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硝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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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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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缩了下脑袋,道,“你一辈子的时间,除了学习,弹琴,画画,还剩下些什么啊?”

唐颐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头,“好像也没什么剩下的了。”

“有没有和小伙伴一起出去抓蛐蛐扑蝴蝶?”

她摇头。

“有没有看电影逛马路?”

她摇头。

“有没有和男孩子约会谈恋爱?”

唐颐还是摇头。

丽塔啧啧地感叹,“那我还是安心地当我的庸才吧。”

“其实,我说这些不是打击你,而是想鼓励你。把握这个机会,就当是替我站在舞台上表演。”虽然能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上弹奏一曲,是自己毕生的夙愿,只可惜,生不逢时。不过,比起学校中那些有犹太血统的师生,她已经很走运了。

丽塔拉住她的手保证,“我会的,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尽管观众只是那些讨厌的纳粹。”

见她口无遮拦地说得那么大声,唐颐忙伸手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两个姑娘四下看看,发现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见彼此那么紧张,不由相视而笑。

“我觉得,学习固然重要,但乘着年轻,还是应该去体验一下爱情,享受情人间的厮磨。”

她说这话时,唐颐只是微笑。

“唉,没恋爱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你都二十了,难道都没有动过心吗?”

她摇头,“父亲管教很严,而且,现在这种局势,想找也找不到了吧。”

丽塔拉住她的手,异想天开地道,“不如,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唐颐被她的热情吓了一大跳,忙抽回手,道,“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不然我把我哥哥介绍给你吧!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有跟我说过很喜欢你。”

听她说得那么直接,没半点含蓄,唐颐不由脸上一红。不知道怎么回应,索性伸手用力一推她,捧着乐谱拔腿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丽塔一脸奇怪地道,“恋爱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有什么可害羞的啊?”

****

雅各布伦交响乐受纳粹邀请,全国巡演。这是个很有名气的乐团,创始于1859年,他们的成名曲是瓦格纳《诸神的黄昏》。

管治巴黎统领区的奥利弗少将是他们的忠实乐迷,所以,百忙中抽出时间前来观赏。

本来,这个音乐团是有自己的钢琴伴奏、提琴手、管弦乐,但在纳粹占领法国之后,所有带有犹太血统都被禁止出席大型活动,甚至在规定时段内不能去公共场所。可演出又不能因此为由而终止,于是,乐团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们找了当地音乐学院的学生,挑选最拔尖的人才,来替补他们的空缺。双方如合作愉快的话,自然是为将来毕业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天赐良机,可惜形势逼人,却和唐颐擦肩而过,这种情况就算生气恼怒也无济于事。

音乐会拉开帷幕的日子近在眼前,看着小伙伴们排演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唐颐实在憋不住,一口气跑回家找父亲抱怨,如果是日本人,他们就不会取消我出演资格了吧。

唐宗與听了后,按着她的肩膀,道,再忍忍。

要忍到什么时候去呢?这可是关乎我的将来啊。

他叹口气,看着无边的天空,自问,我们的将来又会在哪里?

父亲忧心忡忡,隐隐带着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愁绪。唐颐对政界军事不上心,不能理解,只是觉得这些纳粹分子剥夺了她千载难逢的机遇,已是对她的将来造成天大的影响了。

经过两个星期紧锣密鼓地排演,那一天的大日子终于到来了。

导师福克斯带着唐颐,一起去观摩丽塔表演。丽塔穿了一身蓝色鱼尾裙,一头金发扎在脑后,蓝眼碧盈盈,高鼻小嘴,看上去既美丽又端庄。

因为在开幕之前,还要进行最后一次排演,所以他们去得很早。来的是将军级别的重要人物,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大礼堂被布置一新,工作人员到处摆满了鲜花。

丽塔在排演,唐颐就坐在下面静静地听。

交响乐是一种极具气势的艺术表现,钢琴、大小提琴、圆号、单簧管、定音鼓、钟琴、竖琴,各种乐器融汇在一起,刚柔并济、缓急有加、强弱得当、轻重适宜,这宏大辉煌的奏鸣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时间停在了宇宙生命诞生的那一刻。

这样的音乐本来就雄伟庄严,再加上演奏点是如此富丽堂皇的巴黎歌剧院,更是让人觉得荡气回肠。

唐颐坐在那里聆听,也只有雅各布伦这样的交响乐队才演奏出瓦格纳的恢弘气势,闭上眼睛,就犹如走在自然天地中,光芒、水汽、云雾组成一片神圣的氛围,而她身临其中。

在接近尾声,由丽塔钢琴独奏,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十来秒,却引领大家造地感受到琴音当中蕴含的无限力量和生机。

就从灵巧和创造这两点来说,唐颐自觉比不上丽塔,她可以随性随心、无拘无束地自由发挥,而自己总是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就像作茧自缚的蚕,游刃有余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预演结束了,丽塔拉着长裙,就像一只精灵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唐颐鼓起了掌,一下接着一下,真心地赞扬,“弹得很不错。”

她吐了下舌头,“真的不错吗?我都快紧张死了。”

唐颐点头,“真心话。”

丽塔拉了下她的手,俏皮地眨眨眼,“谢谢你给我的鼓励,我身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问,“是什么?”

“自信啊。”

两人哈哈一笑,笑过之后,丽塔左右望了望,问,“导师呢?”

唐颐也觉得奇怪,“刚才还在。”

“我想问问他,最后那个音节怎么过度比较圆滑,我总弹不好。”说着便朝外走,估计是想走出去看看导师,刚走到门口就被指挥喊住。

“丽塔,别乱走,一会还要继续排演。”

于是,她只得退了回来。

唐颐拍了下她的肩头,道,“你先练习,我帮你去找导师。”

丽塔感激地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

唐颐走出排演大厅,四周走了一圈,都没瞧见导师的踪影。她觉得有些奇怪,福克斯先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而且,这场比赛关乎他的名誉和他的得意门生,按理来说不会一声不吭地自己离开才对。

为了保证音乐会安全顺利地召开,一些纳粹高官已经提早达到,开始布置检查安全措施。看着这些穿着军装的人影晃动,唐颐不愿意和他们有什么正面冲突,转了个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廊九曲十八弯,而且越走越深,四周安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走到了电闸配备室。这里控制建筑里所有的电路和水闸,正纳闷自己怎么会跑来这里,这时,一个刻意压低了声音从耳边传来了过来。

“你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我设置在15点30分。”

她心口一紧,这是导师福克斯的声音。

 第十章 夜宴

“你确定位置?”另一个人问。

“是的。放心,我们的目标只是纳粹头目,绝对不会累及无辜的人。”福克斯保证。

“那引爆之后,怎么撤退?”

隐隐传来几下翻阅纸片的动静,他压低声音道,“这里有个紧急通道,通往地下排水管,我在那里安排了人交接,你们从这里出去就能避开德国兵的追捕。”

“那你呢?”

“我回到观众席,和我的学生呆在一起。”

“不行,羊入虎口,太危险了,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福克斯摇头,“我不能一走了之,这样会给我两个学生带来麻烦。而且,他们没有理由怀疑到我身上来……”

听到这里,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唐颐不敢再听下去,一颗心更是砰砰直跳。没想到她的导师福克斯竟然加入了反纳粹的地下组织!难怪他坚定不移地要来歌剧院,原来他根本不是来监督考核丽塔的,而是另有图谋。

引爆……除了炸弹还有什么可以引爆的呢?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如果被德国人发现有人要刺杀他们的首脑人物,后果不堪设想。福克斯是主谋之一,而她和丽塔都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是由他带进剧院的!天哪,之后会发生什么?

事态严重,她无法再发挥想象力,太过紧张,不由自主连呼吸都屏住了。脑中思绪如麻,千万个念头同一时间涌上大脑,该不该告诉丽塔?不,不对,正确地说是否向纳粹举报?

如果举报,也许可以保住她自己和丽塔,但这样一来,导师和他的战友都会被捕,她俨然成了出卖他们的纳粹走狗。对法国人来说,他们在为自己国家而战,本意无罪。况且,她自己的立场也处得相当微妙,她不是德国人,不是法国人,更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自己的祖国同样在遭受侵略,她有什么立场去反对这些爱国青年?

可是,知情不报,那么一旦事发,将领被炸,德国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先不管福克斯会不会一走了之,纳粹在震怒之下,必然迁怒这里的每一个人,到时候,她和丽塔有口难辩,怎么还能全身而退?

唐颐惶恐极了,可以说是陷入进退两难之中。她一步步地向后后退,一心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是太紧张,慌忙之下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工具箱,发出一声闷响。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四周顿时安静了,静得令人心惊,不安、危险似乎一触即发。唐颐停顿了一秒,随即跳了起来,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谁知,没跑几步,从隔间里冷不防伸来一只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进去。

唐颐吓了一大跳,一时不明自己的处境,心中惊恐交加,张嘴尖叫。

那人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在她出声之前,已抢先一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淡淡的香烟味钻入鼻翼,唐颐立即意识到,站在她后面的是一个男人。他的手掌很大很宽厚,这么一挡,一下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口鼻都在他的掌控下,她几乎要窒息了,难受地挣扎着,却没能摆脱对方的力道。知道挣扎无用,她很快冷静下来,抓住他的手,向外移了一寸,勉强给自己腾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她吐气如兰,缠绕在指尖,身后的人明显一僵。

两人维持这个尴尬的动作站了好一会儿,久到确定不会有人过来,他才彻底松开对她的桎梏。

唐颐深吸了口气,慢慢转身,即便有了准备,心脏还是重重地一跳。一双碧绿的眸子闯入她的眼帘,好似坟墓里的一团鬼火,配合时下的气氛,显得十分森然。她眨了下眼睛,眼底窜过一丝诧异,这个人,她竟然认识!

库里斯眼底却没有任何惊讶,他气定神闲地将双手插在皮带上,上下打量着她,尤其在经过她胸部的时候,多扫荡了几眼。虽然没说话,却在用那看起来有些轻浮、又有些邪恶的目光调戏着她。

唐颐脸上一红,今天没有再穿展露身体曲线的旗袍,但在他的审视下,心中却腾起一种一。丝。不挂。似的难堪。她捏起拳头低下头,忽略掉他带来的不快,暗自告诫自己,必须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可是,库里斯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她离开,长臂一伸,彻底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后台,我当然是在为演出做准备。”为了加重语气,她故意提高了音量。

听她说得理直气壮,他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踩她痛脚,“什么时候我们放宽政策,东方人也可以登台演出了?”

她气的牙痒痒,忍不住怒火,反驳,“是,我没资格演出,但后台还是能来的吧。”

库里斯一扬眉,“当然。”

她还没松气,就听他继续在那说道,“你是想给那些软鸡蛋们通风报信,还是替我们纳粹做侦查报告?”

听他这么说,唐颐当下心一惊,脸色再度变得苍白而无力。显然他已经这里守了很久,这些人的对话,包括她的反应举动,也许都已经落在他的眼里。

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听说,你们东方文化中有不少比喻,其中一个就叫做以卵击石。我一直在想,谁会那么笨,去拿鸡蛋撞石头,今天看来,确实有些人就是那么的不自量力。不过,我相信,聪明的亚洲姑娘,你不会这样做吧?”

他的话让她双腿发软,额头不停地渗出了冷汗,如果再听不懂他言下的暗示,她就可以去死了。

唐颐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那你会怎么处理这些……鸡蛋?”

库里斯可恶地笑了笑,似乎还挺享受她的惊慌,“砸烂后,扔了。还是说,唐小姐你有更好的提议?”

她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里面有一个人是我的导师……”

“你这是在为他求情,还是在为自己开罪?”

唐颐被他堵得无语,这人太尖锐了,非要将她逼入死角,把她的伪装剥个干净,在他面前只剩下赤条条的难堪和尴尬,才肯罢休。

恐吓完后,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俨然就像一位真正的绅士。

唐颐走了几步,抵不住心里的惧意,回头。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又用食指指向她,对着她莞尔一笑。

她不敢再停驻,拔腿就跑。

****

回到排演室,福克斯已经坐哪儿了,看见她来,便站起来问,“你人呢,刚去哪里了?”

唐颐还没回答,又听他问,“你怎么脸色不佳?”

她回神,勉强笑了笑,“我刚去厕所,遇到一个德*官。”

他立即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唐颐摇头又点头,他越热忱,她越不安。

这位导师带了她两年,从未因为她有着和他们不同的肤色而歧视她,相反还给了她很多学习的机会。她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当雅各布伦来巴黎巡演的时候,他第一个推荐的就是她。

“你受委屈了,”福克斯叹了口气,若有所指地道,“不过,很快就会结束的。”

看见他关切的脸,她听出他话中带话,似乎能看见不久的将来,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头脑一热,一句话来不及细思,冲口而出,“老师,我不舒服,要不您先送我回去吧。”

“不舒服?刚才还好好的。”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舞台,为难地道,“可是,丽塔就要上台了,我暂时走不开。”

不是走不开,是您要亲眼见证自己成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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