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神态紧张，收回手之后，便朝着洛擎苍跪下，战战兢兢道：“皇上，微臣无能，微臣愿受责罚。”
洛擎苍面色蓦地一沉，他倏地蹙紧眉头，看着御医道：“什么意思？”
御医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抱拳在头顶，声音战栗：“烟妃娘娘腹中孩子是胎里弱，是先天气血不足，即便不发生今夜的意外，只怕也难以保住。。。更何况。。。。”
胎里弱吗？
这一点，她早该想到。
因为这胎里弱，便是由她所赐，微微抿唇，她忍着痛苦，看着洛擎苍道：“皇上。。。。是臣妾福薄。。。勿要怪罪御医。。。”
洛擎苍面色十分难堪，他微微昂首，眉宇间尽是冰冷，沉默片刻后冷冷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烟妃腹中胎儿，否则。。。你便等着给自己处理后事吧。”
御医浑身一颤，慌忙点头称是，而后开了方子，便与流萤一同去取药。
他虽然开了药方，可是心中却是心知肚明，要想救烟妃腹中的孩子，只怕是难如登天，凭他的医术，是断断办不到的。
为今之计，只能尽力为烟妃以及她腹中胎儿补气血，看能否有奇迹发生。
他们离开后，房间内便只剩下洛擎苍与江沉烟。气氛一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洛擎苍里在你床畔，深锁的眉头藏着浓浓愁绪，江沉烟不用开口询问，也可猜出他心中所想，可正因为能猜出，所以心里越加难受。
“皇上。。。。”虚弱出声，她抬眸看着洛擎苍，眼神中带着柔柔情意。
转眸看着她，洛擎苍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她无法形容的语气低语：“为何要瞒着朕？”
苍白的面容带了淡淡笑意，江沉烟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淡淡凉薄：“他一开始，便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留不住，又何必强留。”
“什么叫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什么叫留不住？为何是强留？”洛擎苍当即反驳，情绪很激动：“朕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这是属于咱们的孩子，朕，不应该知晓吗？”
江沉烟笑容悄然敛去，眼眸中越加暗淡。
她的沉默，无疑是将他心中的疑虑与担忧推到了顶峰，几乎是下意识的走到床畔，他俯视着她，声音有些许颤抖：“朕，应该知道为什么，也必须知道为什么。”
一股无形的压迫从他身上传出，江沉烟几乎无法呼吸，她微微垂眸，不敢和他对视，卷翘的睫毛不住的颤抖，声音更是有几分不确定：“臣妾并非刻意隐瞒，只是。。。。”
“只是。。。你还想着当初，朕逼你打掉的那个孩子。”洛擎苍忽然接下了她的话，一语落地，她面色骤变。
不，不是的，她从没有这样想过。
“你到底还是在怪朕，对不对？”言语中有心痛，她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
突然抬起头，她眼角有泪：“没有，臣妾没有。。。。”
“那你告诉朕，你为何要瞒着朕？为何要隐瞒到现在，为何说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四目相对，洛擎苍的眸光颤动，眼底涌起阴郁的色泽。
对沉的可。心，像是被刀子戳了一下，在不住的淌血。
可是她却不能喊疼，不能让他知道。
咬紧了唇瓣，她垂了眸光，用一种让他几乎心冷的语气道：“臣妾从没想过，这个孩子能留多久。在这深宫，步履维艰，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到来。”
脚下一个踉跄，洛擎苍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好半晌才露出了自嘲的笑意，他冷冷道：“原来，从头到尾，紧张的人，担忧的人，害怕的人，都是朕一个人。”
“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对吗？”
“你没有想过留下他？没有想过留下我们的孩子，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你怎么会变的这么冷血！”
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出声：“这样的你，真教朕，寒心！”
语毕，他骤然转身，拂袖而去。
江沉烟呼吸困难，只愣愣的将目光落在地面，耳畔回荡着他冰冷的话语。心里的思绪像是乱麻一般胡搅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之所以隐瞒你，不是因为心中还有从前的疙瘩，而是。。。。因为你。。。因为担心你。。。。
叫我怎么告诉你，这个孩子不能留，是因为我亲手下了毒。
不能留这个孩子，是因为我早已决定亲手了结了自己与他的性命！
叫我如何告诉你！
终于，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江沉烟再也忍不住痛楚，伏在榻上失声痛哭。
不知何时，她哭的累了，便含着泪睡去。
就连梦中，也是他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话语，她眉头紧紧蹙着，掩藏着不能说出的不安。
迷迷糊糊间，她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气，熟悉又陌生。
窗外的风摇曳着树枝，那偶尔刮过窗棂的声音细微萧索，给她一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那股好闻的味道越来越近，到最后，已然近在咫尺。
努力睁开眸，她只看到了黑暗中一道模糊的轮廓。
“流萤。。。？”喃喃低语，是沙哑的声音。
黑暗的轮廓没有回应，只是那股香味越发浓烈，吸入鼻尖，竟然奇迹般的缓解了她腹中的剧痛。
猛的一个激灵，她警觉的坐起身，后背紧紧靠着床，冷声喝道：“谁？”
脚步声响起，是那人影在朝她靠近。
“站住，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喊人了。”江沉烟紧紧的攥着被子，眼里划过慌乱，这个时辰已是夜深，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寰璧宫，定然不是寻常人。
他到底是谁？
到底有什么企图？
心底越发不安，她深深呼吸，微微舒展了指尖，便多了几根细长的银针。
不得已之下，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终于，那个人影停下了脚步，响起的声音是分外的熟悉和温柔：“是我。”
江沉烟心底一震，眼中便多了迫切和欣喜：“百杀？”
“是你吗？百杀？”
“是我。”轻轻回答，他走到了床畔，借着微弱的光影，江沉烟依稀可以瞧见那双平静如水的澄净双眸，没有丝毫杂质的光泽，让她的心底忍不住一暖。
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真好！
“你怎么会来？他怎么会肯放你出来？还有，你的毒怎么样了？有没有缓解？”一见到百杀，江沉烟便自然的忘却了自己身上的痛苦，只紧张的望着他，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
百杀就那么看着她，听着她关心的话语，许久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真的？”江沉烟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知为何，面的百杀，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关心，不由自主的温柔。
轻轻一笑，他的声音分外好听：“这个时候，你应该多担心担心自己才是。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面色微沉，江沉烟掩饰的别开脸，轻声道：“我没事，没事。”
靠近了几步，百杀看着黑暗中她模糊的双眼，虽然看不真切，可是却能隐隐看见她未干的泪痕，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当初，你与他的交易，本就是个错误。你不该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如今，你既然已经有了身孕，便该抽离，何苦还要苦苦坚持。”
他浅蹙眉头，话语中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江沉烟垂着眸，喃喃低语：“有些事，一旦做了，便无法回头。从一开始，我便没想过可以回头，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只能继续下去。”
“你可以停止，可以放弃。”百杀眉头拧紧，眼中带着不忍。
缓缓摇头，江沉烟咬了咬唇，最终只说出了三个字：“舍不得。”
她舍不得，她深爱的楚白，独自一人承受痛苦，舍不得为了她赴汤蹈火的百杀承受无辜的苦难。她舍不得太多，便必须付出太多，包括生命。
深深的看着她，百杀眼角微湿，沉默许久后，才轻声道：：“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剩下的事，便交给我来做，孩子，我也会替你保住。”压抑着嗓音说完，百杀转身便要离去。
江沉烟怔怔的回味着他的话，心中满是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剩下的你来做？”
脚步微微一顿，百杀沉默不语，只微微偏眸再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声道：“知道吗？每一次见到你，我便会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久到，像是上辈子便已相知。”
江沉烟再次怔住，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这句话会让她的心跳急剧加速，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会想落泪！
百杀，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眼眶忽然一热，有泪欲要涌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流产 VIP02…17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兰馨阁内，明妃躺在床榻上，捂着小腹疼的翻来覆去的叫喊。
太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明妃，眼汇总闪烁着教人读不懂的情绪。
如意将手中被鲜血浸透的丝帕放进水盆，很快便将整盆水都染成了鲜红色。她面色难看，心中忐忑不定。
明妃痛苦的叫喊尖厉刺耳，听的她浑身一颤，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伺候。
太后看了一眼那鲜红的血水，面色更阴沉。
“太后。。。太后。。。救救臣妾。。。救救明心。。。。。”明妃一边叫喊，一边朝太后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太后却只冷冷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如意端了血水起身，朝着太后行礼道：“太后，都清理干净了。”
淡淡应了一声，太后再次看了那血水一眼，咬着牙道：“你先下去吧。”
“是。”如意慌忙点头，而后端着铜盆退出了房门。
“吱嘎”一声，房门被带上。
屋中只剩下太后与明妃二人。
“太后。。。臣妾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臣妾求求您。。。救救臣妾。。。救救臣妾。。。。”明妃强忍着痛退在床上，她一动，鲜血便顺着裤管流下，染红了一大片。
太后眉头蹙的更紧，看着她道：“你让哀家如何救你，御医已经说了，你的孩子，没了。”
“不。。。不可能。。。臣妾的孩子。。。不可能有事。。。太后。。。太后求求您了。。。臣妾是薛家的女儿，是太后您的亲人哪。。。太后。。。。”
明妃一听这话，整个人便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无力的软坐在床，愣愣的看着太后，哑着声落泪。
太后懊恼瞪了她一眼，愤恨道：“所以你今夜为何要这般鲁莽，他人看不出来，哀家还能瞧不见吗？你打的如意算盘哀家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害人终害己！”
“这般鲁莽，哀家对你真是失望至极。”太后冷冷呵斥，对她全然没了往日的疼爱和宠溺。
明妃失神的看着太后，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拼命摇头：“没有，臣妾没有算计任何人，是烟妃，是烟妃她害了臣妾，太后，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烟妃？”太后低声呢喃，而后低语道：“你以为哀家眼瞎了不成？”
太后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灌而下，明妃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咬紧了唇瓣，不甘心的压低了嗓音道：“是。。。是臣妾算计她们。”
“臣妾的最终目的，是烟妃，臣妾要害的人也只是烟妃！”
听闻此言，太后更觉得恨铁不成钢，她懊恼的叹气，不解道：“那烟妃虽然得宠，可你腹中毕竟怀有龙子，你何必与她争？待得他日胎儿落地，你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那时候烟妃如何能与你比？”
“如此目光短浅，真是教哀家失望。”
听着太后的话，明妃禁不住苦笑：“太后，那烟妃。。。腹中也有了皇上的龙嗣。”
“臣妾若是不害她，如何立足？皇上如此宠爱她，即便他日臣妾的孩子落地，也势必比不过烟妃的孩子！那时候，任凭臣妾如何争，如何努力，只怕。。。也没用了。。。。”
眼泪簌簌的落，，明妃心底尽是不甘。
“你说什么？”太后一怔。
“烟妃有孕？”
重重点头，明妃咬牙切齿道：“她如今便已得势，她日，孩子落地，只怕皇上便会将皇后之位传给她，臣妾。。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薛家，为了太后您的荣耀啊。”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
她的话，像是一颗惊雷在太后心底炸响，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说，你之所以害烟妃，是因为她有了龙种？”
“是。。。。臣妾如何能让一个小小贱婢出生的烟妃抢了咱们薛家的荣宠。。。”明妃毫不犹豫的回应，瞪大的双眸还带着恨意。
可是还不待她说完，太后便突然转身，一巴掌重重的闪在了她的脸上。
“啪”清脆的声响在耳畔嗡嗡作响，明妃几乎是当即傻在了当场，一只手捂着绯红的脸颊，一只手渐渐攥紧，用尽了所有力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弄清楚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太后愤恨的低吼，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你要害烟妃？你要害她的孩子？你知道你害的是谁吗？是哀家的亲孙，是皇家的血脉！”
“如今，你害烟妃不成，还害了自己害了薛家，哀家真是看错了你，当初，哀家就不该让你进宫，就不该如此放纵你！”
话到最后，太后几乎浑身颤抖起来，气的发红的面皮轻轻颤抖。
明妃愣愣的看着太后，失神道：“臣妾害的是烟妃的孩子，是会对咱们薛家不利的孩子啊，臣妾不懂。。不懂。。。。”
“不懂？”。
“那就让哀家好好告诉你！”太后眉头紧紧锁着，眼中已然有了无奈和失望：“因为哀家不止是薛家之人，更是皇帝的生母。”
“延续皇嗣血脉，是哀家不可推卸的职责，更何况那孩子的身体里还流淌着皇帝的血脉，那是哀家的亲人，是皇帝的亲子，你害了他，便是害了哀家，害了皇上，更是害了薛家！”
“你如此不知轻重，落得如此境地，当真活该！”太后气急，说完之后，重重拂袖，转身便欲离去，可是旋即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对你，哀家已经失望透顶，日后，你好自为之！”
听着太后绝决的话，明妃整个人像是跌入冰谷一般。
她最大的靠山，终于垮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太后应该站在她这边才对，怎么会突然翻脸！
她做错了吗？
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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