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黑暗的左手 作者:[美] 厄休拉·勒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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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黑暗的左手 作者:[美] 厄休拉·勒奎恩-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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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来的间谍,从而反证他自己不是。然而,奥布梭、叶基等人的眼光看得远些。他们想同斯特拜尔人联系,想让“纳芙尔号”飞船在奥格雷纳登陆,从而劝说或迫使奥格雷纳政府同艾克曼联合。他们相信,这样一来,在威望大战中奥格雷纳就会一劳永逸地大败卡尔海德,而且运筹帷幄的总督们就会在政府里威望大振,权力大增。他们属于自由贸易派,在政府33位总督中间是少数,他们反对继续西洛斯狭谷争端。一般说来,他们代表一种保守、温和、非国粹的政策。他们长期大权旁落,欲卷土重来,并且经过深思熟虑断定,成功之路在于我指出的道路,只是有一些风险。在他们看来,我的使命只是他们的工具,而不是目的,没有什么大害处。他们一旦上路,就可能自己辨别方向。
  奥布梭试图说服他人:“一种可能是卡尔海德人害怕我们联合起来强大了,要记住卡尔海德始终害怕新方法,新思想——所以他们会龟缩起来,停滞落后的。另一种可能是,艾尔亨朗政府会鼓起勇气,前来跟在我们后面申请加入的。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卡尔海德的荣誉原则都会削弱的;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我们都稳操胜券。如果现在我们善于把握这个优势,那么我们就会永远拥有优势,就会一劳永逸!”接着他转身对我说,“但是艾克曼人必须乐意帮助我们,艾先生。仅仅你一个人,一个早在艾尔亨朗人们就知道的人,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向我们的人民展示更多的东西。”
  “这我明白,总督。你想显示一个很有说服力,很有分量的证据,我也想提供。但我不能让飞船登陆,除非它的安全和你们的领土完整得到可靠保证。为此,我需要得到你们政府的同意与承诺,并且要公开宣布。在我看来,你们的政府就是33位总督组成的委员会。”
  奥布梭脸色铁青,但还是说:“言之有理。”
  我随萨斯基思驱车回家。整个下午,萨斯基思都没有发表什么高见,只是开怀大笑。路上我问他:“萨斯基思先生,‘萨尔夫’是干啥的?”
  “它是内务部一个常设机构,专门负责调查虚假注册、非法旅行、冒名顶替工作、伪造证件,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奥格雷纳下流语言中,萨尔夫的意思就是垃圾,所以它是个绰号。”
  “那么督察员们是萨尔夫的特务吗?”
  “哦,有的是。”
  “还有警察,我猜想或多或少也受它的管辖,是吗?”我谨慎地提出这个问题,也得到同样审慎的回答。“我猜想是这样的。当然,我在外务部工作,不可能插手内务部的事。”
  “埃斯文勋爵在米西洛瑞这儿担任什么角色呢?”我问萨斯基思,他身子蜷缩在行驶平稳的小车角落里,似乎在打盹。
  “埃斯文?你知道,他在这儿叫做哈尔斯。我们奥格雷纳这儿没有任何爵位,‘新世纪’到来时,这一切都取消了。他嘛,据我所知,不过是叶基的一名食客。”
  “他住在那儿吗?”
  “我想是的。”
  萨斯基思边在皮垫座位上挪动肥臀,边说:“他们在南方一家胶厂或鱼罐头厂或类似地方发现了他,拉了他一把,把他从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救了出来。他们是指一些自由贸易派人士。当然,以前他得势,当首相时,帮过他们忙,所以现在他们要关照他。不过,我想他们这样做主要是想气死麦尔森。哈,哈!麦尔森是蒂帕的间谍,自然他以为无人知道,其实人人都知道,他见不得哈尔斯——认为哈尔斯不是卖国贼就是双重间谍,但不知道他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而又不敢冒荣誉原则的风险去查清楚。哈,哈!”
  “你觉得哈尔斯是哪种人呢,萨斯基思先生?”
  “卖国贼,艾先生。这里明摆着的。他把自己国家对西洛斯峡谷的主权拱手出卖,以阻止蒂帕上台,但他弄巧成拙。如果是在我们这儿,他会受到比流放更严厉的惩罚的。米西主呀!如果你吃里扒外,到头来只会咎由自取的。那些没有爱国心,只爱自己的家伙总是不开窍。在我看来,哈尔斯只要能够不断往上爬,渐渐得势,他才不在乎呆在哪儿呢。不过,这五个月他在这儿还干得不错,这你看得出来。”
  “不错。”
  “你也不信任他,是吗?”
  “不信任。”
  “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艾先生。我真不明白叶基和奥布梭干吗那么热衷于那家伙。他是个卖国贼,追逐私利,企图寻找靠山,直到他的羽毛丰满为止。这就是我的个人之见。嗨,如果他找上门来,我收不收留他还成问题!”萨斯基思一个劲地喷气,点头来赞同自己的见解,同时还对我微笑,就好像一个正人君子对另一个正人君子的微笑。小车沿着宽阔、灯光明亮的大街轻捷地奔驰。清晨的积雪已经融化,只是阴沟边还有一堆堆肮脏的雪,开始下雨了,淫雨霏霏,寒气逼人。
  米西洛瑞市中心大厦林立,高悬的街灯泻下液体般的光亮,细雨蒙蒙。这座石灰石建筑起来的城市,这个用同一个名字称呼局部与总体的石灰石国家,在其沉重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流体般虚幻的东西。还有,我的快活的主人萨斯基思,是一个壮实的人,有血有肉的人,但他也让人隐隐约约觉得有点朦胧,有点虚幻。 




《黑暗的左手》作者:'美' 厄休拉·勒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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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埃斯文的独白
 
  米西洛瑞13月6号我并不充满希望,但一切事情都显示出希望的迹象。奥布梭同别的总督们争论不休,讨价还
  价,叶基唱花脸,甜言蜜语,斯洛思则在劝诱。他们的追随者力量在壮大。他们是一群精明练达人士,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那一派。在32位总督中,只有7位是可靠的自由贸易派,在其余的总督中,奥布梭认为肯定能得到10人的支持,这样就有了微弱多数。
  其中一位总督似乎对特使真正感兴趣,他就是艾里恩区总督卡尔·伊斯鼓。自从他一面替萨尔夫工作,一面负责审查来自艾尔亨朗的广播消息以来,对外星人使命颇为好奇。他向奥布梭建议,由33位总督发表声明,公开邀请宇宙飞船与全国同胞见面,与此同时,请阿加文国王代表卡尔海德加入邀请,这样宇宙飞船也与卡尔海德人见面。这倒是一个崇高的计划,但却无法实施。总督们根本不愿意同卡尔海德合作。
  33位总督中萨尔夫的人坚决反对特使呆在这儿,反对他的使命。至于奥布梭希望拉拢的那些有心无肠,保持中立的总督们,我想他们害怕特使的程度不亚于阿加文国王和大多数大臣;所不同的是,阿加文以为特使是个疯子,就和他自己一样,而他们却以为特使是个骗子,就和他们自己一样。他们害怕在公众面前吞下一场大骗局的苦果,一场已被卡尔海德拒绝的骗局,一场说不准就是卡尔海德策划的骗局。再说,他们可以发出邀请,可以公开发表;但如果宇宙飞船不来,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放?金利·艾先生要求我们绝对信赖他,这的确太过分了。
  然而,对他来说,这又显得并不过分。
  奥布梭和叶基认为可以说服33位总督中的大多数信赖艾先生。我可没有他们那么乐观,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也许我并不真的想奥格雷纳人证明他们比卡尔海德人聪明,更能抓住机遇,赢得赞美,从而令卡尔海德人黯然失色。
  多亏特使带来了阿西给我的钱,我又自立了,不再“寄人篱下”而是“自食其力者”。我不再出席宴会,也不再随同奥布梭或者特使的其他支持者在公共场合露面了。
  他把阿西的钱交给我时,那态度就像付给一名雇佣杀手报酬那么大模大样。我少有这么生气,便故意羞辱他。他知道我生气了,我不敢肯定他是否觉察到自己受了羞辱;尽管我给予“忠告”的方式令人难堪,但他似乎还是接受了;我的脾气一过,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有点后悔呢。在艾尔亨朗期间,他一直在寻求我的建议,却又不知道如何向我表达,这可能吗?果真如此,那么奠基仪式后那天晚上在王宫我家炉火边,我的一席话他准是误解了一半,没有听懂另一半。他的荣誉原则的基础、构成以及坚持方式与我们大相径庭,所以我觉得我与他坦诚相见时,他却可能认为我转弯抹角,含糊其词。
  他的迟钝是出于无知,他的傲慢也是出于无知。他对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对他也是一无所知。他是个纯粹的陌生人,我则是个十足的傻瓜,他给我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我却让自己的阴影涉足其中。于是,我克制住自己强烈的虚荣心,对他避而远之,这显然是他所希望的。他是对的。一个被放逐的卡尔海德卖国贼当然无助于他的事业。
  奥格雷纳法律规定,社会每一位“成员”必须就业,因此我在一家塑料厂干活,从第八小时干到中午。是简单劳动,我开一台机器,将塑料块拼在一起,加热粘成透明盒子。至于塑料盒用来干啥,我可不知道。下午我在家里闲得无聊,便温习我早在罗瑟尔学会的传统功夫。我很高兴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静坐打禅,进入休眠状态的功夫;然而,我从休眠状态中并未得到什么益处,至于静默、斋戒的功夫,我完全荒疏了,只得像孩子一样从头学起。我才戒食一天,肚子就饿得咕咕叫,遑论一周!一月!
  13月9日。广播里依然没有提到特使,只字未提。我纳闷金利·艾先生是否看出,在奥格雷纳,尽管有庞大而又赫然醒目的政府机器,然而却没有任何事情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干成的。政府机器总是秘密运作。
  蒂帕想教会卡尔海德撒谎。他本人是在奥格雷纳这所撒谎学校学会撒谎的。可是我想我自己长期习惯了转弯抹角讲直话,所以现在要学撒谎可不容易呢。
  昨天,奥格雷纳越过艾河,向卡尔海德发动大规模袭击,烧毁了特克姆贝尔的粮仓。这正中萨尔夫的下怀,也正合蒂帕的心意。两国的恩恩怨怨何时能了?斯洛思将他的约米西神秘主义嫁接到特使的表白上,把艾克曼人来到格辛星解释为艾克曼的统治扩展到其他人类中间,这样偏离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必须赶在新人类到来之前,停止同卡尔海德的纷争。”他说,“必须净化我们的灵魂,迎接他们的到来。我们必须摈弃面子观点,禁止一切报复行为,消除嫉妒,团结起来。”
  然而,如何联合呢?要等到艾克曼人来了才联合吗?那又怎么散伙呢?
  13月10日,斯洛思领导一个委员会,负责打击在克母恋剧院上演的淫秽戏剧,这些戏剧很像卡尔海德的末流戏剧。斯洛思反对它们,说它们鸡零狗碎的,粗鄙不堪,亵渎神灵。
  反对某种东西是为了保持它。
  人们说这儿“条条道路通米西洛瑞”。可不是,你转身离开米西洛瑞,但你仍然在通往米西洛瑞的路上。反对粗俗必然是为了粗俗。你必须走别的地方;你必须追求另一个目标,只有这样,你才能走上不同的道路。
  今天,叶基在33人政府大厅申明:“我坚定不移地反对禁止向卡尔海德出口谷物,反对导致禁运的竞争精神。”言之有理,然而他仍然没有超越米西洛瑞道路,只是在原地兜圈子。他必须提出新的途径。奥格雷纳和卡尔海德走的是同一条路,虽然方向是南辕北辙。它们必须改弦易辙,走出怪圈,另辟蹊径。为此,我觉得叶基应该大谈而谈特使,而不必言及其它。
  做无神论者正是为了维护上帝。在证明这个层次上,上帝存不存在都是一回事。因此,汉达拉人并不经常使用“证明”这个字眼,他们不把上帝当作事实看待,当作需要证明或者信仰的主体,从而走出了怪圈,无拘无束。
  要学会哪些问题是不可回答的,也是不能回答的:在艰难与黑暗时世这种技巧尤其需要。
  13月13日,我愈来愈感到不安:广播电台依然闭口不谈特使。先前我们在艾尔亨朗广播特使的消息在这里被封锁得滴水不漏,而来自边境地区地下电台的小道消息,商人和旅行者的道听途说又传之不远。萨尔夫对通讯联络的控制之严密,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在卡尔海德,国王和他的统治集团对人们的所作所为控制得严,对他们所耳闻目睹的控制却很松,对他们所目睹的更是没有控制。但在这里,政府不仅可以审查人们的行动,而且可以审查思想。说实在的,谁也不应该拥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这种权力。
  萨斯基思等人带金利·艾在城里逛了逛。我怀疑他是否看出,自己虽然在公共场合露面了,但实际上仍被隐藏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我问了问厂里的伙计们,他们都一问三不知,而且还以为我在谈约米西教的某个怪人呢。
  真不幸,他的相貌与我们很相似。在艾尔亨朗,他在大街上常常被人认出来,因为人们了解他的一些真相,经常谈论他,知道他呆在当地。但在这里,他的到来被保密,大街上的人们又认不出来。他在人们的眼中,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是一个高得出奇,身体强壮,皮肤黝黑的年轻人。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把他隐藏起来呢?为什么没有一位总督面对现实,在公开演说中或在广播里谈到他呢?为什么连奥布梭也保持沉默呢?是由于害怕吗?他的国王害怕特使,这些家伙则相互害怕。
  我想,作为一名外国人,我是奥布梭唯一信赖的人。他乐于和我作伴(我也乐于和他作伴),好几次他撇开面子观点,坦率地向我请教。然而,当我催促他发表公开讲话,激起公众的兴趣,从而与派系阴谋针锋相对时,他却不听我的忠告。
  “如果所有总督都把眼光盯着特使,那么萨尔夫就不敢动他的一根毫毛,”我说,“也不敢动你,奥布梭。”
  奥布梭叹了一口气。“是呀,是呀,可我们办不到呀,埃斯特。广播电台、新闻公报、科技报刊,全都掌握在萨尔夫的手里。我能做什么呢?像狂热的牧师在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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