返身入了三清殿中,盘于蒲团之上默诵经文。一连数日,都未 曾休止。
可惜,她便是念上一万遍经文,却仍无法改变任何事。
又过得月余,便听偶尔经过王屋山的难民言说。皇帝在入蜀途中,在马嵬坡前,遭逢哗 变,杨贵妃和其族亲,包括杨国忠和虢国夫人在内,都尽皆被杀。过了许久,还有老人 拿着杨贵妃遗下的鞋子到处给人看,以赚帛金。
听了这消息,怅然若失,李持盈久久未曾说话。又是担心三郎哥哥,又是感叹那红颜薄 命的杨玉环。虽然她说不上多喜欢杨玉环,可,若她仍是寿王妃,大概这许多事情都不 会发生吧?
又过得半月,便有消息说太子李亨于灵州登基为帝,遥尊西游的玄宗皇帝为太上皇,并 任命郭子仪为大元帅,率师反扑乱军。在消息中,只听得说安禄山之乱马上就会结束。 就连在山上久不管世间事的众道士女冠听了也觉欣喜。
可李持盈却暗自叹息:如今连三郎哥哥也是太上皇了!果然这世上的事难以预料。只不 知他日安乱真的平定下来,亨儿要如何面对三郎哥哥这个太上皇。三郎哥哥又会如何对 付亨儿……虽然一直都说战乱马上就会被平息,可是,在百姓的期盼中,猛火仍似乎要无止无尽地 燃烧下去。
早在洛阳称帝的安禄山进入北京后,杀了一部分大臣,又逼迫了一部分大臣屈居为臣。 而这一部分人里就有王维。听到消息后,李持盈先是叹息,而后便淡淡道:“命,总还 是要的……”虽如此说,此后却再未提及王维的名字。
虽然她盼着王维无事,可她的身份却决定了她看事物的眼光。屈居于乱臣贼子之朝,便 是再多苦衷,终究还是不忠之事。
在战乱中,什么事都无一定,便是父子之纲,夫妻之情,兄弟之义,都成为浮云轻烟。
乱逆未平;便有永王李璘拥兵自重,最后更是直接起兵自立门户。虽然没有正式登基, 却与刚刚登基不过半年的李亨成对立之势,全然不听调令。
虽然李持盈对这事听到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就连李白现在也依附于李璘,大作《永王 东巡歌》。却也不免感叹。她对李璘这个侄儿不是很亲,可是李亨却一向宠爱这个小弟 ,可以说是从小带大的。不想现在,居然是这个小弟背后直插了他一剑。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所杀。可是,战乱仍未结束,且越来 越乱。战火纷飞,天下动荡不安。李持盈的心也处于动荡不安之中。一忽觉得担忧,一 忽又觉得厌倦……她已这样大的年纪,生死也看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便真是有朝一日,逆贼打到王 屋山上来,又如何?!她一个老婆子还怕他们不成?
虽然时时这样想,可终究乱兵都未曾上过山来。近年终时,终于收复了长安城。第二年 ,李隆基返回长安。李亨特意派了大队兵马来迎李持盈回长安,可李持盈却婉言相拒。 她不知道,当她回到长安城,见到三郎哥哥亦或是王维时,要说些什么,索性便不见罢 了。
只是,在给李亨的信中,她平淡地提到李白。言说天下少有的诗才,若真问罪于他,怕 是天下文士皆感自伤。
不知李亨是不是听进了他的话去。在早在八年前便与李白结为伉俪的宗氏奔走之下,在 李璘兵败后被捕的李白最终没有被赐死,只是判了流放夜郎。
而与李白相反,在这次战争中脱颖而出的高适,如今已成为新朝中的能吏,备受新帝重 用。而王维,复起后也官至尚书右丞……战争仍在继续。就连安庆绪也死在父亲昔日部将史思明之手,而史思明接手乱军,又自 号“大燕皇帝”。可是正如安禄山一样,不过多久,他又被其子史朝义弑杀……不过这些与李持盈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也算想清楚了,她一垂垂老者,又有什么可怕 的?这些年来,她的身体日渐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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