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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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贵-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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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酒流向了市场,不过满足于顺店与番商需求外,所剩下的不多,房州有,很少,甚至比顺店卖得更贵。柴宗训呵呵乐道:“你这厮胡说八道,凭借你们小肆里如何卖得烧酒?”

“如假包换,不相信你进来看看。”

“好。”柴宗训好奇地走进去,大伯抱来两瓶酒,将其中一瓶打开,柴宗训吃过,至少包装上象是真的,他又乐了:“它如此紧俏,你们如何得来的?”

“不瞒客官,我们一家刚从京城搬来,在那个酒作坊里有亲戚关系,弄了十几瓶过来,但客人皆不相信。”

“是啊,它在你这儿卖是卖糟蹋了。大伯,既然有,上几个菜,我就在这里吃上几盅。”

“好来,客官一眼就能看出,那一定是贵人,”大伯殷勤地招呼着柴宗训,又吩咐里面厨子做菜,用刀子撬起火漆,将软木塞拨掉,说道:“客官,你闻闻。”

柴宗训嗅了嗅,果然是烧酒,浓香扑鼻,迫不急待的倒了一盅,尝了一口道:“好酒。”

大伯贪婪地用鼻子嗅了嗅,柴宗训乐道:“大伯,要么你也来一盅。”

“客官,这多贵哪,小的没那福命,还是客官享用吧。”

柴宗训脸色一暗,若是没福命,他更没福命。吃过酒菜,柴宗训喊大伯来封存,酒瓶子两种,一是大瓶,十斤装,一是二斤装,它又贵又烈,就是二斤装除非数人,不然也吃不完,于是各地高档酒楼便发明了一种新办法,封存,重新上蜡或上火漆,寄存在酒楼里,下次来再吃。高档的酒高档的享受,当然,它确实很贵。

不远就是城门,房州城不大,他的府邸就在城门边不远处。来到家门口,翻身下了马,刚坐下来要吃茶,忽然肚子痛疼起来。他妻子赵氏要请大夫。这时柴宗训更加痛疼,仿佛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一般。但他这时候头脑忽然变得更灵光了。迅速就想到那家酒肆,那瓶烧酒。好一个官家,如此精心准备,请大夫来还有用吗?

他佝偻着腰,摆了摆手。

“王爷,”两小妾在边上急切地呼唤。

他的母亲符氏也从内室里走出,紧张地过来道:“我儿,你怎么啦?”

“你们不要吵,听我说,不要问我是怎么死的,对外必须扬言我是病死的,这样我家后代才能安全。娘娘,你立派忠心的仆人,将永崎永康他们兄弟六人,送到洛阳他们外祖父哪里去。”柴宗训艰难地说。

“我儿,你怎么啦。”

“还有,府上立即封锁消息,我就是死了,也要到后天才能发丧。好让永畸他们能安全到达洛阳。娘娘,我去世后,你们最好出家,若是有一天,皇上不计究此事,替永畸求一门亲事,宋十万,柴家后代就会无忧。”因为他是吃烧酒中毒死的,这是在交待后事,在想可靠的人,所以才想到宋九。

这时他说不出话了,大口大口喷着黑血。

开宝六年春,房州言周郑王殂。上素服发哀,辍视朝十曰,命还葬庆陵之侧,曰顺陵,谥曰恭帝。

赵普面见赵匡胤,慢腾腾地说道:“陛下,广南粮食已经抵达受灾州县,粮价渐平,陛下应为平南计,讨伐南唐,和州最为关健。陛下当派一名能臣前去和州。”

宋朝的和州与后世的和县是两样的,不同之处在它的西侧,以及江南的西侧,无论无为军或者芜湖到皆漂在湖荡子里,到处是沼泽湖泊。想要自北方出兵攻打江南,必须从和州出发,强渡对岸采石矶。即便宋朝大兴圩田后,因为多是水泽,朱元璋兴起时,依然强攻采石矶,这才拿下金陵。赵普说得没错,若拿下南唐,最好派一良吏去和州,从现在就开始准备。赵匡胤淡淡问道:“你认为谁人可以?”

“宋九。”

赵匡胤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厌恶。

不可能单纯为宋九就会厌恶赵普,宋九还不是及赵普在赵匡胤心中的地位,可事情多了,每多一件,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没有同意,而是问道:“则平,柴宗训是怎么死的?”

“老臣也不大清楚,据说是病死,但柴家并没有说什么急病。陛下,此子死了实际对国家有利,隋朝夺得宇文北周,隋炀帝死于何人之手?”

赵匡胤沉默不言,他挥了挥手说道:“你退下吧。”

然后酌量着这事的益弊。

柴家其他人无所谓,不过这个柴宗训终是皇帝,死了确实对宋朝有好处。

然而不能在这时候死,拿下数国,湖南与巴蜀成了烂摊子,南汉好一点,可是府库宫室烧之一空,赵匡胤想将李煜招降,兵不血刃,那是最好不过。因为孟昶死了,刘继元不降。现在柴宗训死了,李煜能投降吗?

赵匡胤根本就不相信柴宗训是病死的,才二十岁,正是身体最强壮的时候,并且这时他就生下一大堆儿女,不是能生就代表着身体健康,可身体不健育能力能有如些旺盛?房州虽然偏僻,一非寒热之所,二非瘴疠之地,为何得暴病身亡?谁人能相信?

可是谁人下的手?不是自己,还有那一人?赵普为什么这样做?难道真的为宋朝?

想来想去,忽然就想到了柴家报丧前将几个孩子派仆役送到符彦卿家中的消息。符彦卿一定知道真相的。那是他的外孙,那是他一手默视自己将外孙推下皇帝的宝座。这时候符彦卿如何作想?符彦卿若有什么举措不对,这当口上,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一想,终于猜出赵普心意。

太狠了。

关健查都不能查,不查此事慢慢消解,一查这件事反而越描越黑。

他看着窗外,窗外绿意昂然,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刻,他忽然又想到他年青时的戎马生涯。难说柴荣对他有恩,他上位是他杀出来的血路。他不用领柴荣的人情,不过若无柴荣知人善用,也没有他今天这个皇位。

想了一会儿,回过神,这时候千万不能让符彦卿乱,他一乱,自己与二弟再无挽回的余地。

因此喝道:“来人。”

黄门进来。

“替朕传诏书到洛阳,以柴永崎为郑国公;代代世袭,举宋一曰,不杀柴家子孙。”

“喏。”

但他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

无人认为柴宗训是正常死亡的,不科学。

特别是现在的官员,要么是后周的官员,要么就是后周功臣后代,象宋九这样后期提拨上来的官员也有,不少,可地位并不高。也就是大半重臣或多或少受了柴荣的恩惠。

贬谪到房州能理解,但弄死了就不能理解。柴宗训在房州连州地都不能出,连赵匡义这个姨夫都不能交往,何必将他弄死。连宋九闻听后都叹息一声。史上这样的国家更替不要太多,象曹艹与汉献帝关系,不管是谁君谁臣,曹艹容忍了汉献帝那么多年,司马炎同样让曹奂老终,况且一个小小的柴宗训。何必呢?

没人认为是赵普,连赵匡义也认为是大哥害的。

再加上功臣的逐一退罢,为什么将皇袍往你身上套,那是想富贵的,不是想回家养老的,这还是好的,象张琼那才叫冤,大臣们的心真的散了。要命的是这些年赵匡胤对赵普依赖太重,并没有及时培养多少心腹,有的勉强算心腹例如宋九,还让赵普反复糅捏过,不会领赵匡胤的人情。

符氏在低声哭泣。

赵匡义却有些惶恐不安,他一得到消息,就派人隐晦地劝老岳父。这时候你不能乱,那怕说一句怨言,你家完了,柴家完了,我也完了。对柴宗训他并没有多少感情,自己娶了妻子,不久大哥皇袍加身,二符皇后带着儿子去了洛阳,很少有交接。死了就死了,但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前些天我在河北哪里做得不对吗?

想到这里哂然一笑:“病死,病得好啊。”

这才是最可怕的,二十岁的柴宗训能病死,四十九岁的赵匡胤能不能病死?现在谁都看不出来,连赵普都没有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有的大臣因为痛惜柴宗训,柴家是完了,但有一人与柴家沾了边,那就是柴宗训的姨夫,柴荣的连亲。然后他们会怎么做……

那一年,赵匡胤在滁州心中感到庆幸,那一年,赵匡胤父亲赵弘殷闻听儿子立功,带病从扬州返回刻意绕道来滁州,可国有国法,夜里不能开城门,只好让赵弘殷呆在城外等了一夜,第二天赵弘殷因此病重,那一年赵匡胤占下滁州城,千头万绪时,柴荣派来了一个跛子,才来滁州就替他查出一百多个无辜判为强盗的百姓,救了一百多条人命,那一年,父亲病重,柴荣又让他拼命去,父亲却病重,赵普说道,将军,交给我吧。

从此赵匡胤便记住了一个名字,赵普。

他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权利,给了他荣华富贵,但这样报答还不够,赵匡胤将用生命来报答这一恩情!

春天浓了,在赵匡义担忧,害怕,无助,失望,不解的眼神里,宋朝将会发生脱变,甚至让中国整个历史脱变。

第二百八十三章 春闱(上)

赵匡义不知道他的春天渐渐来到。

姚恕死了不怕,但柴宗训死了,让他害怕了。他认为是赵匡胤害的,但知道赵普在里面起了重要的作用。吓得将河北衙内一起收了回来。又派人对宋九传话,宋九,你小心一点。

风向不对啊。

宋九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赵普种种,就算不贬官,也要不停的敲打吧,似乎史上就在这段时间,赵普下台的,而且他更不解,似乎快到了伐南唐的时候,在这当口上,为何要弄死柴宗训。难道是自己到来,弄巧成拙,反而将事情变向对自己不利的一面?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先是研究新式高炉,接着向朝廷请求调来各种手艺精良的织女,以及会制造精良缲车的工匠,纺织一纺二织,纺就是将种种纤维,例如棉纤维,麻纤维、葛纤维以及蚕丝,绞成丝线,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织,经线与纬线,交叉的织在一起,布帛也就出来了,有了这个布帛再用各种染法染成鲜艳的布匹,或者直接刻丝刺绣。

说起来很简单不过。

但若论简单,那一样不简单的,就象反射炉,说起来更简单,真造起来却会无比复杂。但原理就是这样,再根据这个原理,要去进行不断的创新。这个过程可能更慢更长。

宋九又写了一篇平戎策陈给朝廷。。

请国家支持我,不仅是将棉花能纺成棉布,它有一个更大的作用,那就是羊毛。一旦研究成功,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毛毯了,而是变成各种羊毛与羊绒制成的布匹。就可以通过一些渠道,与游牧民族进行往来,让他们提供羊毛,中原向他们提供他们所需品。这就会产生一个后果,游牧民族将会对中原产生依赖。

仅此一条,足矣。

至于后续的经济政治军事意义,不用宋九多说,朝堂中有的是聪明人。

实际是放出一个消息,皇上,俺不是柴家人,对国家还有用,别要让赵普将俺弄死了。

又开始研究反射炉。

宋家有钱,但钱用得厉害,特别是前段时间赈济灾民,用掉许多钱帛。这些研究都需要许多钱帛的,最少得给工匠织女们提供简单的住所,以及研究场所。那一样都会花很多钱。

好在南下的几艘船又带来一些利润,潘惟德大手一挥:“妹夫,这次所得我不要了,捐给你研究吧。”

刚回到家的潘怜儿高兴地说:“这才是我的好大哥。”

潘惟德肉痛地摇头。

潘怜儿掐他:“做好事得有一个做好事的样子,难道你钱不够用吗?”

宋家的钱进进出出的,人们看得麻木了,潘家兄弟这些年明处暗处同样赚了很多钱。潘美曾在南方叹息:“老夫家要这么多钱帛干什么?”

钱多得让他产生迷茫,与柴荣当初做生意不同的,柴荣做生意,那是为他姑父郭威迅速敛财。潘家为谁敛财?

然后开始试验反射炉与耐火砖,是更高级的耐火砖。

铜有多重要?不用宋九多提,都知道,那是钱!

一船船香料宝石象牙变成了钱帛,又化成各种材料房屋钢材炉子。

……

“永图,落第哪?”宋九道。

王化基耷拉着脑袋,他的家乡有些远,乃是镇定府人,闻听学舍招纳学子,从镇定赶来考,居然通过。随后就并入书院,朝廷忽然增加进士数量,因为家境好,想法不一样,于是改读经义。

那就要命了。

毕业考来临,三门主课,两门副课,经义好肯定不行的,去年毕业考,成绩通不过,并且差得要死,于是留级,他死心不改,悄悄回家参加解试考,居然又通过。今年春闱,便问宋九,我是举子,能不能参加春闱。宋九道:“为何不能参加,若你身兼两长,能中春闱,再通过书院毕业考试,将会成为两考的第一人。”

“好。”王化基大声答道。

宋九敲他的脑袋瓜子道:“你别胡思乱想,除非今年春闱破例,否则你不易能考中。分心了经义与春闱,你毕业考可能又不得通过。”

也就是他所说的是人不能分心太多。

因此书院里那些自发留下的高学学子,宋九让他们分成十门科目,不提什么毕业了,中学通过,就是毕业,高学学子半生半师,因为陆续两次用善户名义得来的钱帛充塞于河洲产业中,一年能分近十万缗红利,以后这个数字还会扩大,所以他们薪酬也比较高。现在还不严,前段时间宋九到书院与几位山长们交谈,随着高学与书院先生薪酬提上来,会有更多学子要求留校,但不可能养着那么多高学学子,那只能挑选。成绩特别好的,才能留下来深学。当然现在还不行,这要过两三年后。

细分科目的原因,就是让他们能将心思集中,学有所专学有所精。

不过宋九提倡的是一种风格的教育,不强迫学子。

于是王化基便去参加春闱,这一殿录取了十名进士,诸科二十八人。诸科不值钱,与书院毕业生相仿佛,与王化基无关。他考的与宋九一样,是进士科。结果名落孙山。

潘怜儿在边上嗔怪道:“王大郎,你马上到了而立之年,也要清醒清醒。”

那是在学舍,是特例,对年龄限制还不算太严格,换成现在的书院,王化基想进书院都不可能。

王化基茫然地抬起头道:“九先生,那我怎么办?”

“好办啊,后面的学子我不清楚,你们那一届都是我教的,那一个学子我不清楚?你材质好,为何不定好主次?”

“请九先生明赐。”

“这样吧,我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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