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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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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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绿却忧道:「但是公子是有病之身,那人武功却好得很,万一他以封爷要胁公子,可怎么办?」

  寇谦之再细细一想,道:「陆大人此行,不知凶险,贫道有五石丹,服之能暂时压制邪气,刺激功体,让内力完全发挥,应该可助大人一臂之力。这五石丹珍贵异常,贫道的门生弟子都不知藏处,请大人在此稍待,贫道立刻快马回去取来。」

  陆寄风十分感谢他的好意,道:「不必劳烦道长往返了,我马上动身上崖,我随你去取。」

  陆寄风带着云拭松、千绿等人,随寇谦之一同出府,四人快马加鞭,回到法坛。寇谦之进入丹房密室,取出玉瓶,亲手交给陆寄风,紧握着他的手道:

  「贫道只给陆大人这五颗,非是贫道不舍得,而是五石丹药性极烈,虽能发挥内力,但不过是透支而已,千万不可多服。凡人根底极强者,服下纤毫就能伤身,陆大人根基绝世,又有天婴护体,所以或许能负担五颗。若服之而心烦气躁,情欲灼身,则已是过量了。」

  千绿一听,不由得面红耳赤,云拭松更是直接问道:「是春药?」

  寇谦之神色严肃,道:「五石丹能让男子竣精勃发,黄帝内经所谓『夫精者,身之本也』,真元内丹的来源就是男子之精,精气不绝,便能阳气不断,进而长生不死。以此作为春药,根本是暴殄天物,买椟还珠!」

  云拭松好像听不大懂,只关心所有的男人都会关心的问题:「那……能不能也给我一颗?」

  通明宫是丹鼎派,原本就精于炼药、养身,这五石丹更是源远流长,史不绝书。四百多年前的汉成帝曾服下方士进贡的春药,一夜精流不尽,精尽血出,气绝身亡,当时所服的春药,配方中就含有微量的五石丹。

  虽说五石丹有春药的功效,但是道家养身的一大环节,便是龙虎之道,也就是男女双修,阴阳调和。只不过一般人缺乏定力,享受鱼水之欢时,很难收摄心神,做到不动心不动念,反而修不成,最后只能落得一事无成,只好走清修一途,虽然慢,但较为稳当。而真正的龙虎之道,并非采补,而是男女双方同得道谛,谓之大周天。当初陆寄风误采云若紫的根基,只因为他初尝云雨,还一时不得要领,不能收放自如之故。

  司空无调制五石丹的用意,当然不是炼来作为春药,而是辅助修道之用。以陆寄风的根基,服下五石丹之后,自能不经思索就自然地将精气转化为内力,而使周身真气源源不断。如果他无法转换自如,竟感到欲念一发不可收拾,那表示已经超过了他能负担的药量,便十分危险了。

  在此之后,也有许多皇帝是服了类似的丹药过量而亡,近两百年后,唐太宗于贞观二十三年,服方士那罗迩娑婆的「延年药」而驾崩,唐宪宗、唐穆宗、唐武宗……乃至于有明一代的英宗,无不是服下类似此药而死。可见此药用之不慎,为祸千百世。

  此乃别话,不再多表。

  寇谦之不去理云拭松的要求,对陆寄风道:「陆大人千万谨慎,不到逼命无常,不可使用。否则恐将泄尽真元,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丧命。」

  陆寄风也知猛药不可常用,便称谢收下了五石丹。

  寇谦之又道:「陆大人此去,最好是尽快回来。万岁那边,贫道会请崔大人、拓跋大人代拟一番说词,虽然陆大人无意仕宦,但是为了大局……还是请陆大人屈身染尘吧!」

  陆寄风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会尽快回来。」

  陆寄风与云拭松、千绿一同告别了寇谦之,三人快马往西而去,陆寄风记得剑仙崖的路,应是一两日就可以抵达,但他心中挂念着封秋华和迦逻,能早一刻回去也是好的。以迦逻的硬臭脾气,落入敌人手中,只怕讨不了好。

  见陆寄风心事重重的样子,千绿道:「公子,您在担心小公子吗?」

  陆寄风勉强一笑,道:「嗯,他从未离开过我,不知道此刻怎么样了?」

  云拭松道:「凭他那狗眼看人低的德行,八成已经被痛打了好几顿。」

  陆寄风脸色更沉,千绿嗔道:「少爷!您别乱说。陆公子,小公子聪明机灵,不会有事的。」

  虽知道千绿只是好言安慰,陆寄风听了至少觉得好过些,道:「多谢你,千绿姑娘。」

  此时突然马匹发出几声长嘶,人立起来,陆寄风和云拭松都是练过武的人,还能稳稳地拉住缰绳,腰板笔直不动。千绿却惊慌地大叫了一声,连忙本能地要去抱住马颈,身子一个不稳,便要往旁被甩了下去。陆寄风身子一点,已伸臂抓住千绿,跃回自己的马上。

  千绿惊魂未定,在陆寄风怀里不住发抖,道:「多谢公子……那马怎会……怎会突然……?」

  陆寄风也是大奇,蓦地,阵阵异香传了过来,细碎的铃声,像玉屑悄悄洒在珊瑚盘上,随着西边奔来一道银光,掠地轻舞的流萤般的身影而至。

  那不是流萤,而是一个女人。

  她的身上穿着曳地的幂褵长纱,整个人由头到脚都掩在幂褵下,根本就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但是那轻盈的跑姿却显示出她一定是个纤细的女性,疾奔时,随风往后掠去的幂褵更隐约衬出双腿十分修长。

  她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那双白色的脚。她居然是打着赤足,粉红色的脚底,雪白色的脚背,颜色融得洁白中透着粉红,粉红中透着洁白。只有美女,才会连脚都有这么美好的肌肤。

  在她细细的脚踝上,系着几道细细的金链和小小的铃铛,奔跑时带出阵阵清脆的叮当之声,在清夜中更增几分幽玄之意。

  幂褵是富贵人家的妇女出门时的衣物,上方是宽边大帽,帽缘结下层层像是帷帐般的轻纱,以遮掩帽下之人的全身姿貌。她所戴的白色宽缘帽下,银白色的帽缘还垂下串串一样大小的珍珠流苏,银纱上则缀着珊瑚和红玉,这件幂褵就价值千万,因此,这是个极富贵人家的美女。

  但极富贵人家的美女,怎会只身疾奔于黑夜荒郊?

  那一定是个逃亡的美女。


  第九章 此同既难常

  那美女停在陆寄风等人面前,虽然她披着幂褵而不见她的表情,但是,陆寄风感觉得出她在注视着他们。

  美女开了口,她说了一句话,但是没有人听得懂。

  那不是汉语、不是鲜卑话,甚至连夏语都不是。

  就在陆寄风和云拭松面面相觑时,那美女轻笑了一声,改用汉语道:

  「那匹马儿给我!」

  她指的自然是原本千绿所乘的马,现在千绿和陆寄风共乘,就空出了一匹马来。

  这样的装束谈吐,令陆寄风直觉地想到她是由巨富之家逃出的异国美女。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可能是由苏毗公子家逃出来的美女。

  因此,陆寄风问都不问,便道:「请。」

  美女轻轻一纵,跃上了马匹,居然手一翻便握出一把金刀,往马臀一刺,口中呼喝,要马儿奔跑。马被刺得鲜血长流,发足狂奔。

  陆寄风吃了一惊,这三匹马皆是上选的骏马,轻轻一拍便知行动,实在不必以这么残忍的方式赶马。想来是这名美女急着要逃,手段便狠了起来。陆寄风连忙以真气丢出手中的马鞭,道:「这个给你!」

  马鞭挟着真气发出呼啸之声,往美女的方向丢去。陆寄风算准了力道,只要那女子伸手一拦,必可接住马鞭。

  不料那美女举手一挥,雪白的手上璨烂的金刀刀光一闪,竟将马鞭挥成了两段。她冷笑了一声,绝尘而去。

  陆寄风怔了怔,云拭松出身首富,自幼就喜欢鹰犬狗马这些玩意儿,见那美女毫不怜惜地伤害骏马,气得脸都红了,道:「你干嘛给她那匹马?」

  陆寄风道:「总要让她逃命……」

  云拭松道:「万一她是个江洋大盗、杀人魔王呢?」

  虽然陆寄风很想说「那怎么可能?」但是话到口边,硬是吞了下去,那美女确实是有几分怪异。

  陆寄风只好苦笑道:「算了,赶咱们的路。」

  云拭松心疼骏马,还在碎碎念个不停,好像陆寄风害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无辜的人一般。

  三人才又行出不到一里,就听见前方传出阵阵奇言怪语,粗豪的男性声音大声喝叱着,但所用的语言,也完全是陆寄风没听过的语言。

  旷野之中,那美女乘在骏马上,被好几名高得吓人的男子给包围住。那几名男子至少都身长九尺,赤足袒膊,头顶光秃,肤色黝黑,手中握着黑色的铁棒,棒端以木料作蕊,外包铁皮,上面还横张着密密的尖刺,在月下发出森然的光辉,这样的铁棒就连犀皮铠甲都打得穿。

  但他们身上却几乎没穿什么衣服,而是自左肩向右脥披着黄红相间的布,那种布也不像衣裳,倒像袈裟,不过袈裟也没有那么简陋的。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不是中原的人。

  那六名番僧有如打雷一般的斥喝之声方绝,女子便轻轻接了几句话,她的声音虽轻柔,但是就算听不懂她的语言,也可以听得懂她口气中的淡漠。

  或许正因为没有文字障,直接听声音语气,更能由声音中感觉出她的冷绝,孤绝。

  那女子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听了这些话之后,番僧们全都目光一转,望向陆寄风等人的方向,冷冷地投射在陆寄风、云拭松和千绿身上。

  云拭松看出苗头不对,道:「他们看我们干什么?」

  那女子以汉语道:「我说马是你们给我的。」

  那就是「同党」的意思吧?

  那几名番僧中的一人对陆寄风呼喝了几声,用力摆了摆手。陆寄风暗暗戒备着,但众番僧并没有攻击过来,而是突然齐声大喝,各自跃开,手结法印,袭向那名女子。奇的是六人的六道掌气似乎并不刚猛,也看不出什么杀气。

  穿着幂褵的女子轻身飞起,那六僧同时身子往外一转,右足平抬而起,左腿微屈,手中铁棒一端挟在腋下,有尖刺的一端朝外伸出,有如一朵六瓣之花一般,包围着中央那匹马。

  那女子翩然飞落在外围,发出轻轻的冷笑。千绿见那六僧动作古怪,也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不料屈着单足而立的六僧,身子不动,却迅速地旋转起来,六人像站在一个大转轮上一般,迅速地由右向左急旋,越转越快,一下子就快得看不清面孔,只见一个橙色的圆圈急急滚动,接着圆圈竟笔直地立了起来,朝那女子滚来!

  巨大法轮挟带着飞沙走石,阵阵厉风扑面,简直像刀刮着一般,那女子连忙拔身闪开,幂褵的一角却被辗转过来的巨大法轮所带出的气流给硬生生扯裂,嗤地裂衣巨响过后,那一大片幂褵已碎成数不清的碎片飞散空中!

  巨轮眼看就要滚至陆寄风等人身上,陆寄风早已蓄气在手,身子一拔,跃上数尺,同时一掌以上清含象功的柔和推力推开二匹马以及千绿和云拭松,道:

  「避远些!」

  巨轮嗤地滚过陆寄风等人方才驻马之地,所过地面留下一道尺许宽的痕迹,土地都被翻得稀烂,若是任何事物被这巨轮碾过,想必也会成为烂泥一团。

  陆寄风一落地,双掌便送出一股阳刚真气,袭向巨轮!

  掌气打在急转的巨轮上,竟被反弹回来,陆寄风及时闪过,自己的掌力轰然袭往他身后,好在这是旷野,真气散向身后的千里平原,竟尔化于无形。

  陆寄风暗自诧异,那女子冷笑一声,又轻身飞上了马,她的幂褵下摆被扯碎了,露出一对修长浑圆的小腿,倚坐在马上,更是媚态横生。

  她一坐定,那巨轮便转向她滚去,陆寄风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绞成肉酱,只得纵身以掌气推开女子及马匹,道:「你还不快走?」

  那女子道:「我等你杀了他们再走。」

  陆寄风一怔,巨轮已滚至面前,风刀沙剑逼得他睁不开眼,陆寄风听音辨位,便往巨轮中心纵身一跃,耳中听见千绿惊叫了一声,陆寄风这看似自杀的一举,穿过了那巨轮没有任何真气的中央,同时双掌疾推,两道掌力自巨轮中央往左右推挤。

  陆寄风安然地滚出轮心,落在地面上之时,轰响骤绝,六道橙光一闪,六僧已分别立在地面上,脸色阴沉地望着陆寄风。

  他们六人所结成的大法轮弱点正是中心,陆寄风自核心拉开他们的结力,法轮遂散开了。

  陆寄风身上都是沙尘,不敢掉以轻心。这六僧结成轮阵伤人,以样的功夫他闻所未闻,绝不是中原的路数。要以人快奔的速度结成法轮,已是极为困难,这样的法轮还有那么快的速度、那么尖锐的刺杀力,更表示这六人的内功深不可测。

  更令陆寄风伤脑筋的是:那女子根本是故意把陆寄风拖下水,借刀杀人。而语言不通的陆寄风,不但无法解释自己与那女子萍水相逢,就算他能与这些番僧沟通,要他不插手救一个被围攻的女子,也不大可能。

  那六僧之一态度沉着,对陆寄风说了几句话,可惜陆寄风听不懂,只好依然挡在那女子身前,道:「他说什么?」

  女子道:「他称赞你功夫好,胆子大。」

  陆寄风道:「要我救你是应该的,但是你为何要我替你杀他们?」

  那女子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他们又为何要杀你?」

  陆寄风才问,那女子还未回答,那名番僧又沉声说了几个音,女子冷然回答了几句,那番僧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不屑地看着陆寄风。

  再怎么不懂语言,陆寄风也知道不妙,道:「你们说什么?」

  女子道:「他问我你是谁,我说是爱我之人。」

  陆寄风道:「你别胡说!我又不认识你,快跟他们解释清楚!」

  女子又说了几句,这回更糟,那六僧脸色同时一变,又是杀气腾腾。

  陆寄风忙问:「你到底乱说了什么?」

  女子道:「我说你会为我杀人。」

  陆寄风道:「我没有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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