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就算查到了，他们最多会认为我国对这次的清查行动很重视，逼他们一逼，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我笑道。
“……好吧！”他终于下定决心，“那我就这样向父皇禀报了。”
我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看一直沉默不语聆听着的弱水。她的神情严肃，眉间紧蹙。
看到我的视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兰，这……就是政治么？”
我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有着一丝心疼：“是啊，这……就是政治！”
不想逼她，但我不能跟着她一辈子。为了在异国的宫廷生存下去，她必须学会政治，必须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人，要得到一些什么，必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静默中，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波动，非同一般，只有我和雷文两人察觉。
“流云小姐，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呢？！”做作的委屈声调令人发醵，只是微微一闪，一个人影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噢，我的心在抽痛！你怎么能够移情别恋？！”看着我和弱水相拥的身影，他捧心疾呼。
雷文鞘中宝剑一翻手就被握在手里，平指向前，没有喝问，也没有进一步的攻击，只是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注视着来人。
艾尔鲁沙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划过我的眼光，落到雷文身上的时候已经是审视的神情。
我可以理解他们之间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暗黑魔法间能量的互动。
艾尔鲁沙看了他一会儿，转过了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装傻挪开了眼光。
“兰，他是……”被这么一打岔，弱水的情绪低落被拦腰截断，好奇地看着我和他，带着浓浓的迷惑。
“他啊，无聊人！”我撇了撇嘴，真是想不到他会追着我过来啊！究竟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不过，因为他的打岔，弱水没心思再去伤心，冲着这一点，我原谅他！
“流云，或者，我该叫你丝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暧昧地说，“别说我们两家的渊源，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啊！怎么可以说我是‘无聊人’？！”他深深控诉，引人泪下。
是啊，我们两家渊源深厚，斗了上万年，确实不能说浅薄；我们两个的关系说也说不完，因为我们现在都还没确定将对方定位在什么地方，朋友？敌人？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是啊，我们‘交清匪浅’，正好，我有事要你帮忙。”
我向雷文施了个眼色，他会意，悻悻然收回宝剑，然而眼光仍然不善地盯在艾尔鲁沙脸上，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艾尔鲁沙莫测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微微施了个礼，便随我离开这个房间。
来到房前的空地，皎洁的月光从没有一丝云彩的夜空投射下来，晶莹明亮，为一方天地铺上一层银沙，点缀在红花绿叶间，更添芳华。
“你的新欢？”他冷不防问我。
什么“新欢”？我弯起了嘴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深深看着我，突然笑了，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你教他暗黑魔法的原因。”
“是么？”我也笑了，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乱来走上不归路。”
他笑了笑，转换了话题：“你要我干什么？”
我看了看他，说道：“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些人的底细。”黑暗部族的手脚并不慢，而且更为隐蔽，找他们帮忙，效果说不定更好。
“什么人？”他挑高了一边眉，“让我们去帮人类的忙？”
“商业联盟的背后黑手们，他们究竟谁赞成这次联姻，谁不赞成？”我斜睨着他，“能够挑动人类自相残杀的事情，你们会不愿意？”
他笑了起来，说道：“能够看到人类自相残杀当然不错，不过我们也没必要为了这个目的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需要么？”我冷冷一笑。
“商业联盟的主事者都不是好惹的人，查他们，我们自己必然也会付出很大代价。”他说。
“黑暗部族的拿手好戏，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们迟早也会需要这些情报，我的要求只不过是把预定的日程提前一些；又或者，你们其实早就开始进行了也说不定。”
“那，我们帮你这个忙，有什么好处？”他看着我。
“好处？”我笑了起来，“我们之间要谈条件不嫌太早了点吗？现在很多事情都未确定，就算我答应给你好处，或许未来这个承诺就会变得一文不值。我们这边也会调查，比起黑暗部族自己的摸索，如果有人类跟你们互通消息，事情应该会变得更简单吧？两利的事情，由你自己斟酌。”
他跟我静静对视，半晌，突然魔法能量流转，他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话语：“好吧，我可以同意跟人类联手，但，下不为例。”
我的眼光落在花坛中，嘴角的笑意不带一丝温度。是啊，下不为例。黑暗部族，绝不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
——绝不！
* * * *
商业联盟交易区并不是个很大的地方。经过一天的快速行进，我们已经接近与伽南国的交界城市——普瑟兰多。
远远一队秩序井然的武士，陪伴着一辆白玉马车停在路边，那白玉马车通身透亮，玉质晶莹，就算对珠宝玉器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马车两旁排列着整齐的护送队伍，气势凛然，威慑之力让路上经过的行人连瞄一眼也不敢。
送嫁团慢慢停了下来，我掀起车帘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谁能有这样的手笔排场？有谁能有这么精良的护卫？何况，我一眼便看见伫立在最前面的特雷姆。
“怎么办？”雷文靠上前来，轻声询问。弱水抓住了我的衣服，脸色有些紧张。
“没事的。”我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又对雷文说道，“别紧张，我去看看。”说着步下马车。
走到队伍前面，我看着特雷姆。他从马上跳下来，眼神中有着惊艳和笑意。
“杰洛告诉你的？”我问。帕特里夏对他早有戒心，不会告诉他我的秘密，杰洛却是好糊弄。
他笑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堂堂圣蓝亚帝国宰相的千金竟然也会乔装改扮混迹在商队中。看来，你所谓的找人，也不过是一个谎言吧？”
我笑了笑：“是不是谎言又有什么关系呢？倒是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侧过半个身子：“主人想请您过去见见。”
来了！
我一时间竟然有些心跳加速。多久没有的现象了？好几百年，我没有期待过任何事情的发生，然而此时此刻，我竟分明期待着这场见面。会是怎样的人呢？会不会出现睽违几百上千年的面孔？天地间，难道真的有另外的时空边缘人存在？
暗暗攥了攥手心，我迈步，跟着特雷姆的引领走去。
“丝兰！”雷文的喊声在后面响起，我心中一震，回过头来。
好险！差点失去了平常心。
我暗自嘲笑自己，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世，还有什么事情是看不透的呢？还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呢？就算同是一抹时空的游魂，那又如何？人生无常，没有什么能够永远跟着你，世间一切终究会烟消云散，不论怎样的“故人”，也不可能跟我拥有同样的记忆和过去，那，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留在我心底的，终究是不能与他人道的。
淡淡一笑，是云淡风轻的释然：“没事，去见个老朋友。”
保持平常心，我便是我！
来到马车旁，一个稍显瘦削但却挺拔的身影背对而立，淡青色的长衫直缀到地上，淡褐色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缚手而立，说不出的飒然出尘，一股久经风霜的气息从他的背影散发出来，几许疲倦、几许洒脱，却又说不出的沉重。
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那种历尽人间万物的感觉。
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丝兰小姐，或者该称呼您丝兰子爵阁下？我们终于见面了。”随着话音，他转过身来。
并不算英俊的脸，甚至可以说是平凡的，然而那双眼睛却是那么深邃，似乎包含了一切，隐藏了一切，像致命的深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明知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却仍然忍不住向他靠近。
面庞、眼、眉、唇……我仔细分辨着这张脸，然而，记忆中没有这张画像。
我的疑惑头一次这么露骨地表现在脸上，笑了笑，说：“叫我丝兰就好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呢？”
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说道：“丝兰小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我也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您本来也就不必记得我的。”
或许不是个大人物，但绝对是个不可忽视的人物，毕竟，他是我活了成千上万年，第一个碰到的超越时空相见的人。
“不知道你今天在这里跟我相见，有什么事么？”我问。
他看着我，又笑了，说道：“您不必担心，我只不过听说小姐将要从这里去伽南国，正好我也要去伽南，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您同行呢？”
“跟我一起？”我愣了一下，“为什么？”
“您与我毕竟是有些渊源的人，难道就不想好好彼此了解一下么？毕竟我们同是时空的流浪者。”
如果真的只是一种“同伴相聚”，我当然愿意。只是……
我笑而不语。
几丝淡褐色的头发垂在肩头，他伸手理了理，微微垂下眼帘，轻轻说道：“您不用担心，我绝对不是反对这场联姻的人之一。甚至，我也知道什么人想对弱水小姐不利。”
我的脊梁骨窜过一股电流，有些战栗——这个人，厉害！
我的一切打算都在他预料之中，而他，我看不透！！
“为什么你会在我身上这么用心思呢？”我微笑着，不露声色。
“这，并不是言语所能说清楚的，我们需要更多的了解，不是么？”他神色莫测，一句话将皮球踢回给我。
真是值得期待啊，不是么？
我弯起嘴角：“那，就请你跟我们同行吧！”
*****************************************************************************
第三章被渲染的白纸
第三章 被渲染的白纸
“丝兰，他是……？”雷文看到跟我一起走回来的清·越，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兰！”弱水掀起了车帘，往外探望着。
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清·越，轻轻往旁边一让。
“见过圣蓝亚的二王子，三公主。”清·越施了个礼，恭敬但并不谦卑地说，“下臣的名字是清·越，父亲受皇帝陛下隆恩，被授予升虢侯，下臣不才，在商业联盟做些小买卖。”
雷文和弱水吃了一惊，对视了一下。升虢侯宇安·越他们都是知道的，也听说过有关清·越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两人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疑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清·越微微一笑，说道：“下臣早就听说三公主与伽南国二王子的联姻，对于这件珠联璧合的好事从心底感到欢欣鼓舞，所以冒昧等在此处，希望能有这个荣幸沿路服侍两位前往婚礼，为这件举国欢庆的喜事略尽绵力，恳请王子和公主殿下成全下臣的一片心意。”说完，又是一礼。
雷文和弱水面面相觑，最后一致把眼光转到我身上。我笑了笑，点点头。
于是雷文向他说道：“难得世子有这份心意，我们又怎会拒绝呢？”
清·越面露喜色，忙道：“多谢王子殿下、公主殿下。”
他转身挥退了随行的侍卫，只留下三个人，又牵过一匹马。雷文看着，不由好奇地问：“世子不多留些人护卫吗？”
清·越微笑道：“王子殿下说笑了。有皇家侍卫在这里，何必让他们来丢人现眼呢？就连这三个人，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人跟下臣的属下联系，下臣也是不准备带的。”
我心里嗤然一笑。他是知道我的本事的，应当知道就算他那些侍卫一拥而上也不会对我构成丝毫威胁。如果他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那我真是错得离谱了。
真正危险的不是那些看上去威风凛凛的护卫们，而是清·越这个人本身！
我撇了撇嘴，径自走回马车上，合上车帘。
队伍继续行进起来，我听到雷文跟清·越骑在马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风土人情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兰，为什么要让那个人跟我们一起走？他跟你是不是认识？”弱水问我。
这个……我跟清·越的情形，究竟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
我有些犯难。
想了想，我说道：“这个人，据他说是认识我的，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弱水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你怎么这么迷糊？！不过，”她收起了笑容，“他是升虢侯的儿子，会在这里出现，会不会跟他父亲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想到一个月不见，她竟然已经有了充分的政治意识，这番话，如果是一个月前的她，是绝对想不到也说不出来的。
有些欣慰，也有些难过，我幽幽一笑，道：“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不是，他们父子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恶意才对。不然的话，他们应该藏身幕后，免得万一失手便会被人怀疑。”
是的，他对弱水，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者应该说，他根本不在意弱水会是怎么样，因为他的目标是我。从岚令宏的商队开始他就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如今更是亲自现身与我正面接触，他究竟是什么打算？
“可我才不相信他刚才说的那套说辞，要是有心照顾我们，前几回有人行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出面？”弱水嘟着嘴说。看来这几次的遇刺确实让她颇为冒火。
“他的真正目的，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让他跟我们在一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对我们来说不是更方便么？”我往软绵绵的靠垫上一靠，悠闲地说，“况且，他在商业联盟势力颇大，如果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太对不起我们自己了。”
弱水看着我，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是这么懒啊？！”
“不好意思哦！”我毫无愧疚地道歉，然后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