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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话就是同意，那以后可不准在背后说三道四。今个儿有各位族里的长辈在，这事就拍板……”
“村长。”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这地有薄有厚，怎么分啊？”
村长听了笑着回道：“方才我漏说了一点，这地有薄有厚自然要搭配着分。我虽然是村长，不过这样大的事情还要请族里各位长辈做主，不敢自个拿主意。谁要是觉得我陈大为在分地上有猫腻，我愿意上祠堂请祖宗定夺！”说到最后笑容敛去，一脸的正义凛然。
大伙听了都悄然无声，不敢再说半个字。在陈家村，上祠堂请祖宗是天大的事。所谓请祖宗就是在牌位面前问卜，不受祖宗庇护的一方就要被鞭打三十撵出陈家村。既然村长连请祖宗的话都说了出来，自然是心里坦荡毫无畏惧。
本来陈家村的人对陈大为就很敬畏，如今更是不疑有他。
今个儿召集村民不过是公布一下要分地的事，至于什么时候分还没定下来。事先得测量土地，还要统计每家每户的人口，估计要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分完。
村长说了声散会，村民渐渐离去，还有些男人们留下议论着。
孟朵一边往家走，心里一边忐忑，他们家的地本来就少，重新一分会更少了。
022 去镇上逛街
孟朵回了家，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合计分地的事情。她一个女人家对这种事情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一切都得孟大做主。
她往门口张望了一阵，纳闷大伯怎么还没回来。直到过晌才看见孟大的影子，他用独轮车推回来一车的柴火。
“眼瞅着要重新分地，我去地里转悠了一圈，把落下的柴火装了回来。”孟大一边放下独轮车一边说着，“我去强子家还车，这些柴火等我回来再拾掇，你不用动手。”
家里的活计不少，可但凡是粗活、重活，孟大从来不让孟朵伸手。上一世，孟朵总是觉得生活里到处都是苦楚，万事都不能如意。重活了这么一次，她才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幸运。大伯善良体贴，小叔懂事听话，小姑天真活泼，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人欣慰？
遭罪享福不重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苦也甜！这样一想，孟朵心里便舒坦了，也不再去想分地的事情。
接连几日，孟大都照常干活，天气好就进山转一圈，不好就附近转悠捡捡柴火和马粪。
可村子里有些人却暗地里上蹿下跳的折腾起来，接连几个晚上，村长家里的灯都点到半夜。
肖强特意来找孟大，让他也去村长家走走人情，孟大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了。
“村长说分地要跟族里的长辈商量着定，找他也没用。”孟大到底是老实善良，那些龌龊卑鄙的勾当压根就没想过，“再说，咱们在一个村住着最少的也有七八年的光景，每一块地每一根垄闭着眼睛都知道什么样。分地若是不公平，谁都能看出来。”
“傻子，就属你心眼实成。都是一等地也有好坏之分，一根垄多出一斤粮食，一亩地就多出多少？下一次分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万一吃亏可不是一年的事！先前你因为卖蛇的事打了村长，如今你又得罪了林大人，你再不想办法挽救不会有一丁点好处。”肖强直替他着急，最近村里面的传闻不少。
他听了不以为然的笑了，“你都是从哪里听的小道消息？分明是庞大误伤了村长，我把昏迷不醒的林大人背回来怎么成了得罪？要我说这外面的话真是听不得，二里半地没真话。”
“我的傻哥哥，你天生没有害人的心，也不能把谁都想成大善人啊。”肖强跟他说不通急得直跳脚，可孟大就是不进油盐，他索性就不管了。
看着肖强走了，孟朵迟疑着说道：“大伯，强哥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听说村长连林府的大门都没进去，他不敢气恼林大人，可拿捏咱们却是容易的很。”
有些话孟大是打算埋在肚子里，可他见孟朵大病醒了之后似乎不像之前那般混混沌沌，便开始跟她有了交谈。渐渐地，他习惯遇见什么事跟她说说心里话。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们的担忧？只是若真像外面传言的那般，即便我把咱们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估计村长都不会待见；若是不像外面传得那样，我又何必去给村长找麻烦？”孟大心里有自己的算计。
孟朵听罢不由得点点头，觉得自个活了两辈子都没真正了解大伯这个人。他不认识几个大字，言语迟钝从不与人争斗，可心里却明镜一般，处事更是冷静有分寸。只是他太过于注重亲情，家人就是他的软肋，所以上辈子才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老天爷让孟朵重新活一次，她下定决定一定要守护好家人，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大伯说得有道理，是我失了分寸，家里家外的事全凭大伯做主。”孟朵听见孟大的话，心里越发踏实起来，“明个儿还要起早去镇上，早点歇着吧。”
孟大打了些野味，打算明个儿拿到镇上卖了。孟朵想买些棉花给小叔、小姑子做棉衣，另外再买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儿。不过她们可不能一道去，村口每到阴历的初一、十五专门有马车去镇上。专门拉村里的小媳妇、老婆子，一个人交上五个铜板，负责来回。
本来孟朵舍不得这个钱，可走着去来回要一天，孟大也不同意。另外她算了一笔账，村里来的货郎东西也挺全，不过价格高。若是多买些棉花和针线，就能把这五个铜板省出来，而且东西质量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三春和四丫托给王大娘照看一眼，收拾干净去村口等着了。
自从孟大救了林大人，灵蛇的事算是揭过去了，大伙见了孟家人不似之前那般排斥。
赶车的是李老头，他见孟朵掏出五个铜板，嘴里还赶着叫“李大爷”，特意挑了个好位置给她坐。
不一会儿就凑了一车人，李老头鞭子一甩往镇上去了。一车的女人，一路之上自然是不消停。孟朵只管听并不言语，倒是没人上赶着挤兑她。
一个多时辰，马车到了镇上。李老头让大伙下车，定好时辰在这个地方返程。
众人立即三三两两的结伴逛去了，李老头的婆娘也来了，她扯着孟朵跟着自个走。
“你想要买什么？我可是镇上的常客，知道什么东西哪里卖的便宜，跟着我走就对了。”李婆子笑着说道。
她坐车不花钱，一个月少说也要跟来一趟，为人热情爽快，这镇上的商户十有八九都认识她。
孟朵听见她这般说也不客气，笑着回道：“那就劳烦李大娘了。我第一次在镇上买东西，生怕被人骗了去呢。”
“有我在绝对不能上当受骗！你放心，保管让你买到可心又便宜的东西。”
李婆子带着孟朵专门钻小胡同，那些小店面看着黑黢黢不起眼，可里面的东西还真是不错，最主要的是价格公道。
孟朵买了不少棉花、花线，还给四丫买了两根红头绳，想着生日的时候给她扎上。那丫头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巴不得一下子就到腊月十一。
“走，把东西放到车上去。我带你去热闹街面长长见识，也没白来一趟。”李婆子挺喜欢孟朵不声不响文文静静的样子。
孟朵本不愿意去，那些地方看着热闹，店面有大又亮堂，可里面的东西只能看，连碰都不敢轻易碰，有什么意思？
可耐不过李婆子张罗，她只好跟着去了。
023 陈家姑奶奶
李婆子带着孟朵往最热闹的街上去，马路宽敞车马不断，两边是整齐的铺子，迎来送往的伙计一个比一个精神。孟朵脚步发怯，跟在李婆子后面不敢胡乱瞧。
这镇上的伙计都是机灵主，一看人的穿戴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不少店面的伙计见到她们不像是能买东西的人，索性不予理睬。逛了几家孟朵觉得不自在，扯着李婆子想出去。
“买东西不多看几家怎么行？不买怎么了，还不让人看了？”李婆子上了年纪脸皮也厚，根本就不理会小伙计的脸色。
“您老人家看归看，别动手，弄脏了弄坏了可是要赔的！”一旁正在擦柜台的小伙计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打开门做生意没有撵客人的道理，不过您老有些眼力见，可别碍着我们做买卖。”
“你就知道我不买了？不过是个小伙计牛气什么，等你做了掌柜的再耍横！”李婆子听这话不中听，嘴巴不让人。
孟朵赶忙扯着她往外面走，怎料门口进来个人，竟撞个正着。
还不等孟朵反应，后面的小伙计蹿了过来，满脸堆笑陪着小心，“姑奶奶好几日没来了，小的正在心里寻思，是不是上次小的惹恼了姑奶奶。今个儿一大早起来，院子里的喜鹊就叫个不听，我合计着是有喜事，没想到竟是姑奶奶来了。您有没有伤着，掉一根头发丝小人都吃罪不起啊。”
“油嘴滑舌的兔崽子，拿不出好物件仔细你的嘴巴。”旁边白胖白胖的婆子笑着骂道，小心搀扶着一位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挽着精致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描金点翠的簪子，手指头上，手腕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饰物。
孟朵只觉得眼睛都被晃花了，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富贵的人物。
那伙计用身子挤着孟朵和李婆子，护着那妇人往里面去。孟朵被他的胳膊肘撞得一趔趄，退后两步差点摔倒。
“往哪里撞？”李婆子扶住孟朵，见到她没事没敢大声嚷嚷，不满意的剜了伙计一眼。她也看出那妇人不是一般人物，反正没吃什么亏就算了。
孟朵扯扯她的衣裳，示意她赶紧走。两个人走到门口，突然听见有人喊“留步”。
“你身上这件衣裳的花样挺特别，哪里买的？”那妇人盯着孟朵的前襟问道。她的声音挺柔和，看着孟朵的眼中有一分慈祥。
孟朵觉得眼前的妇人没有半分鄙夷的意思，戒备心放下了不少。
“这位可是陈镇长家的大姑奶奶，问你话还不快点说？”小伙计见到孟朵呆呆的样子，赶忙轻声呵斥起来。
妇人眼神一闪，那婆子立即骂道：“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一边儿去！”
“这衣裳是我自个做得，前襟刮坏了就绣了些图样遮盖一下。难得入了姑奶奶的眼！”孟朵爽利的回着。
那妇人见到她落落大方，说话不忸怩，心中多了一分喜欢。
“走，跟我上楼去。”那妇人眼中多了些笑意。
正说着掌柜打楼上下来，见到妇人忙满脸带笑的迎过来。他笑着引着妇人上楼去了，孟朵站在楼下迟疑着。
“姑娘，赶紧上去吧。你这是入了那位姑奶奶的眼，小心侍候着，好处有的是。”伙计的脸变得挺快，让孟朵赶紧上楼去。
李婆子没空挤兑他，拉着他小声问道：“那位大姑奶奶一看就嫁了人，嫁给哪位老爷了？瞧着派头比陈镇长还要大。”
“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京都大官。家里面房屋千座，良田万顷，仆人成群，每天是山珍海味流水的宴席。大姑奶奶惦记父母，再加上京都天气干燥，这才回来休养。”伙计说得眉飞色舞。
李婆子听得发了呆，孟朵却在心里琢磨该不该上楼去。
跟上楼的婆子又下来，召唤孟朵上去说话，李婆子扯着她上去了。
她们进了一间屋子，只见里面摆着红木的桌椅，陈家姑奶奶正在喝茶，掌柜的站在旁边奉承着。
“你瞧瞧这花样、手法，怎么样？”陈家姑奶奶看见孟朵招手，让掌柜的看她衣襟上的绣花。
那掌柜明显是内行人，瞥了一眼就说道：“做这个活计的人好巧，就着破口设计花样，用色柔和大胆。这手法看着特别，不似眼下常用的湘绣。小姑娘，这是你绣的吗？”
孟朵这才反应过来，她用的手法是苏绣，两年后才传到这边。
“嗯，我不过是胡乱绣着玩的。”一时之间，孟朵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好在那掌柜和陈家姑奶奶都未追问她如何学会。
陈家姑奶奶听了笑着说道：“掌柜果然是好眼力，绣法好学，可这配色设计却不是一时能领悟得了的。倘若这绿色再浓重一些，估计就俗了。”
“姑奶奶才是见解独到。”掌柜的点着头回着。
两个人说起来，孟朵拘谨的站在旁边不敢插言。半晌，陈家姑奶奶才抬头瞧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我瞧着你不似富贵家里的孩子，可想做些活计赚些钱贴补贴补？”
言语间并无半点轻视的味道，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孟朵倒是没有不自在的感觉。贫穷不是罪过，不用掖着瞒着。
听见有钱赚孟朵眼睛一亮，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倒是想赚些家用，只是家在陈家村不能时常来镇上，家中又有小叔、小姑需要照顾。况且，我这手艺恐怕不能让夫人满意。”
陈家姑奶奶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些惊讶，看不出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嫁了人。
旁边一直陪着的李婆子见缝插针的说道：“夫人不知，这丫头命苦啊。”说罢瞥了一眼端坐着的人，停顿一下接着说起来。
陈家姑奶奶听见孟朵小时候被人牙子拐卖，没成亲的夫婿去世，觉得孟朵可怜极了。
“怪可怜见的！”她叹口气说着，“我有些手帕、荷包之类的小物件，你只管拿回家去绣，什么时候绣好了什么时候送过来。不管大小，一个给你五文钱，怎么样？”
“太谢谢夫人了！”李婆子急忙替孟朵答应下，“难怪他们都敬着夫人，夫人真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陈家姑奶奶听了吩咐旁边的婆子，回去取了些手帕、香包之类的物件。
024 弟妹别累着
孟朵拿着锦帕、香包等物站在大街上，现在还觉得晕乎乎不真实。手上这些物件无一不是上等的料子，平日里别说用手这样摸，就是看上几眼都难。那位陈家姑奶奶就不怕自个不送回来了？
村子里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人，大都抠门防备心重，这位陈姑奶奶倒是个大方、温柔又和气的人。孟朵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心里又仰慕敬重又欢喜。
只是这活计实在是不该揽下，万一做不好或是弄坏了物件怎么办？可容不得她推辞，人家陈家姑奶奶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李婆子一叠声的道谢不容她说话，拉着她就下了楼出了铺子。
“快点回去吧，马车可不等人。我家那老头子倔，等得不耐烦一挥鞭子就把咱们俩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