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半仙手里捏着那只紫色玻璃小瓶，眉头狠狠拧成一团。
殷心灯惊栗地问：“难道……你还想用这个？”
蛇半仙抬起头，望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疯了！”殷心灯像见鬼般失声惊呼，“你刚才不也看见那个人的下场？这哪是修复，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我会尽量帮他减轻痛苦。例如，夺去他的六识，让他感觉不到痛。不过……”蛇半仙吞吞吐吐，“请你在我施法的时候牢牢地守在这里。”
“这也算是个请求吗？”殷心灯心头一松，“本当如此！”
“不是的……”蛇半仙垂下头，愧疚地道，“我担心他所受的痛苦太过剧烈，所以我也要使出最高阶的精神控制术，那么……我可能会因此而控制不住自己……”
“‘诅咒’吗？”殷心灯隐隐明白过来。
“嗯。”蛇半仙老老实实地承认，“就像刚才一样，我差一点就失控。所以，如果我又变成那样，请你立即用‘青灯焚天’把我和他一起毁灭。”
殷心灯狠狠咬牙问：“非这样不可？”
“是的。”蛇半仙盘坐在地上，低眉合十，朝殷心灯深深一拜，“这就拜托了。”
殷心灯十指攥得“硌硌”作响，里面渗出丝丝鲜血来。“好！”她说完这个字，俯身抱起哭晕过去的接魂童女，退开几步，紧紧地守在蛇半仙发动的阵法外。
一瞬间，从蛇半仙的体内爆发出刚猛无铸的灵力！
与他认识以来，殷心灯所见的都是以治愈和防御为主的柔性法术，没想过他居然也能发动如此强大的法阵。
由这股灵力所带引，天上的冷月猛地失去所有的光华。星星也被夺去了光瞳。地面骤然裂开，入地七寸，强烈的光芒沿着这些裂痕从地下迸出，如刀切豆腐般整整齐齐地环绕成一个法阵。法阵中心是盘腿而坐的蛇半仙和失去意识的土地爷。外延第一圈的咒文是密宗“护教四天王”的种字——东方持国天。南方增长天。西方广目天。北方多闻天。
种字乃是具有特殊力量的梵文，代表着各个神明的能力。
种字之上，佛光里现出代表着四天王神力的武器——白色琵琶，青色宝剑，赤色长龙，黄色宝伞。四件武器悬在半空，一致向外，成为第一圈的护法力。
然后，是诸天菩萨的神圣种字——药师琉璃佛、日光菩萨、月光菩萨——此乃“东方三圣”；阿弥陀佛、观世音、大势至，此乃“西方三圣”。
光芒太过夺目，四周彷如光的爆炸。在无尽的光瀑之中，一早设下了的界把这些光强行凝住，光便无法穿透而出。否则，这里方圆数里便会形如白昼，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然而不得不守在界中的殷心灯，即使闭上眼，仍觉肿痛难耐。她想用手掌遮住双眼，却发现，整个手掌已变得透明若纸，不仅是骨骼，连掌心那些纤细的经络血丝也一缕缕清晰可见。她随即惊愕地发现，连自己的身体，也被光瀑穿透得几近透明！
这就是神所见的世界。万事万物，不过是透明而渺小的存在。
过了数秒，光芒稍敛。她眯眼望去，勉强能看到光芒核心的蛇半仙双手正在不停地变幻着手印。她细心辨认，总共是六种，应该分别对应六位大圣。然后，第二圈的六个神圣种字向土地爷的头顶汨汨地注入灵波。
在注入的同时，蛇半仙停下了结印的手，凝重地，把一滴紫色氤氲滴了下去。
土地爷的身体明显抽搐了几下。殷心灯心中一凉，难道六识夺去，仍旧无法阻止痛楚的蔓延吗？魔虫的力量，竟深入到第七识或更深的层次？
但很快，蛇半仙开始低声吟哦真言。土地爷的身体便渐渐平复了下去。
光瀑如潮汐般一点一点地退去。只有六道灵波继续源源不断地注入土地爷的心界之内。看来是以六位大圣之能来代替土地爷被夺去的六识，支撑起他整个心界，令其不至于崩溃。
正当殷心灯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守在第一圈的青色宝剑猛地一震。继而，凭空消失。
“怎么了？”她不由一惊。虽然她对密宗法阵所知不多，但守卫法阵的宝物凭空消失，放在哪家哪派，都是不得了的祸事。
随后，她伶伶地打了个寒战。
因为，刚才那种鬼影般的诡异感觉，再次出现在蛇半仙的背后。
跟着消失的是黄色宝伞。
宝伞消失后，那种空洞的黑暗便直接进化成黑色的漩涡伏在蛇半仙的肩上。那种情景，就像是不怀好意的鬼蹲在他肩上，诱惑着，怂恿着，挑衅着。
殷心灯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又不能高声打断他的吟哦，只得在心里不断祈祷：“不要输，你……你怎能输给诅咒……”
可惜天不从人愿。连赤色长龙也消失后，白色琵琶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呵呵、呵呵……”
从法阵中心传来一阵冷笑。殷心灯一惊，这是谁的笑声？如此冰冷，如此陌生。她立即明白过来。只见蛇半仙不知何时已停下了吟哦，慢慢地站直身子。他遍身光华流转，脸上带着目空一切的冷漠神色，宛如天人降临。没有看脚下的土地爷一眼，好像与这个世界再无牵连。
“笑你妹，赶紧继续往下念！”殷心灯凛然扬眉道。
蛇半仙蔑视地瞟了她一眼。忽然，法阵中扬起一道刀芒，狠狠朝她劈来。殷心灯身形骤起，右手连发七片光刃，竟统统被刀光震散。她怀里抱着接魂童女，无法灵活应战，只好扬手唤出月渡船，船身一挡，恰好把这道刀光接下。然而她的月渡船也被生生地劈成两半。
“混蛋，欺人太甚！”月渡船由她自身的灵力凝成，既是她自傲的“交通工具”，也是防御的武器。她出道以来，从未有过月渡船被毁的挫折。是故气愤填膺，云纹乱篆快速浮在她美艳的脸上，“这可是你自找的，不要怨我……”
蛇半仙面无表情，似乎不屑一顾。殷心灯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果然不待她储劲完毕，蛇半仙瞳孔骤然一缩，杀气斗然充斥界内。顿时，地底的泥壤和碎石如被搅翻般翻天覆地地朝她呼啸而来！她再次凝成月渡船招架，然而这一次，夹杂在泥石中的刀芒却把她的秀发削去了一大片。要不是闪避得快，此刻散落在地的就绝不止头发这么简单。
殷心灯满头满脸都是泥沙，高贵的衣衫脏乱不堪，精致的妆容也全然不保。然而这等小事无暇顾及，刀芒劈来，她只好狼狈地跃动闪避，竟然无力还手。
此时，白色琵琶已经模糊成一道隐约的影子。最后一道防线崩溃在即。
殷心灯忽然记起一事，高声喊道：“喂，你……你还记不记得跟鱼智慧约过，明天再去看她？”
界内冷光一晃。似乎传来某种东西的破碎声。总之，攻击暂停。殷心灯心有余悸地朝蛇半仙偷眼望去，只见他两眼发愣，忽然并指朝自身斩去！
“不要！”殷心灯以为他要自尽，声音微微发抖。
原来他是把肩上那道黑色的漩涡从中斩断。
“对不起……谢谢你。”他朝她露出一个暖融融的微笑，随即“啪”地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飞天者在都市
第七章 你是我会呼吸的痛
更新时间2013…6…9 20：10：34 字数：3066
耳朵忽觉有点酥痒。继而，蛇半仙便闻到了一股温软甜腻的气息，在耳际轻轻回旋，如潮汐般，一起一伏。千丝万缕，似是欲诉还休，绵绵细细的轻馨。
他睁开眼睛，看到殷心灯正趴在他的头侧，托着腮，半迷半醒地打着盹儿。她俏脸坨红，星眸迷蒙，虽然妆容不整，却似晨光中春睡未醒的海棠，娇慵醉人。
蛇半仙的心跳足足停顿了十秒，方才愣愣地道：“殷小姐……”
殷心灯蓦地惊醒，见他终于转醒过来，心中如放下一块大石。她本来开心得想笑，嘴角已划出优美的弧线，可一念转过，柳眉就凶巴巴地倒竖起来。
“还不起来，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昨晚姐一个人把你们仨个扛进来有多辛苦？你们倒好，一个个都睡死了，剩下我，怕敌人来偷袭，又不敢回家洗澡，又不敢睡觉，就这么可怜悲催地守了你们一夜，你们睡爽了，知不知道姐差点就想把你们倒在一块‘焚天’了，绝对比去火葬场快！”
“对不起、对不起……”蛇半仙赶紧从床上直起身来，在殷心灯的狂轰滥炸声中，低头告饶。
“话说……”殷心灯的眼睛瞥向他的腰部以下，神情古怪，“以你的修为，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吗？”
蛇半仙甩甩自己的尾梢，他的腰部以下就全是蛇身状态了。巨大的蛇身一圈圈地把特制的大床都踞满了，尾梢部分不得不委屈地蜿蜒在床底下。
所以在他家里，不设被子招待。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道：“平常时候是没问题的，不过昨晚灵力催谷得太厉害了，所以……那个，真对不起，我还是失控了。”
殷心灯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好，既然你们都醒了，我就功成身退了。嗳，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一边扬手放出月渡船。今天的月渡船形状特别小巧，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那是因为她昨晚灵力消耗太大所致。
蛇半仙端端正正地朝她垂首合十道：“以我所见，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美丽动人了。真的……谢谢你。”
殷心灯大大一愣，朱唇微微颤动，想说什么，却又任性地一甩头，轻盈地跳上了月渡船，消失在虚空之中。
她走后，蛇半仙也不收拾，就这样保持着蛇身状态，快速地来到了客厅。土地爷好端端地为接魂童女修理红伞了。
“嘿！蛇，醒了？”土地爷朝他笑着摆了摆手。
蛇半仙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的伤口是否已经完全弥合。
“已经全好了。你啊，居然敢这样冒险，太嚣张了！”土地爷一拳打在蛇半仙的胸口。
蛇半仙不好意思地“嘿嘿”地道：“幸好有殷小姐在旁压阵，不然，还真是危险得很……”
“了不得！臭蛇居然泡上了神族吗？”土地爷一把勾住蛇半仙的肩膀，挤眉弄眼道，“长腿细腰，一定爽死了吧~”
蛇半仙羞赧得一下子耳根全红透，拼命摇头甩尾：“没有、不是……没有……绝不是……”
“哈哈，不要不好意思哦~反正你们密宗也修欢喜禅的嘛……”
“修欢喜禅绝不是为了男女欢好。而是提升修行的境界。”蛇半仙一脸严肃地截断了土地爷的话。
可无赖土地爷才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反问：“哦，说得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你修过了吗？你没有修过，哪有发言权？谁知道你修着修着，会不会越修越爽，越爽越要，最后只记得怀里美人，连你家佛祖姓甚名谁、家住哪块都忘了？我们道家也有炉鼎之说，你要不要跟我切磋一下？不如这事完后，咱们一起收几个娇媚魔女，办个无遮大会，来一场地火勾动天雷的佛道互证法会，如何？”
可怜蛇半仙的脸已经红到蒸熟一样，差不多要晕倒时，身后传来接魂童女的尖吼声：“够了！你这死心不息、死性不改、死不要脸、死去活来的死老板！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修好伞？啊！”
最后一句就变成了尖叫。“蛇、蛇……你……是蛇，还是龙？”
蛇半仙赶紧回过头去，重重叮嘱：“果断是蛇。不是龙。”
“我的天，你的真身也太大了吧！”接魂童女小眼瞪直，犹如两盏一千伏的强光小电筒，在蛇半仙的身上扫来扫去。虽然平常混的很熟，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身，还是被那巨大的盘踞物深深震撼。
“你……你要是全身都变回原型，我还真怕你会一口吞了我呢！”她有些惊慌地躲在土地爷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袖。
“放心好了，这条蛇三百年前就不吃肉了。何况，你连一钱肉都没有……哎呦！”土地爷猛地怪叫，原来接魂童女咬了他的手指头。
“既然大家都不适应，那我还是变成人身吧。”蛇半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簌簌地爬回寝室，一会，穿戴整齐出来了。
“我去看望小鱼。你今天会留在这里吧？”他问土地爷。
土地爷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拿着个光秃秃的雨伞支架，一边运行灵力，把接魂童女递上来的布料一一缝上。这些花花绿绿的布料有些来自蛇半仙家的窗帘，有些来自餐桌，有些甚至来自衣柜，总之东拼西凑，什么顺手就剪什么，接魂童女从来就没有受过什么管教，也不晓得什么叫礼貌，一切但凭心意，率性而为。幸好蛇半仙也全不在意。
“小鱼是谁？”土地爷问。
“殷小姐的好朋友。对了，她还是魔域血泣的主人……”
“哦，魔域血泣……什么！魔域血泣？那把失落的魔、域、血、泣？那把戮仙无数、纵横三界的魔刀？”土地爷跳了起来，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三只鸡。
蛇半仙笑着摸摸脑勺，“应该就是那位刀刀老前辈了吧。”
“你见过它了？它居然没有就地宰了你？”土地爷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蛇半仙把经历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说到鱼智慧，他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纯净的笑容，“小鱼莫名其妙就做了魔域血泣的现世主人，不过，她应该对灵界一无所知。”
土地爷抱臂细听，不发一言。他的面容一旦沉静下来，眉棱间就会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犹如一把未出鞘已寒气迫人的剑。
身旁的接魂童女被这寒气所侵，小小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可是蛇半仙一无所知，兀自笑道，“我跟小鱼约好今天要去看她的，就这样罢，我走了。”
目送着蛇半仙推着叮叮当当的自行车，欢快地出了门后，接魂童女看着土地爷，疑虑地问：“下面你会怎么办？”
土地爷恢复了无赖面目，半调侃半认真地道：“还能怎办？你老板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走投无路了，你还不赶紧再找一个工资高、福利好、美男到处跑的工作做做，再这么跟着倒霉老板，很有可能小命不保哦~”
接魂童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