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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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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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队宋军来援,全无喜悦模样,却喝令那统领道:“人手太多,快将第一队带返山上!连后队也带一百回去!”
    那统领得令,率已经作战两个时辰的第一队伤兵尽数带返山上,第二队
    走了两成,关上只有不足三百宋军,已经足以将金军下不得动弹,果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人,太行关下,据细作来报,撒离喝已经尽集河东、河南、京西路兵马,步骑共四万精兵,岳二爷处虽然也有万余兵马,也占了地利之便,却哪里能够与这数万贼子对耗?泽州府现放着三万兵马,莫说撒离喝不过三四万兵马,便是兀术亲领大军十万前来,也不能奈何晋城,何不遣一支奇兵,袭扰撒离喝后路,料那金军全力进攻太行关之际,岂能腹背受敌,退之不难矣!”洪皓早已经将太行关上诸般器物准备得妥贴之至,是以大战一开,反而无事,眼下不断见军报雪片般飞来,连太行关的鸽子都另送了数笼去,杨再兴却好整以暇,忙着筹措这届类省试,全不以太行关为念,却不由得心下大急,有些怨怼起来。这日里实在忍不住,竟至衙中向杨再兴献策。
    杨再兴眼下却没有在学政衙门视察秋试那般轻松,只要一回到衙内,便将所获军报逐项细细分析,与自己所订大计相比较,看有无大的失误,却幸喜至目前为止,都在算中,眼见洪皓这般急法,不由失笑道:“先生杀贼之心,犹胜少年,只是太行关之战干系太大,撒离喝不尝些甜头,泽州军不折损些兵马,如何能够将四万河东兵马牢牢吸在太行关下?某家自有成算,先生不必忧惧,且看数日之后,有何变故,若到那时,还有先生妙策,某家岂敢不从!”
    洪皓见杨再兴老神在在,不像是惧怕撒离喝地模样,却放着数万大军不用,只得兴叹而退。
    此时的临安大内,赵构却为另一桩事与秦桧不快,眼见秦桧犹自喋喋不休,以手支额,不耐烦地挥手道:“也罢,陆游策论中寻他个不是,将秦禧提为头名便是!”
    秦桧心下大喜,却是已经为这事迟迟不能放榜,令临安城中士子大骂了许久,自家跑这福宁殿也跑得腿都细了,才得赵构这句金口玉言。岂不知赵构为此事已经怕见秦桧了,秦禧并非无才,宰相公子,加上秦桧刻意培养,早已经在中枢历练,策论文笔之老辣,岂是一般士子可比?但赵构痛恨之处在于,秦禧满纸尽是秦桧平日论事的熟语,若没拆去糊名之前,粗粗看去,与秦桧所写有何区别?陆游此子却是不同,不惟才情高绝,词赋策论淹通无碍,且一腔拳拳报国之心跃然纸上,诚为赤子心腹,全没半点伪诈,这才是让赵构最为看重的地方,但偏偏陆游策论中屡屡提及恢复河北之意,让秦桧极为不满,何况本科刻意要将自己地长子考个头名状元,岂能让这布衣小子坏了大事?眼见赵构对这陆游青眼有加,更是心中忌恨,成心要寻这陆游的不是了。
    当下哪里还用得着赵构吩咐,秦桧早着人寻来阅卷的房师,将陆游卷上略略地寻了几处不妥,放在秦禧之后,却求赵构将自家儿子点为状元,这才放榜。临安城中,一时大哗,里坊间议论纷纷,陆游本已经久享盛誉,众士子皆以为本科非陆游莫属,岂料会杀出个秦禧来!大宋宰相府自然门府若市,来贺地文武挤满厅堂,全不将满城谤言听在耳内,陆游得讯,却是如痴如傻,一阵暴笑之后,率士子们狂吟高歌,行那楚狂人之事,全不将失却地状元之位看在眼里。天下间读书人哪里还不知道内里蹊跷,只是悠悠众口,能奈秦桧何?
    “烧!放火烧!将这一众南蛮烧死在山上!”
    太行关下,撒离喝早已经失去了血战地耐心,一时间,投石机不再抛出飞石,却将点燃的柴束抛上关头,金军也不再用云梯,只是扛盾将柴草堆至关下,哪消半日,关下已经堆满柴草,大火熊熊而起,浓烟遮蔽了太行关上下数里,连关外地金军都喉痛难忍,何况关上宋军?岳雷眼见无计可施,与高林略一相商,只得退去,将这火烧透了的太行关放弃,宋军却只是沿布守。
    “禀大帅,太行关已经烧坏,关上并无一名贼人!”
    撒离喝得报大喜,遂令道:“诸军用命,大队上山清剿残匪,必不可放过一个!”
    只是眼下能够哄然响应的,已经少了三千多兵马了!
    但关口无人能守,金军毕竟得以大举过关,径自攻上山去,山上宋军早已经布置妥当,专待金军踏着破碎的太行关爬上巍巍太行来。
战太行 第二零五章 撒离喝思退,岳二爷抚军。雷动!
    “呼!呼!呼!”
    太行山脊上,寒风如鬼啸,卷得漫山雪花乱舞,枯枝上尽凝冰块,倒也晶莹剔透,如玉树琼花。这一年的太行,更冷似历年所无。
    自碗子城以下的太行陉中,石径上也铺了一层溜滑的硬冰,刀砍上去也不过浅浅一道白印,莫说兵马交战,便是走一步也难。冰层下隐隐有青黑的血渍,不晓得哪个月留下的,也不知是太行英雄血,还是大金勇士血,天光下渗人眼睛,让人不忍猝睹。
    自撒离喝破关而入,深陷太行以来,已经两个月过去,碗子城方圆不过亩许大小的一块地,就这么死死掐住了太行陉,让数万大金精锐进退不得。
    “大帅!退兵吧!”崇义节度使乌带已经在山上忍受这等恶劣形势两月余,早没了半点耐性,若非看在撒离喝奉完颜之旨,有总领河东兵马之权,必要时甚至可以调动所有河北地面兵马,早就已经翻脸回开封城了,家中娇妻美冠大金,若是久旷下去,极为不妥。
    撒离喝看着满面憔悴的乌带,早没了初上山时的意气风发,连责骂的心都没了。当日皮靴踏上残破焦黑的太行关时,撒离喝曾挥鞭指着沿陉上山的金军笑道:“太行为中原脊梁,岂可久在贼手?某家自此为大金尽除此患!”
    可是自此之后,每进一步,都须付出高昂的代价,往往死伤百十余辈。才得前进数步。偶有开阔处,绝无岳家军阻拦,但凡地势险要处,则定有精兵顽抗。半个月前攻至碗子城下时,算来不过深入二三十里地。原以为自此可以长驱进入泽州之郊,太行天险再不能阻大金军征伐,岂料这小小的石堡竟然胜过此前地太行关险要,且城下地势绝窄,所有强攻器械全无功用。也曾试过架起投石机,却因地势过狭,尺寸有限。不能及远。无法危及碗子城内守军,反被城中守军投石砸毁,死伤十数人。
    在太行一困半年,入山两月余,人人皆有思退之心,岂独乌带一人而已?只是撒离位高权重,军威素著,杀伐决断,不是能够轻易听得进去忠谏之言地将帅。谁人又敢轻易来捋虎须?
    乌带自上京南下为官,一路战功不小,加之本为宗族之后,在上京城中也有些干系,倒不是撒离喝可以轻易斩杀的一般将校可比。是以敢到撒离喝面前冒一冒险。仍是手中捏了一把汗。不过得见撒离喝模样,心下也是一黯:这数万大军的主帅已经数日不眠不休。面色黝黑憔悴,满头花白长发久不梳理,乱作一蓬,用一根鹿皮带胡乱扎在脑后,斜倚在碳盆后的豹皮榻上,瞥了乌带一眼。撒离喝缓缓转过头去,眼神浑浊,眼光不能聚集,茫然盯着帐顶,口中喃喃道:“节度使还有何话,不妨说来!”
    乌带见此,晓得必无杀劫,遂斗胆道:“太行山贼本非强悍过人之辈,无非仗了地利,将我大金精锐尽系于此,进半步也不能,大军虽尽占山中要地,却只过不去眼前这一关,徒耗钱粮。儿郎们多是马背上英雄,哪里能与这些山贼草寇们在这乱石狭道上厮杀?是以折损了许多人手,尤不能过山!太行八陉,本就险绝天下,草寇若不下山袭扰城池,于大金何害?眼下河东、河南等地精兵尽在山间,万一宋人有变,或泽州府中杨再兴发作起来,何人可敌?此为末将肺腑之言,惟大帅裁之!”
    撒离喝听罢,目光转冷,忽地坐起,满面煞气,直视乌带,身上盔甲碰撞,铿然作响。
    乌带骇然躬身,拱手道:“末将唐突,大帅恕罪!”
    撒离喝面色渐渐缓和,长叹道:“兄弟多年相交,哪里用得着这等隔阂!只是这道理人人想得到,如今却是进退两难!节度使不妨与本帅试裁之:大军折损兵马过万,精兵已去三成,虽杀了数千贼子,却不曾占得一尺有用之地,过不得眼前这关,泽、潞二州仍是杨再兴天下,大金心腹之中犹有大患;若再耗些时日,又不晓得春雨发生时,河东地面可有足够粮秣,山上还余多少贼寇!本帅也纵横河北有年,当日也曾与岳飞厮杀,便是杨再兴也曾在刀枪丛中有数面之缘,从未曾似今日这般为难过!”
    乌带闻说,张口结舌,不敢轻置一辞。
    半晌之间,只听得山间风雪啸叫,只见得碳盆中火舌摇曳,两人默然相对,最后终是撒离喝开了口:“罢了,吩咐诸军,年前必取下碗子城,尽夺太行诸关,若然不能,则兵退诸城,来年再攻!”
    “上将军,这可如何处?老爷近日要班师了!”
    开封城内,崇义节度使乌带府上,定哥的婢子一路小跑,径入内宅,在定哥寝窗外急急敲击,虽是隆冬地天气,也是汗渍鬓脚,满面红。
    自军中消息传回,道是撒离喝年前行将退兵,开封城中人心浮动,纷纷猜测大金主力战果如何。但观乎大半年来只闻催兵马粮秣,除却攻入太行关外,并未曾有一个山贼俘回,也不见半张捷报张贴,大约在山上该是吃了大亏。开封城中宋人虽不敢多言,偶有论及,皆喜上眉梢,为岳家军在太行大杀金兵喝彩。相较之下,金营中军心浮动,只怕要抽去与山贼交手。开封城中繁华已经逐渐将女真汉子的勇武消融掉,近几年里,驻开封已经成为河北地面上的大金军将人人向往的美差。只是比他们还贪恋开封城的却是完颜亮!
    这数月中,乌带府几乎已经成了完颜亮的家,家中厮仆俱已买嘱妥当,再无一个敢胡言乱语。加上源源不断的银钱洒下。谁会蠢得跟孔方兄为敌?是以完颜亮在府中竟有“宾至如归”地感觉,日子过得写意之至。只是每每与定哥痴缠终日之后,柔情蜜意之余,免不了有一点远虑:鸠占鹊巢终不能长久,乌带迟早要还府!眼下再也躲不过了。该如何是好?
    “爷!奴家再不愿跟那厌物!爷须得有个长久之计才好!”定哥将身子紧紧贴在完颜亮身上,这些日子里,定哥再无半点生涩,与完颜亮如胶似漆,全心投入。这种感觉乌带下一世也不可能让定哥享有!眼下这位爷英雄魁梧,身居龙虎上将军高位,果然不负其名。在床榻间龙精虎猛。又与当今圣上有手足之亲,说句大逆不道地话:若是一旦生变,身登九五也在份内!这等人物不去倚靠,难道还与乌带那等没用的夯货亲热?每念及此,定哥心乱如麻,偏生此事却身不由己,只有眼下这男人硬得起来,做得了主,才有可能!
    只是乌带也是一方节度使。完颜亮虽然身份特殊,也不敢无故诛杀封疆大吏,如何能够行这“长久之计”,倒是个麻烦问题。
    不消三五日间,正式的军令已经下达。年前最后一批送往太行军中的粮秣已经启运。而一战之下,若不能平定太行山贼。则将收兵返诸诸镇,直待来年来作计较了。完颜亮久经战事,岂会不晓得这是大败之后的托辞?若果然如此,此番奉完颜宗弼之命南援,不但一事无成,还将帐下大军置于开封城中,不曾稍动刀兵,日后细说起来,恐怕那撒离喝恼怒之下,还会上奏一本,在皇兄和宗弼处面上须不好看。
    完颜将军中后勤诸事悉数委于郦琼,自家深陷温柔乡中不肯出头,却仍然将此事时时绕在心头,这日里发了狠,将定哥一把推开,恨声道:“好个撒离喝,倘若这番败得惨了,少不得将这黑锅背在爷地背上,岂能让这老贼如愿?!”
    定哥惊骇之下,忙将玉手轻抚完颜亮脊背,柔声道:“爷是何等样人,那撒离喝能有何作为?”
    完颜亮左手抱过定哥,右手在她身上游走,摇头和声道:“非是爷相舍,只是这番若不稍事分别,只怕难与定哥长久,爷此番便往太行一遭,看看那伙山贼长了几个脑袋!”
    “山贼也罢了,只是那乌带?”定哥惊惶之下,还记得重点。
    “爷自然省得!”完颜亮轻轻一笑,将定哥拥入被中。
    过得两日,自中都南下以来享乐数月的骑军终于在完颜亮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了开封城,迎着朔风冷雪赶往太行关,其中小半军卒痛骂撒离喝,倒有大半在心头痛骂完颜亮,居然没有几个去骂山上的岳家军,更没有一个咒骂杨再兴。是以撒离喝在太行山上一阵耳根热,还以为喝高了晋城老窖所致,只是闻说完颜出了开封城,当着乌带的面破口大骂:“竖子不晓军事!若非与圣上有手足之情,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当日大军与贼人相持,此子绝不肯率军来援,眼下大军将返,却来叫老夫好看!”乌带口中唯唯,心下老大地不以为然:“若非你这老糊涂死咬着这鸡肋不放,岂会拖累我大金过万好男儿丧命于此?!便是完颜亮早三个月来,又抵得了甚事?”
    此时发作的,却不止在撒离喝这一处。
    太行山巅,碗子城内,主营帅帐中,数盆大火将众人烤得已经有些燥热难当了,只是座上诸将皆面带寒冰,鲜有和缓者,其中一位虬髯汉子此刻正在发飚:“岳二爷,非是焦某家贪生怕死,只是山间厮杀数月来,总见儿郎们与金狗以命换命,却不见山下数万大军有何动静!莫非晋城中人皆喝的稀粥,独独咱吃地肉不成?过万儿郎,眼下已经去了三成,再这么拼下去,何时是个尽头?杨爷手中铁枪,怕不在岳二爷之下罢?为何坐拥大军,在晋城中安座?看在二爷面上,这班兄弟效死无怨,只是那金狗近日里又在陉中砍冰、堆柴,只怕过得两日,又是烟熏火燎,大批兄弟还须命丧于此,咱家不会说话。只向二爷讨个主意。眼下如何是好?二爷请勿怪罪!”
    这话一完,大汉一拱手,气哄哄地坐下,众人却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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