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惊魂(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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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惊魂(完本)-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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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军携带数十名经侦科和治安科的干警,奉命穿便衣赴省城布控,预防何雪或其他遇难者家属,在人大会议期间,做出过激行为。
  临行前,局领导严肃告诫众人,“这是政治任务,不能出丝毫差错。”
  对于“政治任务”一说,不成为文的规则是,泛指有关政府声誉的事项,比如影响面大的运动会、节日庆典、每届的两会、大的民生工程,等等。因为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早已被公认消亡,“政治任务”本身已经没了敌对方,政府机关继续和习惯用“政治”来提高“任务”的重要性,唯一的目的,就是赋予“任务”两项特权,一、不计成本;二、藐视法律。
  维护政府声誉的执行“政治任务”者,在行动中可以随意突破成本和法律的制约,听起来似乎很可怕,其实,习惯后,也就觉得自然而然了。比如,不少人都经历过的事实,当省人大的车队通过十字路口时,可以突破红绿灯的限制,执行的交警反而肆意阻止其它正常行驶的车辆。
  但是,在法庭调查和司法审判上,从来不会出现违背或触犯“政治任务”一说,只针对违法行为量刑。
  李国军一行众人身着便衣,当然不是因为顾及法律、保持低调,而是为了更好地执行“政治任务”。
  对于何雪或其他叫屈喊冤者而言,希望借着人代会议引起共振,面临的风险是巨大的,因为要面对阻扰他们的“政治任务”。即便如此,每届人大会议期间,都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到人大会场外鸣冤。
  由于省政府礼堂所能容纳的人太少,人代会的开幕、大会表决、闭幕的主会场,照例在省城最大的歌剧院举行,这几日的早九和晚五,从代表集中居住的几家宾馆到歌剧院,全程实行交通管制。
  歌剧院坐落在省城的中心广场北侧,正对面是全省最大的金鼎商厦,虽然楼高只有五层,每层的营业面积却有二万平方米,为了疏导人流,共有40部扶梯、8部电梯,从一楼通至顶层。
  在代表们汇聚主会场的白天,李国军让手下的人分散在进入中心广场的各条路口守望,自己领了一名随从,登上广场东侧二十五层高的办公楼顶,支起一架高倍望远镜,观察歌剧院和广场上有无异常情况,用对讲机与广场周边的下属保持联系。
  其它时间,代表分散在各宾馆的几个会议室,进行分组讨论,李国军就把人手分散到各个宾馆的大堂蹲守。
  一天、两天、一周,一直都平安无事,人大会议即将结束,李国军的心中反而生出某种失落,他既不希望何雪出现造成不利局面,又渴望借此机会能缉拿其归案。直到闭幕式前的几天,要通读和表决通过各项议案及政府人选,代表们又开始汇聚在歌剧院开会。
  周六,是人大闭幕的前一天,正当李国军放松紧绷的神经,认为何雪不敢来闯省人大会时,一幕令他目瞪口呆的景象,瞬间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将整个广场的目光,吸引到南侧的金鼎商厦前,爆竹的烟雾尚未散尽,从商厦正面玻璃幕墙上,垂下一条一米宽十五米长的白底横幅,上面有一行深红的大字,“遇难者死不瞑目,强烈要求省政府再查怒江大桥垮塌事件。”
  守候在歌剧院大门外的一堆记者,纷纷转身涌向金鼎商厦前拍照,从望远镜里,李国军看得清清楚楚,暗暗叫苦不迭。他不敢怠慢,立即用对讲机通知手下,速速赶往商厦,追捕何雪、拆除条幅。
  身为记者的何雪,深知在省人大会场外造势的影响力,反复思考、筹划后,最终选择了这次冒险,用义无反顾的行动,表达自己强烈的抗争决心。
  从天台下到五层,何雪担心电梯一层的门口已有人把守,选择拥挤的扶梯下行,一边向下观测,商场的中间是一个贯通五层楼的长方形天井,玻璃顶棚把阳光引入室内,天井的四个边长达三四十米,每边各有一上下扶梯。
  何雪刚刚下到三层,从天井往下望,发现一层的四部上行扶梯中间,均有二三名手持对讲机的人,正推开众人加速奔向二楼。她立即停止下行,转身挤入人头涌动的售卖区。
  滨海市的便衣警察用对讲机互相联系,留下三人在二楼寻觅,其余的人迅速向三楼追查。因为已在滨海市被通缉,这些追踪者都熟悉她面貌特征,何雪在人群中穿梭躲避、险象环生,寻到一处消费疏散楼梯,立即入内逃亡四层,从四层的天井栏杆处,遥遥望见十余名便衣从天井扶梯逐层逼了上来。她知道,首层的每一个楼梯出口和电梯,肯定已有人把守,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向上,同时默默期待着奇迹发生。
  何雪在四楼的人流中急急地转了一圈,包括消防楼梯在内,处处无路可逃,见扶梯上的便衣警察即将到达四层,她感到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因走头无路、急得落泪,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向五楼逃亡。
  上到五层,何雪突然发现,自己刚才上下都太急,没有注意到,商厦的五层并不是售卖场,而是被分割成几大块的游戏厅、影视厅、快餐厅、网吧。她疾步走进影视厅入口,正要掏钱买票时,自己的胳膊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
  何雪惊恐万分,挣扎着回头一看,失色大叫,“怎么是你?”




 第十二章 渊 源

  滨海市的二十几名便衣警察,在金鼎商厦内逐层向上围堵的同时,李国军也悄悄赶到商厦的门口,留守在一层出口的警察立即汇报,“商厦正面、侧面共三个大门,地下车库一个出口,全部有人把蹲守,楼内已经搜查到四层,很快就可以抓住嫌犯。”
  “很好,这就叫瓮中捉鳖,哈哈,”李国军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又用对讲机指示登上五层的便衣,“先上天台撤掉条幅,再搜寻嫌犯。”
  在商厦正面三扇双开的玻璃门口,有不少购物的客人陆续进出,李国军悠然地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心想,虽然被疑犯趁隙挂出条幅、惊动众多记者,这次能抓住她,也是功大于过。
  正当他内心洋洋自得之际,突然间,整个商厦内的消防警铃,全部发出急促的报警,刺耳的响声传到门外,把李国军给惊呆了。随即,消防广播中发出全体人员疏散的指示,三处大门蹲守的便衣,立即被蜂拥而出的人群挤下门口的台阶。
  面对争先恐后逃出大厦的人群,李国军心知现场已经完全失控,稍有阻碍,就会引起严重的踩踏事故,他立即用对讲机通知全部队员,停止抓捕行动,随人流撤出商厦。
  第二天,省人大会议闭幕,在返程的车上,李国军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吐不出、咽不下,异常难受。人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包围圈内,竟然制造消防警报,然后奇迹般逃脱,令他的内心充满沮丧、窝火,商厦的消防设施是一套相当复杂的系统,除消防局外,公安系统其他部门的警察都搞不清,她一个女记者…,肯定有内行人出手帮助何雪解围,这人又会是谁呢?
  像是一只被黑暗笼罩住的拳击手,李国军有着出拳的强烈冲动,却又找不到对手。带着无限的遗憾回到市公安局,领导的严厉批评如期而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垂耳恭听,同时,心底深处升起一种对何雪的莫名仇恨。
  李国军属于那种在任何事情上,都坚决服从、贯彻领导指示的干部,对上级的命令,他从来不问缘由、不辨是非,或者说是超常地服从组织原则。这种工作习惯,在秘书行业和军职人员必备的品德,也让他能在同届走入公安队伍的同学中,进步的(升迁)最快,从警员、三级警司、一级警司,他迅速比同时入职者高出二级。
  砮江大桥垮塌事件发生后,李国军的内心闪现一丝不安,承建商建安公司的老总潘荏嵩,在五年前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特别的交往。当时他刚刚升为三级警司,并从基层派出所调往市局经侦科,市公安局接受政府信访办的委托,调查一桩经济案件,科长指定由他承办。
  那年,滨海市建筑安装总公司,由国有企业变更为股份制企业,在改制方案中,国资委只保留50%股份,另外50%的股份转让给企业高管,身为总经理的潘荏嵩优先获得5%股份份额,需要支付500万元的巨资。改制完成后,就有许多退休老职工去政府信访办举报,控诉以潘荏嵩为首的十余名高管,挪用企业公款充任自己的股本金。
  李国军的任务就是查实潘荏嵩500万元股本金的来源,如果认定属于挪用公款,即可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当他刚刚开始从银行的往来账上开始调查时,潘荏嵩竟然主动找到他,和盘到出资金来源的全部真相。
  “那500万元是我从银行借贷出来的。”
  “这么大一笔款,没有担保?”李国军毫无表情地追问他。
  “是我让建安公司下属的一家二级企业担保的,”潘荏嵩似乎胸有成竹,并不想隐瞒什么。“通俗的说法,也可叫做借鸡下蛋。”
  潘荏嵩见李国军用迷茫的眼光盯着他,又继续解释,“500万元买下建安公司5%的股份后,我立即用这5%的股份去另一家银行抵押,贷出500万元,归还了下属企业担保那笔贷款,也就是借银行这只鸡帮我下了一个蛋,立即就把鸡还给银行了,前后只二个月时间,当然,利息也一分不少的支付给银行。”
  “二个月之后,就是我个人的股份,抵押在银行,这笔钱与企业无任何关系了。”潘荏嵩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把前倾的身躯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拢了拢铮亮的大背头,静候他开口。
  李国军听完他的描述,惊得目瞪口呆,改制仅仅60天,国企的老总就变成个人资产500万元股东,支出的成本仅仅是几万元利息,简直太神奇了。仔细一想,自己却如坠雾里,恍然觉得既不可思议,又似乎是合理合法,“整个过程中,当事人是没有挪用公款的行为啊?”
  “这样吧,今天就谈到这里,您请回吧。”李国军尽量不露声色,作为一名常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警察,他当然不会立即表态。
  送走潘荏嵩后,李国军决定去一趟省大学法律系,找一名教授咨询、请教。
  刚从省城返回,当时的建设局长电话约他去一家茶楼见面,有这位与公安局长平级的政府官员邀请,李国军没有不赴约的理由。
  “这位是建设局郑局长,这位是国资委的熊主任。”在茶楼包房门口迎接他的,竟然是潘荏嵩。
  李国军与两位第一次谋面的市局领导握手后,互相谦让落座。
  等服务员给几位客人斟满茶离开,郑局长先开口问他,“听你们科长说,为了潘总股本金的事情,你专程去了趟省大学咨询,结果如何啊?”
  李国军轻轻瞥了瞥一旁的潘荏嵩,犹豫不答。
  “说出来吧,”熊主任见他有所顾忌,开口道,“这次国企改制,是市政府下达的政治任务,由我们国资委执行和督办的,用银行的贷款购买股份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是否涉嫌挪用公款,你就当给咱们上上课吧,我市还有许多企业在推行改制。”
  郑局长趁机补充道,“按照市政府的安排,建设局下属的企业先行一步,你给说说,我俩明天正好要向市长汇我局企业改制的情况。”
  既然两位局级领导说明了建安公司改制的缘由,还要直接向市长汇报,李国军略略思忖后,决定如实汇报,“在下属企业担保这个环节上,事实上是把企业不动产的所有权,支付出去抵押给了银行,借贷方实际上是挪用了企业不动产,这批不动产的价值,是可以作为挪用公款的数额来认定的,…”
  听完他的汇报,潘荏嵩略显紧张,二位局领导沉默了片刻,郑局长先说,“市建安公司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不可避免有些瑕疵,建议你们还是酌情处理吧。”
  熊主任也点头赞同,表态道,“算是摸着石头过河,最好不做犯罪认定。”
  李国军回到局里后,一直犹豫不绝,拖了约一周的时间,潘荏嵩突然送给他一份厚礼,促使他最终在案卷上写下,不构成犯罪事实的结论。
  二年后,郑局长升任主管城建、工业的副市长,李国军暗自庆幸自己当时的处理十分贴切。又过了半年,在潘荏嵩的热心斡旋下,李国军升为一级警司,任经侦科科长。唯一遗憾的是,那份厚礼成为他的一块心病,当了科长后,他几次联系潘荏嵩,表示要退回给他,对方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收回。
  除了那份厚礼,李国军与潘荏嵩没有任何钱财的来往,甚至潘总三番五次的约他去皇冠歌舞厅,他也从来没有赴约过。因为潘荏嵩靠着副市长这颗大树,李国军麾到下的经侦科,对市建安公司一直敬而远之。
  彭大富投靠在建安公司麾下览工程做,李国军是去年才知道的,当时就给潘荏嵩去了电话,“那个彭大富,道上的人都称他为彭大胆,你最好不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弄不好,后患无穷。”此刻,他在经侦科已干了四年,早已深知其中的轻重。
  潘荏嵩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想起这些,李国军愤愤骂道,“有个屁分寸,大桥箱梁这么重要的部位,尽然分包给那个彭大胆。”他越想越气,如果砮江大桥真的存在偷工减料,这次是谁也救不了潘荏嵩了,他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进了拘留所,不出三天准会全部招供,五年前送给自己的那份厚礼哎。
  李国军一方面企盼彭大富永远不能开口,另一方面,潘荏嵩提及的那位监理,又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彭大富是在建安公司改制后投奔潘荏嵩的,二年前,凭着承揽了砮江大桥分包工程,他的实力迅速大增,便招来家乡的弟弟彭二富做帮手,负责工地管理,正好雯雯也被她正式纳为准夫人。
  于是,一个管工程款支出、一个管雇请工人和采办材料,既互相协助、又互相制约,彭大富自己只负责疏通关系、接工程。这近乎完美的铁三角架构,因顶端人物的意外重伤,立即陷于瘫痪。
  雯雯和彭二富都认为自己更能代表彭大富的利益,二人互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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