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演义- 第5部分

果然，盘古闻言之后，却是浑身一震，问道：“洪荒何在？”

事已至此，镇元子呐呐半响，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看这鸿蒙世界，无序无伦，元气混乱，生灵稀少，不合大道冲和之理，必不能持久。破而后立之后，或将成一世界，为洪荒世界。”

盘古道：“好个洪荒世界。然则洪荒之后，又为何等世界？道友可曾想过？”

镇元子闷然道：“这个……却是不曾。”

盘古见镇元子不乐，他是何等修为，镇元子心中所想，他又焉能不知？当下淡然一笑，道：“道友无需隐瞒。我份属开天，命数已定，即便因此而身殒，也是逃避不得。此事我早已推算出来，只是不便告知道友，免得搅了我们同游之乐！不想现在道友也推算出来了，道友功行大进，却是可喜！”

镇元子闻言，心中既是悲伤，又是感动，怔怔然道：“道友……”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盘古洒然一笑，道：“命数所定，道友无需如此。只是道友既然言破此事，我等同游之缘也是尽了！”

镇元子惊问道：“却是为何？”

盘古道：“虽然大道之下，万物为刍狗，便是我也不能自己主宰。不过凡事皆有一线机缘，还需努力争取。道友虽然得遇乙木灵根，运势大涨。不过经我为道友推算，这鸿蒙之中，却还有两株灵根，也是甲乙相济，妙用无穷，运势尤在道友之上，稳压道友一筹。只是这两株灵根，现在刚得灵识，还未化出形体。这便是道友的一线机缘。因此，道友欲争得自己的这线机缘，还需尽快找到那两株灵根！若是只顾与我同游，徒费功夫，浪费了这丝机缘，待这两株灵根化出形体，道友便再难有机会了。”

镇元子被盘古一言点醒，恍然大悟，以前所思的种种，结合前世的记忆，顿时豁然贯通。他当然知道盘古非是虚言恐吓，混沌之中确实还有两株灵根，乃是那莲花根和菩提根无疑，后分别化为西方教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在前世都是开派立教、证得了混元道果、成就了圣人位业的人物。这两株灵根，确实稳压人参根和葫芦根，难怪前世镇元子如此无奈。

当下对盘古道：“那道友意欲何往？”

盘古道：“我有幸得遇道友，互相印证，此后研修大道，进境都大为加快。因此在开天之前，尚有闲暇，当到处游历，多做准备，以待时机！说不定我那线机缘，就系于道友身上！”

镇元子知道分别在即，连忙请教：“鸿蒙世界渺渺茫茫，我如何能寻得那两株灵根，还望道友教我？”

盘古笑道：“大道晦涩，我也难以推知详尽，临别之时，只有一句话送你：返躬自省，不假外求。若无所得，再问葫芦。”

又拿出一枚玉符给镇元子，道：“此玉符内有我的元神烙印。开天之际，我当知会于你，你可速速前来。”

说罢，飘然而去。

镇元子望着盘古背影远去，顿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几乎掉泪。他虽然是转世之身，又在混沌中修炼无穷岁月，可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泯灭七情六欲。与盘古同游这么久，感情之深厚非言语所能表达。现在突然分别，便不由得有了些离愁别绪。再想到盘古这样豪爽可亲的大神，不久以后要开天身殒，心中更忍不住悲哀。

盘古却是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一如往昔的粗豪作风。

镇元子正陷入情绪之中的时候，募然，手中的玉符发出一股中正祥和的气息，直入心脾，把镇元子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顿时便恢复了识海澄明，灵台清净。

镇元子恍然而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对于凡人来说，七情六欲就如吃饭穿衣，再正常不过。但是对于镇元子他们这些修炼无穷岁月的老神仙、老妖怪来说，**最能蒙识海、惑心智，使之误入歧途，是修道者的大忌。如果陷入七情六欲，那就是心魔肆虐，岌岌可危了。

盖因**轻浅，而大道恒常。欲以轻浅之**，修恒常之大道，就好比蚍蜉撼柱，是万万不能的。而且是故大道无情，圣人无情，神仙亦无情。

“若是连七情六欲都不能敛收，只怕轻易就能被人趁虚而入，更别提与那些圣人相争了。看来以后要多注意心智的修炼了。”镇元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警醒自己。

其实以镇元子两个元会以上的道行，本不至于有这些情绪。只是因为在镇元子后世的记忆，对盘古有种天生的崇拜和孺慕之情，视其如兄如父，所以才在离别的时候心神失守。

低头去看那枚玉符，却见其似玉非玉，巴掌大小，两端扁平，中间厚重，内里似乎有黑白氲氤之气，缓缓而动。镇元子仔细看时，竟发现隐隐呈太极形状。

“太极玉符！”镇元子大吃一惊：“劈破无极立太极，难道盘古开天立太极之法，竟是从这枚玉符上面领悟的？”

因为有盘古元神烙印在，可以说这枚玉符还是盘古之物，所以镇元子也不敢冒然用神识去探究玉符的内部禁制，其功用也无法得知。不过，盘古随身之物，又岂是凡品？只看此物能主动护持元神，扫荡心魔，便是功效不凡了。

将玉符收起，镇元子眼神闪动，望向渺渺茫茫的混沌深处，仿佛直欲穿透混沌，其状若有所思。片刻，他双掌一击，断然道：“生机一线，却是不得不争了！”

正是：

一言惊醒梦中人，

灵根之外有灵根。

鸿蒙浩渺何从觅？

且得反躬问自身。

第八章灵根出尘翳瑞草现华容

且说镇元子与盘古相别，遂收拾心情，独自游历鸿蒙。好在又经过一个元会的时间之后，镇元子已经将盘古所赠的鼎炉余下的十六重禁制完全炼化，可以收入紫府之中，随心化现，运用自如了。这鼎炉共有二十八重禁制，虽然法宝本身尚不完全，却已经达到了后世先天至宝的标准，离镇教神器也只有一线之差，端的是威力浩大，防御非凡。有此宝随身，镇元子不但不用担心收罗的物件无处存放，而且借助此宝，一般的混沌罡风、劫雷已经不再对镇元子产生威胁，足可自保无虞了。

通过炼化法宝禁制，镇元子自有一番体悟，对大道的理解又深刻了许多，道行又增进了不少。而且，镇元子现在可以全心参悟对盘古所赠的那道鸿蒙紫气了。要知道，这道紫气的价值，远不是一般的法宝所能比拟的，说是一条成圣的康庄大道也不为过。这么长时间以来，镇元子因为专心炼化鼎炉，却是连紫气的一成都没参悟透彻。目下正好有了闲暇，可以于游历之时，专心参悟。

这样且行且止，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沉浸于鸿蒙紫气中的灵识，藉由鼎炉之中不断吸收灵气的人参果树，居然又得到了一丝特殊的感应。混沌灵气之中，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虽然没遇上葫芦根时的激动和雀跃，却更熟悉、亲切。镇元子心头一喜：附近一定又有什么宝贝。

循着感应行不多时，便看到前面一片巨大尘翳遮盖，也无上下左右，硕大如球，怕有数十万丈。内里混浊无比，茫茫然，昏昏然，尽是玄黄色尘末，不沉不浮，不漂不落。

“咦！莫非鸿蒙之中也有沙尘暴？真是太相似了！”镇元子不由勾起了前世的记忆，忍不住想道。

鸿蒙之中的沙尘暴，当然不同于凡间普通的沙尘暴。只见其不动如山，气势雄浑，虽然作漂浮状，却自有一番凝重。

鸿蒙出品，岂有凡品？这个道理镇元子是知道的，因此丝毫不敢轻视冒进。其实，这片尘翳也是混沌先天土行之精华，也有生养之能，其作用并不下于混沌息壤。二者互为戊己，各有妙用。只是这样宝物，还不是吸引镇元子前来的理由。镇元子所感应的物件，显然不是这片尘翳，却在尘翳之中的某个地方。

若是以前，镇元子还真拿这片尘翳没有办法。不过现在炼化了鼎炉，对付起来就易如反掌了。只见镇元子一拍后脑，灰朴朴的鼎炉便从其脑后飞出。镇元子对着鼎炉一指，鼎炉便在空中一转，将口对准尘翳，吐出黑白光华。所过之处，尘翳皆被吸入，再无一丝剩下。

那尘翳进了鼎炉之中，便显出其混沌先天土行精华的生养之能来。只见鼎炉之中的人参果树与葫芦藤甫得这片尘翳滋养，长势更是迅猛。那葫芦藤上第一个葫芦本来已经呈金黄色，却又透出了绿意，显见是还有成长余地。藤上第二朵花早已结成青涩果实，第三朵新花又开了。

但是此时镇元子却无暇关注鼎内的情况。尘翳尽去之后，里面藏身的宝贝现出真容，顿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人参根！人参根！这才是真正的人参根啊！”

只见混沌之中，立着一物，通体明黄色，上面花稀叶少，枝体细弱，仅数丈高低。根部却长达数百丈，主体肥大无比，极似人形，五体分明，头颈宛然，连面目都清晰可辨。其身上遍布圆形突起，其状如珠，通体并有螺旋紫纹缠绕。根体末端有无数长须垂下，散发出一种又甘又苦的特异气息。这正是镇元子所感应到的气息。

看这样子，只怕至少长了一个元会有几。

“百草之王！人参之祖！与我有大缘分！难怪能心生感应！”镇元子感叹道。

原来，这棵人参，可以称为混沌第一棵人参，但又不是混沌第一棵人参。何者？有人参根在前，正是镇元子的人参果树！只是镇元子这人参根，得大道之机，有大造化，长成了人参果树，已经算不得真正的人参了。因此又可以说这棵人参是混沌第一棵人参。两者皆是混沌之中生成，造化不同，面目迥异，功用也不完全相似。只是严格说起来，二者仍是同根同种。

正是：

人参之前有人参，

阴阳造化各不同。

一喜轻灵为果树，

一投重浊为地菁。

仙果能增千千寿，

紫须可长万万庚。

皆是仙家无价宝，

五庄观里得长生。

镇元子用鼎炉收得这混沌中第一棵真正的紫纹人参，又复想道：“百草之王现身，阴阳相济，百草之后也应在左近，且待细细寻来。”于是在周遭细细寻觅，果然又感应到一丝特殊的气息。

循息找去，未几，果然见得一株硕大灵芝，生于一截枯木之上。其茎壮硕如巨柱，其叶层叠如塔，高数十丈，上有紫、赤、青、黄、白、黑六色，现石、木、草、肉、菌之种种异象，其紫者如黛螺，赤者如珊瑚，青者如翠羽，黄者如黄金，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皆光明洞彻，散发出阵阵祥光瑞气，不可逼视。与那株人参相比，少了些许凝重庄严，却多了不少华贵之气。

镇元子赞道：“真不愧是百草之后，仙家瑞草，品相非凡！”

所生长的那截枯木却是同样让镇元子心惊不已。须知镇元子本体乃是混沌初生不久就长成的人参果树，生于万木之先，除了寥寥几株先天灵根之外，称为万木之祖也不为过。可是这截枯木，既不是镇元子所知的任何一种木行灵根，而其成形还远在镇元子的人参果树之前。如此大有来历的一株古木，却不知道为何遭了厄运，失去了生机，只剩下了这一截枯木。虽然只是一截枯木，但是其上仍然散发出阵阵威压和混沌灵气的本源气息。

这灵芝和枯木，二者任何一样都来历非凡，令镇元子不敢轻视。

镇元子正待抛出鼎炉，将这二件宝物收讫，不妨旁边一声喑哑的嘶叫，一个活物向他电射而来。

仔细一看，却是一条小蛇，通体赤色，独眼独角，龇牙啮齿，向镇元子咬来。

镇元子已是大罗真仙之体，岂会惧怕？不过这是在鸿蒙之中首次受到攻击，也不敢大意，暗暗用鼎炉护定了全身上下。只听“当”地一声闷响，那小蛇猛退数丈，口齿紧闭，望向镇元子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惧色，显然是吃了个闷亏。

除了盘古之外，镇元子在混沌中遇到第一个有灵识的生灵，心中便有了几分亲切之感，因此也不逼迫，只立于原处。心想若有可能，便将其收服，以后游历混沌便没那么寂寞了。

他虽有中蛇毒身亡的经历，本不太喜欢蛇类。但是相比鸿蒙寂寥，却也可以勉强接受。

不过这条小蛇虽然成形不久，灵智未开，但也知道这棵灵芝对它的重要。它看了灵芝一眼，突然张开嘴巴，射出一道水箭！

“灵芝喜湿，附近必有混沌水源，定是被这小蛇得了！”镇元子一眼看出，这水箭不是凡品，乃是混沌本源水之精华，一滴便有数亿斤之重。若是寻常仙道，挨上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只不过对于镇元子来说，却也奈何不得他，还是顶级的炼器良材。镇元子不敢怠慢，伸手往后脑一拍，放出鼎炉，将这道水箭收了。

那小蛇连喷数十口，皆被镇元子收了，白白让镇元子捡了大便宜。镇元子心中暗喜，只望这小蛇能再多喷几道才好，只是眼看它渐渐力竭，显然也是所余不多了。

那小蛇也不是白痴，见到水箭不能拿镇元子怎么样，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人立而起，猛一吐，便有一团火光从其嘴中跳出，向镇元子袭来。

“烛龙！它是烛龙！”镇元子见到这团火光，猛地想起前世的典故来。

烛龙生于混沌之中，有大神通。传说它人面蛇身，口中衔烛，能照亮混沌，其瞑乃晦，其视乃明，睁眼为日，闭眼为夜，威力之大，可以想见。

然而目前它却是没有那等威能，就连吐出这团火光，也是极为吃力的样子，显然还没有炼化。

这团火比先前的水箭又珍贵许多。要知道火乃文明之源，后世人族烹食制器、调和鼎鼐，皆离不开火，有大因果、大功德。更何况这是混沌中唯一的一团先天火源，火中之祖，威力浩大，烛龙也正是借助这团火源，才能修得大神通，傲视混沌。

镇元子甫见这条小蛇，本想将它收服，带在身边解闷也好。乃至见到这团火光，悟到此蛇便是烛龙，这般想法顿时一扫而空。烛龙乃是混沌中的大神，却因果纠缠，难成正果。若带在身边，那真是了无宁日了。

镇元主意既定，正想施展手段，将其打发了事，不料陡生异状。

只见空中的鼎炉突然颤动起来，对着那团火光，发出阵阵嗡鸣，仿佛竟要脱离镇元子掌握一般。

正是：

灵根出尘翳，

瑞草现华容。

鼎炉吞水火，

慧眼识蛇龙。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