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鹿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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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鹿鼎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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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见韦小宝醒了,甜甜一笑,露出两只忽隐忽现的酒窝儿,轻声问道:〃韦老爷,你好了么?〃一口软软吴语,煞是动听。
  韦小宝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长长地喘出一口气,道:〃啊呀我的妈,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神仙姊姊,请问这里是哪一位神仙的洞府?月里嫦蛾?蓬莱仙山?玉皇大帝?阎王殿里?还是猪八戒的流沙河,孙悟空的水帘洞?……神仙姐姐,你快告诉我啊!〃那女子微微一笑,露出碎玉般的糯米牙,道:〃韦老爷说笑了。这里是江宁织造曹老爷的府邸,哪里是甚么神仙洞府了?〃韦小宝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你骗我,我不信。不是神仙洞府,哪里会有你这样的神仙姊姊?〃女子笑道:〃韦老爷,你真正像极了一个人,一开口就是神仙……甚么甚么的。〃韦小宝愕然道:〃我像谁,神仙姊姊?〃
  那女子未及答话,只见门帘掀起,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生得粉装玉琢,眉清目秀,身着淡绿夹纱袍,脖子上戴着一只金光灿灿的金项圈,蹦跳着跑过来。那女子轻轻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孩童到了女子面前,嬉皮笑脸道:〃神仙姊姊,把你嘴上的胭脂膏,赏给芹儿一口罢?〃女子用眼角一瞥韦小宝。
  那意思是说:〃怎么样,我说得不错罢?〃
  女子弯下腰去,迎着孩童,道:〃慢些跑,小少爷。摔着了,磕破了皮儿肉儿,老祖宗发脾气,又该着我们这些丫鬟倒霉了。〃韦小宝听得他二人的对话,不由得大为惊奇:〃这女子绝代美人儿,老子的七个老婆,除了阿珂还能与她比一比,这等美貌,如何只做得一个丫鬟?这姓曹的老爷不是个东西,这等美貌女子,你不拿她来做老婆,当个丫鬃使唤,岂不是暴敛甚么好东西?〃〃暴珍天物〃的成语韦小宝不会用,就说成了〃暴敛甚么好东西〃了。那女子背对着他,他只顾用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女子的脖颈目不转睛地看。
  孩童用鼻子在女子的脸蛋上嗅了又嗅,一副垂涎欲滴的猴急模样,迫不及待地说道:〃神仙姊姊好香!今儿师父讲《四书》,拖堂了,神仙姊姊,你昨儿卸妆的胭脂膏子,还给芹儿留着了罢?快些拿出来,芹儿馋死了。〃韦小宝心里骂着:〃也不知是哪个老色鬼生养的这等小色鬼,狗大的岁数,猫大的年纪,就知道讨女人的喜欢,死皮活赖地要神仙姊姊的胭脂膏子吃。长大了,还不知变得甚么样子呢。〃想了想,又自己笑了:〃又能变得甚么样子?至多如老子一般,练就了一身讨好女人的本事,讨她七个沉雁落鱼、闭花羞月的老婆也就是了。〃不过总觉得自己甚么地方输于了这孩童,暗暗骂道:〃他奶奶的,老子是色鬼、色狼,这小子直接就是色祖宗、色阎王!〃韦小宝只顾在自己心里动着流氓念头,那女子好象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知道韦小宝正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不由得羞红了粉颈,轻声对孩童说道:〃你一来,就一昧浑闹!有客人呢,也不伯人家笑话?〃孩童现在才发觉韦小宝躺在床上,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珠子,看着韦小宝,忽然,将女子给他的胭脂膏子朝地上一摔,黑着脸,道:〃你房里藏着臭男人,肮脏透了!我不要你的胭脂膏子了!〃女子大窘,道:〃小少爷、你不要乱说啊,这位老爷,可是我们老爷请来的尊贵客人呢。〃孩童撇撇嘴,鄙夷道:〃一个臭男人,有甚么尊贵的?没的玷污了'尊贵'这个词儿。姊姊,你一个神仙也似的人物,怎么也同臭男人同流合污起来?须知女孩儿是水做的骨肉。臭男人是土做的骨肉,水原本是极洁净的物事,沾了土、也就变污了,变臭了,变肮脏了。所以啊,任是你多么洁净的女子。沾上臭男人的边儿,也就俗不可耐了。臭不可闻了。〃(庸按:读者诸君读到这孩童的这段议论,定然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对,正是《红楼梦》中,作者曹雪芹借主人公贾宝玉之口说出来的一段脍胜炙人口、痛快淋漓的高论。韦小宝其时遇到的,自然不会是虚构的文学形象贾宝玉了。而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本人——据考证。曹雪芹生在富豪之家,他的祖父,就是本文中的那个与康熙私交极深的一等侍卫、江宁织造曹寅。)当时韦小宝可不知道他面对着的是未来的一位文学巨匠,只是听他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竟然说出这等稀奇古怪的言语来,不由得心下大奇,暗道:〃他奶奶的,这小子甚么路道。说话这等歪缠?老子原先以为自已是歪缠的祖宗,遇到了这歪缠的小子,老子倒成了孙子了。不行,老于便与他歪缠一歪缠,挣回个面子。〃想着,韦小宝在床上坐了起来,笑道:〃喂,你便是再要巴结女人,也不能与咱们男人自己过不去啊。我问你,你自己是不是男人啊?你自已臭不臭啊?〃曹雪芹——读者既然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咱们还是直呼其名罢——恨恨道:〃我自然是个臭男人,是污泥做的骨肉。〃韦小宝道:〃你是曹寅的孙子罢?你爷爷这么大的官儿,也是男人,他臭不臭啊?他孙子就那么臭,爷爷更是臭上加臭、臭如狗屎、臭如老鳖、臭如王八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臭不可闻、遗臭一千年、遗臭一万年、遗臭一万万年了?〃韦小宝自小在扬州妓院里长大,整日在污泥浊水中打滚儿,骂人的话张口就来,刻毒、恶劣,骂上两天两夜,不会重复的。曹雪芹所发的关于男人、女人的议论,几乎只是一种童心,一种与生惧来的纯真,如何想得到父亲、祖父的身上?他又自小读的《四书》、《五经》,家教极严,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看得极重,平日提到长辈,便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哪里敢将父辈与遗臭万年联接起来?是以听了韦小宝刻毒之极的话,先是目瞪曰呆,无从辨别,继而〃哇〃地一声,痛哭起来,犹如受了极大的委屈。
  韦小宝犹自不依不饶,盘腿在床上坐好,笑道:〃哭个甚么劲儿?好有理么?那眼泪也是臭的罢?哎呀,哎呀,臭死了,熏死了!神仙姊姊,你揽着这臭小子做甚么?你香喷喷的身子,没有弄肮脏了?哈哈,哈哈。〃 
 

 
 



  
第02章 红楼幼主风流种 江宁织造乃豪客(下)
 
  那女子带着哭音,对韦小宝道:〃韦老爷,你老人家行行好,不要再说了。〃韦小宝忽然醋意大发,心里发怒道:〃他奶奶的,这小花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对一个不懂人事的小小孩童也吊膀子!老于把你弄到丽春院。整曰对着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三教九流的男子,叫你小花娘浪个够。〃曹雪芹哭着一把推开女子,抽泣着说道:〃他说得对,你不要缠着我,免得熏臭了你。〃正自闹得不可开交,忽所得外面喊了一声:〃老爷到!〃这一声真正管用,那女子立即站立起来,退在一边,毫无表情地垂手侍立。那孩童也立即停止了浑闹,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韦小宝奇道:〃老子只说这小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原来也有降服他的人。真正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只见曹寅迈着方步,缓缓走丁过来,笑道:〃韦爵爷,你醒了么?整整昏睡了两天,茅十八那小子,手可够狠的。〃韦小宝受伤之后,一直模模糊糊,但却清楚地记得,茅十八挥刀砍向康熙的时候,自已冲了上去,抵挡了一刀。至于以后的事,他就记不清楚了。
  韦小宝道:〃原来是曹大人。曹大人,这是你的府上么?我怎么到了这里?〃曹寅挑起大拇指、连声道:〃了不得。了不得。卑职往日只听说韦爵爷勇擒鳌拜、远征罗刹,还有许许多多精忠报国、忠心护主的事情,前天卑职可是亲眼看到了。反贼茅十八一刀下去,若不是韦爵爷你老人家用身子挡住了皇上,唉,我们均要成了千古罪人了。〃韦小宝极为得意,但面子上却毫无居功自傲的神色,道:〃皇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我们臣下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曹大人,你那日不也是冒死救驾的么?功劳也是不小啊。〃曹寅暗道:〃不得了,这小子真正不得了。他于皇上有着救命之恩,却是丝毫也不居功。看他油腔滑调,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想不到也有这等心机。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官做得这样大,皇上又对他这样好。孔子云'三人行必有吾师',要做官,小流氓的这一招倒是不可不学。〃韦小宝在市井长大,少年时又在皇宫里混,察言观色是他的看家本领。他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要想保住性命,要想做大官,你功劳越大,越要谦恭。再说,甚么皇上〃仙福水享、寿与天齐〃云云,不过是他在做神龙教的白龙使时,对洪教主每日必修的功课,此时现成的拿来送给小皇帝做故高帽子,也不花本钱。
  曹寅连连点头,附和道:〃韦爵爷说得对,这是皇上的洪福,社稽的洪福。〃韦小宝骂道:〃辣块妈妈。你小子倒会顺杆爬。〃韦小宝对老婆孩子还有玄贞道长、茅十八他们终是放心不下,问道:〃曹大人,那日是你救的我么?〃曹寅道:〃韦爵爷挡了茅十八一刀,卑职趁机将皇上背了出去。到了外面街上,正巧遇到一众侍卫赶来接应,卑职便将皇上交付与他们,又单身一人闯回了丽春院,那里有七八个反贼正围着你呢,我一掌打倒了茅十八,拉了你穿房而出,连夜回了江宁。〃哪里来的七八个反贼?韦小宝想了一想,明白了:〃定是老子的七个老婆,改了男装后出来了。他奶奶的。这些个臭花娘,只知撞争风吃醋,老子的死活也不放在心上。回去之后,老子扒下她们的裤子,一个屁股上八十大棍!……嘿嘿,扒了裤子,老子还沉得住气打屁股么?那时候,老于要做的事多着呢。〃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曹寅哪里知道他正在动着极其龌龊的念头?也微笑着不再说下去了。
  韦小宝忽然问道:〃你将茅大……茅十八打死了么?〃曹寅道:〃他们人多,卑职志在救人,没有来得及下杀手。不过他中了我的六阳掌,不死也得到阎王殿里走一道儿。〃韦小宝又问道:〃还有那些反、反贼,后来怎么样了?〃曹寅微笑道:〃你老望安。咱们在外做官为宦,总以安静无事为要。那些反贼么,做出事之后,自然作鸟兽散了。〃韦小宝心道:〃老子只听说药方上有银翘散、百药散的,不知这个'鸟兽散'是个甚么散?〃曹寅看他呆呆的样子,知他不懂,忙解释道:〃就是象鸟一样地飞了,象野兽一样地散了,无影无踪。这些人都有他自己的路道,却又哪里找得到他?〃说着,曹寅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韦爵爷,不但那些反贼跑了,便连丽春院,卑职也交代了扬州府布政司慕天颜,要他好生照应,不得骚扰。〃韦小宝心道:〃这姓曹的办事倒也讨人喜欢,知道丽春院是老子发达的地方,安排得倒也妥贴。他虽说是大花脸曹操的后代子孙,只怕行事与他的十八代祖宗有些*同。〃又想到:〃扬州的那个慕天颜,也是知趣的人。对老子的事,他不敢不尽心。〃但听曹寅的话外之音,似乎是掌握了自己的隐私,*小宝心里微微不安,掩饰道:〃其实事情也没有甚么了不起,只是我们做臣子的,总得处处体念皇上的苦心才是。皇上与我闲谈,常常对我说,从来与民休息,道不在扰,与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又是元气、可鉴甚么甚么的。〃曹寅道:〃是'虚耗元气,深为可鉴'罢?〃
  韦小宝诧异道:〃正是这八个字。原来皇上不但同我说了这个大道理、也同曹大人说过的。〃曹寅道:〃卑职小小官儿,哪能如韦爵爷这般福气,圣眷甚隆,得近天颜,亲听圣上教诲?〃却暗暗发笑,心道:〃皇上拿你不过当个幸臣,只当养只猫儿狗儿顽顽,哪里会与你讲一些国计民生的大道理?岂不是对牛弹琴么?'从来与民休息、道不在扰,与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朕观前代君臣,每多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紊乱旧章,虚耗元气,上下讧嚣,民生日蹙,深为可鉴。'皇上的这段话,我早就从邸报上看到了,是皇上对大学士熊赐履说的,与你这个小流氓有甚么相干?你至多在旁边听得一言半语罢了。〃韦小宝不知趣,又说道:〃曹大人,我没学问,不知道虚耗是个甚么耗?可鉴是个甚么鉴?〃曹寅不便说破,虚与委蛇道:〃圣上远见卓识,也不是我们做臣子所能揣摩得透彻的。一总是韦爵爷方才所说的,地方上总以安静为主,处处想着与民休息就是了。〃韦小宝看透了曹寅的心思,暗暗骂道:〃好稀罕么?他奶奶的,小小一个侍卫,也敢在老子面前卖关子!哼,骑驴看唱本,咱哥儿俩走着瞧罢。〃说着,曹寅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韦爵爷,不但那些反贼跑了,便连丽春院,卑职也交代了扬州府布政司慕天颜,要他好生照应,不得骚扰。〃韦小宝心道:〃这姓曹的办事倒也讨人喜欢,知道丽春院是老子发达的地方,安排得倒也妥贴。他虽说是大花脸曹操的后代子孙,只怕行事与他的十八代祖宗有些*同。〃又想到:〃扬州的那个慕天颜,也是知趣的人。对老子的事,他不敢不尽心。〃但听曹寅的话外之音,似乎是掌握了自己的隐私,韦小宝心里微微不安,掩饰道:〃其实事情也没有甚么了不起,只是我们做臣子的,总得处处体念皇上的苦心才是。皇上与我闲谈,常常对我说,从来与民休息,道不在扰,与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又是元气、可鉴甚么甚么的。〃曹寅道:〃是'虚耗元气,深为可鉴'罢?〃
  韦小宝诧异道:〃正是这八个字。原来皇上不但同我说了这个大道理、也同曹大人说过的。〃曹寅道:〃卑职小小官儿,哪能如韦爵爷这般福气,圣眷甚隆,得近天颜,亲听圣上教诲?〃却暗暗发笑,心道:〃皇上拿你不过当个幸臣,只当养只猫儿狗儿顽顽,哪里会与你讲一些国计民生的大道理?岂不是对牛弹琴么?'从来与民休息、道不在扰,与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朕观前代君臣,每多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紊乱旧章,虚耗元气,上下讧嚣,民生日蹙,深为可鉴。'皇上的这段话,我早就从邸报上看到了,是皇上对大学士熊赐履说的,与你这个小流氓有甚么相干?你至多在旁边听得一言半语罢了。〃韦小宝不知趣,又说道:〃曹大人,我没学问,不知道虚耗是个甚么耗?可鉴是个甚么鉴?〃曹寅不便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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