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硝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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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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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孩子,她痛不欲生,但,痛苦总有过去的一天,时间会消融一切,包括仇恨。报复,只能让人一时痛快,却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当恨助长成为一种精神后,反会将她卷入噩梦,一次次地重演悲剧。而他并不希望她沉浸在憎恨与噩梦之中,无法脱身。

反复思虑,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唐颐是温室里的花朵,纯洁而单纯,她的手上不该沾染血腥。他起身,走到门口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军帽,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彼得毕恭毕敬地侯在房门口,见他出来,立即双腿并拢敬了个礼。

科萨韦尔沉着地问,“人呢?”

听见上司询问,彼得回答,“在地牢里关着。”

科萨韦尔步伐一转,道,“走,下去看看。”

彼得跟在身后,瞧着上司的背影。对方脸上的表情越是镇定,将至的风暴越是激烈,他不由为约翰祈祷。

地牢里关着不同的人,政治犯,强。奸犯,杀人犯,小偷……像科萨韦尔这种级别的人一般是不会亲临的,但是今天是例外。这个杀了他骨血的人,他要亲自审判。

除去约翰,还抓了另一个人,缇娜。

科萨韦尔踱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地凝视她。在这之前,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可现在,她成功地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少女,心却很大,做出来的事叫人刮目相看,如果不是她挑唆约翰,这桩悲剧又怎么会发生?

伤害唐颐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不管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少。

缇娜被迫抬起脸,蓝色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恐惧,却佯装镇静地和他对视。

传说中的英雄人物站在眼前,崇拜、爱慕、恐惧、憧憬、敬畏……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情复杂。第一次接触,她不了解科萨韦尔的手段,但见他长相英俊,语气温和,心中畏惧稍稍降退了一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物。

科萨韦尔松了手,转身的那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仿佛碰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他走了回去,在各种刑具面前停下,随手翻了翻。

金属相碰的声音,在这一方天地尤其刺耳,让人有种待宰羔羊的感觉。约翰心高气傲,率先沉不住气,忍不住叫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科萨韦尔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道了句,“吵死了。”

他从架子上的瓶罐中,挑了一只棕色的瓶子出来,上面用粗体字写着硫酸两个字。

约翰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没了声音。

科萨韦尔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动作很慢,可一举一动都令人心悸。

见他向自己走来,那瓶子上的骷髅头简直触目惊心,当约翰意识到他的企图时,突然发疯似的挣扎起来。

科萨韦尔眼底冰凉一片,甚至没有眨眼间,对属下下令道,“抓紧他,别让他挣脱了。”

约翰慌乱地向后退缩,一颗心几乎被恐惧撑破,嘴里不停地发出尖叫,“你敢这么对我?我爸会杀了你。”

科萨韦尔无动于衷。随着步伐一点点地临近,约翰脸上惊骇和绝望交加,他看到仿佛不是人,而是复仇之神,那一股欺凌的气势让他冷到骨子里。

他走了过去,捏住约翰的下颚,逼他张开嘴,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地将硫酸灌了进去。这可是硫酸啊!碰到一点皮肤,都能被腐化的硫酸!

一瞬间,就起了化学作用,他的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灼痛。硫酸随着唾液冲入胃部,仿佛炽烈的岩浆,瞬间将他整个燃烧了。

科萨韦尔站在不远处,阴暗的光线将他的脸给覆盖了。他无动于衷地听着年轻人打滚惨叫,一双蓝眼睛闪出了嗜血的光芒,凌厉而狠毒,周围的人都被这场景所震慑,谁也不敢多嘴。

这是缇娜此生见过最可怕的景象,一个人活活地被硫酸灼烧!约翰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身体不停的抽搐,那痛苦的模样,仿佛地狱爬来的恶鬼。而更可怕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抿着嘴唇,微微地向上勾起。

蓝色的眼珠子里充满了暴虐,却依然迷人。残忍、阴鸷、凶狠……这么多神色交织在一起,旋转出了绚丽的颜色,极度的俊美,也是极度的残忍。

缇娜缩进了角落里,之前,她以为他是一位谦谦君子,现在,她才知道,他是比魔鬼更可怕。

硫酸很快腐蚀了约翰的喉咙和胃部,他再也叫不出来,只能双手抓住喉咙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那窒息的声音不停地传来,配合着他几近疯癫的表情,恐怖之极。

毁掉一个人,仅仅只是一秒钟的事。

伤成这样,约翰还是没死,可见生命力的顽强。在死亡边缘,痛苦地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在场所有的人,在这一瞬,突然有了深刻的体会。

科萨韦尔走到年轻人面前,用脚踩着他的脸,就像踩死一只蝼蚁那样不费吹灰之力。他盯着约翰废了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让你死,因为你这条贱命不配抵偿。地狱有几层,我会让你们一层一层地去体验。”

当缇娜听到你们这两个字时,她全身一颤,顿时被那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给淹没了。

科萨韦尔抬头,对四周的人道,“把他交给屠夫。从今天开始,每天从他身上割一块肉喂狗,一直到他死为止。”

这样的酷刑,实在叫人头皮发麻,可是在场的,没人敢开口求情,包括彼得。就连这个一直跟在科萨韦尔身边的人,也被他如此残暴的一面给震慑了。

处理完了约翰,科萨韦尔没再多看他一眼,缓缓地回头,那冷若冰霜的目光有若实质般地扫了过来,“至于你,我的小姐。”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缇娜只觉得冷,仿佛死神的手已经碰上了自己的肌肤。

蔚蓝的眼睛中发着冷峻幽暗的色泽,科萨韦尔语气淡然地道,“你也会因为你善妒的性格付出代价。雅利安小姐,我想请你尝一尝被犹太人强。暴的滋味,也许将来你也会怀孕,生出一级混血。不过,不用担心,集中营里的军医会帮你解决这个困难。”

他的话,令她血色全无,什么是地狱,她想,自己很快就会知道。

***

多月的部署,而真正执行的时间却不到一天。

科萨韦尔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狗叫声,也没有米莎的欢笑声。他抬头,看着两人的卧房,一声叹息,狗死了可以再养一条,女仆没了可以再请一个,可是心伤了,要怎么弥补?

隔着大门,那一头突然传来了久违的钢琴声,仿佛沉寂已久的时间又开始转动。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放轻了,生怕惊动到她。自从悲剧发生后,她便没再碰过这些东西,身体还在,灵魂却飘走了。

想到放在书房里的画,他的心就莫名刺痛。那是他的肖像画,她打算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看得出来,一笔一划都很用心,是倾注了感情的。可惜,画纸被一大片的血迹给毁了,她的血,也是孩子的血,那殷红的颜色至今令人怵目惊心。

将额头搁在门板上,他闭上眼睛,暗忖,如果没有发生这场悲剧,他的孩子也许已经降临人世了。用残忍的手段报了仇,可心里依然空荡荡的,怪当初太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把握,于是便有了这个沉痛的教训。世上没有后悔药,站在今天的高度看着过去,只能任自己后悔到心痛。

在战场上,他是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指挥官;在局子里,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风云人物;而在唐颐面前,他只是一个情真意切的男人。

琴声在一连串平缓的音符之后,突然变得激荡了起来,在高低音之间跳跃,让音乐的节奏变得紧凑且高昂。一段平淡,一段急促,一段诙谐,一段绝望,一段愤怒,这一段段的音乐,诉说着她的喜怒哀乐,酐畅淋漓。

唐颐弹奏得很用力,仿佛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发泄,琴键敲击在金属上,铿锵有力。节奏越来越快,仿佛一场战争,硝烟四起,在这片空间里不停回旋。

科萨韦尔不是个轻易受影响的人,可是此刻,他的情绪彻彻底底地被她牵连,这高昂的旋律一下下撞击在最柔软的心灵深处,她的所有感受,他都感同身受。他的血液随着琴音而沸腾,在燃烧,最后陷入死寂般的绝望之中。

唐颐不停地重复着一首曲子,就像是被拖入了漩涡,无法自拔。科萨韦尔再也忍不住,推开大门,一步踏了进去,“够了!”

她坐在琴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钢琴上,连头也没抬一下。

这么弹下去,手指都要按断了,科萨韦尔大步走过去,一把按住她跳跃的手,道,“唐,别再惩罚自己了,忘掉这一切,就算我求你。”

她挣开他,用手挡住脸,突然压抑地哭了出来,“我做不到啊。梦中我看见孩子的脸,小小的身体上有一个洞,都是血。他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保护我,为什么让我去死……”

唐颐说不下去了,这一道伤太深,一下子愈合不了,让她连呼吸都痛着。

听到她的话,他也动容了,握住她的肩膀,红着眼睛,道,“都是我的错!要怎样才能让你原谅我?”

她止住了哭泣,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再给我一个孩子。”

他一怔,随即吻了下她的额头,道,“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孩子还会有的。”

 第七十四章 今生的约

没错;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只不过,上帝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1944年,东线上的溃败日益明朗,德军不停地向后撤退,西边又有英美联军在旁虎视眈眈。两头遭受夹击,但希特勒仍然没有收手的打算;又一批的战士被送往前线;填补这个不可计量的黑洞。

科萨韦尔站在唐颐面前;将手里的公文袋交给她。唐颐取出一看;是自己的护照,上面有去往瑞士的签证、车票,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

她抬头望向他,一脸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德国的现状很不好,我送你去中立国,现在动身,立即就走。”

事出突然,他又说得那么决绝,唐颐不由一阵惊讶。想当初自己刚怀孕那会儿,父亲曾提起过这个建议,却被他拒绝了。既然决定让她留在这里,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听见她的质疑,科萨韦尔沉默了半晌,道,“柏林来了通知,我要走了,去苏联。”

苏联……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看着他傻傻地问,“去多久?”

他苦涩地笑了下,“这场战争我们赢不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期限是多久。”

唐颐咬着嘴唇,“你不是将军吗?可以不去吗?”

他没说话,神情中的无奈却说明了一切。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走,可是德国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们这批人是元首最后的希望。

她抬头凝视他,一时间无语。长久以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回不过神,她忽略他、冷落他、责怪他、怨恨他……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心中的悲哀慢慢淡却,彼此间的关系终于有了一点回缓,不想,却又迎来了离别。

在她的注视下,他的心情更加沉重,愧疚和无望交织在一起,让他眼眶湿润,“你放心,我会打点好那里的一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衣食无忧。”

听到他的话,唐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反握住他的手,叫道,“我不要衣食无忧,带我一起去前线吧。你死,我也跟着一起,反正我无牵无挂。”

她话语中的决绝,让他心口一颤,伸手摸上她的脸,道,“别说傻话……”

唐颐打断他,“这不是傻话。爸爸死了,孩子也死了,现在只剩下你,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连你也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她就像是一朵依附在他大树旁边的兰花,靠着他的存在而生长,树倒了,花便也枯萎了。

科萨韦尔将她揉进怀中,这一句孩子也死了,让他的心那么痛,痛得几乎要裂开。这是他的失策,他的高傲和自负,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如果当初,他听从唐宗舆的建议,送她去瑞士,就不是今天的结局,她就不会只剩下孤身一人。

可是,错就是错了,后悔无用,只能面对并承担这个成果。

他将嘴唇贴在她的额头,留下个印记,喃喃自语,“不会的,我会活着回来,你乖乖地在瑞士等我回来。”

她埋在他的怀抱中,止不住的眼泪奔腾而下,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谁又能真正承诺什么?

两人默默相拥,心情沉重。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她喃喃,“这么快?”

他叹息,“是啊,这么快。”

其实换防的事他早有耳闻,正式文件也在一星期前就下了,只是他一直压着,没有告诉唐颐。

她精神不济,而自己要离开的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不忍心再刺激她,怕她会崩溃。于是,就这么拖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明天就是出发日,再也瞒不下去了。

唐颐在他怀中早已模糊了双眼,心中密密麻麻的疼刺激着她,一连串的打击是这样的残酷,没给她喘息,几乎让人绝望。

耳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闭了闭眼睛,伸手慢慢地抹去脸上泪痕,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

他看了一眼手表,“9点的火车,16点到,那里我安排了人接应。你放心,那个人受过我们家族的恩惠,很可靠。”

她苍凉地一笑,“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安排。”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隐瞒,便直言无忌地坦言相告。

唐颐望着他的眼,道,“把我送去那么远,难道你就不怕,将来我会忘了你?我的大脑受过伤,记忆力比普通人衰退得早,也许没几年功夫,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叫人心痛无比,可脸上却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他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道,“我不怕。即便你忘了,我也会让你再一次爱上我。”

她一伸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道,“我不想离开,能不能让我留在德国等你的消息?”

他摇头,“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刚失去孩子那段时间,她心态很不好,怪他怨他恨他。可是后来,等心情平复下去,她渐渐地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生只有经历,没有对错!只是,这一份领悟,也挥霍了他们的时光。

唐颐没有和他争辩,只是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可心里却有了一份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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