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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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7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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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承诺就连裴柔和‘玉’卿听来,也绝对是很够分量的了。可是,在灯光的照耀下,他们就只见那个说话的玄甲将军只是哧笑了一声,而他身边的将卒们竟也全都毫不动容。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杨家这几个人无不惶‘惑’惊恐,刚刚鼓起勇气的杨晞更是仿佛被人刺破了胆子似的,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陛下?叛军还没到就先丢下长安城几十万军民拔‘腿’就跑的陛下?呸,我要他的官爵赏赐,我就不叫杜随!”
    用突厥语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见随行的前锋营将士无不挥刀应和,阿兹勒方才瞥了一眼魂不附体的杨家众人,冷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照我前言,一个个先拿下!派人押去向后军大帅复命,马嵬驿就在前方,请尽快进兵,迟恐生变!”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诛杨

    马嵬驿中,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上至曾经至高无上的天子,诸王妃主皇孙,下至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有幸随驾西逃的寥寥官员,在一股突然爆发的洪流面前,每一个人都不得不选择自己的立场。因为这种时候,没有立场的和稀泥,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杨国忠是在匆匆求见天子献计的过程中,听到外间大声鼓噪的。那时候他还只认为是有一小撮军卒闹事,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李隆基也叫了一个小宦官去查看什么情况,顺便吩咐陈玄礼前去弹压。然而,那个去打探动静的小宦官人还没有回来,却有人闯进了屋子。
    闯进屋子的不是别人,却是以陈玄礼为首的数十将卒!除却陈玄礼面‘色’凝重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其他人的脸上全都是杀气腾腾。
    陈玄礼也是和衣而睡没多久之后,被‘乱’糟糟的声音给吵醒的。推醒他的将卒们喷着酒气,脸上酡红,口口声声‘奸’相祸国,要求陈玄礼带头清君侧。如果是换成其他任何时候,陈玄礼都会摆出统兵大将军的态度把人给喝退,事后甚至还会动用雷霆手段杀上一批人以儆效尤,可现在却完全不是时候。
    因为此次奉天子逃往蜀中的禁军全都属于北‘门’四军系统,也就是左右羽林军和左右龙武军。他这个龙武大将军统帅的正是大多为唐元功臣后人,前身是万骑的左右龙武军,下头虽也有几个将军,却盖不过他身为硕果仅存唐元功臣的威望。至于左右羽林卫,有当年投靠太平公主的烙印,历任实际掌北‘门’禁军兵权的闲厩使,总会打压一下羽林卫。所以昨天晚上趁着夜‘色’,竟是跑了一个大将军两个将军。
    如今,陈玄礼一个人不得不背起协调北‘门’四军的任务,甚至还得要稍微偏向左右羽林卫,以免军中哗变。可即便如此,据他粗粗估计,从离京之后,早已取代了南衙十六卫上番军的北‘门’四军,至少已经有一两千人当了逃兵,剩下的两万余兵马也不知道能支撑到几时!所以,即便知道这些军士请他领头,诛‘奸’相清君侧,陈玄礼也不得不来。
    此刻,他看也不看惊慌失措的杨国忠,深深下拜道:“陛下,军中群起呼吁,‘奸’相祸国,请陛下诛除,以正国法,以振军心!”
    李隆基浑浊的眼神陡然犀利了起来,竟是死死盯着陈玄礼。见刚刚随陈玄礼进来的将卒们虽是呼啦啦都跪下了,可不少人却没有低头,而是用极其大胆的目光直视着他这个天子,眼神中透着某种令他不寒而栗的东西,他登时心头大凛。
    他分明记得,自己曾经如此凌迫过别人,对,就是杀上官婉儿的时候,就是赐死太平公主的时候,就是‘逼’父亲睿宗退位的时候!那个时候,眼前这些长安城中最最‘精’锐的健儿听命于自己,奔走于左右,为他打破重重阻碍,就这么登上大宝!
    可现在,也同样是这样一批人,看似跪伏在自己面前,可却要求自己杀掉宠妃和宰相!
    杨国忠见人闯进来时,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事情恐怕不妙,等听到陈玄礼这番言辞,他登时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下意识地往天子身后躲了躲,正想要开口抗辩的时候,他猛地发现包括陈玄礼在内,所有将卒看着自己的目光全都是冷冰冰如同刀子一般,仿佛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直到这一刻,他方才真正绝望了起来。他早该想到的,他看似连李林甫都给整倒了,他看似威风凛凛无人能够抗衡,可这一切都是天子给的,他从来没有掌过兵权!
    这等时候,他能指望谁?
    想到自己刚刚的提议,杨国忠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高声叫道:“禁军不会再缺粮了,我已经向圣人请命,发放官爵给那些献粮的富民大户……”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迎来了陈玄礼的一身怒吼:“官爵乃国之公器,岂可任凭你一句话就如同货物一般卖给他人!陛下当年起兵诛除韦庶人和悖逆庶人,又赐死太平公主的时候,便是斜封官泛滥之时,如今岂可重开旧例!‘奸’相祸国,由此可见一斑!”
    李隆基听到陈玄礼突然劈头盖脸地怒斥杨国忠,又见他身后将卒人人目‘露’凶光,甚至有人把手按在了刀柄上,他顿时意识到,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庇护得了杨国忠。因为陈玄礼此前那番话的主次已经很清楚,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振军心,如果军心涣散,人都跑了,他这个天子便会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亲自开口同意这样的胁迫,只能目视陈玄礼,用别人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点了点头。
    陈玄礼跟随天子多年,立刻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他倏然站起身来,对左右低低言语一声,当即便有两人冲上前去,一左一右抓住了杨国忠的胳膊,就这么把人拖拽了出去。生死关头,杨国忠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求救,却只见李隆基状似不忍地别过脑袋,眼睛紧闭,丝毫没有看他的意思。那一瞬间,他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李林甫尸骨未寒,李隆基便能够将其党羽子婿一一贬斥恶地,却原来身为天子,一颗心本就是冷硬的,平日恩宠也好,其他也好,不过是需要用你,事后弃若敝屣也属应当!
    完全绝望的他没有再求饶,就这么任凭别人犹如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出去。在无数人喧嚣闹腾的夜‘色’中,他被拖行了老远,突然便只见眼前突然大放光明。这是一块马嵬驿中的空地,四周围点满了火炬,而一个声嘶力竭求饶的声音则是传入了耳畔。他循声望去,就只见韩国夫人杨‘玉’卿的‘女’儿崔氏正紧紧抱着一儿一‘女’向军士求饶,而在她身边,赫然是生死不知的秦国夫人。
    尽管他的妻子裴柔以及两个儿子,还有杨‘玉’卿不知所踪,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
    “求求你们,大郎和三郎都还小,他们已经没了父亲!”
    崔氏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说话的声音甚至连周遭的人都听不到。然而,她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没有‘激’起将卒们的同情,反而让更多的人想到了太子李亨的死讯。而据说,广平王和建宁王也已经被鸩杀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声嚷嚷妖妃‘惑’主,原本就喧闹不堪的人群顿时更加吵吵嚷嚷了起来。很快,这样的呼声就传到了陈玄礼的耳中,让他又为难又不安。
    他刚刚在天子面前故意略过杨‘玉’瑶,就是因为不想背上胁迫君王的恶名,毕竟,杨国忠只不过是个窃据相位的跳梁小丑,可杨‘玉’瑶虽然曾经是寡‘妇’,却毕竟是天子的枕边人!然而,在将卒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下,他只得勉为其难再次去求见李隆基。才到‘门’口,他就只见杨‘玉’瑶跪在天子脚下苦苦哀求。
    “三郎,国忠早就识破了安禄山的狼子野心,他有什么错,分明是陈玄礼要借着军中哗变为借口要杀他!妾身的姊妹和外甥‘女’全都被‘乱’军带走了,这其中还有两个尚不懂事的孙辈,她们又何其无辜!三郎,如若这个时候答应了‘乱’军的要求,下一个便是我,再下一个就恐怕是三郎!这些哗变的‘乱’军一定只是一小撮人,一定只是陈玄礼煽动的一小撮人,只要三郎肯出面振臂一呼,一定会有忠义之士‘挺’身而出的!”
    陈玄礼本想照顾一下李隆基的心情,随便找个‘侍’‘女’打昏之后换上杨‘玉’瑶的行头,冒充一下淑妃,也好安定人心,如今听到杨‘玉’瑶在这等时候反而血口喷人倒打一耙,一贯脾气很好的他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推‘门’闯进去之后,他便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来。
    “陛下,外间将卒群起高呼,杨国忠‘奸’相该死,淑妃身为寡‘妇’,妖媚‘惑’主,也一样该死!恳请陛下痛下决断!”
    看到陈玄礼闯进来,杨‘玉’瑶本是又惊又怒,可听到他说外间‘乱’军竟然还要杀自己,她顿时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之中。本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她下意识地抱住了李隆基的‘腿’,梨‘花’带雨地哭诉道:“陛下,妾自从入宫以来,尽心尽力,何尝有过半分不敬?陛下就算不怜惜我,也请顾惜顾惜我们的‘女’儿,太真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杨家竟是被人‘逼’到了如此光景,她可还能安心?”
    在这种时候,突然听到杨‘玉’瑶连称呼也变了,甚至提到死去的妹妹‘玉’奴,李隆基顿时愣住了。人死如灯灭,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渐渐淡忘了那个倩影,可如今被杨‘玉’瑶的话头一勾起来,佳人的一颦一笑,薄嗔浅怒,全都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转个不停。低头看了一眼平日里娇媚可人的宠妃,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换成是‘玉’奴,即使外间那样风雨‘欲’来,也不会在此时此刻如此哀哀求饶。
    那个道号太真的‘女’子,妩媚多姿之中,却有一种天然的倔强傲骨!
    见李隆基竟是呆呆怔在那里,陈玄礼又听见外间的各种喧哗声越来越大,就算他想要放过杨‘玉’瑶,恐怕都不可能了,他只能咬咬牙,再次重重叩首道:“请陛下痛下决断!”
    李隆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无力地看了一眼脚下的杨‘玉’瑶,轻轻叹了一口气,仍然没有做声。可在这种当口,没有做声便意味着默认,甚至都不用陈玄礼开口或是示意,他背后已经有迫不及待的亲兵就这么跳了起来,竟是要上前拖拽杨‘玉’瑶。这时候,李隆基终于艰难地张了口。
    “淑妃毕竟跟了朕这么多年……不要让她见血!”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自刎

    不要见血!
    当杨‘玉’瑶被两个平日自己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的军汉拖出屋子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只有这样寥寥四个字。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能够从一个区区寡‘妇’进宫顶替妹妹‘玉’奴成为‘女’冠,而后又拜封淑仪,而后封淑妃,确实‘花’费了无数心计来邀宠,可她对于李隆基,并不是真的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比前夫还多那么几分。
    除却至高无上的至尊身份之外,李隆基文武双全,‘精’通音律,爱好丰富多彩,她自认为虽不如张云容等人能歌善舞,却也很体察他的心意。更不要说,她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自从开元末到天宝年间唯一的一个孩子!可事到临头,李隆基却这样薄情,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竟是不要见血,仿佛如此便是最大的体恤了!
    杨‘玉’瑶隐隐明白了,‘玉’奴当初为何对李隆基总有几分若即若离,为什么曾经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过武惠妃暴薨的真相。可那时候,她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那尊荣的地位,那万人仰视的风光,何尝看到过其他的?这么多年在后宫呆下来,她甚至已经忘记这个福薄的妹妹了,可现在想想,究竟是谁福薄?‘玉’奴故世的时候,还有隆重的丧奠,还有天子的眼泪,她们这些姊妹陪着痛哭了一场,更不要说还有‘玉’真公主这样的师尊,杜家人那样的亲友,可现在她有什么?
    当她也被拖到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就只见杨国忠和幼妹秦国夫人以及崔氏等人都在,每一个人都是面‘色’惨白,颤抖战栗。尽管她自己的形状也已经惨不忍睹,刚刚也曾在李隆基面前百般恳求,可到了这当口,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见陈玄礼就在身边,她突然出声问道:“陈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
    陈玄礼厌恶地看了一眼杨‘玉’瑶,想到当初就是这个愚蠢的‘妇’人收了安禄山为义子,甚至还在外朝有人弹劾安禄山的时候替其说话,他便冷冷说道:“淑妃终究是陛下身边的贵人,陛下又已经有言在先,自有三尺白绫送淑妃上路。”
    “三尺白绫?哈哈哈哈,三尺白绫?”杨‘玉’瑶猛地大笑了起来。很快,笑声戛然而止,她随手把散‘乱’的头发挽了起来,这才厉声说道,“陛下也许是好心,但恕我不想心领!我虽是‘女’人,可却不想哭哭啼啼投缳自尽,烦请陈大将军给我一把刀剑,我这就干脆利落地上路去,也免得你们不安心!”
    陈玄礼没想到杨‘玉’瑶竟有这么一个要求,犹豫片刻,他就从身边一个亲兵手中接过腰刀,反提着刀上前,刀尖向下往杨‘玉’瑶身边的泥地上一杵,见其深深‘插’入了泥地之中,这才缓步退了回来。尽管他已经不再是年少全盛时期的那个果毅都尉了,但他仍然有充分的自信,万一杨‘玉’瑶真的不甘心拿着刀想要困兽犹斗,却也奈何不了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他。须臾,杨‘玉’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双手握着刀柄将腰刀拔起,随即惨笑回头看了杨国忠等人一眼。
    打从看到杨‘玉’瑶竟然也被‘乱’军给提溜了出来,杨国忠就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此时此刻,见杨‘玉’瑶竟是拔刀而立,他的脸上没有惊惶,有的只是麻木。这时候,一直昏昏沉沉的秦国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看到杨‘玉’瑶把刀横在了脖子上,她不禁大吃一惊,竟是极度吃力地惊呼了一声道:“阿……姊……”
    说时迟那时快,杨‘玉’瑶已经提刀狠狠往脖子上一拉,随着鲜血猛然间溅在了刀刃上,她‘迷’‘迷’糊糊听到这一声阿姊,忍不住想到了当年还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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