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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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傩·舞-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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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昭渡尚未开口,却忽听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恍惚竟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黎艾显然也听得清楚,咬着牙讥讽道:“看,那些蠢材不领你的情呢,非要回来送死,我也没有办法。”
“你不会杀他们的,”昭渡稳稳出声,“你至始至终,要的只是我的性命。”
“那可说不准,”黎艾眼中渐渐黑气弥漫,“你也说了我如今是人不人鬼不鬼,跟你说句实话,这身子里不干净的东西我也控制不住。”
知她说得是实情,昭渡终是眉心微动,心中腾然涌起一丝不安,口中却仍是语气平平,“黎艾,你说你只求他不做掌宫,免得死后不入轮回,魂飞魄散。可是如今,你这般行径,又是在做什么?”
她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往身后陡峭的山壁边缘挪了挪,将双手悄然负于身后。那呼声越来越近,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并非是怕他消弭于天地之中,而是因为你自己偏执于求而不得;所以你参与十年前月息一案,亲手害死他最为敬重的前任掌宫,所以你对我痛下杀手,你只是在想,若世上有人能将他扯下神坛,必将是你黎艾,而不能是别人!黎艾,你承认吧,你不爱他,你只想得到他!”
“不是,不是的!你胡说!!!”黎艾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身侧渐闻凄号之声,沁出丝丝黑气,“贱人,不要白费口舌,你给我去死吧!!!”
黎艾周身黑气暴然而起之时,昭渡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身后那个繁复而冗长的灵印终是结成了。
“缚!”她沉沉地断喝一声。霎时,那灵印有如实质,如绳索一般将黎艾牢牢捆住,而绳索的另一头却是没入了昭渡心口。她双手死死地攥住那绳索,一步一步地退向悬崖,不曾带了半分犹豫地纵身一跃而下,唇边恍惚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黎艾,既然你不惜堕入魔道也不肯放手,那不如就同归于尽吧。
黎艾,你可知这世上,爱着他的本就不是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噩耗
“昭渡!”沧陵猛地扑到悬崖边,却还是晚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纤弱的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转眼就坠成了一个黑点,再也寻不到踪影。
沧陵猛然嗅到恶鬼污浊之气时,便已心道不好。待仓皇奔至此处,扫到那凝成实物的灵印一角,她所有的担忧瞬间崩溃,终是尖叫出声。这种灵印她曾见过,一如当年掌宫昱为了救命悬一线的昭渡时,所凝的那口灵棺。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昭渡知道了掌宫昱如何施救之后脸色竟那般难看,甚至不惜日日在掌宫昱的茶盏中滴血相养。直到她偷偷去查了经阁中的古卷,这才知道,原来这种可化实质的灵印竟然是以心脉为依托,换句话来讲,基本上是伤敌八千,自损一万。
沧陵她不傻,她与昭渡同吃同寝,自然看得清掌宫昱的心思。只是昭渡一直以来既不刻意疏远,也不沾沾自喜,她几乎以为昭渡无心。然而,自打昭渡上次煞术之中侥幸捡回一命之后,却终是渐渐漏了痕迹。
“沧陵!”身后传来同伴的惊呼,见她呆呆地瘫坐在悬崖边缘,一时都已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顿时,山崖之上除了过耳风声,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沧陵忽然起身,将身子站得笔直,沉沉道:“乌碧,立即前往炎宁府衙找录书闵端,请他派缉捕校尉前来此处崖底细细搜寻昭渡的……”她咬了咬牙,“下落。”
那叫乌碧的巫女红着眼,朝那千顷绝壁下探了一眼,崖间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乌碧知道,昭渡所有的灵力都用在了黎艾身上,这一跃而下与普通人并无半点分别,恐怕早已……但听得沧陵说的是“下落”并非是“尸首”,心中霎时便是一凛,忙揉了揉眼,急声道:“好,我这便去。”
沧陵轻轻颔首,又道:“骨迦,我记着巫宫之中数你传音术学得最好,是不是?”
那叫骨迦的巫士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
“好,你立即给王宫传信,告诉王上昭渡出事了,请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施以援手。待你施术完毕,我等便依昭渡所说,立即前往凌滨。”
“可是……”骨迦有些不解,“不是应该先通知掌宫大人么?”
沧陵脸色猛地一白,“不行!”
“这……”骨迦有些为难道,“我等乃是巫宫之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先通知掌宫大人反而——”
“为了昭渡,”沧陵微微合了合眼,打断了骨迦的话,“你信我,为了昭渡,现在不能告诉掌宫大人。”
沧陵只觉心中沉得闷痛:昭渡为了保住掌宫昱的清名,不惜与黎艾同归于尽。可是,若是他自己已然妄动红尘执念,又有谁能拦得住呢?而自己所能做的几乎少的可怜,只能尽力不要让她白白……白白送了性命罢了。
骨迦虽然并不知她话中何意,但见沧陵一向欢脱的性子,此时竟像换了个人一样,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照她说的做了。余下的巫女巫士中偶尔传出压抑的小声啜泣,但也咬牙忍了,往前去凌滨的官道上慢慢走去。
“昭渡,我都知道。”待四周渐渐空旷,沧陵对着崖底低低出声,“只是你竟然藏得这般好,这般深……你从不叫他掌宫大人,我早该猜到的,你宁可不养自己的身子也要喂他将近一年的心头血……我早该知道的!我真是……没用,若我一早就清楚你心中所想,也不会让你做出这样的傻事……”
沧陵吸了吸鼻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让眼中的湿意被崖风吹干,“可是昭渡你有没有想过,稳稳地坐在巫宫掌宫的位子上受四方崇仰,真的是他想要的么?你那般聪明,为什么不让自己贪心一点呢……”
她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干净,越来越低。只是这番话,大概昭渡再也听不到了……
“王上!”
霍冶与靖先同时惊叫出声,他们一向少年老成的王上,此时竟不知为何失了方寸,就平日里稳稳握着奏折的手,此时也在不受控制的轻轻抖着。
霍冶眉头几乎拧成了卍字,片刻前,乾宁殿中突然凭空现缥缈的人形白影,那影子缓缓跪下口吐人言。然而他与内侍臣靖先大人却只能看见人影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丝毫的声音。唯有王上,豁然从书案后猛地起身,慌乱之中甚至带翻了书案上那摞着的一沓奏折。
“王上!您去哪!”
见白渲提身就要往殿外走,不明就里的霍冶心急如焚,连忙追了上去。不料,白渲却猛然回身,险些撞上自己,唬得他连忙退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靖先也是站立不安,“王上,究竟出什么事了?”
白渲语气甚是急促,“寡人,寡人要去炎宁!霍冶,记得带上百人与寡人同去!”
炎宁?霍冶颇是不解地看了看靖先,很显然,后者同他一样也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若说国事,闹饥荒的是平流,出瘟疫的是凌滨。若说家事,想夺权的是太妃,要防的是庶王白轶。若说案宗,要找的是御府宫谨之和绾宗的宗女黎艾。靖先想了一圈,也不知这其中与炎宁有何干系。
他想不明白,霍冶却突然悟出了门道。方才那番异象,显然非常人所能为之,恐怕是巫宫之人使了什么法术特意来找王上的。
霍冶默了一瞬,虽然觉得可能性近八成,但仍是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王上,可是巫宫出了什么事情?”
靖先纳闷道:“霍提督,莫不是你糊涂了?这巫宫出了事不找掌宫大人怎么还……天!莫不是掌宫大人出了意外?!”
白渲甚是焦躁道:“你的掌宫大人好好好,好得很!是昭……”他忽然收了声,瞳孔猛地一缩,“不必管那么多,随寡人去炎宁便是!”
霍冶眉间又紧了些,“可是巫女昭渡出了事?”
“霍提督,你今日怎么总是满口胡话,”靖先也开始不自觉地像他一样皱起了眉头,暗暗摇头道:“以王上的个性,怎会为了一个巫女而随性而为!”
此话一出,白渲胸口霎时就多了一口闷气,他这一双脚抬也不是,不抬更不是。
霍冶看了看他的神情,心中顿时了然,“看来,臣不幸言中。”
靖先闻言猛地瞪了瞪眼,却发现王上的脸色越发凝重。只听白渲沉沉开口道:“方才那白影,乃是巫宫派去凌滨的巫者中一名叫骨迦的巫士使的传音术,他说他们在炎宁遇到了畏罪潜逃的黎艾。”
“什么!”霍冶下意识地向白渲迈了小半步,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失礼,“黎艾乃是月息一案的重要认证,素宗宗主那鹤如今举国搜查却始终不得其踪迹。如今既然出现在炎宁,臣立即前往,将其捉拿归案,以免被太……被心怀不轨的人抢先将其杀人灭口。”
“晚了!”白渲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什么!”这一次,倒是靖先叫出了声,心中暗道:难道赭宗与太妃动作竟这样快?!
不料,却听得白渲的声音一冷再冷,“黎艾欲对昭渡不利,虽不知详细情形,结果却是昭渡拼死拉着她一同跳崖自尽,如今,却是连个尸首也……”他喉间噎得难受,勉强定了定神,才又继续说道,“巫宫之人本就无姓无根,寡人枉为一国之君,总不能……让她死了连尸首也寻不到。”
靖先与霍冶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一时惊怔无言。能逼得那灵力高强的巫女昭渡不得不玉石俱焚,也不知当时境况是如何的危急。两人微微对视了一眼,乾宁殿一时默然无声。
忽然——
“你说……什么……”
难忍的沉寂中,铿然如冰的声音乍然而响,白渲猛然转过身去,只见原本半掩着的殿门不知何时轰然洞开,掌宫昱面如死灰,一身苍白的祭服如同月下鬼魅,迎着夜风飒飒作响。他一步一顿地走入殿中,眸色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一字一咬地对白渲道:“你刚才说,昭渡她怎么了!”
那一瞬间,无形的压力携千钧之势沉得白渲几乎透不过起来,他看着掌宫昱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咬紧牙关字字清晰,“她死了,是你执意要她去凌滨,是你,害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愿赌
“黎艾死了?这倒是个好消息。”朱华殿内,太妃滕商侧头打量了一会自己的指甲,仍然觉得不够鲜亮,命伺候的宫女又染了一遍凤仙花汁。
朱华殿侍官图衽,亦是太妃的心腹,此时正恭顺地伏在地上,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太妃听说黎艾的死讯却并不沮丧。因为在她看来,黎艾乃是赭宗最好的一只替罪羊。
仿佛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太妃低低笑了一声,道:“图衽,比起当替罪羊,她死了反倒更干净利索。如此一来,即便是素宗的那鹤老儿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证人也只能束手无策。唔,想想也并非全然如此,说起来……”太妃说着,忽然抬眼微微扫过图衽。只是这轻飘飘的眼神却陡然令图衽芒刺在背,只听头上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你也可以算是月息一案的人证呢。”
图衽后脊梁骨霎时窜起一阵凉气,惊了一身的冷汗,“太妃娘娘!奴婢绝不会做出这等不忠之事来!若不是太妃娘娘,世间早已没有图衽此人,再生之恩,奴婢永生不忘。”
半晌,忽闻太妃嗤地一声轻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本宫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禀太妃娘娘,轶王殿下来了。”
忽闻屏风外宫女低声通传,太妃眸中掠过一丝暖意,“让他进来吧。”
庶王白轶随着宫女进得殿中,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熏得他险些一窒。母妃一向喜欢这名为海棠春睡的甜香,却不是因为它有多好闻,而是其中近三十来种香料本就难得,再加上那复杂程度令人闻之咋舌的制作工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名品。
他恭谨地行了一个伏礼,随即起身微微侧立在太妃身旁,有些欲言又止。
太妃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的儿子,一向藏不住心思,不由得好笑地问道,“怎么,难得来看我一回还是有事相求?”
“儿子不敢。”白轶的头埋更加低了些,来的路上心急如焚,可看见母妃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就有些退却。犹豫了一会,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儿子在储瑶轩听了许多风言风语……说是,说是……”
“有话不妨直言,你这吞吞吐吐文文弱弱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太妃见他眼神不定,神态纠结,再想想那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白渲,顿时心中就有些焦灼。
白轶抿了抿唇,“说是巫宫死了一名巫女,乃是被黎艾害死的……可是真的?”他想起月牙儿同自己说起此事的恐慌神色,就连他储瑶轩的侍官清风也从内侍臣靖先大人那里探得了些许口风,说是王兄昨日竟打算连日启程前往炎宁。这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让他越想越觉得不安,索性就来问问母妃。
太妃面色越发深沉,她将还剩半碗的莲子羹“铛”地一声摔在身旁侍女拖着的食盘中,冷冷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不好好研习琢磨前朝政务,一心系在一个巫女身上还有什么出息!”
白轶凝神细细辨认着母亲的神色,忽然开口道:“母妃,您莫不是忘了,儿子身为王族庶子,终身不得为官。”
这话听得图衽一惊,赭宗的宗主大人与太妃娘娘这些年的动作皆是刻意瞒着庶王,生怕他心思单纯露了痕迹,坏了大事。可今日见轶王说话的神貌,竟是猜个七八分的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太妃听白轶这样说,也是微微一怔,明白自己话说得有些急,忙略略地软了口气道:“母妃也是被你气糊涂了,可身为幽燕王族男儿,总要眼界放得宽些,多看看这富饶天下。”
白轶近来每每听月牙儿回报说,外祖父近日频繁入宫,常常在朱华殿一坐就是许久。他本就有些不安,如今见太妃这样说更是起了疑心,遂试探着说道:“母妃,儿子从前也曾埋怨过自己的庶子身份。但自打凌滨盐乱之后,儿子便已经看得很明白了。儿子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王兄他心有经纬,果敢决断,是儿子学也学不来的。先王后去世得早,如今母妃在后宫风光显赫,但也更要谨言慎行才好。”
“怎么,你这是在教本宫如何母仪天下?”太妃冷笑了一声,“本宫怎会生出你这么没有出息的儿子,先王在世时,你母妃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你不清楚么?”
白轶僵了僵,他自然知道。只是因为母亲是赭宗庶女出身,就连下人竟然也敢轻慢。父王因自觉对不起自己的王后,对不起王后身后的整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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