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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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死桐-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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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生已经看到了门外的靖王,眼中有着深深的恨意。“昨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眉生手里举着自己的荷包。

“不是这样的,眉生。”翊忙乱地解释,“你听我说。”

“我不要再听,你太过分了。”眉生将荷包扔到水阁下。

“眉生,你干什么?”

“这东西你既然如此厌恶,留着作甚。”眉生与靖王擦肩而过,声音里带了恨意,“我恨你,这辈子再不要见到你。”

眉生不曾回头,不曾看到翊惨白的脸色。

“贺叔,她把东西扔哪儿了?”靖王问。

“扔到水里了。”贺福趴在栏杆上,看那东西在水中慢慢漂远。

“快去找人。”

“是。”

贺福见翊着急,忙指挥着跟在后面的扫红带几个会水的家丁入水打捞。一回头竟见靖王昏坐在地,摊开的手里握着一摊鲜血。

“顾太医,我家王爷怎么样了。”贺福小心翼翼地问。

“还没死透。”顾随安见靖王终于睁开眼,脸色很是不好。

“贺叔,东西找到了吗?”翊并不理会顾随安。

“找到了,殷红已经帮王爷弄干了。”贺福回道,将东西交到靖王手中。靖王手指触着那物件上的纹路,紧紧地抓在手中。

“只是,王妃……”贺福看看顾随安,有些为难。

“她走了,是吗?”靖王闭上眼。“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王爷您的身体。”贺福说道。

“没事,他只是急火攻心而已,死不了的。”顾随安难得帮忙,“我已经给他施过针,过一会药煎好,让他喝下。多休息,没多大事。”

“是,顾太医。”贺福答道。

翊的手指轻轻拂过荷包,‘这是娘送我的荷包,绣着黑豆娘的,很好看。呶,这是眼睛,很大的,身体是细长的,翅膀。我的针线活拿不出手的,把这个送给你吧。不怕,放你哪儿我也天天能见的’眉生的话就在耳边。

“眉生。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向你赔罪。”

杜眉生并没有如靖王所料想的那样回到杜府。自眉生出阁,杜鹤龄杜大人觉得自己责任已了,向朝廷辞了官与有志于学的次子一同游历,遍访境内的名师大儒。眉生长兄痴于绘画,早已出外多年,故杜府中一向是由管家杜坦照应着。

眉生回杜府,只对杜府大管家说是想家回来看看。回自己房中收拾了些钗环首饰,又从管家手里支取一些小额的银票。管家问她作何用处,她只说是打赏王府下人用的。管家素知富贵人家的下人大都是一幅势利眼,不疑有他,还多给眉生兑换了一些。

眉生从房里找出些幼时淘气让娘亲给做的男子衣物穿在身上。过了两日,门外来了辆马车,说是靖王妃派来的。管家以为是靖王府派人来接小姐的,急忙通报。见小姐一身男装出来很是惊讶。眉生解释说是穿着好玩,骗骗王爷。管家还笑他们少年夫妻恩爱浓。

从王府带回的陪嫁丫鬟,眉生也没有带回去,吩咐管家:“王府惯例是婢女二十就放出府,这几个都大了,有几个小些的,王府又不缺人伺候。就从咱们府里放出去吧。”所以小姐在家的几日里,这几个婢女都被家人领走了。

等到眉生被休的消息传到杜府时,眉生已经走了七日。

杜管家找不到眉生,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求助靖王府。大总管贺福听说眉生失踪,知道事关重大,虽然王妃被休,但王爷对王妃似乎很是在意。派出王府的人四处打听,却没想到一个人就这样如石沉大海般地消失不见了。

此时,朝中已是风声鹤唳,靖王日日住在宫中。贺福对靖王上次的病发心有余悸,不敢在此时回禀,杜管家失望而返,只得修书告知在外的老爷和两个少爷。

杜家父子三人,接到报信后,立即回京。随后,三人同时离京,分三路寻找眉生。

到底是没能瞒住靖王。

当日,皇上与靖王都在,两人谈完事情。皇上问靖王:“京城传闻,靖王休妃,可是真的?”

“不假。”靖王端茶的微顿。

“翊,你真把和离书给了王妃。”

“是的,真给了。”

“你不能告诉她实情吗?让她跟你演场戏不行吗?”皇上问。

“不行,因为她是杜家的女儿。”翊脸带沉思,“皇上还记不记得元光十三年,江南杜氏女自杀殉夫之事。”

“你是说,那是王妃的姐姐。”皇上说,“怎么会忘,季师傅硬要咱们几个为那女子作诗、写赋的好一通折腾。”

“是。眉生是她一手带大。”翊嘴边带起一点模糊地笑容。儿时的记忆回想起来是温馨的,真是当日作诗的几人还有同聚一堂的机会吗?

“那又怎样。”

“眉生曾对我说起过家中几个女子,竟都是些重情义轻生死的。”翊回答道,“眉生看似温婉,内里却是杜家的性格,甚是刚烈。若是说明,她是死也不会离开的。我不想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略有停顿,翊接着说:“如果她在,就是我最大的弱点。我不能冒险。”

“王妃回杜府,你放心?”皇上问。

“杜大人早已辞官归隐,且我休妃一事京城人人得知。她与我已无瓜葛。”

“希望如此。”

听到皇上的话,靖王忽然不踏实起来。

从御书房回到现今在宫中的住处,靖王遣开众人,单独留下贺福。

“王妃回杜家,可好?”翊问道。

“王爷,小人有事瞒王爷一些时候了,请王爷治罪。”贺福跪于地。

翊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什么事,你站起来回话。”

“王妃不在杜府,回去的不几日,王妃就失踪了。”贺福见王爷的脸色渐渐泛白。

“失踪?”

“是,杜府管家说,王妃安排得很周详。”

“你的意思是,是王妃自己走的。”

“是,王妃遣散了陪嫁的丫鬟,取走了家里的钗环,还从杜管家手里带走了小额的银票。杜管家说王妃是穿男装走的。”

“她一人孤身上的路。”靖王看起来很生气。

“按杜管家的说法,是这样的。”

“太胡闹了。”翊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知道不好,“贺叔,给我药。”

胡乱地把要吞下,靖王稳稳心神,或许眉生歪打正着了。她这一走,可是彻底地与靖王府脱开了关系。





敢辞难

西北,边城。

人都道边塞苦,那是没到过的人自己想的。叶遂言觉得边城挺好,有两情相悦的丈夫,乖巧听话的女儿,还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生活是满足的。

裴家坐落在边城鸦儿巷内,小小三进的院落。仿着京城的四合院又借鉴当地房屋的样式自建的,住的可意。

是的,叶遂言曾经的叶王妃。她好好地活在世上,不但活着,还有了一双儿女,夫妻恩爱,全赖那人的成全。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这么容易的心想事成了。

两个孩子跟奶娘去上香,自己偷得半日闲,叶遂言坐在窗下给女儿的外裙上绣着蝴蝶。只见裴守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对了,守正已经升了职。生活很美好不是吗?遂言笑着迎过去。

“遂言,出事了。”

叶遂言没有料到守正开口说出这样的话,不禁一愣。

“我今日收到爹的来信。”遂言不插话,听他说,“是寿王爷的人送来的。”

“什么,寿王。”遂言暗道不好。虽然地处边陲,但是京中的一些大事还是知道的。最近,寿王谋划夺位的事,遂言也颇有耳闻。

裴守正接着说:“爹在信中要我倒戈支持寿王。”

“爹怎么这么糊涂。”

“爹不是糊涂,他是恨靖王爷。靖王与当今是一体的,爹自然选择支持寿王。”裴守正有些无奈。

“恨靖王?”

“你诈死之后,京中就有两种传言,其一是说你是因为靖王的冷落抑郁而终的。爹娘联系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比如你们的分房而居,靖王的拒绝追封,竟相信了这种说法。”裴守正为爱妻解释。

“你从未说过这些,那么传出谣言的人显然有所图谋了。”叶遂言从烦乱中找到关键。

“联系今日之事,应该是这样的。”

“这人心思很深,时时刻刻不放过点滴的机会。”遂言看着丈夫,“你怎么打算。”

“遂言,对不起。我不能听爹的,我们如今的一切皆是靖王一手成全,我不能恩将仇报。”裴守正陷入了过去的回忆,有些事自己从未对妻子提及,“送你出嫁的第二日,我就离了京城。回西北的路上,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我又不能就这么死,那样你会伤心。于是,回到边城大营后,只要有任务,不管多么危险,我都跑在最前面,很多次差点回不来了。一起的人都叫我拼命三郎。可是,三个月后遂行来了,他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当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我更想不到的是,那人竟然带话说要成全。遂言,他给的是咱们一家四口的命啊。”

“守正,我懂的。”遂言点头,“那你拒绝了?”

“没有,我答应了。”裴守正望着有些愕然的遂言,“算是做个眼线吧,这样我才能知道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朋友。”

“可是,爹怎么办?”遂言问。

“爹今天的选择可以说是为了你,他认为是靖王害死了你。既然事实不是这样的,将来爹一定会后悔的。遂言,不如趁这次机会向爹说明白吧。咱们也好一家团聚。”

两人正说着,奶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回来了。两人遂不再言。

“娘,你看念恩捉到了什么?”男孩子手里抓着什么虫子。

“我说是蜻蜓,弟弟就是不信。”叫念情的女孩说。

“不是,不是,蜻蜓比它大的。”念恩不服气地嚷道,“娘,你看嘛,它的肚子很细,比蜻蜓瘦多了。”

“是小蜻蜓啊,它长大了不就变壮了吗?”念情长得颇似母亲,“就像弟弟,你跟爹爹还不是长得很像,你长大了不就跟爹一样强壮了吗。”

念恩觉得有些道理,可是还不死心,把手举到叶遂言的面前:“娘,您说它是不是蜻蜓。”

叶遂言神思一整恍惚,她想起了那天的情形。那日王府内,送走了二哥遂行,自己不知为什么就跟靖王说起了花灯。自己告诉靖王那是一只豆娘花灯。他说,‘他们告诉我那是蜻蜓。’

“这是只豆娘,它的前翅与后翅形状大小不同,差异甚大。身体细瘦,如同圆棍一般,都和蜻蜓不太一样。”遂言喃喃道。

“啊,是叫豆娘吗?娘亲,这名字真好听。”念情好奇地说。

“这是一只黑豆娘,你们看它整个翅膀漆黑闪亮,尾巴像不像竹节?”

“象。”这次是念恩。

“娘,豆娘的眼睛可真大。”

“是,真大。”遂言看着眼前的一双小儿女,“豆娘喜欢生活在水边。传说,豆娘会照顾受伤的病蛇,一直到蛇的伤好起来,所以人们把豆娘称作‘蛇医’。”

“真的吗?它是大夫啊。那,念恩你快把它放了吧,它还要照顾病人呢?”念情对弟弟说。

“好吧。”念恩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松开了手。那只豆娘飞了一会,竟在念恩头发上停了下来,惹得两个孩子又跳又叫。

‘我从没听说过,很有意思。’遂言记得那人是这么说的。

“爹,你看见了吗?这可是豆娘,蛇医。它喜欢我,它停我头上了。”念恩向父亲炫耀。

“看到了,它喜欢你。”守正宠溺地看着儿子。

“才不是呢,它喜欢在水边飞来飞去的,你头发这么乱,豆娘肯定以为弟弟的头发是芦草呢。”念情偎在父亲的怀里,抬头看着父亲的脸:“是不是啊,爹。”

裴守正假装认真地想了想,看着瞪着大眼的儿子,“嗯,有道理。”

念恩小嘴一撇,“爹就是偏心。”

一家人都笑起来。

“别光顾着说话了,饭都做好了。吃饭吧。”奶娘招呼着。

“念恩跟姐姐洗手去,手黑得象乌鸡爪。”念恩撅着嘴把馒头放下,奶娘领着两个孩子洗手去了。

“守正,你说得对。是回去见爹娘的时候了。”

“不说了,先吃饭。孩子们等着呢。”守正伸手揽着妻子的肩膀。不管怎样,就是赔上性命,为了那人也甘愿。



休请缨

打定主意的叶遂言,与奶娘一起打点回京城的东西。边城距京城何止千里,况且还有两个孩子,路上带的东西可少不得。两人收拾着会一起回忆叶家的点点滴滴。两个孩子对即将开始的远行很是期待,各自在自己屋里收拾些自己认为非带不可的东西,因为有事忙,反倒不是很闹人了。

谁也没想到,叶遂行竟然来了。这几年,叶遂行的商号遍布全国,生意做得颇大。在这小小的边城,如果没有了叶家商号,那百姓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他的店里有女人们最爱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孩子们最爱的零食玩具;读书人爱的四书五经。

因为妹子的原因,叶遂行一年会来一趟边城,大多会是在春天。有时确实抽不出空来,也会延后。但是今年他是第二次来了。听到两个孩子叫舅舅,遂言有些意外,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有些害怕,害怕二哥会带坏消息。

叶遂行的神色疲倦到了极点,头发散乱如麻,胡子有一寸多长,满面的尘土,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遂言看到二哥这等模样,心下更是惊疑。

“念情、念恩,还不让舅舅坐下,没见到舅舅累坏了吗?”遂言责怪着两个孩子。

“没事的,告诉舅舅,想舅舅了吗?”遂行护孩子。

“想了。”两人一起回答。

“哎,真乖,舅舅给你们带好东西了,让奶娘带你们去看好不好?”叶遂行哄诱着。

奶娘见此,知道兄妹俩有话说,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叶遂行一屁股坐到圈椅里,用手支着头。不知该如何向遂言开口,这件事是自己没处理好,以致埋下隐患铸成今日的大错。当年自己许诺要为其赴汤蹈火的人,正被自己的错误所累,命悬一线。没有办法了,他想到了叶遂言。看着眼前的遂言,自己心里也有愧疚,念情都七岁了,还未见过外公外婆。都是因为自己的怯懦,对父亲的畏惧,才把遂言回家的事一直耽搁下来。

“遂言,你怨二哥吗?”叶遂行问,他不敢看妹妹。

遂言很意外,她没想到哥哥为这么问。“我为什么要怨你呢?”

“我胆小怕事,怕爹的责骂,我一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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