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亨- 第12部分

晚上大家给穆竣送行，吃喝玩一条龙，算是为短暂的同僚生涯画上了句号，小侯那夜喝多了，她没有告别的勇气也没有痛哭一场的资格，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午夜躲在被窝流下几滴少女怀春的眼泪，自从年前见到了卓萱，她才发现自己那并不是爱也不是纯粹的喜欢，至多是小说看多了的某种幻想，算是初恋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穆竣一定会留在自己的脑海记忆里，哪怕是痛苦的回忆。

年后县里的工作很多，给穆竣报到的时间就三天，收拾妥当也没有什么可交接的，只是将宿舍的钥匙交了上来，将包里剩下的半条烟给了看门的王大爷，一如来时的一个大挎肩包一个行李箱，穆竣离开了乡政府，踏出大门后回首望着踏入社会的第一站，遗憾居多，收获也不少，见证了刘广这类官员的冷漠无情，胡妹这样的不可理喻，也见证了张大海所能代表的多数基层干部——有心做事，无力回天。

如果说踏入学校大门的穆竣是雄心万丈，此刻的他没有变，依旧是雄心万丈，只是，多了些沉重的东西，老百姓需要的东西。

在经济课题小组的实习，穆竣学会了很多东西，但在他看来所有加在一起也不如在村屯之间做宣传的十几天时间收获的多。幼时立志，少年时被那一句‘为华崛起而读书’所感动，而今，老百姓的一张张笑脸和亲昵拉着你手到家里吃饭的真诚，让穆竣在‘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上，悟到了他最深刻的理解，为官一任，你拥有多少都可以，底限——做好老百姓的父母官。

一个新年，他突然发觉自己长大了，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肩膀上突然觉得重沉了许多，比喊着我长大了要真实许多。

大口乡，我的，你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导师。

转回身，穆竣没有坐路边的三轮拉客车，而是拖着行李箱，迎着朝阳迈开大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走向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一刻，他信心满满，因为这信心不再是口号，而是有了坚实目标下的信心。

………………

刘子期得到了消息，穆竣走了他才回来，当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两个大纸壳箱子，里面装满了宣传资料，森林防火、不要乱砍乱伐、计划生育、普法不迷信……

“刘干事，清塘村来电话了，问什么时候将宣传资料给他们送去，村里已经组织好村民集体学习了，穆竣走之前将资料汇总印出来了，你就接下他的工作。”马德福打来电话。

刘子期面露菜色，年后的天，很冷，一个个村子都打来了电话，都在急迫的等待着乡里来干部带领大家学习资料。

寒风凛冽，摩托车上托着宣传资料的纸箱子，刘子期口干舌燥，两点了，还要去上井村，再不快点天黑回不了乡里了。

骨头缝都冒凉风，冷啊…………

远远的，摩托车停下来，车上的人下车不断的小跑跳动，搓着手，哈着气，身子暖了，上车，继续前进。

正文　第二十章　秘书行走第一日

甸榆县，公路运输重要枢纽，在端云省腹地亦是铁路客运的重要转站。

整个甸榆县城区面积不大，一条铁路一条河流贯穿整个县城，将县城一分为三，铁路与河流之间的区域为甸榆县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区，铁路与河流两侧区域发展缓慢。

县城边缘的桥边，新建的县政府办公楼大气庄重，靠近河桥却很肃静，公路铁路主干道车辆都不会经过这里，抬眼望去给人一种整洁的感觉，干净肃穆。

一座与这个城市并不太搭调的县政府办公楼，敞开式的县政府办公楼滨河而立，普通地级市的标准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地价低廉的缘故，这崭新的县政府将会遭受到诸多的质疑。

L型办公楼正面是县政府使用，侧面更为幽静的区域为县委使用，政府是公开窗口是城市面貌的展现，穆竣没有从楼群后的小广场进入县委楼，门口登记后在正面看了看县政府，才转到侧面，进入肃静的县委楼。

推开旋转玻璃门，着装整齐的保安拦住了他，询问过后，带着些微羡慕的目光耸着穆竣踏上宽敞的台阶上楼。同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在儿时的懈怠此刻应验，普通人群提及在县政府当保安，也算是说得出口的职业，再看刚才那位呢？年纪轻轻就被调到县委办，日后前途无量再看自己，自卑羡慕却也难涌起奋斗的勇气。

县委办公室主任韩军很热络的接待了穆竣，并在县委办公室内很正式的给在座人员介绍了他，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办公桌上办公用品一应俱全，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叫做穆竣的年轻人坐在这里的时候不会太多，要么是在三楼那间大办公室内，要么就会哪来的回哪去。关于这位的传闻很多，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关系背景深厚，什么父亲与杨书记是世交，也有关于才情传播的流言，不管怎么样，县委一秘的位置他马上就要坐，县委办的人都很热情，两名副主任也都将领导的架子丢掉。

穆竣坐在椅子上，微笑着回应所有人的热情，十二分钟后，上楼的韩军下来，示意穆竣跟着他上楼。

是一步登天，还是……

不光是县委，县政府那边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杨书记突然间将自己的秘书放出去，又点名从大口乡将那个当时轰动大家心还有些印象的复旦大才子调到县委办，这是否传达着某种信号呢？

仕途内行走，你不能先人一步的看清楚现实，那结局便只有一个，永远落在人后，久而久之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所淘汰。

三楼左侧，L型楼的交叉点，二楼和四楼都有门想通，保证一些工作的顺畅化以及常委会议的便捷可直达四楼。

整个三楼四间个人办公室，一间纪委办公室。

县委书记杨平、县委专职副书记马晋江、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蓝有志、县委副书记（分管经济）张森荣。

杨平的办公室在最内侧，悬挂着县委书记标牌的房门敞开着，可清楚看到里面不足十平米房间的情况，办公桌、书柜、资料柜，除此之外只有两把椅子，进得屋来右侧是关闭的房门，左侧则是敞开连通另一间屋子，沙发茶几饮水机。

一间秘书室，一间等候室。

韩军轻轻敲响了右侧那扇门，轻轻叫了一声：“杨书记。”

“请进。”

这个请字，是因为不习惯，平日里都会有秘书通报，现在秘书不在了，杨平这个请字，多多少少也带着平易近人的谦卑。而韩军的呼喊，也多少是考虑杨平不适应没有秘书的状态。

穆竣表现出了一点点惊色，见到端坐办公桌后的县委书记赫然是在招待所让人给自己下面的那位，一点点惊色很快掩盖住，然后表现出很正常的状态。

杨平整体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县委书记，长的有些凶，红黑面庞加上大眼珠子，秃顶的部位油光锃亮，尤其是在杨平专注的盯着你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凶。

“我们又见面了。”

“杨书记，谢谢您的面条，很好吃。”

杨平笑了笑：“呵呵，小穆啊，来县里工作有没有什么思想包袱？”

一旁的韩军愣了下，看对话这两人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穆竣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挺立状态回答：“没有。”

“好，那就好，韩主任，你安排一下，让小穆先熟悉熟悉，今天明天的日程他先不参与。”杨平点点头说道。

“好的，杨书记。”看得出来，韩军在比他小了一岁的杨平面前很拘谨，这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杨平在县委内的权威。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外间的秘书室内，韩军很详细的将一些工作细节告诉穆竣，言语之也没有多少领导的居高临下，很像是前任秘书与现任秘书交接，并且前任秘书还是在领导的安排下高升。

秘书，主要职责是协助领导综合情况，调查研究，联系接待，办理书和交办事项等。更浅显点说，即是保姆也是助手，做好了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称之为代言人。

穆竣并不排斥从基层被调回机关担任县委书记的秘书，一个年轻人，怎么都要经过秘书这一关，它会让你迅速的成长，能够提早接触到更高的层面，会在领导的指导下学到更多东西。

最初他只是担心自己被机关淹没，不如下面好出头，能够在鬼使神差之下被杨平看，他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现在就看杨平是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能让他学到更多，他理解的秘书，不是卑躬屈膝的随声附和，也不是本职工作内外的谨小慎微。

谨言慎行，但该说的话要说，该做的事情要做。否则只能是应声虫，而非帮助领导做一些辅助工作的秘书。

面对着韩军的介绍，穆竣听得很认真，交待下来的日程安排表和一些杨书记的习惯，这是秘书最基本的东西，临了，韩军转了下眼珠说道：“小穆啊，有机会多看看书柜内的资料，杨书记并不常在办公室坐着。”

“多谢韩主任，我知道了。”穆竣赶忙表示感谢，人家表现出来的亲近之意，切莫因为职位的变幻而淡化，韩军这人情送的他承了。

午的时候，韩军又主动带着穆竣到食堂吃饭，一应用品也都准备好，下午又有人领着他到宿舍去看了看，在县政府大院的尽头一座三层小楼，修建时目的该就是充当单身宿舍，筒子间，进门即是厨房，向内走是卫生间，两侧墙壁充当着阻隔卧室和厨房的作用，屋内的摆设很齐全，都是新的。

“韩主任，您费心了。”穆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崭新的二十一寸电视机、冰箱，该承谁的情他清楚得很，下午回来后在秘书室内看到了韩军，表示了感谢。

“小穆啊，好好干，杨书记下午视察工作了，你要尽快熟悉工作。”韩军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拍了拍穆竣的肩膀，聪明的小伙子。

“我会的。”

一下午时间，穆竣都沉浸在学习当，他必须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工作当，背下来日程安排后，拿起了县委内部的工作日志，上不得台面却是大家都必须知道的一样东西，要知道各位领导之前在忙什么，之后重点要忙什么，如此才能更好的配合领导工作。

很多时候，等待领导吩咐你做什么的官员，一辈子都只能是庸庸碌碌的普通‘小卒’，政府职能部门设置了诸多的部门，所谓何故？让领导的工作更加方便。

一下午时间，穆竣了解了一些，重点放在了杨平身上，两件大事是他目前主抓也是他最关注的。企业改革，宁奉市第三机械厂就在甸榆县内，目前正在改组，大锅饭是吃不了了，云济市翔龙股份有限公司即将入主第三机械厂，正处于评估阶段，那些是政府的事情，杨平本不该插手，企业改革势必会让很大一部分人觉得自己被企业被政府抛弃了，厂内的职工闹得很凶，一次次的职工大会县委书记杨平和县长于志都会出席，今天下午就是第N次职工大会协调平息可能产生的任何波动。

第二件事就是乡村教师的待遇问题，宁奉市周边的城市，乡村教师待遇比宁奉市高一块，甸榆县周边的现实，乡村教师待遇比甸榆县也要高一块，教职员工联名教育局反映，要求县委县政府解决此事，已经到宁奉市上访三回，一回到云济市被甸榆县教育局的领导在火车站拦了下来，也是大老难问题，一个多月了，杨平四次到下面乡镇现场调研，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解决办法出台。

专注状态下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唤醒了穆竣，抬起头，借着不太亮的光线，看清了来人。

“杨书记。”穆竣站起了身。

杨平嗯了一声，冷肃的眼神在看到穆竣办公桌上摆放的材料后柔和了不少：“别太着急，学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完，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穆竣迈步跟了上去，进屋后拿起杨平桌上的水杯，在饮水机内倒了一些热水，将烟灰缸内的烟灰倒掉，看了看窗外远处道路和桥上的灯光，走到窗前，将两扇窗户上的窗帘轻轻合拢，还给屋一个封闭的空间，做完这些又回头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略露愁眉看着资料的杨平，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影响到杨平的思考。

点烟，抽一口，端起水杯，回过神的杨平看着面前的水杯和烟灰缸，又抬头看了看，一下午的不好心情似乎有了些许的好转。

“看来自己选了一个有才情同时又聪颖伶俐的秘书。”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细节决定成败

穆竣自然也没有走，而是迈步下了楼，到食堂让厨师准备了两份晚饭。

在机关食堂内的厨师也不是一般人，眼睛不毒也别想干得长久，韩军带着穆竣来过一趟，穆竣这张脸在食堂就不再是陌生的。

“穆秘书，这……”

“照着杨书记平日里的口味就可以了。”

“好嘞！”

类似蒸屉餐盒内，分隔明确，食堂的人都是驾轻就熟，两荤一素一汤，四两左右的新鲜米饭，摆放在餐盒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两层餐盒内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厨师们可不会傻到当着穆竣的面还要将食物分出等级，得罪秘书对于他们来说往往更加可怕。

回到三楼，前面有一人走进了秘书室，穆竣紧走两步，脚步故意重重踩踏了几下，提醒前面的人。

“张书记，我是新来的穆竣。”

张森荣，县委分管经济的副书记，一个相对比较尴尬的职务，党内职务高过分管经济的副县长，偏偏手里握着的权力不如人家。

“哦。”张森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穆竣，也看到了他手的餐盒，隐隐一点香气飘了出来，张森荣的咽喉动了动，一下午的会议气氛压抑，还真有些饿了。

“杨书记，张书记来了。”穆竣轻轻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在里面人开口之前推开门，这是属于秘书的某种特权，当然了也要看做秘书的懂不懂得如何分辨何时可以敲门就进，何时该敲门等待里面的命令而进，这学问是秘书必须掌握的。总是等待命令，领导会觉得你不懂得替自己节省精力，总是敲门就进，一旦碰到了领导有**的时候呢？

“老张啊，快进来。”杨平抬起头，很随意的招呼了一声，没站起身也没客套，穆竣看在眼里，杨平和张森荣的关系不一般，最起码在工作的关系不一般，很随意，没有一点点的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