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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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雄兵-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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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地送到露露面前:“露露,又是我对不起你了,原谅我吧。”露露慢慢由李沪生扶起来,脸上擦了泪,伏在李沪生怀里,抽噎着。李沪生面露赧色地说:“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露露,我再也不走了。”一边在她脸上亲吻着哄着,一边把碗放回桌上。露露一只手捂着脸哽咽着摇头:“你骗我,你心思在那个部队长身上,在新疆,在你的部队,根本不在我身上我早就知道”眼泪又啪哒哒落下来了。李沪生把露露搂在怀里,在她头发上、背上抚摸着,亲吻着,小声说了句:“露露,不哭了,好不好?”露露依旧在抽噎,身子在颤抖。李沪生把她下巴抬起来,露露眼睛闭着,上齿紧咬着下唇,拼命止住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汨出来了。李沪生觉得不对劲,露露的脸色已经发灰,忙摇动她的肩膀,急切地问:“露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露露睁开眼看了一眼李沪生,终于开口了:“医生说,我是假孕孩子没有了”她闭上眼睛,双泪泉涌,脸上变得惨白,一声也没有响,一下子虚脱过去了。

露露倒进自己的怀里,李沪生大吃一惊,一时乱了手脚,把露露放在床上,心口听了下,脉搏掐了下,才想起了这不是事,赶快把露露抱起来,又背到背上,一路小跑冲向了附近的医院。前年露露带赵忠诚送右派伤员曾来过,医生们都认识露露。那个右派伤员上次地道坑洞里受了伤,现在还在复诊,看到这情况,赶快帮忙把露露放上担架,送进了急救室。

4。 崇高召唤

4。 崇高召唤



李沪生在急救室屋外等了两小时,医生出来了,告诉他露露主要是心气衰,平时劳累过重,加上听说孩子没了一时心急,刚才送来时血压低到70,脉搏也一时掐不到,这在医学上叫心脏过劳,已经打了强心针,紧急输氧输液,现在缓和过来,转到了妇科,正在休息,需要在医院观察保养三天;另外,当医生知道了李沪生与露露的身份关系,坦白地告诉他,这次假孕,从双方现在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李沪生方面的情况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从优生的角度讲,应该等待下一次李沪生冲动地问下一次还要等多久,医生报以一个神秘的微笑,并未回答。

李沪生陪护三天了,熬甜稀饭,蒸鸡蛋羹、煎中药带到医院里给露露喂饭,喂水,喂药,和她讲话,安慰鼓励晚上裹着毯子,躺在病房门口三天三夜的伺候,他瘦了,胡髭长了,学会了护理,也理解了露露,体会了露露的不容易,知道露露也是这样一路照顾自己过来的



我坐在花的身旁

听她绽开的声音

流云逝逝的情思

泉水淙淙的感恩



流云逝逝的情思

泉水淙淙的感恩

我坐在花的身旁

听花绽开的声音



他睡在长条凳上,像睡在边防勤务的松条床上;睡在帆布床上,像睡在军营的帐篷里;睡在地板上,像睡在雪地里,戈壁上,草滩上他想起了新疆那晚的石灶篝火,想起了睡在沙地上裹着毡子的部队长,想起了炮火纷飞的铁列克提



他想过搬回上海住,然后再从上海走新疆;他想过先到山西煤窑去挖煤,然后从那里逃跑,扒火车去新疆他想过给部队写封信,要求重新参军这些都是蒙混露露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办法。

一个目的,就是瞒天过海,不要直接从合肥走。



我到了新疆以后,要一边做工,要去给人家拉大车,扛大包,砌房子,挣钱给露露寄回来,一边找那个夜莺!



他清醒地记得,在医院的床上,露露眼角垂挂着两粒晶莹,像两颗璀璨的翡翠,在那长长的睫毛下,眼帘低垂着,像掩藏着一个长海之夜暴风雨前的狂嘤怒号;那一个秋月夜,医院的花台上那朵娇艳的玫瑰正绽放中,可在她的心里,是为他而哭,为孩子而哭

可是,露露,你知道了吗,我不能生了啊,我有一种致命的疾患,不能拖累你,和未来的孩子啊!

他又爱露露,又爱部队长,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两难!要照顾好露露,就不能亲赴新疆;要解救部队长,就必须离开露露,置露露于不顾



他知道如果现在离开露露,露露会伤心而死,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会无法招架社会舆论的非议

但是,现在是1971年,军情危急!甚至比1969年还严重!我要去拯救部队长!拯救我的理想!拯救我的新疆!再见了!露露!!



他眼前出现一副幻觉:在橄榄叶和葡萄藤交织的月空下,像是一座西洋画框,一丛神圣的篝火旁,部队长坐在月光下弹奏三角琴,脸上散射出圣徒一般的坚毅和光明那是一首战争与和平交响的小夜曲那是崇高战场的召唤

月夜下,传来夜莺的鸣叫

——像珠泪从竖琴中溅出!



你在我的心中弹奏

你的纤指拨开珠帘

在火山的喷泉里



在冰山的梦想里

在一片思想的云海里

你喷薄而起!



一支光 又一支烛光

阴冷的地狱啊

我要一步一步把你踩平



我如此热烈啊

像珠泪从竖琴中溅出

迸出光的羽绒!



“部队长,我来了!”

他轻轻从床上起身!



他从头上解下一直缠着的绷带,悠然落下。



他向躺在床上熟睡中的露露最后深情看了一眼,在她的乌髮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她手心里放进了自己卖纸盒子得来的200元钱转身轻推门,掩上,蹑手蹑脚,出大门,大步向车站走去。

“我会再来看你的!我的小树叶!”





他想,我要装疯,我要疯!因为我是得过脑震荡的,因为我有过脑伤!因为我有病史我要像真正的疯子一样!让露露认不出我,让露露死了我的心,让露露不要再爱我!啊——

不要再爱我!不要再爱我!不要爱我——可是我多么地爱你啊——那棵美丽的小树!!!



我是这样地爱你

以至把你珍藏心底

如果我仅仅懂得尊重

不一定记住你的名字



在所有感觉里,只有这一刻

才会如此沉重

我像一只发不出芽的种子

深深墓葬在语词里



就像亿万年的暴雨吹蚀

我这片热土吧

让我吹折的岁月

珍藏着一对叶子



第五部完

1。 夕阳金草

第六部 《兵士日记》



第十一章 《兵士日记》



1。 夕阳金草



我是这样爱你

亲爱的无名者

使我能珍藏你的

即令夕阳下一棵金草



每一条巷口

引领着虚无恍惚

无邪而寥阔旷野里

白雪中一颗白珠



晨风中的斑斓

一粒离队的光子

曾经在黑夜挟持下

无形而沉重



让我像闪电一样来寻找你吧

在乌云翻卷的地狱里

或者 像那滚滚沉雷

掠过破晓的海岸



1980年初,一位部队军刊主编独自凭栏,为新近看到的一个“传奇故事”所震撼,竟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不已,自以为抓住了文坛10多年来最纯正的感觉,在他杂乱堆积桌上的厚厚工作日志里记着如下札记:

“那是1979年12月,我应XX电影厂之邀,参加某地电影美学与创作研讨会。最近在文学表现的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问题上争议很大,究竟要不要本质地、理想地反映我们广阔的社会生活,尤其是这些年来我们的民族历史,反映到什么深度,实际上正是文学的现实主义典型化问题。我手头尽是些令人不尽满意的平常之作,翻了翻,失望地摇摇头。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位瘦削、中等个的青年,他额角方正,目光深沉,军帽的内沿里还缠着一圈绷带,带着一身明显的军人气质和沧桑感说:‘你是XX杂志负责人吧?我想请你看一样东西。’边说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红布包,递到我手里。我招待他坐下。他执意不肯,说:‘你很忙,我过几天再来。’”



一天的学习、军刊事务处理完毕,总算松一口气,夜幕徐徐降临,主编点灯,拉下窗帘,呷了一口清茶,这才记起那青年还有本东西搁在桌上,可能又是篇平平之作吧,他想。取过来,从层层红布中抖出一本陈旧发黄的小本子,只见上面浸染了大块酱色血渍,暗吃一惊!由于年代已久,有血迹处文字已发紫变黑,封面写着《兵士日记》四个字,随意翻了几页,见其中有这样一类文字:



波密湖东望舍季拉神山



清波碧照雪云松

少年倚马半空中

当时娇煞西湖女

嫁到西南不还东



题藏中夜运马料途中神游林芝城



山花牵衣露霑身

溪水婵娟笑仍颦

多情神女何如我

梦中偎依林芝城



哦,不过是情恋怀旧之作嘛,他想;至于血迹嘛,可能是某次受伤之后,抢救战友啊,投弹场啊、营建工地啊,等等总之,这在过去报道中是很常见的啊他随意翻阅,又冒出了一首诗歌:



哦,成为一个诗人

并不意味着浪漫 或轻佻

而是坚韧

在亿万吨的语言矿藏里

寻觅一颗心形石

属于自己的

火焰



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的

诗人品尝着世界的苦难

在思想的坛子里

釀出美酒



要成为诗人

首先成为一个战士

他鲜明的爱憎激发出

美丽的感情光芒



诗人博爱的思想

使他仅次于上帝

爱使他接近凡俗

爱使他富饶无比



“噢!?”他有点吃惊,再前后翻翻,不由得眉头紧蹙,翻回扉页,跳出一首诗,他吓了一大跳:



这是个谁都没有办法的时代

可是我们的热血已经沸腾、已经沸腾



玩世、伤悲绝不是这一代人的性格

我们这一代人的名字都叫忧国!

最高的忧国就是誓斩妖邪

我们毅然献出生命,壮烈殉国!



我只渴望有一天

我的祖国能摆脱重重重负

愿崇山峻岭重新响起雷电

将淫靡衰朽的国风一扫而空!



主编双手颤颤,展卷细读,掩卷深思,仿佛沿着一条隧道,走进一个晶光四射、充满无穷难解奥秘的历史穹窿耳边娓娓动听、地心响鼓般,传来一个同时代人熟悉的声音





事情归结起来,还是一群年轻人引起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一群从文化大革命死里逃生的热血青年,没有返城,没有进厂,而是从下放的山区农村另辟蹊径,远去西陲,走上壮志报国的艰难历程

1970年元月,长江某码头,聚集着一群中华民族的毛头小伙子,他们热血沸腾、壮怀激烈,此刻军轮已经点火,生命即将起航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远去万里,寻找一条救国道路。他们整个行程的悲壮故事将要由此展开,他们的生命意志将要由此升华,他们美学的事业将要由更新一代年轻人去完成。



“你问我是什么人吗?”当你再次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知道已经确实无法回答了。生命之火如今已遍地盛开,当普罗米修斯在雪莱的《盗火》中回答冥王:“你是什么人?”的提问时,难道不明白他遇到的是一种深层语义学意义上的挑战吗?是不是说人类之外还有什么超人?抑或灵魂?难道有必要分裂人类吗?这显然会引出灵性玄谈的一长串费解难题。人类真正异己的对立,不在乎生死之别,贫富之差,而在于圣俗之异,在于高贵与卑鄙的对立。考古时代的提前来临,因为信息爆炸时代嬗变,已使今日之惊人事变转眼凋零为昨日黄花,深深埋入历史废墟之中,笑对后人的惶惑不解。我相信被掩埋的并非单只是理性主义,还有人性、爱情世界总是以极其相似的面孔重演自己,而历史之花正静待混沌重开以再现芳艳。

关于灵界生命,人们马上会想起蒲松龄笔下《聊斋》的小翠狐仙之类,或曹雪芹大观园的宝黛二玉,莎翁文中哈姆莱特、娥菲莉亚等等,他们都拥有真正的灵魂,而我们真人往往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我们是如此庸陋鄙俗,以至“鬼”这顶帽子真不知该戴到谁的头上!有人嫌这些魂灵太久远,执意要塑造出几个现代村陋来,然而这绝非易事。要想写出现代魂灵的特征吗?他们是否也具人性理想,是否也有幻想、激情和情爱生活?对我们这个社会什么看法?哲学、宗教及美感又是什么?这就有劳各位动笔。不过,在我看来,无非胡编乱造哗众取宠,徒戴面具而实无生命。

我想,在做这样的介绍时,人们一定会兴味盎然食欲大开的,可如果这样谈下去就会没完没了——谁在谈外星人时不是口无遮拦才华横溢呢?又有谁不是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才满口胡言信口开河呢?

问题是我们对现存现象太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所以只有变得平庸、平庸、平庸摇头叹气,痛心疾首,无言以对!的确,我们周围的世界太令人丧气今天洪水明天地震太令人丧气阿嚏!

有的读者还嫌我太迂腐太含糊其辞太不彻底太阴谋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恨不得让我把话全吐出来可是在这个真伪不分的世界,我的话能说得清吗?

我太坏的地方就是认为这个世界是个鬼域,我们的气候太恶劣,只有鬼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我们的家园在60年代之后,其实已经不存在了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历次灾害中绝望消失吗?他们已经说出了我要说的话了——“它”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中国了!我们自以为活着,其实已经死去;真正活着的是那些曾经光荣地活过并在暗中继续影响我们的阴间生命



有一天,杨西秦,北方大汉,1米76,XX军区师级干部子弟,对我说:“你觉得国家这样下去还有救吗?”“嗬,要命!”我抱起篮球往球场上跑:“走,打球去!”几个战士呼啦啦蹦上球场,几个球传过,我跃起抢了个险球,原地做假动作,过了两个人,把球带到他身边:“喂,小声点行不行?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1976年啊!”1976年是个什么年头?现代商业社会的人可能早已淡忘——现在的人崇金拜银,商品房、小轿车可那个年头的人却傻乎乎的,他们一心为国,慷慨陈词,青春的额角涨得通红大有献身气概那种无私、淳朴、虔诚他们的心地远比现代人完美高贵。

一般认为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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