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影 作者:月桂女神一回眸(潇湘2012.09.02完结)- 第14部分

　　无妄沉痛的声音不急不缓传来，“世人混沌，都道梦魔绝情，师兄，好歹此女也曾侍奉你左右，难怪……”闭着眼长叹一口气，似释然，似顿悟，似解脱，“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国师疯了一般狂笑起来，凌乱的头发四散张扬，“终于逼得你动手了……你若是悟性极高，或是天赋异禀，师父偏心与你我也无话可说……为什么，他要将玄月鉴送你？”
　　无妄瞪着明亮的眼睛，“你这又是何苦？”
　　国师不自觉带了几分哀戚，“一碗水端不平，怎怨得了别人胡思乱想……无妄，有时……很多时候，我……羡慕你……”直了直身子，看着相伴多年的伙伴，也曾在夏日炎炎中相互鼓励，曾在漫漫黄沙里彼此扶持，更曾在群峦之端击掌为盟共谋将来……“动手吧，无妄……”
　　无痴……无妄……
　　无妄……无痴……
　　万俟澜毫不留情大步离开，身后黄尘四漫，残阳如血……
　　昔日的风花雪月四美女，春江花月夜五公子，死的死，没得没，世人所求为何，竟陷己身于囹圄。心中一阵苍凉袭来，空旷，辽远，弥漫在没个心的角落。额间一点火云状的印记转瞬即逝。
　　走了一晚夜路，的万俟澜来到城外，便见贪早的小贩架起摊位，三三两两的买着烧饼馄饨，深深地吸口气……这味道，真好，是他喜欢的。
　　莞尔一笑，“店家，来两个烧饼，一碗馄饨……”
　　店家见他举止有度，气质高贵，端着碗含笑问道：“客人尊贵非常，可是第一次吃小老儿的馄饨？”
　　万俟澜拿起筷子，点点头，咬了一口，热气烫着他合不拢嘴，语词含糊，“好……馄饨……好吃……”
　　店家嘿嘿一笑，打开话匣子，“这世道真是怪，前不久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说是不准再尊国师，后来又降了道旨，要册封洛熙公主为皇太女，还大赦天下……”
　　端馄饨的手顿了顿，姚曼……皇太女……
　　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光鲜油亮的烧饼，万俟澜整好碗筷，从袖间掏出一块儿碎银放在桌上，余光扫过小贩儿在灶火前忙碌的身影，衔着笑，起身，背离帝都，越走越远……

　　
　　二十四章　为莲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即便是醒了，犹在梦中——云瑶即如此。光线进入瞳孔的一刻，才看清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浮在海上，四周除了水还是水，蔚蓝色的水波轻轻浮动，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
　　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样子，云瑶皱着眉日头，果见影子也皱着眉头，但云瑶清楚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倒影，一模一样的脸型轮廓一模一样的眉眼，但那眼神，云瑶清楚的看到，不是她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不会错。
　　“你是谁？”
　　“你是谁……”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辽阔无边的海面上回荡，像银铃的脆响。
　　“我知道你不是我，你究竟是谁？说话……哼……连话都不敢说的胆小鬼……你到底……”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长发顺着肩落在水面上，影子划过一条水痕，漾起层层涟漪。
　　云瑶无奈的放倒身体，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云瑶笑的轻松，如此……便当做游玩吧，有趣的紧……
　　镜子一般的水面破裂成碎片，从裂痕中涌出一股水汽，于半空中形成一个人形。云瑶打量着她，丝毫没有惊怪。“我都说你被发现了……现在出来了？说吧，你是谁？”
　　“我是你。”
　　“呵，你若是我，那我又是谁？”
　　“你是我。”
　　云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绕口令，也好，陪你玩……”
　　“你觉得我还在玩么？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会玩？”
　　厉害，把她绕进去了，云瑶暗中赞叹，“你想怎么样？”
　　影子眼神中的欣赏越发明显，“看着我……”声线有着致命的诱人性，云瑶禁不住按照她的话去做。看着她躺在水面上，缓缓地和水融为一体，身体透明，自己跟着融进水里，与她的距离越近，呼吸也变得紧促。
　　影子闪动笑意，在她无法承受的瞬间，停下来，云瑶扑在她身上，印着她的唇，从中强取气体。
　　“可愿与我结为一体，从此不再分里？”
　　云瑶迷糊中喃道：“什么？”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这是早就注定好的……”两人的头发纠缠到一起，像黑色的水藻，在水中蔓延而生，两个人相同的眉眼，相欠的手指，渐渐融到对方身体里，“从今以后，荣辱与共，不分彼此，记住，我叫隐，你可以叫我隐。”
　　在水汽迷蒙中，云瑶看到很多片段，有的人她认识，更多的不认识，有的在哭，有的在笑……看着一个个从眼前飘过的彩色水泡，云瑶嘴里溢满苦涩，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悲伤……探出指尖，刚碰到一个蓝色水泡，啪的炸裂成小水滴飞溅到她的脸上。又来了一个紫色的水泡，里面是她熟悉的人——姚曼——跪在挂着宽大华丽帷帐的龙床前，低声抽泣着，一只手握着病榻上那人骨瘦如柴的手指……缠绵病榻的皇帝不复从前的威严，只剩安详，甚至是慈爱。
　　“好孩子……”
　　抬起的手倏地被抽取力道，垂在床板上，姚曼失声痛哭，身后的江书立仿若被雷击中，半天不能回神，腿一弯，跪倒在地……一道尖细的嗓音喊道“陛下轰了……”殿外黑压压跪下一片，一阵肃穆后，都是哇哇大哭……
　　有一个水泡漂来，全然是不同的景致。
　　百里荷塘巍峨壮观，四周延绵不绝皆是梨树，此时挂满了雪白轻灵的花朵。云瑶知道只有一个地方能开四季之花，萧萧长想带她去那儿，只是苦于没有时间。
　　蔷薇花回。
　　仔细一看在西北角上斜斜的挂着块儿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大字，梨园，就像孩童信笔涂鸦。
　　水泡转个角度，就见萧萧稳稳躺在荷塘正中间硕大的莲蓬上，一黑一白两只眼睛没有焦距，空洞的瞪着上方被田田荷叶遮住的空间，一头黑发想一段黑绸铺展开来，发丝越过花瓣缝隙垂在水面上。
　　突然，挤得密密麻麻的叶子一寸寸变黄变焦，挺着的花朵弯下腰，无力的打在水上，纯白的花瓣如漫天飞雪飘飘扬扬，瞬时寒风萧飒，满园春色尽数凋零。
　　萧萧的身体好像变得很小，翩翩荷花瓣从内向外收拢，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厚重的花朵缓缓沉进水里，在旁边又窜出一朵白色的花骨朵，含羞带笑的迎着阳光，叶尖上的水滴依稀反射着七彩的光泽，让人又怜又爱……
　　云瑶却无暇顾及，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先前粉白的荷花……
　　耳际一阵轻笑，“想知道他的事，醒来不就好了，他为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二十五章　为莲（二）
　　云瑶听着皱起眉头，不雅的打断隐：“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还真是急脾气啊，真不知道你家那位怎么忍你这么久……”
　　“别生气嘛，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况且，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难不成还不许人说了？”
　　白色的莲花越长越茂，原先的迅速衰败下去，那个绿色的人也不见踪迹，云瑶眸光轻飘，“原来你只会说些没有的……”
　　一阵气流躁动，仿佛是隐瞪大了眼睛，气呼呼道：“你……竟敢小瞧英明神武，神通广大的妖神大人，小子，不想活了？”
　　云瑶轻笑，“在下岂敢以小子自居，不过区区一女子罢了。”
　　目不斜视，直直看着水中的莲花，耳边是隐气急败坏的喊叫，心情竟奇异的安稳下来。
　　“你真不想知道那只妖为你做了什么？说实在的，梦魔对你也还是不错，你有没有……”
　　云瑶冷冷的呼出一口气，“你想……死……”
　　水中白莲盛开，刹那风华夺走她所有的注意，旁边的那朵摇摇晃晃，有什么东西似要破体而出，云瑶只觉身体一阵轻颤，隐的声音模糊不清，像在召唤，急促的呼喊……
　　终于又看见他了，面色苍白躺在莲蓬上，寸寸黑丝尽染成霜，憔悴的样子让她有落泪的冲动，猛然想起他不在面前，即使自己哭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云瑶牵起嘴角，大滴大滴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滚下来，流进嘴里，全是苦涩……
　　整个水泡泡的世界在眼睛颠来倒去，转的她头晕，眼睛一黑啥也看不见了。
　　萧萧狠狠地闭着眼睛，感觉眼珠里一阵热流，心口的那块儿猛烈的冲击着，直往外跳，要成功了，又能见到你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儿，笑盈盈的站在面前，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腰间，额间一点樱花瓣似火燃烧，雪白的衣裙只及膝，随着头发无风自扬，手腕足踝处红色的铃铛婉转的添加了少许妩媚……是了，就是这个样子……
　　吐出一口黑血，深吸两口气，仰着脑袋不知是有所得还是有所失，总觉得一阵恍然，偏头看看努力绽开的白莲，神色爱怜，“瑶瑶，这次切莫再让我失望了。”
　　云瑶醒来时，周围一片静好，想着应该有人静静守着自己，看到自己微微一动就会大声惊呼，然后自己再幽幽转醒，和他来个深情拥抱，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莫非是自己动作不够大，鼻翼稍动，只有莲花淡雅清新的味道……猛地坐起来，周围空无一人，手底下压着一张纸，潦草至极，瑶瑶，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红线有难，我现必须找到她，切记珍重。
　　瑶瑶咬咬牙，心中半是酸涩半是苦闷呢过，还以为，他会在的……
　　萧萧，你不是个大混蛋，而是个大笨蛋……
　　翻身而起，赤足走在百里荷塘上，所到之处，莲花盛开，仿若当初在梦境中那样，一个淡淡的影子飘在后面，时不时对着她说些什么，然后自顾自的笑了，云瑶只当做没听见，完全不理会，待走到岸上时，才发现风景曼妙的梨园已是一片衰败，灵气枯竭，心中不安升起，有些愧疚……
　　“我就知道只要是萧萧来，断不会是好事，只可惜了我这园子……”
　　声音清雅妩媚，全不像一个男子的腔调，只是……果然，云瑶回头就看到身着红衣的千泫。
　　极少有男人会穿红色的衣服，除非他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而且，还很烧包……普天之下，除了这只狐狸再找不到第二人能担得起骚包之名，敢穿这如火红衣……
　　云瑶斜眼看着千泫，“即便是毁了你这园子，又如何？”
　　千泫嘻嘻一笑，伸过脑袋便问：“是我好看，还是你家那位……恩？”
　　云瑶看着这幅比女子还要妖媚的人，嘴角不自觉弯起个弧度，“的确是你好看些……”看着他笑意更甚，加了句“不过我倒很满意我家萧萧不是花瓶……”成功看到千泫涨红的脸，清脆的笑声从胸腔震出，低沉悦耳，在千泫怔愣之际，越过他走向梨园那块儿牌子，眯着眼睛打量半刻，一整衣袖，打出印伽，准备离去。正在这时，千泫妖媚的声音传来，“不想再等等他？”
　　云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下，念起口诀，雪白的衣裙扬起，露出足见红色的铃铛。千泫瞳孔一紧，声音带着无可奈何，“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乱来……没办法……他让我转告你，在那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喂，我还没说完……别走啊……”
　　哪里还有云瑶的身影……

　　
　　二十六章　再至
　　开始的地方，在哪里？
　　云瑶掰着手指头皱着眉，隐飘在后面阴测测的笑着：“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对那竹妖不上心，连在哪儿开始都不知道……”
　　凉飕飕的目光瞟过去，成功的打住了某人不还好意的嘲弄，嘴角一弯，跑远了，隐瞪大眼睛，“喂……等等我……”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蓦然想起这句话。云瑶深吸一口气，满是清秋的露水和泥土的气息，头脑顿时清明，笑语道：“真没想到，白一寺的后山竟是这般景致，倒是精妙的很。”远处是重重叠叠红色的枫叶，高高低低掩映着翠绿的灌木，弯弯折折的小路忽隐忽现，本是寻常的景色，此时看来有种恬淡高远的意味。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峦上依稀建着一座亭子，想来半是萧萧曾对她说的风雨亭了。
　　风雨亭，听风雨，世间多少恩仇……
　　云瑶伸展腰身，蓦然想起从前萧萧给她讲的一个故事——和他在一起，见识了很多，学到了很多，这便是其中之一，现在忽然想起来了。
　　传说在一座深林古刹中，一只蜘蛛在香火中修行千年，某一日，佛主显灵问她道：“小蜘蛛，你已随我学习千年，今日我且考考你，世上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蜘蛛想想道：“未得到和已失去。”佛主笑而不语。又是一千年，佛主问了相同的问题，蜘蛛说了一样的答案。如此又是一千年。佛主叹息道：“三千年了，你还是如同当初那般，罢了，你且先入凡间，你慧根甚好，或许能明白一些。”
　　在凡间，小蜘蛛成了丞相的掌上明珠，深受宠爱，闺名唤作珠儿，在十六岁时偶遇大将军路英，从此魂不守舍，央求丞相将她许配给他，可怜大将军早与公主清风定有婚约，珠儿只落得黯然神伤，一日日消瘦下去，弥留之际太子闯入闺房，在她床前伤感道：“我一直心仪于你，你为何总是看不到……”看着珠儿憔悴的面容，拔剑自刎。此时珠儿福临心智，看着死去的太子锦想起了自己在古刹千余年的修行，泪流满面。原来，在上千年的修行生活中，小蜘蛛曾遇到清风吹来的一颗白露，小蜘蛛看着晶莹剔透的白露心生怜爱，可惜白露又被清风带走，在古刹只是暂留，唯有千年香灰累积是灰烬一直陪伴自己左右，这时，小蜘蛛对佛主说，“我知道了，这世间最宝贵的不是未得到和已失去，而是已拥有……”
　　初听这个故事，云瑶不过莞尔一笑，这时莫名其妙的想起来，竟有些伤感。彼时年少，自负轻狂……萧萧，我有些想你了……
　　“你终于放弃了？”
　　“放弃……什么……”对于这个时时刻刻窥探别人隐私而且唠唠叨叨没玩没了的隐，云瑶伸着脖子渴求上天把它收回去，奈何这个隐生命力极其顽强……
　　“如果我说，梦魔一直对你有意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