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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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贵-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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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提,别提。”

朱家与刘家订亲的小六郎忽然扑过来,揪着宋九的衣服,恶狠狠地说:“将一百缗钱交出来。”

宋九前世吊儿郎当,就是一个不好惹的货,这一世得便宜老子的光,遗传了一个好身体,块头大,力气大,轻轻一推,将朱七郎推了一个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宋九一肚子气没处发,居高临下,盯着朱七郎道:“是啊,府尹是判了我赔你家一百缗钱,但他说了我何时赔你家,是今年,还是明年,还是一百年后!”

苦井巷跟随过来的百姓一起绝倒,这个还能一百年后,那,那时向谁讨去?

宋九又道:“小七,记好了,欠钱的就是大爷,我就是你大爷。”

这是撒气的话,还能真不赔?应当说今天赵匡义给了自己面子,不然再往下追,自己还要承负更大的责任。他在心中戚戚,难怪连赵匡胤都能干掉的主,不好忽悠啊。

又欠下一百二十贯债务,宋九心情很不好,没有再理朱家的人,悲愤欲绝地继续工作。

在他指示下,李铁匠带着徒弟,于高台平面再次铸上一层生铁,呈波浪状,必须用铁,才能让它耐磨,但又必须保持波浪状,才能减少摩擦力。铸完了这层生铁,宋九又买来一根粗木头,在正中位置凿了一个洞眼,与铁轴大小吻合,整个木头包括这个洞眼都包上了一层生铁,使之坚固。余下的要将木头杠回家,秘密不揭开永远很神奇,一旦揭开,也就那么一回事。

这时苦井巷一群大叔大婶们嘻嘻哈哈地走来,那个受伤别当真,就是有些推搡,在河中这个贫苦的地方,那个未吵过,那个未打过,这点推搡算什么,反正也不用他们掏一文钱。相反的,今天大肆破坏,大大的满足了他们仇富感。可他们越高兴,宋九越是沮丧,至于朱家的人早逃之夭夭。幸好逃得快,他们前面离开,后面大姐闻讯赶到,风风火火地要去开封府,不服气啊,那么多人打起来,弟弟说了公道话,有什么错了?这是怎么判的案!

让宋九一把抱着,这个宋太宗千万不要惹,如让他恼了,让自己赔偿朱家所有损失,自己那就惨了。道:“大姐,不用急,它造好了,一百来缗钱赚起来很快的。”

“就这物事?”

“是啊。”

“失心疯了你!”大姐怒道。

又看着七姐夫,责怪道:“他疯,你都是大人,也陪着他疯。”

一个是威信高的大姨子,一个是唯一的宝贝大舅子,七姐夫是老实人,一个也不敢得罪,只能点头。

“放心吧,大姐。”宋九说着,让七姐夫与张四郎、何二郎他们几人合力将这个包着铁的沉重木头杠回家。真重啊,六七个人合力杠着它,还要喊着号子。

大姐气苦,道:“我不管你们了。”

想要走,又回头道:“九儿,你马上到我家,我替你凑一百二十缗钱。”

“大姐,不用,有了它,这个钱来得会很快,”宋九拍了拍大木头道。七姐夫他们杠着汗如雨下,他却背着手悠闲地跟在后面。

这笔钱大姐家能拿得出,但不是小数字,拿出后,加上先前一百贯钱,大姐夫必然不高兴。

胡老大在后面喊道:“小九,你等着写字游街吧。”

他不敢当着大姐面说,一是大姐是酒肆老板娘,做事果断,说话泼辣,二是大姐敬上护下,素得街坊敬重,胡老大也有些畏惧大姐。

“他说什么写字游街?”

“大姐,你不要管,”宋九又扭头对胡老大说道:“胡行头,不是我要写字游街,是你要准备唱歌吧。”

大姐还不知道赌约,问七姐夫,七姐夫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大姐又怒愤地扭宋九的耳朵:“你越活越回头啦,居然敢拿父亲打赌!”

宋九很晕,他与几个姐姐们有些感情,至于地下的父母,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这个赌约引起很多人关注,包括某些隐在暗处的大人物。普通从船上将货卸载,苦力们用肩膀挑、杠、抬,或者用后背背,有的特殊货物,也会借助一些机械工具撬、拉、拖。可是赵匡胤同样没有弄明白,建一个高台,与卸货物有何联系?

第六章 金子

宋九呆在家里试验。

那个高台的啥,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在这根木头上,其实那个高台,宋九略有点儿瞎折腾,小题大作。当然,小心为妙,也能说得过去。

开始反复试验绕法,铁链子如何缠绕,这是最关健的一步。绕得不好,不但省不了力,反而会使铁链卡住。

大姐不放心,买菜前又来到宋家。

“大姐,你随我来。”

宋九将大姐带到东水门,这是一座建造在汴水上的雄伟城门,一左一右两座高大的瓮城,各开一角门,然后于平桥上竖立建筑,用铁裹窗门做闸门,也就是铁栅栏,于夜间放下。不过商业气氛益厚,汴水上船只来往不息,又非是关健时候,若非特殊情况,这道铁栅栏放下的少。

出了角门,过了护龙河,就是城外的沙洲,长度与城内沙州长度相仿佛,但比城内的沙洲更开阔,实际随着护龙河一隔,这个巨型沙洲等于是一分为二。

东京城开始繁荣,但肯定不及后来。

城内人烟越来越多,在这个沙洲上住的人家却不多,多是种植一些蔬菜粮食,汴水岸边又长着许多芦苇,刚刚发出青叶,半青半黄,河风吹来,瑟瑟作响。

宋九说道:“大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条河是金子河。”

“那又如何?”大姐莫明其妙。

靠水吃水不错,河中百姓几乎大半人家就靠这条汴水谋生。但不能说它有多好,黄河泥沙多了,水位抬起来,一到夏秋汛期,同样将汴水抬起,于是拼命地将汴堤加高加固。

一到夏秋,街坊还要分出人力巡逻。

有好处有坏处,何至于说得如此深情款款。

宋九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城墙,虽是水门,防御力度不低,上面有许多马面与战棚。

“大姐,我朝供给来自何处?”

“小九,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这个关健啊,我朝供给主要来自山东、河南、河北、关中,河南的供给多是自蔡水而来,所以圣上一登基,马上命中使浚通蔡水,第二年不顾国家动荡不安之秋,又发数万民夫浚通蔡水,直通颍川。今年又让大臣率数千民夫凿渠,引潩水,合闵水,使河南大多数地区的供给通过蔡水运到惠民河。而山东的供给则是五丈河,圣上登基第二年因五丈河泥淤,不利行舟,派人浚通,第三年又修。金水河则关系洛阳与关中,也在登基第二年派人凿渠,引京水至京。但淮南与荆湖呢?”

“那两个地方哪来的钱。”

“大姐,是不错,朝廷新得了荆湖与湖南,但李处耘在哪里杀人吃人肉,逼得军民皆叛,朝廷正在安抚,补偿都来不及,就不要提税务了。淮南先是前周开始,到我朝,与南唐僵持,李重进在扬州反叛,两淮百姓夹在中间民不聊生,又能征多少税务?所以汴水眼下看起来似乎不及五丈河与蔡水重要,仅比金水河好一点。但是将来呢?”

“小九,我是妇道人家,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大姐,我说的是这条河将来会是一条黄金河,眼下这里是菜园子,是荒地,是芦苇丛,是野柳林,将来这里则是盛满黄金宝石的地方,谁先抓住了机会,谁就一辈子不愁衣食。”

宋九之所以这么说,是一幅画,一幅很有名气的画,《清明上河图》。

这幅画从哪里画的,正是主汴水与支流汇合的地方下游开始,哪里离京城略有些远了,所以到北宋末人烟还不是太密集,然后到汇合处的虹桥,现在它还未出来,再向东水门画,城内与河中无关,画的是东水门河北情形,因此也不知道一百二十年后的东水门河中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来是不会比现在差。

“小九,大姐我还是听不懂。”

“大姐,我只是说一说,暂时只是一个想法。那个家中物事就是第一桶金。”

大姐还是听不懂,只听出来这个弟弟似乎有很大的野心。

第三天,宋九还在家中调试。

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开封判官刘嶅。放在庙堂上不能算是顶尖大臣,但在宋九眼中,刘嶅不是小官员了。

放下手中粉笔,调试也不能瞎调试的,还要用公式计算,其实很多他都忘记了,好在他前世上大学时做过了几年家教,等于那几年时间内将初中到高中的书本全部重新复习一遍,后来走上社会,舅舅家一个孩子上学,也时常过来请教,这等于是三遍复习,因此到了宋朝来,还记得不少。至于大学里的知识,基本交还给各个导师。

不过对付它足矣。

用毛笔很不舒服,想做铅笔,一个铅笔芯将他难住了,做了一支鹅毛笔,老滴墨汁,于是用墨汁做了一个黑板,用石灰做了粉笔。

对刘嶅到来,宋九未感到意外。

前世看史书有人说宋朝不好,软弱,可恨,有人说宋朝好,富裕,重内治民生。这都是纸面上的故事。来到宋朝,想找出路,就问了问几条大河的事,赵匡胤皇袍加身,各地有许多大将不服,外又有南唐、北汉与契丹之困,就是这样,赵匡胤还大肆治理水利,此时汴水危害并不大,赵匡胤敏锐地下诏,让汴河沿岸各州县长吏,到春天课民于岸上广植榆柳,以固堤防。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宋朝两税多自水上走,一个上下搬运,一年得用多少劳力,自己弄出这个东西,赵匡义当时也许未想到,可事后一定会关心一下。

宋九无所谓。

就是想学,也是不容易的。

刘判官进来,一看屋中,他当场愣住。

粉笔黑板弄起来容易,可他从未看过。这不是他发愣的原因,宋九计算公式保持着以前习惯,用的还是英文字母与阿拉伯数字。刘嶅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后来他与朱洞联手,弄出岳麓书院。但他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样的计算公式?

“九郎君,你这是……”

“禀报判官,臣民用它来计算。”

“计算?”

宋九解释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又解释了摩擦力、拉力、长度、绳子股数、前进距离,等代号。

“刘判官,用这个代号来算,比较方便。”未讲这两个符号是来自西方的,只说它是代号。

“这是什么笔?”

“同样,它还是图方便,用毛笔慢,在下便用石灰制了一笔,涂于这个黑板,写起来快,又节约成本,不用了用擦子一擦就可以了。”

“这个好啊……”刘嶅眼中放起光。

笔墨纸砚在这时代都贵,随着许多地区松树被砍伐一空,墨是越来越贵,纸往后要好一些,竹纸技术完善后,纸张价格下跌,可现在它并没有出来。有许多家中贫苦的孩子为了写字,与欧阳修一样,用树棍子在沙子上画字。

刘嶅有当无,无当有过来看一看,仅凭这个粉笔,就值得跑这一趟。

其实值得他跑的东西还有很多,如这个公式,那个大螺丝钉与扳手,可惜这超出了他认识范畴。

“刘判官,虽毛笔才是真正的笔,不过它若能推广,会让更多穷人家孩子读起书。如果你感兴趣,我将它的制造方法传给你。”

“好,你来说一说这个物事如何拉的?”

“它可以用公式来算量出来,不过摩擦参数不大好计算。但拉力能预测出来,两人拉,半石力量……”

一宋石相当于一百斤多点,两人合伙拉力肯定不止半石,力气大的两石三石都可以,不过这不是拉一刻钟,而是整天拉,只能算是半石,算多了,若是拉不动,货物一下子掉下去,那将是几吨重的货物,砸在人身上,人能压成灰灰,砸在船上,小的船只能生生砸沉。

“臣民算过,仅是这根臂轴,以两人半石力量去拉,若设计得好,它的最大估值是六百多石,可不能这样拉,货物吊起得太重,网绳、转轴、铁链未必能吃得消,而且越是省力,距离越长,那么省了力气,却浪费了时间。因此臣民将它的估值变成两百石到一百石,加上摩擦力的消耗,实际能拉起来的重量是五十石到一百石之间。不过想要安全,最好还是五十石。你看,这根转轴上设计了许多吊钩,吊的位置不同,拉起的重量也不同,越重所用时间越长,越轻所用时间越短。”

宋九又用擦子将黑板擦去,用粉笔写出公式。

不过显然是对牛弹琴,刘嶅也再次愣住了,是让宋九一连串数字吓愣的,问:“两人能拉起六百石物体?”

第七章 要钱不要命

“刘判官,若是适合的器械与充足的条件,一人也能拉起一万石物体,但这种笨重的器械不行,并且重量越大,摩擦力越强,有效重量反会下降。能拉起六百石的真正有效重量可能只有两百石,一百几十石,能拉一百石的有效重量反而会提升到五十石,六十石。”

其实宋九说了也白说。

“小九郎君,你这个学问从哪里学来的?”

“简单啊,《墨经》中就有一些记载,民间也在用,象北方干旱地区水井很深,百姓用辘轳打水,或者船上起锚用的绞盘,两个原理都是一样的。佛家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看到绞盘起锚,不去想就是第一层的看山是山,去想了,它中间有一些道理,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那就是第二层境界了,看山不是山。若是想通了原理,那就是看山是山,最高一层境界。”

还是等于白说。

“它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刘嶅不敢肯定,也许是宋九在忽悠,也许是真的,是骡子是马,必须出来溜一溜,才能知道真假。

“最少还有四五天,它必须经过反复试验修正。”

不能在河堤上那个高台试验,技术得保密,况且高台上波浪面的不同,齿轮不同,链条不同,会产生什么影响,都要反复试验的,这个只能在家中不停修正,得出具体的准确数据。

“那你将这道公,公什么……”

“公式。”

“你将这道公式写出来,让本官带回去。”

“这个不行,黑板与粉笔关系到穷困子弟读书,我可以将它交给官府,这个是我的饭碗,万万不能交给官府。刘判官,你也看到了,我家中一贫如洗,为了制造它,借了一百多缗钱的债务,二大王又判我赔偿人家一百二十贯钱,我将它交给官府,我做乞丐啊?”

“这也关系到民生。”

“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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