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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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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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水道长苦笑道:“有时我真后悔修道求真,索性当初彻底堕落,成为大魔头。不过……唉,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了。”

  “我知道。”陆寄风道。

  弱水道:“当初我太傻了,若非有师父引领我,我还在浑浑噩噩,了此一生。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博取同情,而是想提醒你:你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别人没有的机缘,你都有,你应该善加珍惜这个福分,不要辜负了师尊的期许。”

  陆寄风又应了一声,弱水道长说道:“还有,我最近有事要到平城观一趟,一年半载才会回来,你自己勤练上清含象功,我回来后再与你切磋。”

  陆寄风不以为意,一年半载对他来说也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而停云与弱水说话时,那名负责守护陆寄风之人仍留在附近,不出一声。陆寄风心中越来越是好奇,以停云道长的道行,竟也未察觉那人的存在,难道司空无另有弟子,功力更甚于七子?

  陆寄风虽觉奇怪,但也不在意,想道:“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你有什么打算,也与我无关。”

  他无碍无惧,专心修炼上清含象功,对方没有多久也就离开了。

  这段期间,惊雷、停云、烈火几人偶尔会奉师命来探陆寄风,有时也念些道家的书籍典册与他解闷,陆寄风姑妄听之,倒是吸收了不少知识。某日起,陆寄风又察觉有人来到寻真台,却停步在数丈之遥,便不再前进。而那名被司空无交代守护陆寄风之人,果然十分尽责,也察觉了有人偷偷前来。

  炉内的陆寄风好奇地想道:“司空无叫人守护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这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名守护者却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对方停步在原地,而身分不明者只停留了大约一两个时辰,就默默离开了。

  陆寄风想:“司空无要他勿生事端,他也真尽责,他这么隐秘,难怪七子都不知道司空无还有这么一个护法!”

  那名身分不明者又偷偷上了几回寻真台,陆寄风听了几次他的足音,认定是个年轻人,武功不弱,却故意装出老人的姿态,这是从他走路时故意慢慢挪动,所感觉出来的。而守护者也有如影子一般,绝对不动声色。但陆寄风知道,要是身分不明者敢有所妄动,那名守护者也不会坐视。

  那名身分不明者有一回慢慢地走上前来,已十分靠近陆寄风,与陆寄风只有一壁之隔,呼吸一紧,正要说话,令陆寄风大为好奇,想道:“他知道炉子里有人,要跟我说什么吗?”那人正要开口,突然间又趴倒在地,放慢了呼吸,好像是垂死一般。

  此时陆寄风已练到上清含象功的第七层,远远地便听见烈火的足音,不禁好笑,想道:“你很机灵,知道有人靠近了,没地方躲,就躺着装死。可是你不知道,这阵子一直都有人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现在装死,瞒得过烈火道长,瞒不过司空无。”

  烈火道长一上寻真台,便是一愣,奔了过来,道:“喂,老丈,老丈!”

  “老丈”慢慢“醒”了过来,呻吟道:“道长……”

  烈火迅速点通了他几个冻僵了的脉,道:“好多了吗?您怎会到这儿来了?”

  “老丈”道:“我……我想替母牛生的小牛多找些嫩蕨,唉,这几年,仗打得凶,只有这山上还算平静……我一路找啊找,就迷路了……”

  烈火道长道:“还好我发现得早,这里向来没人经过,万一您冻死在此,可怎么好!来吧,我带您下去。”

  “老丈”道:“多谢道长,明儿我叫我儿子多挑几担柴上来,不收钱的。”

  陆寄风暗暗好笑,想道:“这个老丈原来是山下樵夫,你这声音如此年轻,怎会有儿子?烈火道长与他对面相见,反倒没有我这个隔着一层铁壁的人对他了解!”

  那人冒充为老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就算是四下无人也不敢撤去伪装,可见此人的个性小心之极。他刻意接近锻意炉,像是要开口,可见不是偷偷窥视而已,必有所图。陆寄风也不心急,也不猜测,反正时间到了总会知道他的目的。

  他此时上清含象功练到第七层,一直无法突破,不过他对时间并不在乎,因此气定神闲,练不下去就想想别的经书,或是想想往事,偶尔也会想到云若紫。

  自己在这里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五年?十年?二十年?或许自己出关之后,云若紫都已经做祖母了,这终归是一段回忆而已。只不过胸口会为之轻轻地痛一下,有几分惆怅。

  某一天,陆寄风又听见司空无的声音,道:“陆寄风,你练到第几层了?”

  陆寄风道:“第七。”

  司空无“嗯”了一声,道:“你的进展快得令我惊讶。”

  “请问真人,我在此多久了?”

  司空无道:“十年而已。”

  陆寄风想了一想,觉得是一瞬间之事,问道:“我还要多久才能练完上清含象功?”

  司空无道:“原本我以为你至少要闭关一甲子,才能完全将天婴化入你的灵肉之中,可是依此看来,最多经过一纪,你就可以练到第八层,到时候我也无法教你什么。”

  陆寄风道:“原来突破到第八层,还要十二年的工夫。”

  司空无道:“上清含象功超越道门诸家,极顶之处就连我也尚在摸索之中。你练到第八层,我就会放你出去。”

  陆寄风道:“不必等我修完九层吗?”

  司空无道:“亢龙有悔,凡事不戒虚无,而戒盈满。第九层不能勉强为之,除非你找到更高的境界。”

  陆寄风似懂非懂,第七层他就有许多不解的内容,要超越第九层更加难以想象。

  司空无接着却说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你了。”

  陆寄风道:“真人此言何意?”

  “我劫数将至,为了应付此劫,我苦心安排布局,可是这个劫数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我得立刻让你打通第七、八两层,即刻出关。”

  “什么?”陆寄风惊道。同时,他也感觉到那名护法胸口一窒,显然心情也大受震动,难为的是他竟然还是一声不吭。陆寄风在炉内,虽对炉外的动静了如指掌,偏偏对此人仍是一点都不了解,不知他的底细、年龄、修为,就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一无所知。司空无要他守护陆寄风,果然此人的谨慎大有过人之处。

  司空无道:“炼神还虚,勿用知觉!”

  陆寄风正要阻止,司空无的真气再度弥天而至,陆寄风连忙依言放空真气,收容下司空无传来的内力,可是心中却十分焦急,他不知道司空无这样传过真气之后,会不会死,更不知道这个劫数是什么?他要如何面对?可是他绝不能在此时乱了精神,害司空无和自己同归于尽,强抑住心焦,努力与司空无配合。

  司空无的真气越传越快,有如无边无际的大海,全往这个小小的炉子里面倒,陆寄风再怎么尽力收容,也纳之不尽,溢满了周围的铜墙铁壁,让陆寄风连呼吸都困难,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就像要爆炸开一般,拼命往外扩张;但外围的真气又不断地挤压着他,让他不能伸展,内推外挤,陆寄风眼前各种光影闪烁,从未感到如此痛苦难当。

  就在他万分难受之时,耳朵仍异常灵敏,他感觉到有两个人悄悄接近了寻真台,一个是从石阶的方向慢慢走来,另一个却是由从没有人走过的反方向靠近,令陆寄风很讶异。

  这两人都以很慢的速度,缓缓掩靠而上。陆寄风发觉不妙,待要出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加心急。司空无专心地传功,万一他和陆寄风两人其中之一停止吸收吐纳,不知会有什么后果?难怪司空无要叫人护法,看来他早就知道会有人趁机前来寻衅!

  那身分不明的两人之中,其中之一杀气陡升,陆寄风与司空无心意一致,都察觉这股杀气,司空无更加紧传功,陆寄风被压迫得也更加难受,五脏六腑翻滚,全身血气澎湃,有如山火将爆,却被强压着,在山腹里滚扰沸腾。

  陆寄风再也忍不住,一声长啸,接着轰隆巨响,冲破了锻意炉,霍然飞冲而出!

  锻意炉炸成千万碎片,爆出的宏大真气,熊熊热焰,瞬间融尽整片寻真台上的积雪,寻真台上飞滚起涛涛尘沙,漫扬天地!

  烟尘飞舞间,陆寄风飘然落地,足下似乎幻出一片黄云,承载着他安然落地。

  陆寄风落地之后,尘烟渐散,他瞥见远处倒着一个人影,白发皓然。陆寄风猜他便是司空无,急忙要奔至他身边看看情况,陡然听见一声叱喝:

  “司空无!领死!”

  一道黑衫身影快若鬼魅,手中霜刃刺向司空无,司空无竟来不及起身闪躲,连忙横滚出数步,“镪”的一声,黑衣人的一剑刺在地上,硬生生刺碎了司空无的玉佩。

  一见那道黑衫身影,陆寄风全身发冷,有如被雷击中。

  那是眉间尺!

  眉间尺不是被弱水道长杀了吗?

  陆寄风身子一跃便挡在司空无与眉间尺之间,道:“住手!”

  眉间尺长剑嗤地刺来,陆寄风抱住司空无跃退一大步,眉间尺喝道:“陆寄风,杀了司空无!”

  陆寄风道:“不行,师父,这……”

  眉间尺道:“你忘了本门规条?你不肯替祖师爷报仇雪恨?”

  陆寄风道:“不,我……”

  一声冷笑传自陆寄风背后,陆寄风更是心惊,方才有两人偷偷靠近,自己只注意师父,却不知另一人是敌是友。

  那声冷笑道:“冒牌货,不要脸!”

  陆寄风一怔,转头一看,更是讶异得张大了嘴。

  在自己背后还有一个眉间尺!

  陆寄风惊呆得忘记如何反应,前面那名眉间尺斥道:“你为何要冒充我?”

  后面的眉间尺冷冷地说道:“是你冒充我,我岂有这么容易被杀?”

  话声甫毕,后面那名眉间尺已一剑刺去,喝道:“坏我清誉,斯可忍,孰不可忍!”

  当的一声,前面那名眉间尺横剑一挡,化去剑招,跃后一大步,道:“卑鄙小人,竟偷学我剑仙门剑法!”

  后面那名眉间尺剑光抖动,抢攻而至,道:“这才是正统的剑仙门剑法!”

  一瞬间两人便激斗了起来,一样的服装打扮,一样的剑仙门剑法,在月光下就像两道一样的黑影子,纵跃飞跳,清镪剑击中,身影快得难以看清楚。陆寄风呆立当场,不知要帮谁?

  司空无道:“先……先离开,这两人都要杀我……”

  陆寄风不及多想,便往高崖上一跃,在半空中便将真气灌充于足底,幻出了一大片云光,乘载着他和司空无安然而落。

  他已有了排空御气的功力,当世之中再无敌手。

  远方传出杂乱的喧哗,有人叫道:“寻真台爆炸了,快去看看!”“快禀告真人!”

  料想不久就会有大批人马奔上寻真台,陆寄风不敢再御气而行,免得发出光芒,被人发现。他和司空无藏身在乱草丛中,低头一看,司空无唇边滑下一道血流,皓白的头发蓬乱,清癯消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十分憔悴,乍看之下,只是一个清瘦的老人,并无出奇之处。

  也许是他猛然传了太多真气给自己,所以才老态毕现。陆寄风试了试他的气息,还算平稳,略微放下心。

  司空无气息微弱,道:“先勿出声,躲一阵子。”

  “是。”陆寄风对他早已万分敬爱,只想保护好这位不世的前辈,便静静地藏身在草丛里,等待风波稍止。不久,通明宫的道士们赶来的更多了,有几人由寻真台冲下来,道:“烈火师祖,锻意炉不见了,寻真台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烈火惊愕地说道:“我去看看!”

  一队人与烈火一同再度赶上寻真台,陆寄风想道:“两个师父都不见了吧?他们到底谁是真的?搞不好两个都是假的!”

  不久又有人奔来,道:“惊雷师祖,不好了……”

  惊雷道:“什么不好了?”

  那人道:“真人不见了!”

  “什么?”惊雷又问了一遍:“真人不见了?”

  “是,青阳君师伯已经整队在殿内待命,请师祖示下!”

  惊雷急道:“这……这可糟了!”

  草堆中的司空无摇着头,轻轻叹气,似对弟子这样手足无措感到很失望。

  烈火道长由寻真台赶了下来,脸色凝重,道:“大事不好,先回殿请师父指示吧……”

  惊雷道:“师父不见了。”

  烈火一愣,道:“你说什么?”

  惊雷苦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先回天尊殿再说。”

  烈火点头同意,命几个人继续在此巡视搜查,才带众人离开。

  足音渐杳,陆寄风望向司空无,道:“真人无恙乎?”

  司空无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肯叫我师父?”

  陆寄风咬了咬唇,道:“真人再造之恩,陆寄风终身不敢忘。可是既已入了剑仙门,便不能有亏于师道。”

  司空无道:“就算是我最后遗愿,你也不肯?”

  陆寄风惊道:“最后遗愿?”

  司空无不答,道:“你先带我到一线谷。”

  陆寄风强抑不安之情,心中虽有千万个疑惑,也来不及发问,抱起司空无,往山下赶去。

  这一路御气疾行,有如在草面上凌空而飞,轻盈得令他自己颇为惊讶。

  来到云烟滚滚的一线谷,陆寄风才放下司空无,担心地望着他。

  司空无端正地打坐调息,脸色一阵红一阵紫,约一盏茶的时间,方收功而起,声音平稳,道:“天命有常,吾这几百年来的修行,或许便是为了这一刻。”

  陆寄风不安地问:“为了什么?”

  司空无道:“将真气全传给你。”

  “传给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寄风惶恐不安地问。

  司空无道:“寄风,这是天命所归。自从汉末以来,天地变化,道消魔长,至今二百余年。我观天象,能知未来,这片地上还要再乱两百年,其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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