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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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说话的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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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吐出来的话语:“哦,我的天哪。”远处的河岸上是一个圆锥形帐篷的海洋。

    即使相隔这段距离,克雷格也能分辨出那些居住棚屋的形状以及它们的装饰颜
色,并能区分出部落。前方有6 个分隔着的村庄。

    当平原印第安人迁徙时,他们以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行进。当他们停下来扎营
时,他们设置分隔的村庄。这样整个营地又长又窄。对面的河岸上往下游方向一溜
有6 个圆圈。

    几天前在停顿下来之前,他们一直在朝北迁徙。开路先锋的任务交给了北夏廷
人,因此他们的村落在最北端。接下来是他们最亲密的盟友奥格拉拉苏人。再接下
来是圣阿克苏人,然后是黑脚。从南方数过来第二位是明尼孔焦,在最南端,即使
这时候正受到雷诺少校进攻的,是队伍的尾部匈克巴巴人的村庄,其首领和苏人最
高巫医是那位老练的“坐牛”。

    在场的还有其他人,与他们的近亲们住在一起的有桑蒂、布鲁尔和阿西尼波苏
人。七团所看不见的、现在被山丘挡住了的是,雷诺少校对南端坐牛匈克巴巴部落
的攻击是一场大灾难。匈克巴巴人已经从他们的棚屋中蜂拥而出,许多人骑着马,
全都手持武器,展开了反攻。

    这时候是差不多下午2 点钟。雷诺的人马已经被由骑着矮种马的勇士们在牧地
上从左翼迂回包抄过来了,他们被逼回到了他们刚刚跨越过来的河边的一块三叶杨
树林中。

    许多人已经在丛林中下了马,其他人已经失落了他们的步枪,被匈克巴巴人欣
喜地捡去了。在几分钟之内,剩余的战士将不得从同一条河涉回去,在一个山头上
躲避,在那里遭受36个小时的围困。

    卡斯特将军审视着他能看到的情景,相距咫尺的克雷格打量着这个印第安人杀
手。营地里能见到女人和孩子,但没有勇士。卡斯特认为这是一次惊喜。克雷格听
到他呼叫已经围在他身旁的连长们:“我们从这里冲下去捕获这个村庄。”

    然后他召来库克上尉,口述了一道命令。这道命令是发给早已被派遣到荒野里
去的本蒂恩上尉的。“来吧。”大村庄。快点。带上包裹。“他指的是弹药。他把
由库克上尉记录下来的这道命令交给了司号兵马蒂诺。

    这位意大利人奇迹般地找到了本蒂恩,因为那个机警的军官已经放弃在荒野里
的寻找,回到了那条溪水边,并且最后在那座遭围困的山丘上与雷诺会合了。但在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无法突围去解救遭受到灭顶之灾的卡斯特。

    当马蒂诺沿着小径骑马跑回去时,克雷格从马鞍上转身去注视他。他看见F 连
耶茨上尉的24名战士也擅自骑马跑回去了。没人试图去阻拦他们。克雷格转回身去
看前方的卡斯特。这个自以为是的人难道一点也没有警觉吗?

    将军站在他的马镫上,从头顶上掀起他的那顶奶油色草帽,朝他的部队喊道:
“好哇,小伙子们,我们看到他们了。”

    这是正在离开的那个意大利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且后来在询问时他报告了
这句话。克雷格注意到,与许多长着金棕色头发的人那样,年仅36岁的卡斯特已在
谢顶。虽然被印第安人起了“长发”的诨号,但他已为夏季的战役剃短了头发。也
许因为这个原因,奥格拉拉妇女们后来在他倒地的地方没有认出他,勇士们也没有
认为值得把他的头皮剥下来作为战利品。

    举帽致礼之后,卡斯特策马跑向前方,剩余的210 名官兵跟了上去。通向河岸
的前方地形较为平坦,适宜于从山上冲锋下来。半英里之后,部队折向左行,一个
连队接一个连队走下山坡,涉过河流,并发起进攻。这个时候,这座夏廷人的村落
炸开了锅。

    勇士们像一群大黄蜂般地倾巢而出,大多数人打着赤膊,身上涂着战斗的油彩,
“嚷嚷嚷”地尖声怪叫着,冲到河边,涉过河流,登上东岸,面对着卡斯特的5 个
连队。蓝衣战士们在半路上停顿下来了。

    在克雷格的旁边,刘易斯中士勒住了马缰,克雷格再次听到了“我的天哪”的
轻声惊叹。夏廷人一淌过河就纷纷跳下他们的矮种马,步行前进,钻人到高高的野
草丛中看不见了,站起来向前跑几步,然后再次卧倒。第一批箭开始射向骑兵队。

    一匹战马在侧腹上中了一支箭,它痛苦地哀嘶着,抬起前腿把它的骑手抛了下
去。

    “下马。用马作掩护。”

    喊声来自于卡斯特,没人需要第二次吩咐。克雷格注意到有些战士从抢套里拔
出他们的柯尔特点45手枪,把子弹直接射进他们的战马的前额,然后用马匹的尸体
作为防御物。他们这么做算是聪明的。

    那座山丘上没有防御物。没有岩石或巨砾可到后面去躲藏。当战士们跳到地上
时,有几个离开各自的连队牵走了十几匹马,把它们带回到山顶上去了。刘易斯中
士让他自己的马和克雷格的马都调过头来,快步跑回到山上去了。在那里,他们汇
入到由刚才十几名骑兵牵着的正在走来走去兜圈子的马匹之中。过了不久,战马们
开始闻出印第安人的气息。它们躁动着并抬起前腿,把它们的骑兵拖过来拖过去。

    刘易斯和克雷格从马鞍上观察着。第一次冲击之后,战场平静了。但印第安人
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正在运动着包抄过去。

    后来传说苏人在那天击溃了卡斯特。其实不然。夏廷人发起了多次攻击。他们
的近亲奥格拉拉苏人听从他们的保卫村庄的意见,赶过来增援,从侧翼运动过去以
切断敌人的任何退路。克雷格从他的有利地位可以看到奥格拉拉人溜进了远处左右
两翼的漫长的草丛之中。20分钟之内,部队将会失去退却的希望。其中一名牵着马
的骑兵在喉部中了一支下落的箭后倒在了地上,边喘气边尖叫着。这些印第安人有
一些步枪,甚至还有几支老式的燧发枪,但数量不多。黄昏时,他们将大量地用新
的斯普林菲尔特步枪和柯尔特手枪重新武装起来。他们主要使用弓箭,这对他们来
说有两个优势。弓是一种无声的武器,它不会暴露出射手的位置。那天下午许多蓝
衣战士在胸部中箭而死去,但他们从未看见目标。另一个优势是,雨点般的箭可以
高高地射向空中,然后几乎是垂直地落到骑兵们的身上。对付战马效果尤其佳。在
60分钟之内,十几匹坐骑被下落的箭头射中了。它们甩下骑手,挣脱缰绳,沿着那
条小径快步跑回去了。其它未受伤的马匹也跟着跑了。在战士们死去之前,战马已
经跑走了,所有逃生的希望也随着它们消失了。恐惧开始像野火般地从俯伏在地上
的士兵中间蔓延。几位老练的军官和军士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

    那座夏廷人村落的首领是“小狼”,但他碰巧不在。当他一个小时之后返回时,
他已经错过了战斗。他因为刚才不在而受到了众人的指责。事实上,他刚才率领一
个侦察队在罗斯伯德溪水上游寻找卡斯特的踪迹,并曾经越过分水岭到了小比格霍
恩河边。在他不在期间,领导权交给了另一位老练的勇士,那是来自于南方夏延人
部落的一位客人,人称“跛脚白人”。他有35岁左右,既不是跛脚也不是白人。当
一群30名骑兵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试图突向河边时,他孤身冲向他们,摧毁了他们
的士气,自己英勇地牺牲了。但那30个士兵再也没能回到山坡上,看着他们死去的
战友们失去了存活的希望。

    在山头上,刘易斯和克雷格能够听到战士们面对死亡时的祈祷声和叫喊声。一
名骑兵小伙子像一个小孩般地哭叫着突破包围跑上山来,想求得最后两匹马的其中
一匹。几秒钟之内,4 支箭射人他的后背,他倒地后痛苦地翻滚起来。

    马鞍上的刘易斯和克雷格现在已经进入了射距范围,几支箭呼啸着从他们身边
穿过。下面的山坡上也许还有50至100 名战士仍然活着,但他们中的半数人肯定已
被射中了一支箭或一颗子弹。有时候,一名追求个人荣耀的勇士会突然间骑马冲上
来,直接越过俯伏在地上的战士们,根本不顾枪林弹雨,然后竟然能安然无恙地骑
马离开,但获得了荣誉,而且总是伴随着高声尖叫。

    在场的每一位战士都认为这是战斗的呐喊声。克雷格知道得更多。在冲锋时,
印第安人的嚎叫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死去,他自己的死亡。他只是在向无处不在
的神吐露他自己的灵魂。

    但那天真正把第七骑兵团毁灭了的是战士们对被俘和受刑的恐惧。每一位战士
都曾被彻底地洗过脑,都曾被告诉过骇人听闻的印第安人把俘虏折磨死的故事。总
的来说,这些故事错了。

    平原印第安人没有关于战俘的文化。他们没有设施处置战俘。但敌对方如果在
损失一半人员时可以不失面子地投降。70分钟之后,卡斯特肯定已经这么做了。但
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如果对方一直坚持战斗,他们通常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遭到
拷打:如果他被认出曾经正式发誓宣称决不与这个部落的印第安人交战,而且以后
食言了;或者如果他在战斗中贪生怕死。无论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他都失去
信誉了。

    在苏人、夏延人的文化中,顽强的意志和不怕痛苦可以恢复那种荣誉。一个说
谎者或一名懦夫应该得到那种经受痛苦的机会。卡斯特是曾经发誓再也不与夏延人
打仗的一个人。那个部落里的两名妇女在倒地的官兵中认出他以后,用钢钻捅进死
者的耳鼓,以让他下一次听得更清楚一些。

    当夏廷人和苏人的包围圈收紧时,恐惧像丛林大火般地蔓延在仍活着的战士们
中间。那时候的战役从来不是在能见度良好的状态下进行的;当时没有不冒烟的弹
药。一个小时之后,这座山丘已经笼罩在火药的烟雾之中了,现在烟雾中走来了那
些野蛮的部落人。想像力已经不着边际了。多年后,一个叫基普林的英国诗人曾这
么写道:当你受伤后被遗留在阿富汗平原上,妇女们来切割你的残余肢体时,为什
么你滚向自已的步枪并把子弹射进你的脑门,而且像一个战士那样去见你的上帝。

    山上的最后一批幸存者没人能活到听见基普林的声音,但他所描写的正是他们
所做的。克雷格听到了第一阵手枪的射击声,这是伤员们为避免遭受拷打的痛苦而
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他转向刘易斯中士。

    他旁边的这位大个子男人脸面一片煞白,他们的两匹马都在失去控制。回去的
小道已不能用作逃生之路了;那里到处是奥格拉拉苏人。

    “中士,你不会让我像一头被捆住的猪那样死去吧?”侦察兵朝他喊道。刘易
斯停顿了,想了一想,他的职责结束了。他从马背上滑下来,抽出刀子,割开了用
以把克雷格的脚踝与马匹的肚带缚在一起的那两条皮带。

    这时候,三件事情在不到1 秒钟时间内发生了。两支箭从不超过100 英尺的距
离射进了中士的胸部。他手里拿着刀,带着几分惊奇地望着它们,然后他双膝一软,
俯身倒在了地上。

    在更近的距离内,一名苏人勇士从高高的野草丛中站起来,把一支老式的隧发
火炮对准克雷格开火了。显然他把黑色火药装填得太多了,为的是想增大射程。糟
糕的是,他忘了取下通条。枪膛发出一声震雷般的爆炸并引发出一片火焰,把那人
的右手炸成了肉酱。假如他是把枪顶在肩膀上开火的话,他将会失去大半个头颅,
但他是靠在腰上开火的。

    那根通条像一支颤抖的标枪那样从枪管中射了出来。克雷格刚才面对着那个人。

    标枪射进他的战马的胸部,通到了心脏。当马匹倒下去时,双手仍被绑住的克
雷格力图挣脱开来。他背部着地摔倒了,他的头部砸在一块小岩石上昏过去了。

    在10分钟之内,卡斯特部队所在山丘上最后一个白人士兵死去了。虽然侦察兵
克雷格因为失去了知觉永远没能看到,但战斗的结束出奇得快。苏人勇士们后来会
描述说,1 分钟前最后一批十几名幸存者还在顽抗,接下来无处不在的神灵就把他
们全都消灭于净了。事实上,大多数战士只是“滚到他们的步枪边”或者使用了他
们的柯尔特手枪。一些人帮助受伤的战友结束生命,另一些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本·克雷格苏醒过来时,因为遭到那块岩石的撞击,他的脑袋仍然痛得嗡嗡
作响。他睁开一只眼睛。他侧身躺着,双手被反绑着,一边的脸颊贴在地上。草叶
近在他的眼前。当他的头脑清醒后,他觉察到周围有轻轻的脚步在走来走去,还有
激动的说话声和偶尔胜利的欢叫声。他的视线也清楚了。

    山坡上有穿着鹿皮软鞋的脚在跑来跑去,这是苏人勇士在寻找战利品。其中一
人肯定是看到了他的眼皮的眨动,于是响起了一声胜利的叫喊,接着几只强壮有力
的手扶直了他的身躯。

    他的周围有4 名勇士,脸上涂满歪歪扭扭的油彩,仍沉浸在杀戮的狂热之中。

    他看到一根石棍举了起来,想砸烂他的脑袋。当他坐着等待的那一秒钟时间里,
他无聊地想起阴曹地府的生活不知道是怎么样。石棍没有砸下来,而是一个声音在
说:“住手。”

    他抬头去看。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骑在10英尺开外的一匹矮种马上。西沉的太阳
照在骑马人的右肩上,光照的减弱使那人的形象成了一个剪影。

    他的头发未经梳理,落下来后像一个斗篷披在他的双肩和背部。他没有手持长
矛,甚至也没有提携钢斧,所以他显然不是夏廷人。

    那人骑坐着的矮种马朝旁边走了一步;阳光从肩后照过来,亮光更弱了。骑马
人的身影对准了克雷格的脸面,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了。

    那匹杂色矮种马既不是黑白斑也不是花斑,如同大多数印第安人所骑坐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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