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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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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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泉问一声:“谁?”
  吕瑞芬回答一句:“我。”
  他们站在排子车的两边,再没说什么.就你一锨我一锨地往车上装粪,在这静夜间,那“嚓嚓”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很好听,传老远。
  月亮升起来了,清新,鲜亮。
  车子装满,高大泉把铁锨放在尖尖的粪土上,抹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跺跺脚上的灰土.到车前边.把拌绳套在肩上。同时两只大手抓住攘木,腰一弯,腿一弓,一用劲,轮子转起来,小车移动了。
  出了村口,高大泉边走边问:“小龙还睡着?”
  吕瑞芬在后边帮着推车“嗯”了一声。
  “不会掉到地下吧?” ;
  “不会… … ”
  车轮在春天松软的路上转动前进。月光把车形人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田埂地边的小草上。路旁的坑子里,苇锥子钻出来了。一洼一块的清水闪耀着,冒着泡,那是睡着的鱼儿在呼气。远处正在伸展叶子的树丛子里边,大雁叫了几声。
  他们拉着车,推着车,不声不响地往前走着。
  高大泉突然停住了,喊几声“铁汉”,就丢下车子,空着手朝前边跑过去。
  吕瑞芬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边停着一辆空车,路旁躺着
  一个人。她猜到那是朱铁汉.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胸口猛烈地跳了起来。
  高大泉把朱铁汉抱在怀里,摸摸头,不十分热;摸摸他的手,一只谋着一盒火柴,另一只的手指头上还捏着一根火柴根;低头一看,一只短杆烟袋扔在地下。
  吕瑞芬惊慌地问:“他这是怎么啦?”
  高大泉尽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告诉媳妇:“不要紧,他是累的,困的。”
  “别是急症吧?”
  “不像。这几天他心里边有火,加上两夜没睡觉,干得又猛了一点,把他撂倒了。你看,他这是想坐下喘口气,抽袋烟,没点着,就倒下了。”
  “快送回家让他睡吧。”
  高大泉让吕瑞芬把那空车子顺在路上,他自己把褂子脱下来,铺在车厢里,接着抱起朱铁汉的腰,让吕瑞芬抱着腿,把朱铁汉抬上排子车。最后他们一个前边拉,一个在后边推,急忙往村子里走。
  从村口走来两个人,近不才看清,一个是周永振,一个是秦文庆。
  周永振没到跟前就说:“我想躺一会儿再来替换你们,一下子睡过站了。”
  秦文庆也说:“我醒得倒早。没想到,我爸爸把二门上了锁。吵了半天,气得我要砸锁,我哥哥才从他手里要出钥匙,放我出来T 。”
  到了跟前,他们瞧见车子上的朱铁汉,都吓了一跳。高大泉给他们说宽心话:“保证他没事,几睡一觉准好。”周永振接替高大泉拉车子,』 说:“要那祥,你们两口子也回去睡吧,那点粪,我跟文庆包圆了。”
  
  进了村二高大泉说:“咱们不能把铁汉送回家里去。”周永振说:“那倒是。他妈一看,非吓坏不可。”
  高大泉说:“也不能让刘样知道。”
  周永振说;“是呀,那更得给他增加心病。”
  这时候的吕瑞芬和秦文庆是最没办法的,几乎连说点什么都不会了。
  高大泉说:“这么办吧,把他拉到我家去。让他在老二那屋睡上半天再说。”
  大家都觉着这个办法好。于是,他们绕道奔高家。进了院,周永振不管不顾,先敲窗子砸门,把高二林喊了起来。
  高二林送走钱彩凤,好久才睡着,这会儿睡得正香甜。他被吵醒之后.开始挺烦,一见人们往屋抬进个昏昏迷迷的朱铁汉,一阵惊怕,困劲儿赶跑了。
  高大泉和周永振把朱铁汉抬到炕上口
  高二林赶忙拉过自己的枕头,给朱铁汉垫在脑袋下边。吕瑞芬替朱铁汉扒掉鞋子。
  高二林赶忙又扯过自己的棉被,给朱铁汉盖在身上口秦文庆赶紧从外边打来一盆凉水,要给朱铁汉擦擦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高二林帮他端着盆子.忍不住担心地问:“这是怎么闹的,得找个医生看看吧?”
  秦文庆拧着手巾,脸色苍白地说:“他刚才送粪,昏倒在地里了。大泉哥说他是困的,睡一觉就好。”
  高二林奇怪地说:“他家的地都耕了种了,还送什么粪?” 秦文庆说:“互助组打夜班,帮刘祥大叔送粪… … ”高二林听罢,“唉”了一声,把水盆子送到外边;返回来,楞了片刻,一步迈上炕,蹲在朱铁汉身边,慢慢地抽着烟。他看着
  朱铁汉那熟睡的脸,心里边非常不痛快。他想,哥哥和嫂子像发了疯一样,从早到晚为别人奔波,不把这个家和他这个兄弟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一h ;还拉上朱铁汉,把人家累成这样,长此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大家在朱铁汉身边守候了一阵子,见他呼呼大睡,没有别的异常变化,也就略微放点心。
  高大泉对吕瑞芬说:“你留家吧,有什么动静,给我们传传信儿;我和永振、文庆把那几车粪送出去。”
  高二林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把烟袋往窗台上一磕,说:“还送什么粪上不要命啦?”
  高大泉说:“还有几趟.一会儿就完… … ”
  高二林说:“一趟也别干了I ”
  高大泉说:“明夭就凑上套给他耕地… … ”
  高二林说:“耕地!耕地茸我真不明白你们图他什么,这么卖命丁”
  高大泉两眼惊呆地盯着兄弟的脸,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话来,十分恼火;忍了好久,才一字一句地说:“你要问图他什么为他卖命,这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是穷人,我们连着心j ” 周永振也觉着高二林的态度和这几句话不是味儿,怕这弟兄俩争吵起来,就赶紧和稀泥.“二林是心疼哥哥,怕把大泉也累坏了。这两天也实在够劲儿。大泉哥你就不用去了.我和文庆两个人保证能干完。”
  秦文庆也帮着说:“剩下的那一点活不够我俩干,你就放心的歇歇吧。”
  高大泉坚决地说:“不完成任务我决不能停住手王”他说着,已经出了屋子。
  等周永振和秦文庆也追出去之后,吕瑞芬低声地埋怨小叔子说:“你要是心疼他,就直说直讲,怎么冒出那么一句不三不四的
  话呢?他日日夜夜地为大伙儿操心,多会儿图过什么?要说图什么,还不是图着乡亲们都别再吃苦、受穷,都能过上好日子吗?你呀,你呀,好话也不会好说。”
  高二林扭着脖子,两眼盯着跳动的灯盏,痛苦地想:跟他们在,泌块儿.真没什么福享… …
  四十一谁的功过
  经过了千难万难,让人们操碎了心,刘祥家那一块从地主手里夺过来的、沉睡了一冬的土地上,总算又咖起了鞭子声,翻开了新鲜的土花。
  瞧吧,野地里有多少人用吃惊的神态听着这种声音,看着这个场面呀!
  周永振一手扶梨,一手摇鞭子,轰赶着并成一惧的三头毛驴,来回耕了两遭地。
  高大泉的脸上放着光。他一会儿跑在前边,观看牲口的步伐和力气,一会儿落在后边,弯腰瞧瞧犁得深浅。当他看着枯干的谷茬和开了小花的野草,被翻进湿润乌黑的泥土下边的时候,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兴奋。最后,他搓着沾了泥的手指头,嘱咐周永振再耕两遭就歇歇,不要累着性口;说他回村去看看朱铁汉,因为朱铁汉早起到自己的家里去了,需要向铁汉妈交代几句话。
  他迎着早晨的太阳往路上走。欢乐的小鸟在他前边飞舞,新翻开的沃土向他喷吐着香气。
  刘祥拄着棍子、提着壶,用一只手遮着眉头上的光亮,吧!”
  高大泉站在刘祥的面前,
  停在地边的小路上迎着高大泉。他笑呵呵地喊着,“大泉,快来喝碗水
  捧起递过来的水碗,一仰脖子,“咕
  咚、咕咚”地全喝下去了,抹着嘴角说:“您快去看看吧,开犁了,耕得满好,一点也不比牛慢。”
  刘祥心满意足地说:杯不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大难,总算不会撂荒了。这是我一年的奔头,也算没让你们白操心。”高大泉说:“你就大胆放心地干吧。我们有奔头的日子刚刚开始口我敢说,只要咱们大伙同心协力地干.过不太久,咱们不光要使上牛马,还要用上机器。”
  刘祥刚要说什么,猛听背后一串自行车的车铃响,就收住话,一边朝路边躲,一边扭头去看。
  骑自行车的人是从村子那边来,到了他们跟前,壮卡喳”一声刹住闸,农业助理李培林从车子上跳下来,冲着高大泉笑嘻嘻地说:“这一场春耕,把你忙得够呛吧?”
  高大泉也笑着说;“是呀,不光是忙,急没少着,气没少生。当然啦,见识也没少长,脑瓜里装的东西多了。”
  “听说一个叫刘祥的,家里遭了事儿?您就是吧?大泉,你那时候怎么不去找找我呀?”
  “本来要去找你,又一想,没啥贡献,总向上伸手,不合适。我们大伙儿帮着解决了。”
  “你们今年春耕春播工作搞得不错,全区头一份。’户“老李,你别挖苦我们了… … ”
  “实在话。我这两夭跑了半个区,专门了解春播进度,最快、最好的是芳草地口”
  “我看你犯了官僚。”
  “没错,我到哪个村都是找群众小组长,挨着门口,一户一户算的。你们确实又快又好,到现在,春播任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
  “要是光算数字,是百分之百了,”
  “九十九,没错。”
  革I 名
  “这块地今天耕,明天就能播上。”
  “这块地是刘祥的吧?对了,已经算在里边,算完成的户了。据小组长汇报说,还有一户的地荒着。”
  “是吗?”
  “伙计,不用发楞,全区达到百分之七十的都很少,你们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够不简单的了。三夭后全区要总评比,芳草地肯定名列前排了。我看,这都是你们在北京加的油、长的劲发挥了作用。唉,咱们这个区,比人家燕山区可差远了。过几夭梁书记和谷县长要召开春耕生产总结会,我看咱们区十成有八成得挨批评。你就等着上边的新指示吧。有空再聊,我还得赶紧到别的村跑数字去。”
  高大泉望着李培林骑上车子、一转眼就拐过小树丛的背影,心里不住地嘀咕着他刚说的那一片话,
  刘样在一旁说:“要论实际,咱芳草地今年春耕春种真算抓挠得不错。我前几天路过一些村子,都属于咱们这个区,地还没种一半儿 。刚儿那位同志说咱们要成了第一名,我看不是随便说的。”高大泉沉思地说:“我们不能满足这个,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真的.翻身农民有了土地,一心往前奔,从心坎上升起了生产劳动的劲头。这些好条件,咱们要是抓得早一点,抓得好一点,比如,一插手就把困难户都编成互助组,进度得比现在快,成绩得比现在大呀。”
  刘祥笑笑说:“你讲得对。不过,芳草地的小孩子也清楚.从冬到春,要是没有你们带头宣传鼓动,拚了命地帮助,火也着不大,路也走不正啊。”
  高大泉思索着,摇摇头:“您还没有坐下来细细致致地想一想。咱这工作里边毛病很多,漏洞不少;往长想,往远虑,还是让人悬着心哪。”
  刘祥不明白高大泉这会儿的心境,就说:“不管怎么着,有苗 … ― 一一甲r! …
  不愁长,咱翻身户让你们几个人拚命地帮着、拉着,总算把种子下到地里,这就有r 指望。”
  高大泉忽然间:“你估计一下,那个还没有耕地的户是谁家呢?”
  刘祥这才明白高大泉又被李培林说的那个没耕地的户缠住心,想了想,说:“我这些日子没有串门,估计不准。不会是朱占奎p 巴?他家也没牲口。”
  高大泉说。“他已经雇了套。”
  刘祥说:“滚刀肉呢?村长有牲口力量,不会不管他吧?” 高大泉把手里的水碗交给刘祥,就往村子走。他那两只沾着泥土的脚沉重地迈着;两眼极力地朝四周张望,想要找出那块没有耕的土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村庄上口村庄已经被一派新绿笼罩,跟那长出青苗的土地连成一色,树木间露出一层层房屋,一道道围墙,一个个窗户和门口。他心里焦灼不安地想;到底谁是那个百分之一的户呢?
  就在这个时候,在朱家院里,在那个小厢屋,朱铁汉和村长张金发正争吵得非常厉害。
  上了心火、疲劳过度的朱铁汉,经过休.息,好了许多.他用被子围着腿,坐在炕上,满脸通红、眼睛冒火地盯着张金发,身子朝前倾着,两只手使劲儿摸着拳头;那副姿态好像随时准备跳下炕,跟别人搏斗一番。
  张金发挨着墙柜半依半靠地立着。他那从心坎里发出来的高兴劲儿 ,并没有因为朱铁汉对他的态度比过去生硬而有所削减。他的两条腿搭在一块,一只胳膊肘拄着柜,扭着身子,望着发怒的朱铁汉,那脸色眼神完全是一种宽大为怀、“大人不把小人怪”的祥子。
  朱铁汉大声地喊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向上级汇报?今个非得说清楚! ”
  
  张金发温和地回答:“你病着.找不到大泉,李同志又急着要材料、急着走,我们儿个组长就往一块儿凑凑情况,赶快完成_匕级的任务.这有什么不合适?”
  “我间你为啥跟领导说假话!”
  “假话?谁说假话?”
  “你汇报的情况不是真的工”
  “这就怪了。咱们没耕那么多地吗?”
  “耕了。”
  “没下那么多的种吗?”
  “下了。”
  “这你还有什么说的?我跟组长挨门挨广“统计的,区里的李同志在一边又听又记,斤斤两两全都不差,怎么会有假呢?这回芳草地是全区第一名,谁能给抹了?”
  “你觉着挺光彩吗?”
  “那当然.反正没给领导丢脸,没让别人称心。”
  “这个光彩,这个成绩,你说说,到底是怎么来的?” “算了,算了,别乱扯下去了,你好好养病吧… … ”朱铁汉见张金发要溜,就一抡被子,、一颊身子,到了炕沿上,伸着胳膊拦着他喊:“你别走!我得问问你,今年,土改以后的第一个春耕搞成这个样子,是你推行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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