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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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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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她收到锦华的飞鸽传书;要她一起去营救天印。她出发前发现信已被拆阅过,还只是揣测;紧接着就得知自己珍藏的药被偷了。

能拦截她信件,接近她房间的人只有谷羽术。她以前一直很器重这个徒弟;但这段时间已渐渐发觉她的异常;加上之前在听风阁时又听尹听风提点过几句;很难叫人不心生怀疑。

玄秀去了约定的地点却没见到天印,心中已料到几分。她一路打听着谷羽术的下落,本已有了眉目,谷羽术却像刻意躲避她一般,她扑了个空,忙折回原路再找,便遇上了珑宿。

路上听说了谷羽术的所作所为,她很震惊,实在很难想象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会这般心狠手辣。但珑宿所言有理有据,时间也吻合,让她不得不相信。

现在她唯有祈求上天能宽容些,别夺走她唯一的亲人……

时间已过去太久,天印已经换过药,又在院中盘桓了几圈,仍不见有动静。他走到门口询问过几次,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开了门。

“如何了?”

唐知秋从榻边起身,脱了外裳盖在玄月头上,转身朝门口走:“我会厚葬她的。”

天印伸手拦住他,眼里全是震惊。

“我只是帮她解脱而已。”唐知秋显然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跟你我没必要说假话,我真救不了她,但也不能看着她受苦。”

天印看了他许久,沉着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玄月终归是他师姐,如果唐知秋真的下了狠手,他定要讨个说法。但他也相信唐知秋犯不着置她于死地,且不说玄月对他一往情深,就算有什么亏欠他的,唐知秋还不至于锱铢必较到这种地步。

他走到榻边,将唐知秋的衣裳丢开:“她是天殊派的人,由你处理后事会落人话柄,我带她走。”

他背起玄月要出门,经过唐知秋身边时,只听见他微乎其微的一声叹息:“希望你别再变回十年前的模样。”

天印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话,径自出了门。

日头隐入了云层,沉闷异常,大概是要落雨了。

天印走出别馆大门时偏头看了一眼玄月,她很安详,唇边甚至带着笑。

“对不住,师姐,没能救你……”他轻轻将她往上托了托,朝市集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有急促的马蹄声踏着青石板街哒哒而来,天印抬头,很远就能看到马背上一袭蓝衫的人影,是靳凛。他本还想去找他,他倒自己来了。

“玄月师叔!”靳凛急勒住马,翻身下来,几步跑到他跟前:“唐印!你把我师叔怎么了!”

天印微敛下眼。

靳凛不等他答话,伸手去接玄月,碰到她时才发觉不对。

“这……玄月师叔她……”

“她死了。”

靳凛双眼圆睁,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可能……”他扶着玄月平躺在地上,唤了她两声,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终于相信:“你……玄月师叔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连她也不放过!”

天印抬眼看他:“清醒点,她是中毒死的,我没事杀她做什么?”

“不是你还有谁!她的喉间有明显的伤痕,怎么会是中毒!”

天印皱眉,尚未来得及分辩,身后又传来了马蹄声。他转头看去,来人大概是怕颠簸,略微抬高了身子,人几乎没有沾到马背,那一身红艳的嫁衣便肆意地随风张扬开来,脸色却苍白如雪,每接近一分,就让他怔愕一分。

她在几丈之外停住,目光落在跪着的靳凛身上,又缓缓移到平躺着的玄月身上。

有一瞬,她觉得时间是静止的。当初在天殊派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那个差点被她认作母亲的人,就躺在下方,毫无生气。她无法相信,一个如此鲜活的人,有一日会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她面前。

靳凛强忍着眼泪看向她:“千青,玄月师叔已经……”

初衔白似乎被这一声惊醒了,几乎是从马上翻滚了下来。天印下意识地接近了一步,却没有伸手去接,因为她已经站直身子,目光扫到了他的身上。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如今,天印从未见过她露出这种眼神,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带着任何一种情绪。

“青青……”

“这么难吗?”初衔白像是在说梦话,一步步走过来,右手无力地拖着剑,甚至让人觉得她单薄的身子随时会一头栽倒下去:“不害别人……真的这么难吗?”

“你误会了。”天印有些挫败:“是谷羽术给师姐下了毒,我带她来这里是想救她……”

“救她?”初衔白笑得有些虚无缥缈:“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本来就是个骗子。”

“……”天印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甚至可以称之为不安。他给自己织了个死局,天意在最关键的一刻捅了他一刀,他已百口莫辩。

初衔白已经走到他跟前,彼此相距不过几步,却像隔了几个尘世。手里的剑似从濒死焕发了生机,一点点扬起,指向他。

“是我错了,不该留着你,是我害了师父。”

“不是……”

“我”字还含在喉间,已经戛然而止。天印诧异地看着她,缓缓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霜绝。

冰凉刺骨,寒彻四肢百骸。等这感受侵入心头,剧痛才开始蔓延。

初衔白再近一步,长剑又送入几分,彼此甚至都能听见剑锋没入皮肉的轻哧声。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从他沉黑的眸子里看着自己的苍白面孔,情绪渐渐褪去,只余木然。然后陡然抽手,剑身撤出,鲜血飞溅。

天印捂着胸口,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便颓然倒地。

初衔白手里的剑也跟着摔落到了地上,她瘫坐在地,视线扫过他鲜血漫溢的胸口,人似行尸,心如死灰。

“千青……”靳凛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发难,一个接一个的震惊让他愣在原地。可等他看清初衔白的脸,越发怔忪了。

她居然在流泪。

“真奇怪……”初衔白盯着天印的眼睛喃喃:“你杀了我,我没哭;你杀了师父,我也没哭;我杀了你,反倒哭了……”她伸手捏着他的下颚:“难吗?不害身边的人真的这么难吗?是不是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天印用力扯住她嫁衣的袖口,说不出完整的字来。

初衔白伸手抱起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膝间,亲昵的像是回到了从前:“好了,师叔,一切都结束了……”

鲜血沾污了她的嫁衣,她却一无所觉。周遭幻灭,爱恨消弭。他害了那么多人,现在被她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

点滴雨珠落了下来,她拥着他,不言不动,似已风化成石,像正在跟他一起流失着生命。

视野里的色彩消失了,白茫茫的一层雾。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忘了发生过什么,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抹紫色扑入眼帘,她指尖一动,被人一把推开,怀中顿空。

她看见珑宿惊慌失措地背着他朝别馆方向跑去,一路呼唤着帮手,这一幕像是在做梦,分不清虚实真假。

耳旁响起了哭声,遥远地像是来自天边。她转头看过去,好半天眼神才有了着落点。玄秀搂着她的师父满面泪水,身子都在哆嗦。

“果然是那毒……是我害了你……你终究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靳凛本还忍着悲伤宽慰她,闻言不禁诧异:“玄秀掌门,我师叔真的是因为中毒死的?”

玄秀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忽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的喃喃:“是我瞎了眼,仗着羽术聪明便一直纵容她,才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

“谷羽术?”初衔白的意识终于有些恢复清明:“你说是谷羽术做的?”

珑宿已带着人冲了过来,老远就指着初衔白喊:“掌门有令,抓住初衔白,替少主报仇!”

霜绝上还沾着血渍,证据确凿。

初衔白没有动,她居然笑了,甚为荒唐的笑容。

“骗子……如今再没有人会信你,活该……”她自言自语着,拄着霜绝站起来,手上身上全是血,大红的嫁衣上暗红大片大片地斑驳交替。

靳凛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真的是谷羽术所为,见千青神思恍惚,大有自暴自弃之态,连忙上前阻挡。

“千青,快走!”

“走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珑宿对靳凛也满心是火,朝身后挥了下手道:“这也是个坏事的,一并杀了!”

靳凛早已心生愧疚,被他一骂,更是惭愧。当初玄月说他留着谷羽术一定会后悔,不想竟是一语成谶。现在能补救的,只有救走初衔白了。

然而千青并不用他相助,已经自己翻身上了马。

“千青,你要去哪儿?”

“去取谷羽术的命。



58第五十八章
   
这段时间的修养;初衔白身上的伤势都已好的差不多了,唯有琵琶骨却是始终好不了的。之前一路赶得太急,即使注意了还是难免会引起疼痛,如今再次上路,越发明显。

已经一连奔出十里,她终于熬不住;勒住马打算稍事休息一下,刚停下不久;却看到前方两人一骑快速地朝她这里冲了过来。

“喂喂,你这个丑八怪;别乱摸啊!”执缰绳的白衣美男一脸嫌弃地扭着上身;顾不上看路;反而一直怨念地盯着扣在他腰边的手。

“闭嘴!谁摸你了!快点赶路!”坐在他后面的女子恶狠狠地瞪他,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难看了。

二人惊险万分地横冲过来,初衔白遥遥唤道:“折英,你要去哪里?”

马被急忙勒住,悬着前蹄一阵惊嘶。折英从马上跃下,大步朝她走来:“总算找到您了,小姐,山庄出事了。”

初衔白心头一紧,师父已经没了,她实在无法想象家里再出事会怎么样。

“折华人忽然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听风阁主来拜访,却把夫人接走了,我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所以连忙来找您回去。”她朝马上的楚泓翻了个白眼:“他是来替他们阁主传信的,可能知道什么。”

楚泓下了马来,从怀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初衔白:“我家公子的亲笔信,请您务必一个人拆阅。”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折英,后者立即狠狠回瞪过去。

初衔白没在意二人如何用眼神厮杀,接过信三两下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这才知道大概。

她压下心中惊讶,将信收好,尽量让语气平静:“尹阁主是受我所托才去接我娘的,没事。至于折华……他会回来的。”

折英对这回答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旁边的楚泓则是一副得胜的嘴脸,颇为骄傲地冲她挤了挤眉毛,却听初衔白忽然叫了他一声。

“楚泓,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生意要与你们听风阁做。”

“啊?”

“以你们听风阁的实力,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那是自然,有名字有样貌的,不用过夜就给你找出来。”

“好得很。”初衔白微微笑了:“只要你们能把谷羽术送到我面前来,我可以用一本江湖失传的上乘武功秘籍来换,早一个时辰,就加一本,如何?”

楚泓眼神一亮:“真这么大方?”

“说到做到。”

“好!成交!”

折英忍不住插话:“你嚷嚷的这么干脆,做得了主么?”

“废话,这么划算的生意不做,我家公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楚泓翻身上马:“你们说个落脚点,最迟今夜子时,必定将人送上!”

初衔白道:“这附近有集镇,我在最大的客栈里落脚,敬候佳音。”

楚泓朝她拱了拱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离去。

说是到子时,其实是楚泓谦虚了。这里可是江南地界,听风阁的老巢,要找什么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初衔白不过才在客栈里由折英伺候着换了身衣服,抹了个药膏,那边就有两个白衣翩翩的听风阁美男来汇报进展,说谷羽术的行踪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不出意外,三个时辰以内就能见到她人了。

初衔白点点头:“转告尹听风,他想要什么秘籍先想着,只要我拿得出,一定给。”

二位美男得到这种答复,都很满意,欣然告辞。

折英见人都走了,才捧着那身染满血的嫁衣小心翼翼问她:“小姐,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初衔白倚在床沿,目光投向灰蒙蒙的窗外:“杀人去了。”

“……”

一直不干不脆的雨滴终于在夜幕初降时分化为瓢泼大雨。雨点从屋檐坠下,溅上窗台,噼里啪啦的响,叫人难以清净。

初衔白捧着盏茶,披衣坐在窗边观雨,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叫她心底澄澈。

“笃笃笃——”房门被轻叩三声,折英冷硬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人到了。”

初衔白倏然转头:“带进来。”

门被大力撞开,一个少女被推搡着跌倒在她面前,仓皇的抬起头来,将一室宁静搅得支离破碎。

楚泓本人没来,押人的两个听风阁弟子退了出去,折英横挡在门与谷羽术之间,防止她逃走。

“千、千青……”

“嗯?你叫我什么?”初衔白悠然地摩挲着手中茶盏,嘴边轻轻浅浅浮着一抹笑。

谷羽术哆嗦着改口:“初衔白……”

初衔白点点头:“羽术啊,很久没见了,我们之间似乎还有账没清呢。”

谷羽术的脸唰的一片惨白,连忙跪爬着上前:“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是真的救不了你,真的……”

“啧啧……我才发现,你骗人的本事也不差嘛。”初衔白捏着茶盖抹去浮叶,品了口茶,才又道:“是我疏忽啊,你欠我那么一大笔帐没有及时收,现在欠的更多了,一时半会儿还怕收不齐了。”

“……你、你说什么?”谷羽术微微瑟缩,眼神闪烁的厉害。

“我师父被你害死了。”

折英闻言不禁讶然,这时才知她忽然要抓谷羽术的原因。而谷羽术已经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惊动初衔白,事情必然败露了,她接下来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她,只有拼命否认这一条路能走了:“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别紧张,”初衔白安抚地看着她:“我这儿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呢。”

谷羽术一怔。

“你我皆知,但凡练内家功夫的,一旦被人下毒,首先会用内力护住心脉,借以保命。当初我被唐门下了毒没死成,也是因为内力不弱,这没错吧?”

谷羽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有战战兢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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