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武媚娘拱手回礼。
“梁大人，是不是遇到棘手之事？为何愁眉不展？”耶修律柯满怀关心。
“谢四殿下费心了，梁某并无烦事？”她回以微微一笑。
“哦，那就好。”
“不知四殿下来找梁某所为何事？”看着他一付天性纯良的模样犹如孩子一般的童真，不时给人产生错觉，眼前这个年满十八岁的弱冠男子，还是个年满八岁的稚童。
“听说梁使者，昨晚已向父王请辞？”耶修律柯的眼眸此刻带着些许的向往。
“不错，出使辽国已半月有余，是时候回去复命了。所有一切相关事宜，梁武早与辽王陛下相商妥当，相信陛下早已告知殿下，殿下也好早日安排。”
“梁使者，打算何日起程？”
“梁某已决定三天后返程，务必请殿下提前好做好准备。”
“一定。”满口的爽快。
耶修律柯的长相不同于其他兄弟的粗犷，反倒是斯斯文文地模样，辽王如今虽未立袭爵之人，但事实并未如表面看来如此风平浪静。
四王子禀性纯良，其余三位王子除了三王子逊色一点之外，但并不是全是草包，处于劣势的四王子是以怎样的处世之道，赢得这半世平安。
今次欣然入质于唐，究竟是为了消除兄弟间的对他的猜忌，抑是另有目的？她无从得知。
不得不说他得天独厚，天生长得一付我辈善良之貌，天生如此？还是掩饰得太好？入质大唐别人唯恐不及，他却欣然前往。
“四殿下，看来对我大唐甚是向往。”武媚娘我哪有似不经意问起。
“呵——不知能否与梁使者单独聊一下？”耶修律柯笑容中出现细微的苦涩一闪而过。
“好，四殿下请带路。”武媚娘欣然接受。
“张大人，请先行一步，下官稍后便来。”武媚娘刚好注意到翻译官也步出学堂，侧身说道。
“下官告退。”
“张大人，请——”
武媚娘与耶修律柯并肩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走着，草原之上是无尽的旷野，远处不时有着牧民驱赶着牛羊。
白云朵朵，凉风徐徐不时扬起了两人的衣袂在空中轻快地飞舞。
“该不会四殿下今日邀梁武前来是看白云，草原的吧？”武媚娘侧目，这个辽国四王子果真沉得住气，是个人物。
“当然不是。”耶修律柯微微一笑。
“梁使者，本殿下是真心入质到大唐，并无他想？”他不能让她对他起了什么的疑心。
“四殿下此话从何说起？我梁某人欢迎还来不及；何曾说过四殿下入质我大唐，存在任何不良想法？”
“或是四殿下对今次入质真的抱有对大唐不纯的目的？”她侧目反问，一付探究的神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
“梁使者，误会了，本殿下单纯是欣赏大唐民土风俗而已。”
“真的吗？”
“梁使者，不相信？”
“只要我大唐皇上相信即可，梁某相信与否，重要吗？”
“重要。本殿下视梁大人为朋友，为知已。当然现在可能梁使者对本殿下存在某些误会，假以时日梁使者了解本殿下的为人时，定会有所改观。”耶修律柯信心满满道。
“是吗？那梁武真的期待那天的到来？可四殿下的刚刚在学堂遇见梁某时并非如此？”那一闪而过的苦涩告诉她并非如此简单。
“梁使者想知？”
“梁某不想知，可四王子殿下口口声声说要与梁某交朋友，梁某未见殿下诚意？”眼光炯炯注视于他，直截了当。
“其实本殿下入质大唐还有一个目的。”
“有何目的。”
“替我母妃回去看看故土，算是了却她一个心愿。”他此时的笑容，有些凄楚。
“四殿下的母妃难道是中原人？”
“是的，中原江南。”此刻的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那她如今？”看来大概不在人世了。
“母妃，已在前几年去世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她略显歉意说道。
“无碍，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默默等着他的下文。
他接着娓娓道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母妃乃官家千金之后，十八年前，由于我外公受到奸人所害琅珰入狱；母妃为救外公与外婆俩人到处碰壁……”
“那时恰好我父王出外游玩，路过江南，结识了我的母妃，父王以匿名的江湖侠客替外公伸了冤；外公与外婆为了感谢父王的救命之恩，便留父王在府中住下。”
“小住期间父王更是为我母妃的才情所折服，后来他们彼此俩情相悦——”
“由于外公一向身子不好又加上入狱期间受过风寒，不久便去世了，临终前，外公将母妃托付于父王，不到半年的时间，外婆也相继去世。”
“最后父王将身份告知母妃，并带她来到大辽，父王不愿委屈于母妃，执意要为她赐婚，母妃不肯执意要最终留在父王的身边。”
“那时，父王后宫之中有不少妻子，但王后之位之后却依然空缺。梁兄应该听闻辽国后宫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耶修律家的后位历代皆为潇家女儿所出？”
“略有所闻。”的确她也是在此番前来才略有所了解。
“本来父王在外出游玩前，是准备在回宫后便策立后位，但他遇到了我母妃。”
“父王有很多的妻子，但是他惟一所爱的只有母妃一人，由于父王爱上了母妃，所以父王想把母妃立为王后，那个温婉，善良又貌美的女子。”
“在母妃进宫后父王对她的独宠专宠更是到了不再召幸其他人的地步，偶尔去的几次也是在母妃的逼迫下去的，母妃不想父王因为她，而受到昏君的骂名，她更知道后宫的女人更是为了牵扯前朝的官员。”
“母妃的这样做不仅没有让后宫的女人感到好感，反而更让后宫所有的女人恨毒了母妃，联手欺负母妃，但由于母妃每一次都且过得过，也因为父王的专宠她们还没有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后宫女子的命运
“由于母妃的善良更是得到父王更加多的怜爱。”
“但那些女人她们每个的背后更是有着强大的家族背景支撑着，只有母妃毫无身家背景，到后来前朝的各大家族群以攻之，不只以辽，唐之间的水火不容，更是以母妃魅惑君主，实为妖女要将母妃置于死地。”
“父王不肯，恰好此时，后宫当中有一位女子有孕，她向母妃示好邀母妃到她的宫里，后来不知为何她就流产了，那位女子在父王面前寻死觅活的说是母妃推了她一个才导致流产的。”
“母妃不肯解释，执意要父王一个相信。母亲生性善良，含冤受屈，一气之下就病倒了，身体和心内双重的折磨让她日益憔悴，可更让她绝望的是，父王明明知道母亲是无辜竟然没为她说一句话——”
“甚至为了安抚其他妻妾而冷落母亲，在母亲生病期间一次也没来过。十年夫妻情谊，原来只是一场空。我那时才七岁。”
“最后父王把母妃关到冷宫，那时母妃彻底绝望了，在冷宫中寻死过，但未遂。”
耶修律柯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哽咽一下，继续说着：“那时我不懂，母妃也不知道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她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父王是为了保护她才出此下策的，母妃更不知道冷宫的四周父王早已秘密令人严密守护着。”
“不久，父王立了一位潇家女子为后，也就是现在的潇皇后——”
“接下来不到半年的时间，当初那位陷害母妃的女人死人，死在自己的寝宫中，经调查，父王还了母妃一个清白，也将母妃接出了冷宫，原本母妃不肯，后来知道了一切原谅了父王。”
“其实所有的一切，父王一直都知道是潇家女儿所为，但那地大辽天下初定，萧家又是身为大辽第一权臣，暂请动不了，也经过母妃的劝说，父王才打消打击萧家的所有行动。”
“从此父王也不冷落萧王后；也同样宠着母妃；两边平衡；由于母妃的助人为乐；待民如子；所以辽国上下对她的尊敬较于萧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计较她为唐朝汉人之身，萧后再如何不满也动不了母妃半分。”
“辽国上下都知道，母妃虽无王后头衔，但是与萧后的身份，权力同存在的，某些时候更胜于萧王后。并且但所有礼仪，祭天等等，皆由王后出席的场合，母妃一样陪同出席。”
“刚开始时母妃不肯，但是父王依然执意要母妃出席，因此萧后更是对母妃恨之入骨，也由于母妃的美丽的容貌便加欲铲除而后快。”
“那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说到这里，耶修律柯抑着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坠落：“那年冬天，邻国屡屡侵犯我大辽边境，父王亲自率兵出征，萧家既为大辽权臣，更是大辽的历代武将，出征肯定一同前往。”
没有硝烟的战场
“那一战父王去好久都没有回来，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母妃为了等父王回来，天天跑到城门上去等父王，有一天母妃终于病倒了，萧后是更动用了她所有的家族势力不让太医为母妃诊治，那年我才十一岁，萧后仗着家族在朝廷的地位，以为父王不敢动她，所以也就放任身为王妃的胞妹与父王其他的妃子一起欺负母妃。”
“那时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守护母妃，只有她与父王才是我在那个称为‘家’的地方唯一感觉到亲情和爱的人。可我年小力微，根本帮不了母妃，只能尽量陪着她……”
“我真的好怕，怕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天天盼着父王的回来，但一直都盼不到，皇宫中的消息更是让萧后给封锁了，父王根本不知情。”
“看着母妃一天天的衰弱，我哭着求她不要离开我，让她给我时间，等我长大！母妃看着我微微的笑了，那笑容映着母妃苍白的面容如此的艳丽，她温柔的为我擦干眼泪，说：‘孩子，你长大了，不能随便哭泣！娘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守护着你！看你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进步，看你娶妻，看你生子……”
“年幼的我听了母亲的话开心极了，母亲让我去找她最漂亮的衣服，她要妆扮，我兴冲冲的出去了，回来却看到母亲的身体冰冷的身子——”他话语平静，却掩饰不住心底那沉沉的哀伤。
“母妃下葬那天，父王回来了，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处官道上相遇，母妃临终之前曾交代，她死后一定要葬在那里，可以亲眼看着父王凯旋归来。”
“年小的我终于盼回父王的归来，我拼命扑进父王的怀里哭诉这些天所受的委屈与痛苦以及母妃离去的悲伤与无助，我哪里知道父王比我更无助，他几乎受不了母妃离去的恶耗。。”
“后来呢？”
“母妃的遗体被父王重新领了回来，要以王后的葬礼风光大葬，朝臣反对，但父王始终一意孤行，那天父王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将萧后的胞妹以及其他的妃子，斩杀在母妃的灵前，祭奠着母妃的亡灵。”
“之后，父王将自己守在母妃的宫殿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从未踏入半步，任谁来劝，也不能憾动父王的决心，别人皆以为父王是因为母妃突然的离去，伤心不已，其实只有我知道父王不仅伤心，痛苦，更多是痛恨自己的无奈，因为他的无奈才导致母妃的离世。”
“父王闭门三天，辽国上下也沉浸在一片伤心，痛失良后的哀伤中度过。”
“萧后不仅仅是因为父王对于母妃的宠爱让母妃与她并起并而惹来她的杀心，更是因为父王对我的疼爱更甚于其他人，萧后怕我影响到大哥未来的继承王位，怕父王基于私心会把王位传于我，才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我们母子。”
辽王的用心良苦
“父王出来后，就很少去后宫，偶尔去的几次都是在母妃的寝殿中坐坐而已，有时父王会摸摸我的头，对着母妃挂上墙上的图像说话，有时父王也会在母妃的寝殿中就寝。”
“从此以后，父王开始处心积虑地对萧家各方面的打压，这么多年来萧家再也不是我们大辽国的惟一权臣了，但其势力也不容小觑，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不能全根拔起。”
“父王对于我是越发的疼爱，萧后本就怀恨在心，因此更加恨毒了我，这么多年来若不死父王的明护，暗护，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去陪母妃了。”
“其实我并不怕死，只是母妃临终嘱咐于我要代她好好地爱父王，为父王分担。”
“母妃临终前偷偷留下一封遗书，她要父王好好保护我，不让我受任何的伤害，也要父王好好地活下去，好好打理国家不能因为她而做傻事。”
“所以此次入质唐朝，父王一是：想圆我母妃的心愿。二是：想以此来保护我，三是：父王想让我去远离家国，学会独立，不能永远受他的保护，因为他保护不了我一世。”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早已肿得不像话。
这也就是身在皇室所受到的尊崇时，也要一样承受无法避免的悲哀。她感同身受，不管他出自何目的，这些的确是皇室中人的痛。
“这些话我从未与别人说起，今天是我第一次说。”
“你是想得到我的信任。”
“不错，不知梁兄是否愿意交律柯这个朋友呢？”
“殿下，陛下是否想过，我大唐皇室也同样存在同样的问题？”
“想过，父皇说这是给我好好缎练的机会。”
“所以我更希望以后我们彼些能以名字相称，不被各种身份所牵拌。”他诚挚地瞳孔注视着她。
“不是因为梁兄是使者，更是因为梁兄是唐朝人，可能由于我母妃的影响，我自小就对唐朝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见到梁兄就有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极想与梁兄亲近。”
“呵——”她偏开头，转向一望无际的草原：“四王子真是性情中人哈？”
“我律修律柯一生中最喜交友，最渴望交梁兄这样的朋友。”
“四王子不怕哪天被梁某人连累？”
“说不定梁兄以后会是在下的福星。”他眼神炯炯地看着她。
“哈——四王子如此看得起在下，那梁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真的吗？”耶修律柯不敢相信武媚娘竟是如此爽快地答应他，她不是一般人，至少看到了他的某些心思。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完全折服在武媚娘的聪明睿智之下，还有她那一种果断决策令人安心的气息。
“真的。”武媚娘给予肯定。
“伸开手，轻轻友谊式的拥抱了她一下，武媚娘感到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擅抖，可能是因为他终于有一个与他母妃一样的唐朝人的朋友吧。她也明白为什么来了这么久了，辽王会如此厚待于她，奉她为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