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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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侠隐-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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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圈之法传授与我。”半翁恐师父见怪,还在迟疑,湘玄发急道:“呆人!包你师父只有喜欢,不会怪我们,再迟就去不及了。你看我这里宁苦守半天,都没敢走近前去,还会不知道轻重么!”半翁深知她聪明机警,胆智过人,见她惊喜惶急之状,忙将进圈口诀传了。湘玄坚嘱半翁:“仍回圈中,万一如有所见,不可稍露声色,我来再说。”说完也不等还言,径自行法飞去。半翁只得回到树下,入圈坐定。等了一会,湘玄携了几件镇物和一些素粮赶来,头上还斜插着三把从未见她用过的金刀,俱都刀锋深陷额际,却不见流出一点血迹,仿佛长在肉上一般。半翁见了骇然,悄问何故。
湘玄闻知无有动静,又四外仔细查看,谛听了一会,方始挨肩坐下,含笑低声说道:
“你已饿了一天,时候还早,只顾请吃你的东西,等我慢慢来对你说。”半翁原是饿极,依言取食。一边湘玄说道:“我爹爹常说你卦占极灵,我也极为信服。适才听你说师父三日未回,占出仇人寻隙。想日前爹爹曾会见一个方外之友,此人先也是个汉阳武家,姓陶名钧,外号人称小孟尝,当年极为好客,九流三教,只是有名有本领的人物,无不接待。我爹爹昔年也曾为他家座客,彼时我爹爹在长江做排师,极有威望,彼此慕名,甚是交好。后闻他弃家散财,独身出外,便无音信。谁知那日无心中竟在城中相遇,我爹爹已然老气横秋,他却还是当年气概,衣服却换了一身道装。问他别后行踪,知已学成剑仙,拜在青城山朱真人门下为徒,就在金鞭崖观中居住,新从川边青螺峪访友回来。
我爹爹便向他提说你拜师之事,并询问你师父法号来历。
“经他一说,才知你师父竟是一位了不得的剑仙,并无名字,自幼就在东海三仙苦行头陀门下,因他见人爱笑,又喜滑稽玩世,疾恶如仇,与师祖冷面佛心神情迥然不类。
东海三仙,第二位是你师祖,第一位是玄真子,第三位便是目前峨嵋派掌教妙一真人。
这三位仙真虽然佛道各殊,当初都曾做过峨嵋派开山老祖长眉真人的徒弟,所传飞剑独步乾坤,神妙无比,起初学的都是剑术道法,所以你师父所学兼有两家妙用。苦行师祖自从炼就无形剑,在首次峨嵋斗剑斩了五台派掌教混元老祖连同七十多名余党,不久又在成都慈云寺与各异派妖邪二次斗法比剑,又复诛戮多人,便即收手。他老人家自长眉真人仙去,渐渐勤研内典皈依佛法,这时内外功行均已圆满。成真以前,你师父忽然犯了规条,被罚在东海面壁多年,重炼无形剑,直到去年刚刚期满,炼成了剑出世,前往峨眉山凝碧崖大元洞参拜掌教师尊,并领训诲。行至中途,路过巫峡神女峰,望见山凹之中有人施展邪法。他看出那是赤身教主鸠盘婆的门下的妖法,又极恶毒,意欲为世除害,不问青红皂白,飞剑下去,将那两个行法女子用无形剑一齐杀死,谁知惹下大祸。
“那两个女子,一名金妹,一名银妹,起初确是鸠盘婆的义女爱徒,可是志行高洁,从未为恶,自来不善母师所为。后来鸠盘婆为峨嵋派所戮,义女门徒一时都散,二女心慕正教,立志弃邪归正,本欲投到峨嵋门下才称心意,无奈又是母师之仇,并且她们还有一个尽得母师传授、厉害无比、又极爱二女的长姊铁妹,屡加告诫,说人各有志,你二人另投师门原无不可,只仇人决不许投,否则莫怪我无姊妹之情,心辣手狠要你性命。
二女也觉自己心意说不过去,只得投到半边老尼门下,甚蒙怜爱。二女原在神女峰修炼,这日同门师姊缥缈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前往相访,因二女精通魔法,反正山深无人,强她们试习来看。石氏姊妹故意陷身魔阵,借此验看近年道力,不料二女魔法果然厉害,石氏姊妹见势不佳,刚刚隐身遁出阵外,便被你师父路过看见,触动疾恶之念,他那无形剑比以前所失还要炼得精妙,无形无声,厉害非常,二女做梦也未想到刚听有人断喝便即了账。石氏姊妹一见,忙即上前喝问。你师父认得石氏姊妹,知错已铸成,连忙飞去。石氏姊妹因二女由她们请其试法而死,又认出行凶之人,追赶你师父不上,径去武当哭诉。半边老尼得信大怒,赶往峨嵋向掌教真人理论。
“你师父早知如往峨嵋进谒,半边老尼必要寻来,掌教真人反倒不好处置,至不济也要责罚自己狂妄胡来之罪,还是暂时不去为妙。刚一返回东海,便接掌教真人飞剑传书,重责了几句,说已答应半边老尼,为金、银二女凝炼形魄,责令你师父前往北海陷空岛冰洋之下陷空老祖那里寻求聚魄凝魂神胶,以作末尾收功之用。因陷空老祖门人众多,防你师父前往又惹祸事,责令善取,并即日将无形剑暂时缴存,只允一年零三个月为期,过了必予严谴。你师父知道限期虽长,此事难如登天,并且二妹之姊铁妹势必苦苦寻仇,无剑怎能防御?当时又不敢违命,望空缴剑以后,眼看来的一道金光裹住无形剑飞回峨嵋而去。思来想去,苦无善策,知道朱真人与师祖和妙一真人至交,又最不喜陷空老祖为人,前来求计,并乞朱真人代为说情,请妙一真人将剑发还,以作防身之用,并求许其邀约两三个同门师兄弟为助。(本节所述笑和尚误斩金、银二妹,求矮叟朱梅说情,大闹陷空岛诸回目,俱载拙著《蜀山剑侠传后传》,此书只略述缘起,因已见他书,后文不录。)朱真人已然答应,连你拜他为师,俱是朱真人所命。
“本要对你说,偏你前晚又没回去。你卦中所说仇人,必是妖女铁妹无疑。你道行法力尚浅,怎么是她对手?你的卦占最有奇验,分明令我相助。你休看我所学近于旁门,却也八九得我爹爹传授,时与为敌必然吃亏,如用我本教中最狠辣之法加以暗算,也非小可。她因你师父是正教中人,必不防到有此一着,岂不举手成功,即使不成,我拼着损伤一点皮肉,你我二人也还有脱身之法,怕她何来?再者你师父他老人家如此神通,又有金鞭崖诸位仙长相助,难道会不晓她来,看我二人吃苦?你担心则甚?据我看,这女的准来无疑。这等邪魔外道,比我们都不如,你没算出来准时候,或者要在子夜前后也说不定。爹爹昨日出门往重庆访友去了,要五六天才回来。我已告知左师哥,家中还有万一之备。我陪你在此等鱼上钩,人来以前我必知道。我一举手,你千万不可出手走动。假如我要叫你取什东西,也用手比。我们先练熟了它。”说时甚是高兴,似操必胜之券。半翁先颇胆怯,被她这一席话加以鼓励,也跟着眉飞色舞,胆大起来。
这一双初生犊儿不怕虎,却把一个行踪飘忽捷如闪电的有名厉害妖人毁于一旦。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三回额插金刀 处心诛女魅 瞳渗玉乳 无意拜仙灵
 
李半翁夫妻二人并肩坐在汉槐之下,守候妖女铁妹到来,说说笑笑,不觉已是黄昏将近。湘玄又将余剩山粮取出,各吃一饱。眼看时过戌初,妖女仍未见到。半翁因湘玄说妖女许在子夜才至,觉着口渴,意欲出圈取些山泉来饮。湘玄一把按住道:“你怎这般大意!我虽料她子夜将近才来,并难定准。这等魔教中人形同鬼物,说来便来,万一恰在你走开时来到,被她看破,如何得了!”半翁只得耐住,又停了一会,越思水饮。
按日里卦象,妖人明明不久即至,这般久无动静,既恐占算未能全验,又恐妖女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也许早已隐身到此,见当地无人又复走去,自己却在守株待兔。想再占一卦,到底应在何时,来过也未,如真为时尚早,也可乘空饮水。和湘玄一商量,湘玄也想再占一回,查看胜负如何,只是不论早晚均不许半翁离开一步,并笑他道:“你在自还在学习道法,连一点饥渴都忍不住。你真嫌渴,不会调息打坐自生津液么?”
半翁道,“我也不是定非水饮不可。因这里水又甜又凉,又喜欢和你谈天,妖女不知何时才到,没空打坐。既这样说,我不去了,且占卜一下再说。”说罢,正待占算,二人同时似闻一人在耳边低语道:“妖女要过子时才来,此卦不用占了。此女灵警非常,来时不易查知,丝毫不可大意。树腹内有一蒲团,下面放有一张符篆,可在亥正时分取出。将蒲团放在树根之下,你二人仍回圈内,先运块真石放在圈外,你二人就在石后,面对蒲团守候。妖女身后插有一面幡幢般的宝物,她从远处望见蒲团,必然降落徘徊,见人不在,定必坐在石上,向着蒲团行法隐身,也是想等你师父回来暗下毒手。此时不可造次,须等她全神贯注前面,约有片刻工夫,行法未毕之际,方可下手。由一人手持灵符,另一手去拔她身后所插妖幡,无论有什幻相,千万不可放手,只将此符向中空一展,自有奇效。拔幡之时,一人即速施展金刀劈魔之法,任她多高道行,骤出不意,必无幸免之理。不过两下俱要胆大心细,同时发动,后一人务要目注前人的手,等他一拔幡立即施为,当机贵速,迟便无及,而且有祸。事完取了蒲团一同回去,明晚子时,再往金鞭崖下见你师父便了。”声细如蚊,人耳却又句句清晰。
湘玄听出是那日清早所闻对崖仙人说话口音,料是引进半翁的姓纪仙人,互相一说,不禁喜极。这一来益发放心大胆,准知时候还早,半翁先去取些山泉饮了。湘玄不等时至,径去运了几块平矮可坐的大山石,对着槐树,环列圈外,又同半翁两次跑去,仔细端详石的形势位置,一一排好。见与圈中幻相石堆外观相合,全无一点破绽,无论何人经此,不论有意无意,除非来人不肯落座,一落座非此不可,方始停手人内。湘玄知那蒲团、灵符既限时取出,必有缘故,不比山石可以早为布置,没敢先取。山石运好,仰观天星,才只戌正,尚有余暇,因仙人说妖女来时不易查知,十分灵警,事越严密越妥,便令半翁守在圈内,独自出去,用禁法把二人经行过的踪迹加以消灭,以防被她看出。
实则湘玄此昨举却是过于仔细,无关轻重。
一混到了亥时,二人同人树腹一看,见里面方圆径丈,地下满铺菩提树叶,积有尺许厚薄,叶尖片片朝外,列成一圈,由大而小一圈圈往上加去,层次井然,一片不乱,又平又整,仿佛用树叶织就的一般。圈中有三尺方圆平面,放着一个蒲团,大约三尺,红如朱砂,隐隐有光,提在手内又软又滑,轻如无物,用已多年,却异常精致细密,非丝非麻,非草非竹,也不知何物所制。再看下面菩提叶上,只有一个麻布小卷。半翁见不似符,拾起便想舒开观看,才将布卷略伸,猛觉光华奇亮,自布卷中射出,耀目难睁。
湘玄见状大惊,忙劈手夺过,埋怨道:“此乃玄门灵符,不到用时,可以随便展开的么!
幸没全开,树腹又深,远处还看不见。这时天已近子,妖女不久将至,如被发现光华,岂不枉费我们这番心血?你少时藏在石后,左手握着这道灵符,用大中二指紧捏好这一头符面,须要使之向外正对妖人。看我手势一出,急忙拔她妖幡,左手扬符。底下不问有天大的事都不用你管,你只坐在下圈中,施展师父所传防身之法,以备万一便了。”
商量停妥,同出树腹,将蒲团放在树下,人返圈中。
虽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二人都是初经大敌,事又犯险,不敢疏忽,老早便伏身石后相待,目光四注,静查妖女来路。起初二人说说笑笑,候了一天都不觉这样长,这一个把时辰的光阴竟是难度。好容易盼到子正,二人不时仰观天星,估量妖女将至,各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似这样挨时如年,苦心潜伺,眼巴巴盼到子时已过,还无动静。这时月光恰被阴云遮蔽,谷地虽广,三面俱是危崖。峭壁参天,古木成林,竹树干云,那株汉槐荫蔽十亩,况地又当危崖之下,越显得荒凉幽暗,景物萧森。二人在黑影中哪敢出声说话?正在互相以目示意,忽听远远天空中似有一声极低的鸦枭叫声,荒山静夜,幽谷天阴,听去分外凄厉。
二人当是寻常鸟叫,也未在意。谁知一晃眼的工夫,面前古槐之下现出拷栳大一团暗白色的怪火,绕树滚了一转,火光暴涨如人,火中先现出一个人头,逐渐现出全身,乃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披发少女,生得眉目清秀,身材蛔娜,乍一看去也还仿佛甚美,再一细看脸上,全无半点血色,再被怪火之光一映照,直和死人面孔相似。额上有一束发铁箍,乌光闪闪,一头长发披拂肩背。身穿一件淡绿衫子,前短后长,前只及膝,后却拂地,圆领对襟,式样奇特,非尼非道,露出一环粉颈和两条瘦长玉腿。下面是白足如霜,登着一双草鞋。两鬓之间各有一条白纸钱飘飘下垂。怪火围绕全身,闪幻不定,走起路来飘倏轻盈,如升如降,离地尺许凌空而行。现出人身以后,又绕树走了一匝,比起初到时火光滚转要慢得多。
二人看得逼真。湘玄先以为照自己的法力本领,妖女到前片刻必能警觉查知,想不到来得如此迅疾突兀。幸而事先得着仙人指示,如照白日心意,久候妖女不来,见无动静,此时也许在和半翁问答,岂不大糟?越想越险,益发留心戒备。不一会,妖女转到面前一看,仙人说那背上所插之物,形在幡幢二者之间,柄长尺许,倒插左肩背上,幡头向下,似有五截,俱都裹住,没有展开,妖女绕完一圈,查出仇敌他往,走到蒲团前面停了一停,似要伸手去拾,忽又中止,再四外上下一看,觉无动静,倏地一晃,火光敛处人影全无。二人不是仙人早有嘱咐,几疑她知难而退,湘玄的禁法也必在此时施为了。
过有半盏茶时,火光人影同时又现。此番妖女更不东张西望,只面对着蒲团站立不动。二人在她身后,虽看不见她的面目,却知道是在想害人主意,一会便要往面前石上坐来。正盘算间,猛见妖女戟指蒲团,口中申申,似在怒署,随即转身向石前走来,这时方看出目闪凶光,口角犹含狞笑,满脸寻仇未得、蕴毒蓄恨之状,与初来时愁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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