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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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5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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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延徽惴惴不安地接过,在灯下一看,果然是韩德枢的笔迹,上面却都是韩德枢问候父亲的话,说自己身在牢狱之中,苦受唐军囚禁折磨,请父亲设法相救云云。
    韩延徽见这封信的内容与逃俘所言不符,怀疑地看了那逃俘一眼,那逃俘道:“对了,公子说了,丞相读信时,属下还有个歌儿要唱。”便唱了那歌,曲调不长,却十分难听,简直不合音律。韩延徽细辨曲调,微一沉吟,拿出一张纸来,以宫商角徵羽标了曲调,再想一想,试着将宫商角徵羽翻成一二三四五,结果这个曲调就变成了一堆“三、五、四、五”等数字。
    他再用这堆数字,琢磨其排序,再从信中挑字来读,却是“先前父亲所得细报,儿已作微调”十三字。韩延徽一见之下,登时手足冰凉!
    这十三个字看似平常,其实却大有文章!因韩延徽是整个契丹阵营中最通汉家习俗者,因此对汉地派出奸细的事务也多是他经手,虽然耶律屋质等人也对此会进行监视,但实际事务的操作还是韩延徽。
    近年韩延徽年事渐高,而韩德枢又颇能承继父业,因此有许多事务韩延徽便让儿子接受,所以契丹在凉兰甘肃的细作系统韩德枢所知至少有十之七八,若韩德枢真个投靠了张迈,以他对整个细作系统的了解,要引诱这个系统做出错误的判断那真是何其简单!
    也就是说,先前契丹关于凉兰地区天策军的所有情报,有可能全部都是错的!或者虽然不是错的,却都是张迈想让契丹人知道的内容!
    就算自己现在拿着这封信还有这个逃俘去见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还能相信自己吗?就算他还能相信自己,可光是先前自己错报情报,这条罪名就足以让契丹人将自己五马分尸了!
    韩延徽只觉得手足越来越冷,越来越冰,到了最后竟似失去了知觉一般!
    他猛地脱口骂道:“逆子!逆子!”
    韩德枢并未劝说韩延徽也跟着归顺,然而他却已经斩断了韩延徽的后路!
    “这一战,先前的情报既然都错了,那么张迈一定占尽先机!”
    韩延徽在混乱中仍然勉力保持镇定:“如果这样,那我军还有胜算么?”
    这时候,他忽然又想到了方才,想到了在那大纛底下,那契丹侍卫拦住自己时那轻蔑的嘴角,那轻蔑像一把刀一样在他的心头划来划去,他再看看那一封信,这封信则像一条绳索一样套住了他的脖子!
    帐篷的缝隙吹进一丝寒风,吹得烛光晃动,在烛光晃动中韩延徽几乎是呻吟地吐出了一句话来:“张迈……你好毒!”
    ——————————大纛之下,几个最亲近的臣将罗列周围。
    不过,这时候又多来了一个人,那是契丹后族的首脑人物萧缅思——他统帅契丹后军,刚刚抵达。
    在听了撒割、课里的分析之后,萧缅思表示十分中肯,这时候耶律德光却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愕然中,耶律德光道:“你们所说的这些,朕早就想到了!”
    诸将无不惊骇,萧缅思忙请教详细,耶律德光道:“此次南征,并非我契丹唯一的外战,我已经安排了人马前往轮台!”
    撒割等惊喜道:“轮台?”
    耶律德光道:“若是不然,你们认为察割、萧翰他们去哪里了?或许察割此刻已经翻过小金山了。哼,张迈不从天山调兵便罢,若从天山调兵,这个年底,便是天策军全线崩溃的冬天!”
    ——————————环马高地南三十里。
    山林之中,竟然有一个隐秘的军营内。
    “报!都督!环马高地有最新战报!”
    军营之内,一个身材颀长的大将接过了战报,月光透进来,照到了他的脸。
    这本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但数道刀疤却又赋予了一种岁月的魅力,他已经不再英俊,却变得更加慑人!
    然而这张脸,这个人,却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天策唐军继郭洛、杨易之后的第三个都督——薛复!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最后的陌刀?火龙舞
    长安以西、凤翔府以东的平原上。
    渭水在南边泛荡着波澜,寒风从北部吹来,将一列车阵吹得异常冰冷。
    郭威在这里结车成阵,车阵自然不可能延绵百里,因此工事兵在百数十里的战线上安插了大小一百多个营寨,有些营寨埋伏了步兵,有些营寨埋伏了弓弩兵,有些营寨只是空营,有些营寨堆满了柴草,有些营寨甚至埋藏了**。步兵、弩兵、长刀兵轮流在各营寨中流动,车阵扼道路之咽喉,一百多个大小据点则限制了石晋军队的攻击。
    当石晋军队进攻车阵时,附近的营寨会射出弓箭,或者突出骑兵,作为掩护或者辅助攻击。当石晋军队进攻营寨时,车阵后面会推出骑兵或步兵,与石晋的军队进行营寨的争夺战。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头,刘知远很吃郭威的亏,当他争抢一个战略制高点——天字乙号寨时,折从适引骑射兵从外围飞射,晋军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逼入寨内,唐军步步撤出,可就在晋军发出胜利的呼声时,大火从天而降,地火从天冒起,可怕的火焰吞没了天子乙号寨的一切,攻入城中的数百精兵与寨子一起变成了灰烬。
    在十七天的时间里,刘知远拔除了唐军二十五个据点,却已经付出了超过六千人的代价,由于这二十五个据点的丧失,车阵的左翼便暴露了出来,郭威下令在骑兵的掩护下车阵后移二十里,这里又有一群新的营寨据点。
    然而对刘知远来说,损失最大的不是兵员,而是时间。在破除了郭威三分之一的战略纵深,然而时间也过去了半个多月,这时候,石敬瑭明白了过来。
    “郭雀儿在拖延时间!”
    代表石敬瑭来巡视军情的桑维翰,对刘知远说:“这样下去,要推到凤翔府,少说还得再花一个月,要攻破凤翔府,那得等到来年的春天!再要攻到张迈所在的秦州,那得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晓得。”刘知远说道:“但是郭威并非易与之辈,本来车兵是早被淘汰的兵种,但他加以改造,却在这个特殊的地形中发挥了作用,车、骑、步、弩结合,再加上火器犀利,又有精兵随时准备突击,兵力虽然比我们少,但我们的进攻急不得!急了,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反而是欲速而不达。”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得等!”刘知远道:“一步步来,郭雀儿已经被我压制住,我们也只能这样推进,越要快,只会越慢。”
    “陛下只怕没这个耐性!”桑维翰冷笑道:“陛下的耐心,已经被磨得快尽了!契丹、孟蜀,也不断在向我们施压!契丹已经纵下数百里,孟蜀也已经逼到了秦州之南,而我们却还被扼在这里,连凤翔府的城墙都望不见,大将军叫陛下如何在契丹、孟蜀前面抬起头来!”
    刘知远淡淡道:“那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张迈三面受敌,套南朔方兵马已被突破,夏州也已被围,但这些都只是外围,契丹能够突破本是意料中事,真正坚硬难摧的,是张迈最后的这一层防御:北方是正在环马高地与契丹相持的陌刀战斧阵,东面就是郭威的这个车阵。这两个,都不是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其实,陛下与其催我出战,倒不如向孟蜀施压——现在最能直捣张迈腹心的,就是他们!”
    ————————————这场战役,契丹、石晋、孟蜀三面围攻,三面攻击中,契丹离得最远,但战果显著,石晋一开始就遇到了郭威,所以步步难进,只有孟蜀离张迈所在的秦州最近,又未遇到顽强的抵抗,所以局部胜利也得来最易。
    如今孟蜀两路大军,一路已经夺取了兰州金城的附属城银城,但蜀军夺城之后却没能继续扩大战果攻占金城,而只是吞并银城后与金城相持;另外由孟昶统领的大军更是逼到了渭河南岸,隔河就望见了秦州。
    可是,孟昶也并未立刻进行渡河战,这时候秦州屯聚着张迈的龙骧铁铠军,鹰扬军和汗血骑兵团也忽然偃旗息鼓,不知去了哪里。这三大战力乃是天策唐军最核心的骑兵。王处回认为,如果蜀军在契丹、石晋两军到达之前就单个儿渡河作战,说不定会**对上天策军的三大骑兵!在关中平原这种地形,以步兵为主的蜀军如何是龙骧、鹰扬、铁铠三大骑兵集团的对手?
    “张迈的诡计,必是图谋各个击破——他以郭威车阵拖延石晋,以陌刀战斧阵拖延契丹,而诱我们率先攻打秦州,若我们孤军挺进,定会跳入张迈设下的陷阱!为今之计,莫若催促契丹、石晋,只要他们能够突破环马高地以及凤翔府,三方会师秦州城下,那此战就万无一失了。”
    对于他这个推论,孟昶深以为然。这时天气已经越来越冷,风也越来越干,来自成都温润皇宫中的孟昶,连握刀都觉得难受!要他在这样的气候下冒险渡河,独个儿去面对张迈的主力,孟昶没那么傻!
    反正蜀军已经推到了张迈眼皮底下,这个时候,孟昶当然最有理由要求另外两方加快进兵速度!
    ——————————————长安城内,石敬瑭接到孟昶第四次催逼之后再坐不住,他已经西出长安城门三次,但前方刘知远迟迟未能突破郭威的车阵布防,这让他大感丢脸。
    刘知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石敬瑭认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敏锐地觉察到:既然张迈的意图是拖延时间,那么自己就绝对不能让他拖延时间!甚至付出损兵折将乃是局部失败,也要打破张迈的拖延策略!
    “告诉刘知远!”石敬瑭第五次派出了使者:“我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三天之内,我要驾临凤翔府!”
    跪接命令之后,刘知远眉头紧抟!这道命令,让他极其难受!只要再突破郭威的这一层防御,那么就能抵达凤翔府城下。可是要突破这一层防御,三天的时间太少了。
    “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乱!谁先乱,谁就要出岔子。”副将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雀儿如今虽然被我们压在下风,但是仍然有反击之力!我们不能贸然进行没把握的进攻!”
    “但是,陛下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刘知远道:“张迈的大战略,很明显已经是在拖延。他的部署,南部虚而东北实,肯定是在等待着什么机会将我们各个击破!我们给他时间,就是给他机会去扭转整个大势,若是大势扭转,那时候就算我们军力保全也没用了!”
    “各个击破?他是要先击破谁?”
    “这个还看不明白。”刘知远道:“但龙骧、鹰扬、汗血三大骑兵至今未动,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张迈企图突破的地方!”
    说到这里刘知远忍不住骂道:“其实现在最能试出天策虚实的,就是孟蜀!若是孟昶有胆量渡河一战,不管胜败如何,张迈都得露底!”
    “可如何张迈就埋伏着等蜀军往坑里跳呢?”
    “那对大局没影响!”刘知远道:“只要试出张迈的虚实,就算孟昶全线战败,我们与契丹联手也仍然能够取胜!”
    ————————————————在刘知远心中,蜀军的出现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只是牵制辅助的作用,而并非决定性的力量。
    但对孟蜀来说却不然,要他们用自己的生死做赌注,为石晋、契丹一探张迈虚实,孟昶和王处回都还没有这么伟大。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副将问道。
    “没办法,君命难违,而且我也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刘知远道:“传令下去,从全军之中挑选八千精锐!我亲自引兵出战!这一次,我用自己来赌一次!”
    晋军的行动出现了变化,刘知远仿佛不顾伤亡,催动着大军飞蛾扑火一般向车阵涌去!车阵在这种猛烈的冲击下几次几被攻陷,但晋军的代价却更大,进攻的人马倒下了一批又一批,鲜血染红了车阵外面的土地,火焰烧红了战车,然而郭威所在的指挥台却依然屹立。
    “刘知远坐不住了!”郭威拿着千里镜,看着当下的战局,对身边的杨信说道。正在进行激战的是步弩弓射,骑兵们反而闲着。
    杨信道:“这样单靠车阵步弩,兄弟们压力太大,请都督许我出战!待我去冲杀一阵!”
    郭威道:“不,现在车阵的压力虽大,但应该还扛得住。我说刘知远坐不住,倒不是指他的正面进攻。”
    “都督你是说……”
    “正面进攻,看似猛烈,其实还是虚的!”
    “这样的进攻,还是虚的?”
    “对!”郭威道:“这样的进攻,伤亡之大难以估计,但就算取胜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将我逼退罢了。付出的代价和他能收取的战果不成对比。因此这样的进攻,必然是为更大的图谋打掩护!”
    “都督是指,刘知远另有诡计?”
    “是!”
    “会是什么诡计?”
    “我也想不明白。”郭威道:“车阵有我正面抵挡,北面侧翼有折从适,南边就是渭水,我自认这个布置已无破绽,他就算要耍诡计,还能怎么耍?但我有预感,他一定要耍诡计!”
    “那怎么办?既然想到对方有诡计,那我们就该有所防范!”
    郭威看着车阵前沿惨烈的激战,沉默许久,才道:“咱们想不到刘知远要干什么!防范,未必防得住,但至少得有所行动!”
    杨信道:“都督!刘知远若是步步推进也就算了!他既然想要出奇制胜,那么防御必定出现破绽,请许我出战,待我去偷袭他的主营!”
    郭威迟疑着,道:“以奇易奇,未必是好事。再说你若孤军偷袭,若不能全身而退……”
    杨信道:“此战干系东线防御,更干系着整个战局的成败!若是不能得胜,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郭威沉默了好久,道:“那好吧,不过……不要偷袭刘知远的主营了。”
    “那……”
    “既然要冒险,我们就闹一场更大的!”
    ————————————北路战线的环马高地,战争状况已经大大改变。
    耶律德光终于不再坚持一战决胜,他接受了撒割和课里的建议,转由于他们两人主持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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