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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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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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又是怎么走到这步田地的?

  从前封秋华为了修炼「天心离大火」,饱受煎熬,这式剑法的心诀,必要将全身奇经八脉一遍又一遍地以行小周天之功的方法升高温度,等温度提升到火焰的温度时,才再以引导之法,将之散出于几个重要穴位,要做到升高体内温度而不伤五脏六腑及全身筋脉,是最困难的初步。等练到极致,体温便不会再升高,随时可以发出高温,变化自如,出手之际才随着剑气发出灼温,刺中对方要穴,是之谓「天火」。

  那时,疾风道长要他到山顶绝崖冰骨岩上打坐练功,只半年,封秋华就已能适应冰骨岩,在此地生存而不觉有异。这样的进境,就连不过问再传弟子之事的通明真人司空无听了,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大有嘉许之意。

  而那个坏了封秋华道行的女人,又是怎么上了冰骨岩?又是怎么让封秋华见到?封秋华说她当时将近冻毙,因此自己以真阳之火为她暖身,救了她的命,此后她便留在冰骨岩附近,封秋华驱赶过她,她是被赶走了,可是……为什么还会产生这段孽缘?

  噗的一声,灵木道长脸上一热,原来是一滴血溅到了他脸上。

  疾风道长喝道:「中!」一指刺中封秋华,指尖刺入肌肤,那是封秋华溅出的血。

  灵木一凛,封秋华的身子晃了一下,继续以左手掌力攻向疾风,待封秋华一掌推到,疾风才举起左掌,反击回去。两掌相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封秋华身子仰头一晃,踉跄不稳地又倒退了几步。

  疾风与封秋华所对上的这一掌,运上了真气,可以说是以硬功对硬功,再没半点转寰了。

  疾风站在原地不动,冷峻地望着他。

  疾风的硬掌所挟的真气,使封秋华五脏六腑受了重伤,原本已被剑和指气伤得全身鲜血淋漓,此刻封秋华好不容易站稳了,唇角却已忍不住滑出了一道殷浓的血流。

  封秋华「哇」的一声,低首吐出一大口血。喘着气,抬袖擦去血渍,他体内倒流的血还是不停地滑出喉头,想忍也忍不住,只好吸着气,将血吞下腹中,勉强站稳。

  见封秋华面色由惨白变为蜡黄,陆寄风也知不妙,唯恐封秋华会就这样丧了命。

  疾风道长说道:「你的心脉已被我这掌击裂了,还要战吗?」

  封秋华的呼吸浊重,已连话也说不出来,头发蓬乱,双眼突出,模样甚是可怕,他拼命忍着涌出喉头的血,重重地喘息。左手按着丹田,用力地吐纳行气,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劈啪之声,沉稳地一步一步,向疾风道长走来。

  疾风道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凄苦,突然仰首大笑:

  「哈哈哈……你宁可死,也不认错;你宁可让我活活打死,也要保护你的兄弟家小,这结义之情,竟胜过了一切,哈哈哈……」

  疾风道长愤怒的狂笑声里,微带哽咽。他两度在重创封秋华之后,便停下了手,只要封秋华认输放弃,就不必走到最后一步。他一再地给封秋华生机,可是封秋华竟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除了令疾风意外,更像割着他的心一般。他不解为何封秋华这样冥顽不灵,这样自找死路,就为了一个结义兄弟家突然冒出来的妖女。

  封秋华走到疾风面前四五尺之处,双掌骤起,右拳击向疾风面门,左掌拍向疾风的腹部。

  封秋华的右手右肩已经受创过重,击向疾风道长面前的这一拳,有若幼儿,疾风闪也不闪,随手一举,便格住了他的右拳,内力随着手劲吐去,封秋华立刻有如被重重一掌推开,飞跌出数丈,仰倒在地,一口血再也控制不住,狂喷了出来。

  封秋华仰面而倒,挣扎着欲起身,一阵晕眩,身子也渐觉得冷。他知道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离死不远了,但仍拼命地要站起来,他了解师父,只要他还站着,师父就会守信,先与他决战。如果他就这样倒地不起,接着师父便可能先杀死云若紫,再慢慢地医治好他。

  封秋华使尽了全身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撑不起身子,肩、背、臂,都像支离破碎了一般,不管施了多少力,还是无法把这些部位连贯起来。模模糊糊间,他听见那少年的叫唤:

  「别杀她!」

  封秋华想发出声音阻止师父,但是溢满了血的喉间只发出「咯、咯」的含糊声音,眼前便是一黑,失去了一切的知觉。

  疾风道长一剑刺向云若紫,但是没有刺中,陆寄风抱紧了她,剑刃划过了陆寄风的手臂,陆寄风惨叫了一声,登时鲜血长流,浸湿了半边身子。疾风及时收住剑势,厉声道:

  「小子,你若不退,我便也一剑刺死了你!」

  陆寄风发着抖,说不出话来,疾风道长眼中布满了血丝,脸泛油光,和着封秋华喷在他脸上的血,那凶狠和痛恨,竟燃着疯狂的火焰。

  之前他或许还会放过陆寄风,但是为了这个妖女,他已被逼着打死他的爱徒,此刻任何与云若紫有关的人,在他眼里都是逼死封秋华的元凶,应该抵命。只要陆寄风再迟疑片刻,他手中的剑绝对不会容情。

  见到师兄眼神骤变,灵木道长身子一闪便窜至陆寄风面前,迅速地一指点中陆寄风,一手抓过云若紫,陆寄风只全身一麻,眼前一花,云若紫已不在怀中,不由骇然。

  灵木道长一手按在云若紫额上,只要真气一送,云若紫便要天灵尽碎。灵木道长对陆寄风厉声道:「小子休要插手坏事!」

  灵木道长知道师兄现在神智已难以控制,只好抢走云若紫,点退陆寄风。他见这小孩不会武功,又生得一副善相,实不愿见他横死。

  他本以为陆寄风见到疾风道长与封秋华的一战,会心生怯意,自动退却,不料陆寄风竟扑了上来,一面动手打着灵木,一面叫道:「你们两个恶妖道,已经杀了封伯伯,又要杀若紫妹妹,把若紫妹妹还我!」

  灵木怕他激怒师兄,又怕出手过重伤了他,只好以轻功跃退了数十丈,以避陆寄风。想不到陆寄风快步跑着追了上来,口中还叫着:「放下若紫妹妹!」

  陆寄风一眨眼便跑到灵木面前,灵木脚下急踩迷踪方位,突左突右,越跑离疾风越远,可是陆寄风却是不管灵木怎么闪,都追得上来,总是灵木一停下步子,陆寄风就已经赶到他面前。灵木大感困窘,不知不觉间使出了真正的轻功身法,一侧身便斜滑出数丈,再一倾又滑后了几丈,犹如闪电般无人能料得到下一步会在哪一个方位出现。陆寄风果然便愣住了,急要追上,又见灵木出现在他全然没料到的地方,甚至一下子就已立在他背后,等陆寄风连忙背转过身,灵木又已在原来的地方,而且闪得更远。

  这套奇妙的轻功「天行步」,源自易经六十四卦的纵横生克,变化有千千万万种,只看出步时的方位在何方,整套的步法就不一样,而每一套都有六十四步,但是只要记熟了易数推演的程序规律,便能运用自如,变化出不同的灵活程度,是难学易精的轻功步法。

  陆寄风对数理变化最是拿手,他慌张地乱追了几步,隐隐地便感到似乎能掌握灵木下一步的方向,却又不敢肯定,略一调稳气息,目光顺着灵木奔走的方向转去,稍稍回想他前面十步的步法,便往左方随位踩去,灵木道长的蛊位之错正是随位,居然笔直地往陆寄风撞来。

  灵木大吃一惊,正要闪开,偏偏随位的纵步也是蛊位,左右都闪不过,「砰」的一声,两人撞成了一团。陆寄风闷哼了一声,身子弹飞了开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灵木惊呼:「哎呦,不妙!」他周身都是真气,被他这么一撞,有如被迎面打了一掌,凡夫俗子非要被撞得五脏俱碎而死不可,灵木急奔到陆寄风面前,探视他的生死。

  不料倒地的陆寄风一跃而起,扯住灵木的衣袖,叫道:「放下若紫妹妹!放下若紫妹妹!」

  灵木道长满腹疑心,陆寄风被这么一撞,鼻血长流,脸上也整个肿了起来,可见伤得真是不轻,可是居然还精神奕奕。

  疾风道长一手挟着已经完全没有生气的封秋华,以轻功跃至二人面前,面色阴沉,提剑正要一剑往陆寄风背心刺去,灵木忙叫道:「师兄且慢!」

  疾风道长怒道:「干什么?」

  「这小孩邪门。」

  灵木右手挟着云若紫,倏地出手,以左手抓住了陆寄风,陆寄风被这铁箍似的大手抓住,只觉灵木的手掌有如烧红的铁铐一般,传出一股滚烫的热气,烧得他手臂剧痛,自然而然便运起力气与这热力相抗。灵木手腕一震,陡地松手放开,陆寄风也退后了一大步,又气又急地看着这两个武功高强的道士,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木追上前一步,道:「你练过什么功夫?师出何门?」

  陆寄风一愣,道:「我……?我什么功也没练过……」

  灵木脸色更怪异:「你真的没练过什么功?什么也没有练过?」

  「我没必要骗你!」陆寄风大声道。

  灵木眼光一扫,陡然脸色变得极为震惊,颤声道:「师兄,他……你刚刚刺他的一剑……」

  「怎么?」疾风问道,眼睛也顺势往陆寄风的手臂一扫,突然间也像是触了电一般,冲上前一把抓住陆寄风,拉起他的左臂细看。被剑划过的地方,周围还有风干了的血渍,但是应该裂开的长长伤口处,却只有一道褐色的长痕,一点伤也没有。

  疾风神色怪异地看着陆寄风,突然间拉住了他,搭住了陆寄风的腕脉,察觉出他脉搏跳动迟缓之极,凝神搭脉,更觉得脉象奇异,振速竟似乎有两道,一道渐渐隐去的是普通的少年血脉,另一道渐渐成长的却是难考的异脉,迟而不绝,似存似亡,如枯木含生机,岩中蓄暗流。

  疾风道长激动得声音沙哑:「你……你服食了什么异物没有?」

  陆寄风不敢骤然回答,慌张地看了看疾风,又看了看灵木。

  灵木叹了一口气,将云若紫放在地上,脸若死灰,竟几乎是要哭了出来的样子。

  疾风抓着陆寄风的双肩,用力晃了一下:「你怎会服了天婴?你是个凡夫俗子,天婴怎会在你面前现身?是谁教你要服食天婴的?」

  陆寄风被他抓住,无法挣脱,只好叫道:「我不知道什么天婴!那怪物要咬若紫,我们砍断了它,它便化为红色的大参,若紫妹妹要我吃了,我……我不知那是什么!」

  疾风道长五官都挤在一起,流下了泪,仰首「哈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声比哭声还要悲惨难听。

  接着疾风一把抓住陆寄风,以手中的剑在他手指上刺出了一个洞,陆寄风一痛,硬是咬着牙不叫出声,他不知疾风想做什么,心中实是怕到了极点。

  疾风用力拉着陆寄风,将他拉倒在封秋华身旁,一手撬开封秋华的口,将陆寄风流血的手指放了进去,挤出几滴血在封秋华口中,才放开陆寄风,将封秋华的身子扶起,自己坐在他背后,双掌抵着封秋华的背,专心地运起功来。

  陆寄风看着疾风道长以自己的血喂封秋华,又替他运功,看样子是想救活必死无疑的封秋华。这下子陆寄风多日的疑惑瞬间全解开了,但是他却更加茫然,呆呆站在原地,心中乱作一团。

  陆寄风想着:「原来我所服的就是天婴,我的身体不知变成什么了,受了伤马上就好,就连死,都可以再活过来……」

  他举起手看了看被剑刺入的小伤口,果然只剩下一道疤痕,就连这疤痕也正在迅速地变淡,很快就会看不见了。

  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怖,似乎自己不再是人类,而是某种怪物。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这样一语不发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疾风道长盘膝打坐在封秋华背后,替他顺了一阵子气,果然察觉出一道生机迅速地流入了只剩一口气的封秋华体内,散向奇经八脉,只是三焦之位都是空荡荡的,生气流不进去。

  疾风道长为他行了两遍气,才将依然死人一般的封秋华放在地上,站起了身,不知在想什么。

  一会儿,他走向陆寄风,道:「你把服下天婴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了。」

  陆寄风本有些迟疑,转念一想:今日落在他们手中,隐瞒也没有意义,便略加回忆,将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口齿清晰,思绪有条有理,说得疾风与灵木都完全了解前因后果。


  第八章 紫芝谁复采

  疾风与灵木二人神情凝重地听毕,一听到那红色巨参竟夜夜要咬噬云若紫,云若紫也视之如敌,心中更加肯定被陆寄风误服之物,就是天婴。

  天婴兼有至阴与纯阳,不管是遇见妖魔,或是仙圣,都会本能地接近以吸收其精华,却不出现在凡人面前,以免被凡俗的浊气所染。是以疾风与灵木在终南山找寻许久,只远远地见到了天婴的影子一闪,根本无法捕采得到。

  天婴不顾陆寄风在场,硬要咬噬云若紫,也可见云若紫身上的至阴有多么纯粹。两道士沉默不语,好半晌,疾风才道:「师弟,你有什么主意?」

  灵木说道:「天婴居然让他给服下,我们不能就这样断了希望。他的血能救人,或许他本身就能取代天婴,只是究竟对不对,还得请示师父。」

  疾风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带他上通明宫?」

  灵木道:「否则我也无法可想了,总不能就放他走。」

  疾风道:「万一得以他活活地炼药呢?」

  灵木听了,只是不语。

  疾风转头对陆寄风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陆寄风听他们的讨论,虽不明白得全,却知晓大要。他倒是不怕,道:「我叫陆寄风,吴郡吴人。我没有家人,只有一位老管家陆喜,和朋友柳衡的母亲要我照顾,此外无人了。」

  听他说得如此干脆,疾风「唔」了一声,又是沉思。

  陆寄风大着胆子道:「我……我服的天婴究竟是什么东西?道长就算要抓我炼药,也该让我明白吧!」

  疾风冷然道:「小子,你不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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