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侄你久不来京城，难怪殿下都不认识你了，你不是说有礼物给殿下吗？”贺云佩冲定王使眼色。
“侄儿的礼物在楼下呢。”定王示意贺云佩带太子到栏杆边往下看。
贺云佩亲自抱着太子走过去，虽说这定王养气的功夫不错，怎么激他都气定神闲的，可万一今天他要在栏杆边发了疯，吃亏的还是他们。
“叔叔请看。”定王指向楼下，他带进宮的宫女太监已经拿取一只一尺长的金色小狗放在地下，小狗晃晃悠悠的走路，憨态可掬。
“狗？这颜色儿是真的？”贺云佩眯着眼努力想看仔细。
“是纯金打造，加了机括可以自己动的。”定王可不敢送真的狗给这么小的太子，就算训练得再好畜生也是畜生，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伤了太子，他可说不清。
“有意思，是哪家的工匠手艺这么高？”贺云佩抱着太子下楼去看金狗，顺口问道。
“是江北的唐家，唐家做饰物不如杜家，但他们擅长玉器摆件，带机括的玩具，而且说来也巧了，唐家这代也有个有天份的嫡女，今年好象也才十岁。”定王话里对唐家颇有褒意。
“那挺好啊，也让那唐家嫡女为太子殿下再做个玩具，会动的。”贺云佩也就嘴上说说没往心里去。
“狗狗…”宁馨太子被贺云佩放地上就去抱那只纯金小狗，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让定王更确定自己送假的比送真的明智。
小太子抱够了，放金狗一步一晃的走路，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走得太慢，于是有宫女牵绳子带金狗在前面跑，贺云佩这才注意到小金狗的四个爪子其实是四个金轱辘，而看着两岁的小殿下撒欢儿追着玩，那小金狗却总是在他面前不远也不近。
如此的恰到好处，看来不光是小金狗费钱，训练宫女更费心呢，贺云佩低头：“王侄对小孩子的礼物向来用心，你喜欢孩子？”
“嗯。”定王想起他对正元帝说的杨青的事，当然不能在贺云佩面前否认。
“喜欢就生一个，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呢，可别委屈了定王妃，女人更喜欢孩子的。”贺云佩一副长辈的口气。
怎么是他委屈定王妃？定王笑容有点发苦：“王叔，这孩子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你把你住在道观寺庙的时间分一半给定王妃，孩子不就有了，不是王叔说你，你既然已经娶妻，就不该冷落人家。”贺云佩不赞同他的行动。
定王眼神一怔，一眨眼又笑了：“王叔别光顾说侄儿，孩子这么好，王叔怎么不成亲然后生一个？”说起来贺云佩快二十了，正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
“娶妻是当然的，可我不要那些庸脂俗粉，我要找个天下无双的大美人！”贺云佩神采飞扬，说起未来的妻子无限盼望。
“那王叔想找什么样的？”定王也好奇了。
“我要找…”
贺云佩才说了三个字，那边玩的太子殿下就大叫：“累了！不玩了！”
于是太子殿下的乳母忙上前给太子擦汗，贺云佩和定王也走过去。
“殿下的衣服湿了没？要不要换过之后再去坤宁宫？”贺云佩问得很细心，惹得定王又看了看他。
“不用，殿下衣服还是干的。”乳母伸手摸了摸才回答。
“那殿下，我们去见皇后娘娘吧？”贺云佩声音也很柔，哄小孩子那种。
宁馨太子看看他，却伸手冲定王：“抱抱…”
定王一怔，贺云佩却在一边跺足：“一只小金狗就收买了，刚才还不认识呢…”
定王一笑，弯腰抱起小太子：“王叔要不服气，明日牵头金牛过来…”小小的孩子身体尽是奶香味，这样的孩子他还是第一回接触，毕竟谁敢让定王抱小孩？
香香软软的小身体让抱着的人都不敢用力，这就是孩子吗？定王心里真的很…嫉妒。为什么正元帝那么老了还会有孩子？为什么这样的孩子不投胎在他家里？
……
进了坤宁宫，沈皇后一看是定王抱着小太子就笑了，但她说的话无形中又在定王心里扎根刺：“定王也很喜欢孩子啊，你就别再住寺庙道观，赶快和王妃生一个，哀家和皇上也有重孙子抱了。”
要知道就在三年前，皇上和皇后从不会主动提什么生孩子的话题，皇亲国戚们进宫也都小心翼翼避开谁家又添丁的喜事，可现在…
“母后，抱抱…”看着乳母从自己怀里抱走小太子送到皇后怀里，定王觉得自己怀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
一餐饭定王吃的是食不甘味，可他还得谢恩，一直带着笑容直到回了京城北二环的定王府，看见书房安如泰山坐着的人，他才狠狠的将个茶杯摔在地上。
第九十八章
定王府的书房向来是定王和心腹谈论大事的地方，周围百米之内闲人莫入，所以就算定王摔茶杯的声音挺响，也没人会进来看看、收拾。
坐在椅上的人只抬了抬手臂，用衣袖挡着免得碎片飞溅伤到他，放下手他的声音温和平淡如同与人在谈禅：“王爷每回从皇宫出来，脾气都很大。”
定王闭上眼，长吁口气，再睁开眼时又回到他气定神闲的清贵王爷，“皇宫里的杂事太多了，尤其是见了太子以后，倒让段兄见笑了。”
“王爷见太子如何？”段广清这回才微微注意些。
“一个两岁的孩子，还能怎么样？”定王就奇怪，段广清为什么总是让他详细说见太子时的具体情况，甚至包括太子说的每一句话，你说一个两岁的孩子，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语来？
“王爷不要小看了这两岁的孩子，我总觉得他不简单，你看他能让皇上皇后同意他一个人出宫，然后那个杨青居然在他面前发狂了…”段广清说道。
“他就是要摘天上的星星，皇上皇后也会让人给搬梯子的，至于杨家那小子，本来就利欲熏心，我之前就不看好他，是王妃非说这人将来有当封疆大吏的可能，结果呢！”定王冷笑，他是喜欢小孩，但只限于自己生的。
“王爷是对王妃不满，生气了？”段广清问话的语气仍温和。
但定王却听出那么一丝危险在，他忙笑道：“我生谁的气也不会生王妃的，王妃对我情深意重。小王不是不知道感激的人。”
“哦。”段广清只淡淡应了声。
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定王叹气：“今天在朝中接触那些人，他们的态度仍不明确，小王问了半天。他们有的透露，他们之所以不明确站小王这边，是因为小王成亲这些年却无一男半女的。贺氏皇家近几十年的子嗣越发单薄，也难怪他们…”
“王爷是想违反和王妃的约定，找别的女人生孩子了？”段广清冷冷打断他。
“不是，只是小王和王妃的约定又不能告诉他们，被他们那样质疑，小王却什么也不能说…”被怀疑某方面的能力，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段广清对他毫无同情。不耐烦的回答：“我不是早就说了，不用管那些人的想法，有我们在这天下注定是王爷的，将来谁要不服王爷，杀了就是。”
“别把杀人说的那么容易。你们总说一定会助本王成事，那当今圣上怎么又得了个儿子，杀人容易，本王那个太子小叔叔怎么今天还活蹦乱跳的？”定王真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只有一张嘴的本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说了的，正元帝毕竟是真命天子，他有王气护佑，要是提前死了会惊动天上的，不过是还有八、九年的时间。王爷怎么就等不急？”段广清也烦了，这话他重复多少遍了。
“八、九年，段兄不是人类，自然不知道人类能有几个八、九年。”在定王看来，段广清他们的言行从来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王爷！”段广清清雅的面容露出一丝杀气，“我也提醒过王爷。就算是只有你我单独在时，也不要说什么不是人类的话。”
“小王…是小王失言了…”定王咽下口气，还是选择道歉。
段广清仍没给他好脸色：“我再提醒一下王爷，我不是定王妃，人类那么多，不是非选王爷不可的。”说罢他拂袖而去。
定王气得又拿起另一个茶杯，但想了想，还是又轻轻放下了。
……
杜若香是比定王先出宫的，她回杜家时，一家人都在等着她了。
上次的事还是让杜家人心里有阴影的，杜若香这回进宫前何氏就看紧了她，一滴水一口吃食也没敢让她沾，而直到杜若香回来了，才真正松口气。
“今天娘娘赏我宫里的点心了，还有这狐皮，说让我冬天做皮袍。”杜若香想不到沈皇后会赏她狐皮，打定主意不能让郭明玉看见这个。
这狐皮不是玄狐而是火狐的，红艳艳的颜色一看就给人温暖，杜家其他人围看着，倒是交口称赞。
“你们先出去。”杜若香挥手让丫环乳娘都出去。
难得看小女儿如此做主，家里人猜到她估计是在宫里得到了什么吩咐，都静下来听她说。
现在只有她们一家五口在，杜若香就说了：“女儿在宫里还见到了信王世子，他也谢我当时保护了太子，不过他问我，听说杜家和杨家原来是认识的？真有这事吗？”
“那你怎么说？”杜如海脸有点变色，何氏也紧张起来。
“我说，的确曾经认识，不过后来觉得那家人人品有问题，就不来往了，算起来也快四年了。”杜若香表示她没说谎。
何氏忍不住说道：“香儿你当时应该说不认识的。”他们把女儿教得也太老实了。
“说不认识可不行，杨家当初与杜家的确来往频繁，这一查就知道的，真不承认反而惹人想些没有的。”杜如海考虑的也是实际问题而不是诚实这项美德。
杜若香眨眨眼，这真还是头一回，爹娘没有再要求她做个诚实的乖孩子呢。
“香儿，你说认识杨家，然后信王世子又说了什么？”杜如海现在可没有心情顾虑这点小细节。
“然后信王世子就点头，说杨家的确不可交…”杜若香就讲了贺云佩和她说的，杨池和罗氏，杨森和尹氏这两代的为人，还有杨青喜欢砸人的毛病。
这下连杜长平和杜长宁都看向杜如海，杜长宁更直接问道：“爹爹你清楚杨家这些事吗？”
杜如海脸有点红：“当初看杨森知恩图报是好的，谁知道他家里这么乱。”
杜长平则庆幸：“还好早早和他们断了往来，这家人真不是东西。”
谁说早早断了，上辈子你们一直都夸他家人品不错呢！“信王世子还说，杨家名义上流放三千里，实际上…”
杜若香没说清，但那意思大家都明白，以杨青敢干的事和敢说的话，只杀他一家而没株连九族，已经是皇上开恩，大家心里对这结果都有准备，所以何氏关心的还是自家：“香儿，信王世子问你杜家和杨家的关系干什么，他有没有说别的？”
他说杜家和杨家的关系，是说她家人看错了人，这话杜若香不能明说的，于是她说：“信王世子只说杨家从此不存在了，要我们别再提他们了。”
“这是自然，你们可记住了，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杨家！”杜如海吩咐三个孩子。
兄妹三个都点点头，而杜如海和何氏互看一眼，还是有点忧色，这事真不会连累杜家？
交朋友也得注意啊！杜若香低头，她承认她是故意的，从知道了杨家的内幕如此后，要说不怪父母前世将她嫁给了这样的人家，心里还是有点小怨的，所以才想把杨家的事说出来，让父母也知道杨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杜家妹妹回来了。”杜若香上了自己的绣楼，一进书房就看见郭明玉坐椅子上冲她笑眯眯。
“郭姐姐，你从正门进来找我玩，我家人也不会反对的，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我书房，要是乳娘和雪儿她们看见了，你想吓死她们吗？”因为没人通知杜若香郭明玉来了，所以不用猜也知道她用什么方式进来的。
郭明玉也无奈：“你家人都在，你又进宫了，他们能有心思招呼我？你又不喜我对他们用法术，我不在这里等你怎么办？反正你书房没你允许下人们是不会进来的。”
“你担心的不是我家人，而是不想见我大哥吧？”杜若香想起两天前的事就好笑，郭明玉上门找她拜托杨家的事，结果杜若香送她出门时正好杜长平回来，然后…然后郭明玉撒腿就跑，就像后面有猎犬追她似的。
如果不是这回亲眼看见了，杜若香也不知道郭明玉畏她大哥畏成了这样。
郭明玉自己也没想到，当时听杜若香叫大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逃跑，而且还真跑了，结果让人拿住把柄了不是？
装作没事人一样挥挥手，郭明玉得自己抬抬自己：“我这不是为你大哥好吗？我这么倾国倾城的，他要是一见倾心再见却伤心了，岂不罪过？嗯…你大哥他没看见我吧？”末了她还是在担心。
“你跑得太快，我大哥根本不知道你来了，其实你要是害怕嫁人，那么提前把风声放出去，说郭家不是要嫁女儿而是要卖女儿，我家就不会上你家提亲的。”嗯，这样回想，爹娘在大哥的婚事上也是上了当的，这是怎么回事？爹娘在别的事上都挺精明啊。
“这主意不错！”郭明玉拍手，然后问正事，“你见到贺云佩了，杨家人还活着吧。”
“嗯，世子说今晚亥时你去天牢门口，他带你见杨家人…”杜若香接着又把杨家的內幕给郭明玉说了一遍。
“明知道是悍妇还让儿子娶，就活该受儿媳妇的气，这杨家从上到下这种就不好！”郭明玉评价得直截了当。
杜若香也点头，还是这样的话听着解气，她得学着点。
第九十九章
郭明玉的表弟出事是五十多年前，算算时间，别说杨青、杨森都没出生，就连罗氏都还没嫁到杨家，所以郭明玉对贺云佩提出第一个要见的是杨池。
天牢里还是挺干净的，贺云佩对郭明玉解释，这是因为这里关的人特殊，而来审讯的人身份也特殊，要是脏得难以落脚再带点疫病，犯人的死活还好说，如果误伤那些身份高贵负责讯问的，牢头们可吃罪不起。
只要有表弟的消息，刀山火海郭明玉也会去的，不过女孩子都喜欢干净，她对这里的环境没非议，见了杨池才疑惑：“这是杨池？不是说他今年还不到六十吗？”
“是他这不会错的，只是当初查封杨家的时候，我们是在杨家的柴房找到他和罗氏的，他和罗氏已经饿了好几天，全靠几天前下了点雨水，柴房又漏雨，得了点水他们夫妇才没死，这几日也是我们给他们灌米汤和汤药，他们才活下来了。”贺云佩看着如今须发全都白了，瘦得皮包骨的杨池，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关在他们自己家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